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容貌清俊,却带着脱尘压人的英气,眉似刀刻,双目圆滚有神,泛着令人生寒的蓝色光芒。
仿佛撕裂结冰的空气一般,枪杆发出一阵阵呼声,搅动着整个院里的冰冷。已经看不见杀气了,只是纯粹的战意,好像在叫嚣着——
谁来与我一战?!
这样肆意洒脱的画面里突然多了一个慵懒的纤弱身影。
宇文夏身着白色绒毛的厚重裘衣,宽大袖子下露出一双纤长白嫩的手,比过去丰腴了许多,若是不看脸依然是气质袭人,他抬手在胸前搓了搓,好像也是觉得冷。
郭盛马上停了枪势,看他冷了眉峰一皱,不悦道:“不好好在屋里呆着,出来做什么?”
宇文夏莞尔一笑,柔声道:“我已完成近来的公事,景先生也说上午处理,下午可以休息,特意来看看你。”
郭盛把枪轻放到身旁的武器架上,这才靠近他摸了摸他的手,发觉他手是冰冷,不由心疼地将他两只手握在手里捂着,声音温柔,“快回去吧,我一会回去陪你。”
“我想出来走走,你继续吧,我不打扰你的。”宇文夏声音一直都温和,说得真心实意。
郭盛只好点点头,关切地问道:“我让厨房炖的参汤喝了吗?”
“喝了。”
“还有乳鸽汤呢?”
“也喝了。”
“中午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因为喝了太多汤。”
“……你啊。”郭盛叹了一口气,眼里却是怜惜的笑意,“既然你想走走,陪我练剑如何?当是强身健体了。”
本以为会被训的宇文夏眼里闪过惊喜的光芒,连忙点头道:“好,我以前学过吗?”
“你当然学过了,剑是兵器中的君子,你最爱风雅。”郭盛又想起他们当时习剑时候的事情,便走到架上取了一柄轻质的短剑双手递给他。
宇文夏慢慢地接过,动作有些小心翼翼,眼里是受宠若惊的神色,武神在为他奉剑?
不知为何脑里就闪过一个熟悉的声音。
“昔日翻墙沿,戏说为我着素衣,我为你奉剑。”
夏宰相脾气不好,夏公子又向来孝顺,虽然狂妄却也从来不敢忤逆父亲,怕父亲生气。每次与郭盛相约出去玩都是偷着翻墙出去,久而久之郭盛干脆在墙另一边等他。
宇文夏晃了晃神,揉揉额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向来聪慧,一点就通,可还是觉得吃力,不用说跟他拆招了,就是几招都受不住,没多久便撑不住苦笑道:“我过去为什么不学了?因为太累了?”
郭盛顿了一下,才笑,笑得有些黯然,“因为你想输给我,你真是蠢死了。”
宇文夏抿嘴笑道:“我一辈子都赢不了你。”
“你啊。”郭盛叹气,柔声哄道,“其实我也不擅剑法,不然我蒙上眼睛与你对招?”
“我不!”
宇文夏答得斩钉截铁,他又不是不知道郭盛正是看不见的时候窥见武道的,怎么能由得他欺负自己。
“……”
郭盛拿他没办法,又上前摸摸他的手心,发觉已经没那么冷了,才温柔地问:“那你想怎样?去外面走走?”
“不如你教我下棋吧。”
郭盛眼里流出怀念,过去都是这个人教自己的,现在角色对调,一件一件还了回来。
他流露懵懂,他耐心不倦。
这笔债他却愿意用一辈子来还。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可怜佳人为君盼
第四十三章:可怜佳人为君盼
——郭盛:恋慕的情破茧而出,再无法遮挡
皇帝娶郡主为妃算不上大事,却也算不得小事,宇文夏如今势力如日中天,就算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这场婚礼也得办得差不多规模。
他的婚礼赶在年前没几天,天子好像没太在乎这件事。
历代南王都不允许擅自离开封地,因为一旦离开封地前往京都就会被认为有造反之嫌。
也正是因此,谭溪在京都看到了宇文夏的时候简直气得要下令把他关起来了,但是他理智还在,知道不能这么做。
“你这么做……还把朕放在眼里吗?”
“当然有了,不过妹妹的婚礼我做哥哥的不来岂不是不妥。”宇文夏答得理所当然,没有一点怕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态度。
郭盛也知道他这么做不对,只好替他向谭溪解释道:“他近来在南部嫌太闷,想出来走走,我想也许他回京都能想起什么来,别无他意。”
谭溪心里生气却确实不能拿他怎样,一方面他势力太强,另一方面,小盛他也……
所以只好接着这个台阶下,冷声训道:“就算朕知道你并无反意,万一被别人看到传出去怎么办?让朕怎么向天下人交代?”
宇文夏望向郭盛,眼神有些夸张的委屈,“我都戴着面具了啊。”
谭溪:“……”可是你气质太明显了!
郭盛知道他故意在谭溪面前秀,也没办法,只好柔声安慰道:“委屈你了。”
谭溪:“……”哪里委屈了?!
郭盛又转向谭溪道:“陛下,这事是他不对,臣代他认错。婚礼后我一定带他回去,这段时间也会看好他的。”
谭溪除了顺着台阶下也没有任何办法了,只好道:“罢了,我相信你们有分寸的,这事可大可小,切莫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宇文夏心里当然有数了,也不会蠢到让别人知道,便道:“微臣自当尽力而为。”
谭溪又叮嘱了几句,这事才算过去了,跟他们谈过后又开始忙碌年前的新一轮殿试,招纳人才等各种事务。
宇文夏看他忙得晕头转向,不由觉得好笑,拉着郭盛在城内街上闲聊,“你看,当了天下之主,为了坐稳这座位每天有多辛苦,我为什么要抢来?”
然后又环住郭盛的胳膊柔声道:“况且对我来说至宝只有一人。”
郭盛懒得理他,但又不得不符合他敷衍道:“对,反正对你来说天下不过覆手之间。”
“……”情话说多了就是这种效果。
郭盛突然想起关于三营有些事还没跟谭溪细谈,便嘱咐道:“我回一趟宫,你在满庭芳二楼等我,乖乖的,不许乱跑知道吗?”
你当我是孩子吗?这么大人还能丢了不成?宇文夏心里有些不忿,但嘴上还是柔声保证道:“我不会乱跑的。”
郭盛这才折返回宫,冬天天黑得早,宇文夏却没有直接去满庭芳,而是漫步到内河桥边。
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有一种熟悉感,借着阑珊的星光灯火,他慢慢地抬手看到手背上正有一条长得壮实的虫子爬过,他默不作声地甩到地上踩死。
他轻唤了一声,“佩生?佩生?”
这才想起佩生受他的吩咐还在南部处理事情没有跟来,宇文夏抬眸,并未摘下面具,睫毛扇了几下,眼里像是凝着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待我这么好,越来越不舍得死了……可我还能再活多久?”
这样的虫子依旧在吸食着他的精气,即使每天再怎么补,身体又能支撑多久呢?
说来还要多谢宇文紫枝的药,才能压制下来。
宇文夏摇了摇头,又转步往主街道上走了去,乖乖地去满庭芳等郭盛,却发现郭盛早在那里等他了,手肘上还带着一件长毛披风,看起来紧实又暖和。
见他才过来,脸上先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然后变成了不悦,“不是让你别乱跑吗?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宇文夏脸上有些讶然,“你这次挺快,我去河边走了走。”
郭盛这才和缓了点,把披风给他盖上柔声道:“现在河边风大又冷,你看你嘴唇都冻得发白了。”
嘴唇发白是因为……
宇文夏勉强挤出一笑,柔声道:“你说的是,我饿了,我们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现在有新酿梅花酒,要不要尝尝?”
宇文夏莞尔一笑,轻轻点头跟他上了二楼,靠窗临街的地方,欣赏窗外的景色也是不错。他不是个喜欢纠结的人,既然无解他也不会再去想,不如多陪着他。
“小盛,你说你长于京都,这趟要不要回家探望一下郭将军?”
郭盛的表情突然僵住了,慢条斯理地给他倒了一小盅梅花酿,才缓缓道:“是要回去,可我……”
郭盛犹豫了一会,宇文夏依旧看着他等着下文,郭盛只好接着解释道:“我有些不敢……”
宇文夏这才想明白,问道:“你过去做了很多胡闹的事?”
郭盛点头,有些惭愧道:“我整整荒废了两年,让父亲失望了。”
宇文夏柔声安慰道:“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哪有做父亲的会记怪孩子呢?代华洛做了那种事大王都没舍得杀他。你这趟好好认错,相信郭将军会原谅你的。”
郭盛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点头一笑,“我知道了,你别操心了,回头我就回家见过父亲,你是要和我一起还是等稍后我来陪你?”
宇文夏抿嘴思忖了一会,抬头问道:“郭将军可认得我?我现在的容貌怕吓着他。”
“你啊,他认得你。”郭盛又想起他当时在自己家里当小妾的时候,郭将军见了他那表情简直纠结到一定地步了。
宇文夏便点头道:“那便备些礼品,我想还是带着面具吧。”
郭盛都由着他,说话间菜上了,他就又开始逼着宇文夏吃饭。宇文夏最听他的,笑吟吟地老实吃饭,直到受不了了才吭声,然后看着郭盛吃饭。
每天都这样,都不觉得无趣。
他们准备妥当了些礼物才去了郭府,开门的下人见了郭盛惊得忍不住叫了出声,“少爷!真的是您?!”
郭盛一回家仿佛回到了过去的自己,傲慢地点头道:“怎的?一年不见不认得我了?”
下人:“……”您嘚瑟吧,就怕一会老爷把您打得认不出来。
开门的下人赶紧把他们请了进去,郭盛虽然不怕挨打,但是毕竟一年多没回家,走前还那么不争气,想来肯定是有些惭愧的。
这么想着,还是进了正厅,下人已经跑去通知郭将军了。宇文夏轻柔地握着他的手,无声地安慰。
他还带着一副轻薄的镂空面具,看不清底下的模样,然而他那双流水般的美目仍是如辰星般亮眼,配着一身白衣,还有浓浓的书卷气,郭将军大老远一看就认出来是谁了。
郭盛走的这一年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了当时嫁到家里的不是个普通小白脸,而是南王义子宇文夏。一听到自己孩子被卷入了这政治纷争,之前产生的好感一下子又没了。再后来宇文夏成了南王,郭将军心里急坏了,生怕南王和陛下打起来,自己儿子掺和进去。
结果他得到的消息竟然是……郭盛瞎了。
要不是政治动荡脱不开身,郭将军早就想南部去把儿子带回来治眼睛了,再然后传来的消息是自己儿子成了武神,一路升到统军,把南王救了回来……武,武神?我儿子?
郭将军甚至考虑过是不是重名,问了谭溪好几遍才确信,确实是自己儿子。如今这个小白脸又跟着郭盛回来了,郭将军的内心无比的复杂。看着他们两个这亲密样子他也该猜到了,毕竟人家还有那么一层夫妻关系在那。
要是换了以前他早就打了,可是宇文夏从来都是那种让人下不了手的模样,除了郭盛还没几个人打过他。更何况他揪心了这么久,儿子也回来了,也出息了(虽然从来没想过),郭将军早就是一种只要他好好的就一切都好的态度了。
不过事情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郭将军一瞬间心里百转千回,干咳了一声。
这两人的目光才从对方身上挪开,郭盛整个人气质和从前都有了很大的区别,没了过去的急躁,变得沉稳还有点内敛。尤其是眉间那股霸道的英气,他本来双目就生得好看,这一映衬简直是风采照人。
“你还知道回来?!”
郭将军本来想发个火,结果看到自己从小惯大的儿子如此神气俊逸,出口的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听起来只是一声软绵绵的抱怨。
郭盛眼里愕然,不明白自己老爹为什么没发火,不过这是好事,他也不多想,便诚恳道:“爹,过去是儿子不好,荒废了两年让爹爹费心了。”
郭将军也愣住了,自己儿子不仅出息了,还懂事了,一时间竟有些涩然。
郭盛看着自己爹因为他的几句软话就这样了,不由惭愧自己过去有多顽劣,对待宇文夏也是,自己稍微说两句好听的他就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月色何以撩我弦
第四十四章:月色何以撩我弦
——宇文夏:你,我一生的牵挂
宇文夏一看父子两人相顾无言,便低顺地做了个揖,柔声道:“小生见过将军,久仰将军威名,这是一点心意,还请将军收下。”
郭将军这才反应过来,冷哼一声,“臣可受不起王爷大礼,王爷来就来,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宇文夏愕然,不明白他怎么会一眼就认出自己来,但也不敢多问,只继续柔声道:“小生不便暴露身份,还请将军见谅。”
郭将军也不想凶他,便请他们先进了屋子,见到宇文夏还戴着面具,便道:“王爷,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不必戴着面具。”
这话说得已经很客气了,把他当成自己人。
宇文夏莞尔,温和地一笑,又瞅了瞅郭盛似乎在问他的意思,郭盛往自己习惯的专座一坐,大大咧咧道:“摘了就是,我爹可是将军,不会被你吓着的。”
“是了。将军,小生面目丑陋,还请将军做好心理准备,切莫吓到。”宇文夏声音依旧温和,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郭将军却疑惑了,宇文夏的容貌简直是天人之姿啊,为什么他们会这么说。在他把面具摘下的一刻他才明白。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一个风华绝世的人变成了这个样子?
仅是这一眼就能知道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当时有点怪这个小白脸没保护好自己儿子,让郭盛瞎了,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更惨。再看看自己儿子,好像对他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不,比以前要细心体贴多了,看他的眼神甚至是小心翼翼的宠溺。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