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倒也不恼,笑容亚优雅克制。
“皇兄说笑了,这皇宫内院是我们皇族一脉共有,本王不过是借个地方为大家提供互相寒暄的机会罢了。漫不说旁人,就是我与皇兄,也是许久未见啊。”
彦昭此时,刻意挪开了原本挡在宋漪面前的身子。
他可以肯定,摄政王的眼神明显已经扫过了宋漪。
不过,他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彦昭自诩阅人无数,无论他心里划过怎样的思绪,无论伪装的再好,面部也不可能没有表现,可这摄政王,竟是平静如常。
难道,他不知道宋漪是皇子?还是,宋漪这个皇子对他来说没有半点用处。
彦昭和安王爷心中起了疑心,宋漪也暗自奇怪。
这摄政王身材高大,自是器宇不凡。
可为何自己却觉得他如此的熟悉?
若是熟人,可为何又对自己态度如此的漠然。
这种熟悉感蔓延在宋漪的心中,以至于他竟望着摄政王呆呆的出了神。
“皇兄,”摄政王微微一笑,“你这小童儿倒是有趣的紧,看着本王一动也不动,难不成本王脸上有什么污秽之物?”
“你这家伙,还不给我看马车去。”
彦昭立刻接着摄政王的话茬。
若是已经看明了摄政王的态度,宋漪留在这里只会平添麻烦。
“皇弟莫见怪,”安王爷狠狠的瞪了宋漪,“我这儿新添了个侍寝的童儿,今日想着带他来见见世面,没想到却是如此不上道。彦昭,你先带着他出去,看我回去怎么罚他。”
彦昭和安王爷一唱一和,自然拖了宋漪便走。
只是,摄政王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
“相公。”
入夜,许白喂清浅吃了药,便铺了床铺,抱着他躺在了卧榻之上。
只是,今夜的清浅显得格外的不安,就算是在许白的怀抱里也并不安稳。
他的身子有些颤抖,不断地紧紧抱着许白。
似乎,自己一放手他就会离自己而去。
“嗯。”
许白轻轻地抚摸着清浅的发,试图让他安心。
“我们明早,一定要离开这里吗?”
今日清晨,许白面对清浅说了明早天一亮就上京的话。
清浅不说,许白也懂。
少年人的不舍都写在了稚嫩的脸上。
“我知道。。”清浅喃喃道,“知道你担心宋漪的安危,这一路上多多少少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也听了些,我都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
许白安静的抱着慢慢恢复健康的清浅身体,安静的听着一个孩子的小小心事。
明明知道他的顾虑和心思,可偏还要逗他,要他自己说出心里的话。
“可是我真的好舍不得这里。”
许白笑,温柔的捏了捏清浅的小脸。
“在陆镇的日子你舍不得,在这里你也舍不得,清浅,你的舍不得还真多啊。”
清浅显得有些委屈,抱着许白的手又紧了些。
“我只是。。只是舍不得你和我两个人的日子。”
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清浅想个舍不得自己玩具的孩子一般,让人怜惜。
“我知道你必须得上京去,我。。”
“傻瓜,”许白亲了亲清浅的额头,“你只许知道我不会离开你便好了,其他的由我来处理。”
清浅虽心里还是有些不舍,可也到底安了心。
很快,便在许白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清浅醒来,许白便以收拾好了行李。
“来,把这个喝了。”
递上一碗温热的中药,清浅的心中满是暖意。
“我们走了,张大哥会不会伤心?”
真是傻孩子,许白心道,不过数日,便对原本陌生的人产生了感情。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许白淡淡说道,“张大哥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他今日照常打猎。免得离别时,你更加难过。”
清浅点点头,乖巧的喝了许白熬制的药汤,然后换好衣裳。
京师离此地本就已不太遥远,兼有着许白的一路打点,倒也太平。
京城繁华,自然是让久居边陲的清浅满是欢心。
街市上的书画玩物,一点点的小玩意儿便让清浅开心上许久。
近午之时,许白用一支冰糖葫芦便满足了清浅所有的心愿。
这样也好,容易满足,也就没有贪欲。
许白见惯了贪婪之人,贪财贪色贪权柄贪情爱,若是有了*便有了极大的弱点,自然没有好下场。
清浅…即便是自己到最后一败涂地,或许单纯如他,也会有一个好的归宿。
“到了。”
让清浅无比诧异的是,许白竟将他带到了一处极奢华的酒楼前。
来来往往者,皆是衣丝乘车、达官显贵。
“相公,”清浅停步,有些不安的扯着许白的衣角,“我们,是要住在这里吗?可是我们。。好像没有那么多的银两。”
许白也不答话,只是轻轻握住清浅的手,信步进了那三层高的气派酒楼。
“啊,”那掌柜的见是许白,吃了一惊,随后便立刻走了过来,“许先生,您回来了。”
清浅一头雾水,倒是许白欣然答应。
微微点了头,算是回应。
“小二,”大掌柜喝了一声,便有一名跑堂的小二前来答话,“去开一间天字号客房,要打扫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还有僻静雅致,明白了吗?”
那小二倒也不感到奇怪,只是应声而去。
大抵这样的酒楼,京城的达官显贵也来了不少。
“寒时以到了么?”
“到了,”掌柜的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正等着您呢。您看。。?”
“不急,”许白看了看身边的清浅。
掌柜的自然会意,亲自带着许白二人去向楼上的客房。
只是,掌柜的也自心中讶然。
这位大人,又何时变得如此温柔体贴?
☆、第四十七章 发脾气
清浅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许白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
那掌柜的不仅对许白恭顺有加,就连对自己,也格外的谦卑。谈论中,清浅也听得一句半句,这酒楼,幕后的主人,应该就是许白。
若是这偌大酒楼的主人,许白又何苦跑到位于边陲的陆镇开间小小的茶舍?
清浅心中的疑问与日俱增,可却无法开口。
所幸,近日来,许白所总是行踪诡秘,可依然对自己疼爱有加。
“怎么了?”
许白迈步进入卧房,见清浅一脸出神,不由皱了眉头。
温柔的抚了他的青丝,又带着温柔的笑意。
“没有。。没什么。。”
清浅脸上的表情有些怯懦,又有些羞愧。
许白眉头更甚,眼睛里有些逼人的寒气。
“学会对我有秘密了么。”
虽不曾责怪,可足以让清浅无比的心慌。
在这京师,许白变成了城里最大酒楼的幕后老板,他可以随时随地的扔下自己。
可清浅,却只有许白。
“不,不是。”
面对清浅的局促,许白阵阵心疼。
是自己把他卷入这风波里来的,将来要面对的复杂情况,比这几天要多得多。
可如今,他就这般反应,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到那时,或许许白要重新站在风口浪尖,又怎么能顾得了他。
“我只是,只是听到外面的人对你多加议论。”
“议论些什么?”
“说你。。说你如何神秘,又如何叱咤风云。种种传说,我分辨不出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然后才知,其实,我对你竟好似一无所知。”
原来是因为这个难过。
只是,许白心中自然清楚,知道自己越少,便越是安全。
无论自己的过去,还是现在或未来。
“对我,你不必知道太多。”
许白的脸冷了下来。
原以为清浅是个极单纯的孩子,无欲无求只是粘人些,而今,许白终于知道他有了欲|望。
可笑的是,这孩子满心的欲|望都是许白而已。
那一刻,许白觉得清浅格外安静,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可他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依偎在许白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猫。
对着清浅,自己冷不起来也无法发脾气。
许白甚至感到有些恐惧,隐忍蛰伏了那么多年,他无法面对如此儿女情长的自己。
何况,清浅那未知的记忆和身世对自己来说也如同一颗□□。
对清浅,究竟要怎么做…或许从一开始,许白的怜悯之心就注定了会成为他以后成就大事的干扰。
可自己,现在已经无法抛开和清浅的那些日子,看着清浅的眼眸,自己又如何冷酷如常?
“好了,”许白压着自己浮动的思绪,“我要去和寒时说些事情,今夜你自己早些睡。”
“你不回来了吗?”
在怕什么呢,是怕他来到了这繁华所在便去左拥右抱,还是他一去不回。
“是。”
许白冷冷的一个字,却刺在了清浅的心上。
只是,自己却拦不住他离去的脚步。
许白提了长衫,一步一步的踏在点上。
他在审视,在思忖。
关于清浅,他要如何处理。
这一刻的许白似乎丧失了以往的自信,他不知道自己对清浅的宠溺会不会变成对他的伤害。京师这地方,各方势力齐聚,自己的安全自然不用担心,可清浅…
“主人。”
面对许白的到来,易寒时显得有些吃惊。
“今后还是叫我老爷。”
“是。”易寒时应声答道,便亲自为许白斟了茶,
“最近有什么风声。”
“已经打听到了宋漪的下落。”
许白平静的呷了口热茶,并没有说话。
宋漪的死活,自己并不是十分关心。
在这场角逐里,谁都可以成为宋漪,只要皇子的印信在自己手中。
所以,宋漪究竟有没有价值,在于操纵这场戏的人,比如,许白。
“他似乎是在安王的手里。”
易寒时话不多,可总能说出最关键的讯息。
这个安王,自己也有所耳闻,若不是他身边死心塌地的属下彦昭,倒也不足为惧。
“摄政王那边,不仅公开在皇室宗亲中挑选世子过继皇嗣,而且,还大张旗鼓的在皇家园林里举办宴会。”
许白轻笑。
“狐狸总是要露出尾巴的。到底是摄政王,这一步棋,下的妙绝。”
“老爷,我们下一步如何?”
“你负责保护清浅便是。”
许白微微闭目。接下来的事情,他自然是心中有数,只是,清浅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还有,”许白顿了顿,“帮我查清浅的身世。”
……
安王府,虽然黑夜,却灯火通明。
“你这狗奴才。”
宋漪刚刚被彦昭带进大厅,便被安王抬起一脚踹在一旁。
胸口处泛起阵阵疼痛,喉咙里竟有一丝血液的甜腻和腥气。
“哇”的一声,宋漪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彦昭冷冷的看了看颤抖着支撑起身子的宋漪,满脸嫌恶。
“费了这么大劲,竟带来一个没用的垃圾!”
“王爷,”彦昭信步迈过宋漪,递给安王爷一杯热茶,“您消消气。”
“现在想来,莫不是朱家那帮下人设好了局叫我们钻吧?这小子要么就是假的要么就没用,他们交出了这烫手的山芋,反倒是把我们推向了风口浪尖!”
彦昭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忖。
他不经意间看了看宋漪。
那孱弱的可悲又可怜的小东西,正扶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俊秀的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嘴角边还带着殷殷血迹。
他,难道真的会是皇嗣?可摄政王的表现,似乎又让人感到如此的狐疑。
猜不透对方的心思,才是最可怕的境地。
“把他小子拽过来!”
安王爷一声暴喝,宋漪便被两个侍卫带了过来。
面如土色,宋漪的身子抖个不停。
若是旁人,恐怕谁都免不了怜惜。可偏偏安王爷,此时正在气头上。
“说,”安王爷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宋漪,“你到底有没有信物!”
彦昭站在安王爷身边,冷眼旁观。
“有。。我是如假包换的皇子,自然有信物…我叔叔宋雨来当年冒死抱我出宫,便带了那印信!你们不信,可以去查当年的事情!”
安王爷和彦昭对视一眼,满脸的嘲讽。
“你要把信物拿出来,我们才知道你是皇子呀。”
彦昭温柔的蹲在宋漪面前,伸出手去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迹。
“小孩子要听话,才会有人疼。”
“那信物。。不再我身上。。”
彦昭满腹狐疑,看了看安王爷。
“那在哪里?”
说什么好呢?
事已至此,宋漪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安全的活下去。是说出朱家,还是供出许白?
若是能然自己活命,许白。。恐怕也被抛在脑后了…
“被。。被我藏在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彦昭笑起来,眼里却满是冷酷。
“这小子在说谎呢。”
彦昭起身。
“王爷,我看留他也没什么用了。”
“那印信…”
彦昭冷冷的看了看宋漪:“既然摄政王对他没兴趣,就算是有再多的印信也没有做皇子的权利。若是摄政王有意诓骗我们,那么皇子一死,大不了各家都得不到。”
“别…”
宋漪突然跪着抱住了彦昭的小腿。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没有一丝怜悯。
彦昭给侍卫们使了个眼色,宋漪便被拖了下去。
“他最爱干净,”安王爷觉得有些好笑,“你这不是适得其反?”
彦昭没有说话,换上一副笑脸来到了安王爷的身边。
而宋漪,却被关进了安王府的秘密牢房。
恐惧,甚至心理充满了绝望。
宋漪坐在黑暗的牢房里,双手紧紧地抱着蜷缩在胸前的双腿。
就连在自己唯一的“亲人”,叔叔宋雨来死时,宋漪都没有感到如此的绝望。
那时。。还有许白在自己身边。
不过,想到刚才自己竟然有一分出卖许白的念头,宋漪又不免有些愧疚。
虽然生在边陲,但宋漪一直自诩有几分气度。如今,自己被卷进了这场争夺皇嗣的风波,又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呢?
“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