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哥,这究竟是为何?”
“赵允熏是刺鸟派来的细作,只是骗了你这单纯的家伙罢了。”
一旁白玉说道,眉梢眼角扫过了赵允熏的脸。
“不是这样的,”朱少寒有些不敢肯定的看着赵允熏,“不是的…对吗?”
“是与不是,又何苦知道…”
赵允熏有些费力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无论如何。。我都是必死之人…。”
“哥,求求你,不要杀他。”
扑通一声,跪倒在朱浣信的面前。
只是这一跪,却更加坚定了朱浣信杀了赵允熏的信心。
自己的弟弟,何时会抛下自尊跪倒在自己面前?
只为了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贱婢?
“下作的东西,”朱浣信喝道,“起来,用你手中这柄刀子杀了他,你还是我朱家的少爷。”
朱少寒拎着手中的匕首,艰难的看着趴在地上仰望着自己的赵允熏。
“杀了我…”
嘶哑的声音响起在朱少寒的耳边,似乎是这世界上最后的回响。
朱少寒的手颤抖着,似乎那刀子不听使唤一般…
最后,鲜血还是残忍的在赵允熏的胸膛盛放。
只是心下想着,一刀刺进心脏会死得快一些。
那样,他就不会那么痛了。
☆、第五十五章 回西景
五十五章
夜里的风是凉的,刺在人的心上,冷的生疼。
朱少寒独自坐在朱家大宅花园的石凳上,面无表情。
再凉的风,再冷的夜,都唤不醒已经死去的心。
等到他真的死去了,朱少寒才恍然,自己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他的声音和他的存在。想念,他的眉眼和他的发丝,可笑的是,自己从前还曾经无比的看轻他瞧不起他。
赵允熏死后,朱少寒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一直活在浑浑噩噩里。
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什么,可自己却亲手毁灭了自己这辈子第一次在乎的东西。
或许只是因为…习惯了照哥的吩咐办事,习惯了做一个在外面张扬跋扈在家却无比听话的纨绔少年。
究竟,什么才是对的,什么才是自己该做的呢?
朱少寒第一次开始考虑,哥哥的话是不是都是对的,是不是都是为了他朱少寒好…。
“少寒公子。”
一个悦耳的声音忽然闯进耳朵,朱少寒猛地回头,却发现白玉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微笑挂在他姣好的面容上,声音也温温柔柔的,几乎就像是已经死去的赵允熏。
“怎么,”白玉细心的为朱少寒披上了一件锦袍,“有些失望?”
朱少寒本就不喜欢白玉,此时更是不愿意同他说一句话。
“夜凉如水,少寒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朱家考虑为少爷考虑啊。”
“不要提他。”
白玉笑:“他可是你的哥哥。”
“对,他是。”
“少寒公子,赵公子可是你亲手刺死的,这可怪不得少爷啊。”
朱少寒恨恨的看着白玉,眼睛里满是血丝和愤怒。
“对,我是没用,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听他的话照他的指令办事,我连反抗都不敢!从没有想过,我竟然这么懦弱,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偶读保护不了…。带他出来以后,我想过给他常人般的生活再也不用去担惊受怕…可是我却…”
这么多天,朱少寒的情绪第一次崩溃。
他伏在面前的石桌上,低声啜泣着,浑身都在颤抖。
在朱家,为他哭一场,都不敢太过于大声…
“明明是朱家名义上的管事,可是却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了主呢。”
白玉的话钻进了朱少寒的心里。
“难道,就想一直过着提线木偶般的生活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少寒抬头,满脸的泪痕浸在风里。
“少寒公子,你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你。说我们朱家,朱少寒只是个傀儡,是个事事听从别人任何小事都做不了主的软豆腐…”
“什么…”朱少寒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赵公子他也是为了保全你才那么轻易的就付出了生命啊。若是,少寒公子还这样活下去,岂不是也对不起死去的那个人?”
朱少寒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赵允熏的话。
小心白玉。
反而有些理智了下来,镇静的看着白玉那张绝美的面孔。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少爷他身子越来越不好,可却还不肯放权给你,你说这是为什么?”
“哥他希望我再历练历练。”
“怪不得少爷总是对我说少寒公子单纯。”
白玉摇了摇折扇,微微一笑。
“少爷他只是不信任你,认为你没有能力罢了。少寒公子,你的年岁也不小了,难道你真的认为某一天少爷会把朱家的大权交托给你?”
朱少寒冷冷的看着白玉:“你在挑拨我们兄弟间的关系。”
“白玉不敢,”轻颦俏笑,白玉拢了拢额前飘舞的白发,“白玉只是觉得少爷他太累了,倒不如由少寒公子早日掌握朱家,岂不是两全其美。”
“谈何容易。”
不得不说,朱少寒开始为白玉的话动心。
若是自己早些日子掌握了朱家的大权,允熏他也就不会死。而自己,也不必如同傀儡一般的被人操纵。
人都是有野心的,在一些特别的时候,便会急剧膨胀。
白玉知道,赵允熏的死,就是最好的催化剂。
“我知道少寒公子你自己这些年也有些势力,而我,在红楼也有些地位,因此…。”
“你是说…逼宫?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白玉微微一笑:“少寒公子只要相信白玉是真心想辅佐公子掌管朱家就是了。”
“你。。难道是刺鸟中人?”
白玉大笑。
“公子,我与少爷的事情你那时虽然小但也清楚。这么多年来,白玉何时有过二心?这一次,只是想同少爷他一道退隐,过上神仙眷属的日子罢了。”
“容我再考虑考虑。”
“少寒公子,若是你再有了心上人,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而无法保护吗?”
朱少寒深深吸了口气,反叛自己的哥哥,是需要下极大地决心的。
“好,”终于,还是被白玉劝服,“我们改日商量一个完整的计划。前提是,决不许伤害哥哥。”
“那是自然,”白玉点头,“就算是少寒公子狠得下心,白玉也不舍得呢。”
看着朱少寒匆匆离去的背影,白玉露出一个诡异的冷笑。
受了那么多年的折磨,自己终于盼到可以解脱的那一刻。
回到自己的房间,白玉小心的写下一个纸条,便让信鸽飞了出去。
……
“乖,再喝一口。”
宫中,许白得了御膳房许多奇珍的食材,便每日都为清浅煮些大补的东西来调理身体。
他还是有些瘦弱,生孩子,是需要花大气力的。
“这个,有些油腻腻的。”
清浅撅了嘴,有些不情愿。
“听话,”许白好脾气的将倘使送到清浅的嘴边,“你不是说,只要是对宝宝好的,都肯喝吗?”
虽是不情愿,但既然许白如此说,清浅还是乖乖的喝了一大口。
“主人,属下有事禀报。”
易寒时的突然到来,让许白有些不快。
才劝着清浅喝下些,一会子又不愿喝了。
“愈发的不懂规矩了,没看到我在忙着么。”
易寒时皱了眉头,明明可以交给婢女做的事情,却说自己在忙。
只是,在许白面前,易寒时也不敢放肆。
“属下不敢,只是,的确是紧要的事。”
许白叹口气,有些愧疚的对清浅笑笑。
既得了许白每日如此的照料,清浅也不再患得患失,因此倒也没有不高兴。
“你快去吧,我正巧也想去御花园逛逛。”
许白捏了捏清浅的面颊,微笑点头。
在这皇宫内院,倒也不担心清浅的安全,便只派了两个婢女去了。
“主人,朱家来信了。”
“说。”
清浅离开后,许白便换了副神色。
在手下面前,许白,便是策划了一桩桩阴谋的许慕白。
“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朱少寒那边也已谈好,条件是不伤害朱浣信。”
许白冷笑:“那个病秧子,留着也无用。到时候,就由不得他朱少寒了。你发出消息,先暗中在红楼中清洗一遍。我们的人应该已经是大多数了。”
“属下知道。”
“摄政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摄政王府已经放出消息,皇子一事,是子虚乌有。”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将我们一军?可笑。朱家只是开胃点心,剩下的势力我们会一个个的荡平。宫中也要加快部署。”
“是。”
许白还想着再吩咐些什么,门外却忽然慌慌张张跑进了一个婢女。
“不好了!不好了许大夫!”
这身着翠色衫儿的丫头,不正是一直负责照顾清浅的哪一个?
莫不是,清浅出了什么问题?
许白一下子站起了身,眉头皱在了一起:“慌什么,慢些说。”
“夫人他…夫人他…。”
还没等那丫头说完,许白便一个箭步飞身冲了出去。
清浅,绝不可以有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旁,易寒时要镇定的多。
“我和小红陪夫人在花园赏花,却。。却突然冲出了几个蒙面人把夫人给抢走了!小红。。小红上前阻拦,已被他们杀了!”
易寒时满脸的忧虑。
清浅出了些什么事,他并不是特别的担心。
只是,抓了清浅,一定是冲许白来的。
此时正在关键时刻,若是主人他被清浅的事情拖住,搞不好,他们的计划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筹谋了那么多年,为了一个清浅…。不值得。
易寒时安顿了那婢子,便也飞身向御花园赶去。
许白早已在那宫女小红的尸体旁检查。
他神色无比的焦虑,是易寒时从未见过的。
“主人…”
许白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接着,递给他一张裹着石块的字条。
“这…”
“竟绑了清浅,”许白少有的满脸怒气,“若是被我抓住,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易寒时读了字条上的字,心中微微叹息。
那个他,为主人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多么…。
“我必须去一趟西景。”
许白没有丝毫的犹豫,起身便要离开。
“主人,”易寒时急切的拉住许白的胳膊,“宫里这边已经快要部署妥当,这个时候走,便要功亏一篑啊!”
许白一把甩开易寒时。
“若是清浅有事,得了天下又有何用?”
“主人!他正是要用这种方式阻止你啊!”
☆、第五十六章 故地游
西景国国都。
虽比不得天宏那般繁华,但京师重地,也是一派繁荣的景象。
街头的一家食肆中,坐着一位风尘仆仆的异乡人。
他身着素色长衫,星目剑眉、明眸皓齿、气度不凡,可眉宇间却隐隐露着一丝忧色。
此人,正是匆匆从天宏国皇宫赶来的许白。
故地重游,许白却没有心思去念一念当年的种种,是伤心是无奈还是愤慨,今时今日,心中挂念的只有一个清浅。
那日听闻清浅被绑走,许白便似乎是丧了理智似的往西景国赶来,路走了一半,才想起自己竟忘了对易寒时交待明白。
这哪里是那个运筹帷幄,冷静异常的自己。。分明是一个被惶恐冲昏了头脑的丈夫。
定下心来,许白立刻飞鸽传书给易寒时做了部署。
这才一路疾奔,独自赶到了西景国的国都。
许白清楚,在这里,几乎到处都是他的眼线。自己用不着四处寻觅,只需在街上喊一声,便会有人带自己去他的面前。
不过许白不会这样做。越是到这个时候约不能心急。
或许,自己的不远处便有不少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老板,”许白一脸谦和,“阳春面一碗。”
“好嘞!一碗阳春面!”
小小的食肆是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在经营,虽然地方不大,但两人在一起却显得其乐融融。许白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住在太平巷的时候,诸老三那间小小的酒馆。
清浅,最爱吃那里的大肉包了。
若是此番平安回去,自己兴许会带着清浅去诸老三那里叙叙旧,吃上几个包子,喝上一壶好酒。
本就是江湖里来的人,终归也要回到江湖去。
吃罢了面,许白起身。
“老板,结账。”
“这位客官,”食肆的小老板满脸堆着笑,“面钱有人帮您接过了,他还托我给你捎句话儿。”
果然。
“请说。”
许白耐心而温和的看着老板,似乎没有丝毫的焦虑。
“他说您若是想要见那孩子,便到老地方等着。”
“多谢。”
许白谢过老板,便独自上路。
三年了。
许白的心里忽然有些刺痛,自己去救清浅的,可偏偏却要与他相见。
冥冥中,本应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却还是要再见。
西景国京城西郊的西华山,许白独自走在上山的石阶上。
一步步,都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业障。
虽然西景国也有不少许白的手下,但他却没有带一个人。清浅在他的手里,许白绝不可以轻举妄动。
山上的树木还是如此郁郁葱葱,连那精雕细琢的亭台都一如从前。
“你到了。”
登上西华山上的望远亭,他果然,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比朕想的要慢。看来,你也并不怎么关心那个孩子。”
他背对着自己,目光落在远处他所统治的这个国家上。
许白的心那一刻揪了一下,那背影还一如从前一般,身材颀长,穿着虽不怎么花团锦簇,但却显示出一派雍容气度的王者风范。
“放了他,你我之间的恩怨莫要牵扯旁人。”
那人转身,淡然的看着许白的眼睛。
他的发色很淡,是西景国人独特的所在;眸子却出奇的亮,似乎盛满了整个宇宙和星河;他的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嘴唇有些薄,笑起来好像讥讽的样子…。
他一点没变,只是比先前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更加成熟。
“你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