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扶着她的手臂,微笑道:“儿臣年轻识浅,很多事怕是难以周全,若向母后讨教,母后可别嫌我烦人才是!”
沈太后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孩子素来行事周全,倒不用我多操心。只有一点,我着实有些放心不下:你素来心慈手软,若遇到该杀之人,你下不下得了手?”说完之后,沈太后转头看着元春。
元春脸色微苦: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沈太后忍不住地笑:“我教你个法子吧!现在的宫正司宫正,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若有该杀之人,你自己难下狠心,便问她该如何处置,你别再开恩容情就是了!”
“是!多谢母后指点!”
————————
在皇帝正式迁宫之前,史忠在一个偏僻的殿阁里,问秦桢:“当初派你到皇后身边的任务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秦桢躬身道:“禀公公,奴婢当初的任务是:专心服侍尚医大人,获取她的信任;若尚医大人或贾家有谋反之意,则立刻回报。”
史忠点了点头:“接下来,你的任务改变为: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泱皇子的安全。若泱皇子出了什么差池,你满门上下,都得陪葬。明白吗?”
秦桢心中微微一颤,脸上却没有丝毫异色,恭谨地答道:“奴婢明白了!”
隔天,太上皇也密召了秋凝霜,将秋凝霜的任务也更改为:“从今而后,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泱皇子!朕不允许泱皇子出一点差池,明白吗?”
秋凝霜神色肃然,伏地叩首:“奴婢领旨!”
太上皇在懿和宫过最后一夜时,他悄悄对沈太后说:“有一件事,朕要跟你说一下:你曾经保管过的那道传位密诏,在朕病着的时候被盗了!”
沈太后非常吃惊:“怎么会被盗了?!”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十七知道这件事吗?”
太上皇摇了摇头:“十七不知道!朕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告诉他,主要是不想父子之间,白白生些嫌隙!”
“那……上皇的意思是……”沈太后有点不明白了,“上皇是想……暗中追查?”
“追查?”太上皇嗤笑一声,“朕追个屁的查!如今十七已经正式登基,君臣名份已定,而且他继位的正当性无可置疑。那道从不曾见过天日的诏书,即便落在了有心人的手中,也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性依旧见不了天日。就算有人胆大包天,敢将那诏书拿出来,那也是矫诏!是有人模仿朕的笔迹伪造了诏书、偷盖了玉玺!朕今日将此事告诉你,就是想叮嘱你:今后无论何时何境,你都要咬定那道诏书是不存在,明白吗?”
沈太后被太上皇这副不要脸的泼皮态度弄得哭笑不得:“是!臣妾明白了!”
孝恭王府之中,孝恭亲王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神智基本恢复了清醒,不再每日里胡言乱语、疯疯癫癫。
与他一母同胞的顺郡王来看他,还悄悄给他带来了一道传位密诏:“这是传位于三哥的诏书!若是……若是父皇病着的时候三哥在宫里,有此诏书在手,局面何至于此?!”这件事,让顺郡王痛心疾首。
孝恭亲王看着那道传位诏书,面如死灰。
顺郡王沉痛地喝着闷酒:“三哥,如今老十七已正式登基,父皇也痊愈了。咱们……怕是没机会了!”
过了很久很久,孝恭亲王才停止了颤抖,咬牙道:“俗话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老十七能因一个小崽子册立太子、顺利登基,若这个小崽子死了呢?老十七两口子会不会发疯?父皇那时又会怎么想?”
顺郡王手里的杯子一抖,洒出几点酒水来。
当太上皇和皇太后终于迁往北宫,元春入住懿和宫时,水霄悄悄对元春说:“元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孝恭王的手上,有一道父皇亲笔手书、传位给孝恭王的诏书。”
元春想了想:“孝恭王敢把这道诏书拿出来?”
“现在他当然不敢!”水霄冷笑一声,“他正打算谋害咱们的儿子,好让咱们俩发疯呢!”
元春心中狂怒,咬牙切齿地说:“他做梦!”
101。宫里宫外
水霄继位次年,改元为:泰初。
泰初元年正旦,贾母、王夫人、贾敬之妻陈夫人、贾敏、王子腾夫人等随众命妇入宫朝贺皇后,兼贺皇后千秋。
按仪礼行完礼,领完宴之后,贾母等人并没有随众命妇出宫,而是等在了原地。之前,尚仪局迎奉司司正曾叮嘱过她们:“领宴之后,请诸位夫人不急着出宫。皇后娘娘有话要说。”
周围其他命妇听见了这话,自然明白其中之意:贾皇后想见见娘家人,说些悄悄话!这些命妇虽都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对贾母等人不免又热情了几分。
贾母等人并没有等多久,就见尚仪局尚仪迟丛茵含笑迎了上来,非常殷勤地说:“诸位夫人久候了!请随下官来!”
贾母忙道:“有劳迟尚仪亲自引路,何敢克当?!”
“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亲祖母,自能当得起这样的礼遇!夫人请……”迟丛茵一边与贾母客套,一边引着贾母等人往懿和宫中院走去。
穿着女史制服的黛玉正在中院等她们,见了贾母等人,连忙迎上来,与贾母等人见礼。
“黛丫头长高了些!”贾母打量着她,笑眯眯地说,“穿着这身衣裳,更标致了!”
黛玉略有些不好意思:“外祖母别取笑我了!娘娘等着呢!”
迟丛茵一直微笑着站在旁边,等她们寒暄完了,才引着贾母等人继续往正殿而去。黛玉就跟在她们身边,一起进了正殿。
正殿之中,元春正拿着一把小勺子,喂小团子吃辅食。看到贾母等进来,忙道:“免礼!赐座!”
小团子坐在榻上,一边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吃辅食,一边好奇地望着贾母等人,然后“啊啊”地叫了两声,似乎在打招呼。
贾母等人在铺着厚厚椅袱的椅子上坐下,不错眼地看着小团子,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只不敢上去逗弄逗弄。
陈夫人道:“小殿下长得可真好!不愧是娘娘养的孩子!我也算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曾见过比小殿下长得更好的孩子呢!”
王子腾夫人也跟着凑趣,夸小团子长得好!
元春侧头看了看小团子,长得是挺招人喜欢的,但要说陈夫人没见过长得比小团子更好的宝宝,她真心不信。便道:“可别这么夸他,我怕他以后被夸得找不着北!你们还是叫他小团子吧!孩子小,多些人叫他小名儿,也好养活!”
“娘娘这话很是!”这话贾母很是赞同,开始给元春说起了育儿经。
元春一边给孩子喂辅食,一边就微笑着听着。贾母那些老传统,未必对,但她听一听也无妨。
贾母说完了之后,又有些羞愧地说:“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娘娘精通医理,哪会不知道如何养孩子?!”
元春把空碗交给了宫女,取过湿热的毛巾,小心地擦干净了小团子的嘴,任由小团子在旁边坐着玩。
她微笑着对贾母说:“祖母说的什么话?我再精通医理,也少了些养孩子的经验,长辈们的话还是要听的。”话锋一转,又道,“说起来,也有一阵没见过祖母了,我为祖母诊一诊脉吧!”
当下就有宫女在元春榻前设了一张小方桌,桌上放了一个脉枕、笔墨纸砚等物,桌前又放了一把椅子。有一个宫女,站在桌子边磨墨。元春又让宫女搬了个鼓凳放在桌子另一侧。
贾母告了一声罪,在桌前坐下,把手腕放在了脉枕上。
元春却不忙亲手诊脉,而是朝黛玉招了招手:“黛玉,你先来诊!”这是锻炼黛玉的意思,也是想让贾母等人看看黛玉的学习成果。
黛玉也不推辞谦让,在豉凳上坐下,凝神为贾母诊脉。
诊完脉,她思索片刻,说道:“外祖母近日似有些累着了!虽不必服药,但在饮食上却需要多注意一下了!”提笔写了一张食谱,一张药膳方子。写完后,她双手捧着食谱和方子,双手呈递给元春:“请娘娘指教。”
元春象征性地诊了诊贾母的脉,又看了看黛玉的方子,笑道:“很不错,就这样吧!”
“是!”黛玉转身将方子递给了王夫人,嘴角轻轻勾起,心里很是快活,又叮嘱贾母,“另外,外祖母自己也要多加保养,日常的散步和健身,可别荒废了才好!”
贾母忍不住笑道:“黛丫头跟在娘娘身边,可真是出息了!连外祖母也敢管了!”
黛玉辨道:“这可不是外孙女儿在管外祖母,而是一个大夫在叮嘱一位老寿星如何保重身体!”
说笑了几句,黛玉又逐一给陈夫人、王夫人、贾敏、王子腾夫人等诊了脉,说了诊断结果,并无错失。
在黛玉诊脉的时候,小团子脸上也渐渐有了些困意。等黛玉诊完脉,元春便让她和乳母、秦桢等人带了小团子去安睡。
为了保护小团子的安全,现在,元春把黛玉、飞萤、秦桢和阿真、阿悟都放在了小团子的身边,又与水霄一起商量了一个尽可能周密的安保规则。水霄还把他生母留给他的那枚春晖戒指,嵌在一枚小金锁之中,挂在小团子的脖子上。小团子满月时,贾瑛托代善带进宫的那枚“通灵宝玉”,水霄目前正在养着。他打算把通灵宝玉弄成另一个护身符。
“今日有一件事跟姑母商量一下。”元春对贾敏说,“我有意将黛玉留在身边,做几年女官。姑母意下如何?”
黛玉的意见元春已经问过了,黛玉很愿意留在宫里,还说过愿意一辈子留在宫里——对于这种小女孩子的天真傻话,元春当然是不会当真的。
贾敏忙道:“黛丫头能跟在娘娘身边,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臣妇求之不得呢!”
“那就好!”元春又道,“我现在的打算是,先让黛玉在宫里留几年,让她医术再精进一些。等她到了十七八岁时,我再放她出宫成婚。所以这几年,姑母也要替她留心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只是别定下来。婚姻之事,总要两相情愿才容易夫妻和顺,还得问问黛玉本人的意思。另外,姑母若想见黛玉了,只管递牌子进来请安就是。”
贾敏站起身来,向元春郑重地行了一礼:“娘娘如此体恤,臣妇感激不尽!”
王夫人迟疑了好一阵儿,才问元春:“娘娘初掌内宫,不知身边的人手是否够用?除了黛丫头之外,可还需要别的……人手?”
她真正想说的其实是:你身边可靠的人手够不够?如果不够,可愿意让家里那些妹妹入宫来帮忙?比起宫里这些不知底细的人,倒是她们更可靠些!不如先让她们入宫帮几年忙,等她们年纪大些了,给她们挑门好亲事,便算是对得起她们了!
元春微笑道:“人手的问题我已经考虑好了!今年正好是三年一次的宫女征选之期,我打算好好选一批宫女入宫,好好调教一番,人手便无忧了。”
她把黛玉留在宫里,主要是因为黛玉立志学医。这在这个时代很难得,她希望给黛玉提供一个创造别样人生的机会,她自己也有计划想要通过黛玉来实施。
至于家里其他那些妹妹们,则没有召入宫中的必要。偶尔召入宫中见一见、玩一玩还无所谓。若真的召入宫中作女官,那就不是短时间内出得去的。她干嘛要把这么多青春美少女弄进宫来,成天在水霄面前晃啊晃的?没事找事吗?!还是自家亲戚,万一有点什么事,都不好出手处置。
王夫人对元春是很信服的。听她这样一说,便也不再多虑,笑道:“娘娘心里有数便好了!”
说完了黛玉的事,又聊起了贾府的家常。
这几年,贾珠已经是两男一女三个孩子的爹了,他本人已经中了举人。在隆正三十二年的春闱中,他不幸折戟沉沙。但今年新帝登基改元,要加开恩科,他又多一次机会了!如今,他正在岳父和师长的指点下努力温书,誓要一雪前耻。
元春便道:“功名虽然重要,可终究没有大哥哥的身体重要。母亲还是要叮嘱大哥哥,用功不要太过,需劳逸结合才好。”
“是!”王夫人恭恭敬敬地应了。
贾琏也有了一儿一女。贾代善曾想让他入军职,但贾琏本人不太愿意,如今只在家里打理庶务。
迎春今年虚岁已经十六岁,王夫人正在给她看人家。虽然前有元春,后有王熙凤、李纨教导,但大约是本性难移,迎春纵然学了不少课程,却依然是一副不争不怒的脾气,性子偏懦弱。
对此,王夫人很头疼:“……若嫁的门第高了,怕迎丫头应付不来。若嫁的门第低了,又怕委屈了她!”其实王夫人是怕嫁的门第低了,她自己被人说闲话——诸如不是亲生的女儿不心疼、刻薄庶女之类的。今日当着元春的面把话说出来,也有一些撇清的意思。
元春便道:“这事儿,还是问问二妹妹自己的意思吧!”当事人的意愿比较重要啊!
王夫人便笑道:“娘娘说得是!不管咱们给她选什么样的人家,这日子,总得她自己去过。且她看乐意过哪种日子吧!”
元春笑了笑,又问陈夫人:“蓉哥儿怎么样了?明日皇上召祖父入宫下棋,不如让蓉儿服侍祖父进宫吧!”
水霄召贾代善入宫下棋,其实是把贾代善召到紫宸宫,让元春有机会给贾代善诊一诊脉。而元春让贾蓉服侍贾代善进宫,就是想一并给贾蓉也诊一诊脉。
当年贾代善给贾蓉保媒,结果在旧部那里丢了一个大脸之后,就不大想管贾珍、贾蓉这对父子的事了!
他心中打着“难道还处置不了一个淫妇?”“大不了将不肖子弟出族!老子连亲儿子都出族了,还会对区区一个贾珍手软吗?”这样的主意,便对贾蓉的婚事袖手旁观了。
所以,贾蓉还是娶了秦可卿。
好在贾敬如今不混道观了,贾珍还没有掌握宁国府大权,加上他又因那次被人下套而行事有所收敛,所以到目前,秦可卿应该还没有跟他勾搭在一起——至少水霄那里还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汇报。
秦可卿过门后,一直不曾有孕。元春怀小团子之前,陈夫人不敢拿贾蓉的后嗣问题来烦元春。但元春怀上小团子之后,陈氏就先后带着秦可卿和贾蓉来找元春看过。秦可卿没有问题,是贾蓉的问题,而且是比较麻烦的问题。元春当时给贾蓉开了药治疗,但治疗需要一段不短的时候,治疗期间需要禁绝房事!算时间的话,贾蓉的疗程应该结束了,也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