稍一打听周氏就知道怕是当年周姨娘成功生下了孩子。
周氏如今全仰仗儿媳妇的鼻息过活,儿媳妇镇日打骂她,整治的厉害,许是想到早先的事受到了刺激,这周氏竟是想找到周姨娘的孩子,脱离这贫苦的日子。这才有了今日的一幕。安宁冷笑连连,想起当初那麝香和浸了狠药的花绷子,可都是周姨娘从娘家捎带进来的。
再说周姨娘死的不光彩,没必要让景佑知道。打发了便罢了。谁也没多注意一直在路边摆小摊子兜售绣的鲜亮的小荷包和帕子的耷拉着嘴角显得尖酸的老婆子不见了人影,偶尔旁边的小摊子的人说起来都说许是老死了,许是被媳妇儿打死了。然后殷勤的忙起了自己的生计。
过几日是安老爷的生日,安宁领着几个孩子前去,安夫人精气神好多了,抱着软团子心肝儿肉的叫。待见过景曜和景佑他们后,让安煦领着到前面去了。
活泼可爱的龙凤胎也有四岁了,见到安宁也不认生,姑妈姑妈的叫的甜。早先安宁来既已经见过了,各自给了见面礼。
宴后,安夫人又拉着安宁说会儿话,安宁也不好说些安夫人不喜欢听的,就捡些逗安夫人开怀的事给她听了。安夫人笑意温柔:“几个儿女里面。我原最是担心你,竟是个绵软温和的性子,怕是在婆家受了欺负,怕你压不住下面的人,现在再来看倒是你让我放些心了。然儿不在跟前,沈氏我冷眼看着,知书达理,管家理事如何且不论,然儿和她性子相近。这日子还得自己磨合罢。安婉她如何了?嫁人这么些年虽长了几分精明,只糊涂油蒙了心,别以为这些年她不回安家,我就不清楚她做了些什么,那柳氏狗肚子里藏不了二两香油,妇人短见。怎会有那么些心思给全家人添堵?里头少不了安婉在背后推波助澜,再有那几个狐媚子窜缀的,我也没什么好气的,如今孙子都大了。”
安宁不知道景曜和景佑前几年考童子试住在安家闹出来的风波,听安夫人的言语,只以为安夫人说的是文佩偷跑出来的事。真说起来,安老爷如今都五十大多的人了,竟是还贪图那些水嫩妖娆的年轻颜色,安夫人说的那‘狐媚子’怕是安老爷房里才纳不久的两个通房丫头。对于安老爷,安宁亲热不起来,不说‘安宁’以前的记忆里安老爷如何,只安宁穿越之初是因为原主病了,然而就在安宁养病期间,安老爷连派人看一回都没有。
而且这次回来,安夫人名义上是病了,安宁在安家那几天,也少见安老爷过来慰问,就是见到安老爷的机会都很少,想想就知道安老爷都在那水嫩的温柔乡里罢。
安宁心中暗自叹息,面上带笑,道:“母亲放宽心,母亲这一病,可是把我们吓坏了,谁不知道您呐可是咱们安家的‘定海神针’,是那主心骨。我带来的这些个药材补品都是专门给母亲的,我已经吩咐了孟妈妈,必须隔几日就专门熬来给母亲喝的,母亲可不准推三阻四的。”
安夫人嘴里嘟囔道:“你倒是反了天了,管起母亲来了。”言语中带了些嗔怪,可是脸上却是笑得如同一朵花似的,明显的口不对心,心里对安宁的话显然十分受用的。又道:“你何时回都城去?你倒是无碍,只然儿请多了假,上峰怪罪可倒不好了。再者景曜、景佑还有福久也该上学罢了。”
“母亲这是赶我走呢,想来是心疼然弟和几个小的,也不知道心疼些我么。”
面对安宁带点撒娇的言语,安夫人笑道:“谁说我赶你们走了,你们好几年不来,即便来了,也是急匆匆来,住不了几日也就急匆匆的走了,我再舍不得又能如何?你说你,孩子都那么大了,还在我这里撒娇耍赖,也不怕人笑话。”这话也是口不对心的,脸上一朵花儿开啊开的。“原我也心慌了,由着李氏给你们写信来,这次可是把我的脸面丢光了,想想你外祖父的品行,再看看你那几个舅舅还有表兄弟们那些个行径,将你外祖家败坏光了。好好个女儿家竟是这般……,我都替她臊得慌,如今每日哭啼啼的,合该被旁人欺负了似的,到底不省心。”
安宁想到初见时文佩那滑落的如同露珠儿般的泪珠,一阵恶寒,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宽慰道:“母亲不必自责,再说那些个也是大嫂烦扰的,若是母亲有意,何不跟我到都城住些日子,也好让女儿在跟前尽尽孝。”
安夫人欣慰的拍拍安宁的手,“你有这个心我就十分慰贴了,只如今文佩的事,我走不开。你这里琳哥儿也小呢,我就不跟着去了。”
安宁觉得安夫人是担心文佩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点了点头,母女俩又说了些体己话,等到前面有人来叫时候才罢了。
安老爷的生日过后,两家人就商量着回京事宜了,张玫得知过几日要走,又得和宋姨娘分开,连着几日哭红了双眼。宋姨娘竟不知如何想的,临行前的头天晚上,竟是抱着个小匣子来找安宁,照旧是搬了个绣墩坐在安宁身旁,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添香原本想退出去,安宁道:“在这儿伺候着罢。”
宋姨娘一僵,旋即略微松了一口气,这原本就是她要的不是。思来想去,觉得当初老太太去时留给她的一万两,若说安宁不知道的可能性很小,她原本是想私下里直接给张玫的,当做她这个做姨娘的给她的嫁妆,当那压箱底的。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过了明路的好,这头脑一热,就抱着匣子来找安宁了。往常觉得太太高明,竟是笼络住老爷这么些年,生了三个儿子,如今也觉得被她看了一眼,被看穿,浑身就跟没什么秘密可言似的,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安宁抱着困顿的软团子有一下没一下的颠着,看着宋姨娘紧张的神色,半晌轻声说道:“你找我可有什么事?”
宋姨娘蠕动了几下嘴唇,犹豫半晌才说道:“不瞒太太,当初老太太去世时,却是念在玫儿是老爷血脉的份上,留给她一些体己,当初玫儿尚小,就由我收着。这些年我分毫未动,如今玫儿长大即要及笄嫁人,这份老太太留给她的体己也该给她了。只如今我想还是经由太太替玫儿保管罢,所以我就来找太太了。”
安宁看了宋姨娘一眼,道:“我竟是不知这事了,不知老太太留给玫儿多少体己?”若说这件事安宁知不知道,说实话安宁还真知道,只不过知道老太太留了东西给宋姨娘,只是不知道具体多少罢了。不过只要安宁有心对账,就能知道,不过到如今如果宋姨娘不主动提及这件事,安宁绝对不会过问,不提也不会主动问及。
宋姨娘脸色一变,飞快的瞥了安宁一眼,目光和安宁对上,却没立刻移开,手中的帕子也被攥紧,最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道:“回太太的话,老太太当初留给玫儿一万两银票。”
添香她们冷不丁的抽了一口气,为这数目震惊不已,但她们这些年见识广了,多少知道安宁的私房,所以震惊之余很快就平复过来,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
一万两?还真是不少,想如今在苏州的一处田庄,将近一百顷地,全都是七八两一亩的良田,又旁边紧挨着运河,上好的水浇地,旱涝不愁,每年连山地的出息,每年才能有三万两的收入。只是安宁想不透彻……
第三百四六章偷香难为
且说老太太留给宋姨娘一万两体己,安宁想不透彻,倒不是说安宁看上了这一万两银票,只是想不通。按照宋姨娘的说法,老太太是念在玫儿是孙女的份上才留给她的,只是同样为孙女的张瑶就半两银子都没得到。
也许老太太是知道张致远有意将陈氏的陪嫁留给张瑶,才没给张瑶体己。其实安宁想不通的就是这点,本朝律法规定,妻之妆奁由所生子女继承,无子女者,于妻死后,发还娘家,夫家不得擅自使用……所以说陈氏的陪嫁留给张瑶完全是可以的,只是张母将她的体己留给安宁这点就值得寻味了。
若是说张母觉得安宁这个儿媳妇亲如子女,说出来连安宁自己都不相信的,安宁嫁入张家到张母去世不过区区四个月不到时间,期间张母只让安宁初一、十五立立规矩罢,婆媳两人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再加上安宁怀孕,专心养胎,刨除这时间就更短了。张母何来不将自己的体己私房留给张致远,却是留给她这个新儿媳妇呢。安宁想来想去,觉得张母是看重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近四个月的胎儿性别已经确定,来府里诊脉的大夫有一手能够诊出胎儿是男是女的绝技。就算不能从大夫那里得知,安宁事后也听说张母是因澄观大师的几句话而决定给张致远续安宁这个弦的,后来从澄观大师那里得到‘必定如意’的箴言,想来认为安宁肚中的胎儿是男孩。
因此安宁认为张母这体己与其说是留给她的,其实是留给安宁肚中的胎儿的,日后张家的嫡长孙,继承人的。安宁可没认为自己人见人爱到如此地步,因而张母留下来的私房多是归于公中的。
再有一点便是老太太心念张玫是孙女的份上留的体己,情感上安宁是能接受这个理由的,但实际上想想老太太并不待见这个庶出的孙女,就连陈氏所出的嫡女她也不大待见,有爱屋及乌。也有厌屋及乌。但不管怎么说。张瑶和张玫都是张致远的骨血,老太太留给张玫体己许是觉得公平些,张瑶有陈氏的陪嫁,老太太就给这个孙女留下一万两的私房,也是怕这个孙女日后受委屈。
安宁想了半晌,怀里的软团子已经在娘亲温暖的怀抱里睡得香甜了。目光落在宋姨娘膝盖上的匣子上,轻声道:“既如此,你且直接给玫儿就好了,不必知会我。你就不怕我昧下不报,这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差不多能置办不差的嫁妆了,连着压箱银子都算在里面也不差了。”安宁说的可是实话,别看安宁当初嫁进来有六十四抬嫁妆,那是因为张家给的聘礼丰厚,再加上安夫人将自己的私房掏了大半出来。加上田产和压箱底银子,满打满算也就一万五千两银子。
沉默半晌,宋姨娘伸手撩了一下眼前的碎发,强笑道:“太太既然这般说,就不会做出这般事情来,太太是个正直人,没得做这些手段的。”
安宁暗自好笑,从宋姨娘嘴里她听到了不少形容词,仁厚和善也就罢了。怎么就还冒出个正直的说法呢,宋姨娘这样说不过是说给安宁和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说的。宋姨娘既然敢来,就不怕安宁将这一万两银子昧下,说起来安宁也不屑于做这事儿,张玫安宁也不会苛待她的,嫁妆这几年都在一一制备,就是家具所用的木料都是上好的,当然了这没花张家多少银钱,毕竟那些个木材安宁空间里遍山都是。
就像几年前宋姨娘主动提出来要留下一样。这样的做法安宁虽然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安宁却觉得不舒服。就像是宋姨娘像是觉得吃定了她似的,自以为是。还给原本安宁主动的事,弄的就像是安宁愧对了她,心有愧疚,不得不为之似的,若是其他主母遇到这样的,早就寻由头将那一万两昧下了,哪里还会有现在这么一出‘主动上门无愧于心’的事来。
安宁原本觉得宋姨娘挺有自知之明的,而且这些年行事谨慎恭顺,所以才让她帮着管一些琐事,让她有几分体面的。只不过如今宋姨娘暗自揣摩安宁的态度,堵上安宁的后路,让安宁不得不为之,这让安宁觉得不爽,但并不打算和宋姨娘一般见识。遂道:“我知道了,这些银票你且交给玫儿就是了,就当是提前给玫儿压箱底的银子了,我先说下了,玫儿是老爷的骨血做不了假的,你不必多此一举。”
宋姨娘被安宁说破心思,忍不住脸红了,安宁并不想听她辩解,道:“明日我们就要离开了,你想来有很多体己话要和玫儿说,先回去罢。”说着抱起睡的香甜的软团子进了内室,过了会儿添香进来道:“太太,姨奶奶离开了,却是将那小匣子留下了。”
安宁轻笑,道:“这是何苦呢,你且收起来,等回了京城,就将这记在二姑娘的嫁妆账本里,我还能昧下这些银子不成?”
添香忍不住替宋姨娘说话,笑道:“怕是姨奶奶觉得由太太给二姑娘显得名正言顺罢,再说了姨奶奶也不过是替二姑娘保管,做不得主的。”
安宁笑笑没说话,鹊儿过来和添香一块儿伺候安宁睡下了。安宁搂着香香软软的软团子,沉思了半晌,后来实在困了,沉沉的睡去。
舟车劳顿,回到京城已经是九月底了,从南往北都能感觉到都城的风有些飒飒了。安宁原本就对弟妹沈氏观感不错,如今相处下来也觉得沈氏知书达理,带了些读书人的清高自傲,不过却不会让人反感,又闻她言语中和安然相处的比较融洽,欣雨小姑娘也冰雪可爱,就像是安夫人说的这日子还是他们自己过,旁人插不上的,心里倒有些欣慰的,毕竟和安然感情好。
也许是远离了扬州,渐渐到京城去,景佑的心事也随之消散了,安然这个小舅舅比他们俩大了不到十岁,代沟是有,但不是鸿沟。再加上景曜他们俩小时候就和安然相熟,坐在同一条船上,一块儿还能在甲板上品茶赏景,其乐融融。
到了都城,弃舟登岸,染翠捡了件银蓝色缎面翠蓝色竹叶缂丝的秋季披风来给安宁穿上,张家的车马早已经在码头候着。安宁不见张致远,倒有些失落,只是想现在时候大老爷也该上朝去了,遂罢了,便是和安然他们一家分别后,坐了车,并跟着的丫鬟婆子回府去了。
这次离家下扬州来回大半个月,回了家除了正房里的花木有些凋零,松木越发苍翠,院里的晚菊簇簇新新,感觉倒没旁的变化,不过却是觉得心里安定了不少。
撵几个孩子各去梳洗歇息,除了软团子精神尚佳,就是安宁在船上应对随着月数越大,牙齿冒出来的越多,精神就越好越活泼的软团子就花费了安宁大半的精力,再说了船上不比陆地,单就是沐浴就不大方便的,还得挂念其他几个孩子,从码头到家里又坐了好大一会子的马车。
从浴室里出来,软团子遇水又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消停些了,之前闹腾的时候你一百个一千个不耐烦,这会儿湿漉漉香喷喷的模样儿又不知道多招人稀罕呢,心情大起大落的,安宁失笑,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