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小蝶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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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小蝶外传-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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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众人,那拉氏走近了新房。朝红布盖头下那个汉人的新娘开口:“我找人催过了,爷应该很快就来了,别心急,再等等,吉时还没有到。”
新娘,准确的说是新纳的小妾耿氏似乎红了脸,羞答答地细细应了一声,就没再言语。屋外,不少亲朋已经闹了起来,“哟,咱们姑爷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不好意思呀。”
十三阿哥被众人围着替胤禛代酒,先是小杯子,接着是大碗,现在干脆换成了酒壶,饶是他海量,脸也喝得通红,每一次呼吸出来的空气都夹带着浓浓的酒味。
八张桌子宽松地展开在四阿哥的会客大厅内,墙壁上清冷的字画已经被正面的红色丝绸遮掩,只在风大时露出本来面目的一角,大厅四个角落各自摆上了桃红色地大盆杜鹃花,或含苞待放或完全盛开的花朵摇摆在枝头,向众人宣告着今日的喜庆。
酒桌上美味佳肴,香甜酣酒自然不说,宾客们脸上各个笑逐颜开,眉飞色舞,彼此间觥筹交错,你来我往,欢闹异常。
“福晋,四爷怎么还不来?再晚,吉时就要过了。”媒婆煽起戴满戒指的手对着冒汗的额头扇风,“哎哟,可急死人了,这一大帮的人,还有屋里那位新人都在等他,他……他到底在哪儿?”看着脸色越来越严肃的那拉氏,自觉得咽下“还没见过这样的男人”的言语。
转脸吩咐了贴身的刘婆子留下招呼,那拉氏踩着为了今天新做的厚厚的花盆底,咚咚咚地直奔书房,身后传来十三已经醉了的叫嚷:“嫂子,四哥再不来,我这代酒的可就要代他拜堂成亲了!”咚咚咚的脚步声更加急促。
“四爷,时间到了。”推开书房房门,男人瘦削的背影映入眼帘,棱角分明的侧脸专注在手心的毛笔上,似乎在写画着什么。
他不乐意么?女人有些犯嘀咕,可是他也没有说不呀,耿氏的祖上是和吴三桂并肩号称三藩中的耿精忠的支系,虽然被当今圣祖清除掉盘踞在云南的势力,可树大根深,耿家在朝廷里里外外盘根错节的关系依然牢固,这本就是一桩政治婚姻,没什么可说的。虽然与耿家旗鼓相当的还有几家,但是不知为什么,男人偏偏挑中了当中唯一汉人的耿氏。虽然那拉氏不怎么喜欢,但相貌平常的耿氏显然只是利益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不足畏惧,钮钴禄氏才是我的目标,自打她来,爷就没怎么对我笑过。至于生了另一个儿子弘时的李氏,那就是一个蠢蛋。
“四爷,时间到了。”女人又提醒了一句,男人的背影依旧,手腕转动,眼神依然专注笔下,淡淡地答应:“知道了。”头也不转。
我在他眼里,心里,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隐形的么?不,显然他尊重我。否则,不会在红杏出府那天对李卫的拼死拼活视而不见。那他视线的方向为什么总不是对着我?不美么?或许,比起那个钮钴禄氏,我的确差很多。不过,她也不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儿,我看八福晋就更美些。至于那个年小蝶,还是个孩子。想到孩子,又想到弘昼,想到她和男人的共同体,心思柔和下来,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对得起我的。可这对得起三个字用在夫妻之间显然有些生疏,就如同她一直无法深入到男人的内心世界一样,那里或许才是她真正想领略的地方。
“还有事么?”男人显然不满意安静的空间多余人的打扰,终于停下笔,抬头看她,只是一眼,又看向手中的画纸。
“啊,没……没什么,”那拉氏被他盯得慌乱,结巴道:“我只是想说,再晚……十三弟代酒怕是要喝多了。”说完,低下头,不敢看男人黢黑愠怒的眼神,矮着身行了一礼,扭头去了。我这是在怕什么?女人心慌意乱地自问,不不不,我不是怕他,而是敬他……爱他,只敢远远地仰视他。那抹干净纯粹的眼神是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女人虽然直觉到这点,可怎么也不肯让这个认识钻到脑海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忙呢。”这样自我安慰着,她渐渐强迫自己忘掉心底的不愉快。不知道远远的这一段距离造就了彼此隔膜的真空。
拉开书桌前的穿衣柜,一根赤色红绸带绑系而成的大花赫然绽放在眼前。
因为是纳妾,又依着他一切从简的脾性,府里没有费力张罗,只是请了熟悉的亲朋喝酒凑趣以至于不太冷场就行。
不用穿礼服,直接戴上这朵花,明早起来,身边就又睡了另一个陌生的女人。没有了解,没有共同语言,没有相同的爱好,他就要和她做着男女间最亲密的事,共同孕育着他们的下一代。就像那拉氏一样。到今天,胤禛也说不清对她的感觉。她是个能干的女人,他只能这么说,毕竟府里上下一切的打点自己不需要费半点精神,对阿玛额娘能恪守媳妇的本分,在教育弘昼时也能扮演好慈母的角色,这就够了,现实生活中不就是需要这样的女人吗?除了老十三,老八老九,太子爷,他们哪一个不是这样过来的?我到底再不满什么,又到底在心灵深处渴求什么?
男人站起身,对着大红花发呆,转过头盯着桌面上那副仔细描绘才成的丹青,米色汉人服装的少女斜身依靠在巨大的桂花树下,眉尖攥紧,带着哀而不伤的眼神,轻启樱唇。似乎在感叹自己的命运又似乎躲在这个角落冷眼观看这个世态的不堪,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收起眼角的回忆,男人感觉心底那个最最不被人探寻的隐暗角落忽然被掀开了,冰冷的空间内被一阵温暖的和风吹过,泛起圆圆的涟漪,荡漾着慢慢划过心头。
“你能告诉我答案么?”盯着画中的少女,将叹息咽到嘴里,胤禛系好了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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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两枚流泪的大红烛,胤禛忽然想到“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的伤感,这些后院的女人是否都有这样的埋怨呢?想到哀怨,忽然想到钮钴禄氏,她现在在干些什么呢?唉,没了红杏,她一个人多么孤单。我至少还有十三弟陪伴着,而她呢?想到这里,眼前飘过女人柔软雪白透明的脸庞,双腿控制不住地往外走。
还没有被揭开盖头的耿氏听到身形站起身,“爷,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嗯,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真可笑,这竟然是他和新人的第一句对白。
掀开一角,直到瞥见男人从另一个女人房间出来,耿氏才颤抖着皮包骨的手指缓缓放下盖头,命运注定着这个男人根本不爱我!这个悲哀的认识像一根细针落进豆腐里一般滑溜溜地钻进耿氏的脑袋,在她大喜的那一天。
另一个屋里的那拉氏瞅着烛光中两人重叠的身影,接到了刘婆子的禀报,说是爷刚去探望过钮钴禄氏。
“竟然在大喜的日子?”那拉氏觉得浑身爬上了蚂蚁,一寸一寸啃噬着肌肤,又痛又痒,心头恨到了极点,必须除掉她,否则,她有可能就是另一个骊姬。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可是自小在爹爹费扬古的军营帐篷里闲逛,也听说了些典故事迹,昔日春秋时期的晋国国君的爱妃骊姬仗势着专宠,希望晋王除去重耳春申而改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进行了一系列对重耳春申的谋害。掀起了宫廷内的腥风血雨。她就是骊姬!我不会让这个女人得逞的,在那拉氏看来,背靠父亲凌柱的钮钴禄氏和自己家门地位相当,凭借美貌在四爷心中站稳了脚跟,成为眼前最大的威胁,已到了必须处之而后快的地步了。
“去,给我把李老大夫找来。”那拉氏这样吩咐着正拍打弘昼入眠的刘婆子,眼底隐现出不可察觉的恶毒。
吹灭了烛火,男人眼前出现了那个秀丽的米色身影,“是你么?”他一把抓住眼前的女人。不胜酒力的喝完交杯酒,头开始发晕,感觉整个房间仿佛一艘起伏在海浪上的大船,开始摇晃。
“四爷小心。”耿氏抓住他的手,在黑暗来临前记住了他深刻的五官。细细的腰肢被他搂住,满心地欢喜,原来冷漠只是他的外衣。
“是你么?”男人仿佛看到一切都成了淡淡的米黄色,卸下女人艳丽的外衣,对着猩红的内衣说:“没想到你穿淡色衣服是这个样子。”唇畔携带着灵魂深处所有的火热吻住了被狂喜淹没得晕头转向的女人,嘴里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浓妆淡抹总相宜,苏轼那句诗说的不就是你么?”



、CHAP 12 真相还是谎言

书房里温暖极了,燃烧在壁炉里噼啪的干柴焚烧出木质的断裂声是这时唯一发出的声响。壁炉的正对面就是书柜,一层层一排排统一的线状版,因为隔得远,倒是看不清楚书名。而散落在书桌脚边的两本书却清晰地印入年小蝶的眼帘,一本《三十六计精要》,一本却是李宗吾的《厚黑学》。抬头忽然看了看年羹尧一触即发欲怒的白里透红的脸皮,心想他或许还没有练到黑心厚皮看不出脸色的最高程度。
这一次的视线交汇显然让男人更加生气了,她居然还敢这么大胆地看我!太放肆了。想到这儿,抓住少女的细腰搂抱她坐到了还留有体温的书桌上。
小蝶的脸嗖地红了,他想干什么?这时的理智告诉自己再也不可招惹他。
“很好,终于知道错了。”男人满意地看着少女垂下脑袋,乌黑柔顺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覆盖住她白皙的面孔。心底的愤怒这时才得到稍稍的舒缓,仿佛即将爆裂的水管在出事的前一秒提前被割开了宣泄的小口。
小蝶从头发的空隙中瞥见他宽厚的胸膛上结实的肌肉,只觉得脸皮发烫,拜托,快点穿吧。终于,他套上外衣,站在少女对面,十指拨开遮挡住绝色容颜的黑发,捏紧了她的下巴,将怒气隐藏到了眼角,开始宣布她的罪状:“你得罪了敏贞,以后有你苦头吃的。”
是坏了你们的好事吧。少女很想这么说,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行,于是换了一种符合“年小蝶”方式的语言,“我不是故意的,更不知道你……在忙。”忽然想到二十一世纪出轨的男人一手搂着情人一边给家里妻子打电话经典的场景,回答妻子说我正在忙,过会儿再打给你。看来这个字深藏的含义竟是可以不用穿越,即可横跨历史数百年。追根究底,并不是“忙”字本身的问题,而应该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怪,二十一世纪如此,大清朝的现在更是如此,男女间地位明显的不平等才是一切矛盾的根源。曹寅的《石头记》即《红楼梦》就是基于女性平等和尊重的无限奢想中产生的吧。
看着歪头的少女,年羹尧显然不知道她竟然想到了曹寅著书的现实本意与社会人性的矛盾背景,只是想着另一个人,她们很像,真的很像。少女更美,只是还是个含苞未放的花蕾,他问过冬雪春香,小蝶还是个孩子,因此,他必须等待,等待着花开。
“你突然闯来不会就是为了要给我道歉的吧?希望你下面的话说的不是废话。”不知为什么,近来自己这么烦躁,感觉全身的筋脉里流淌着的不是血,而是郁闷包裹着的焦急和渴望,白天因为繁忙公务或去四爷府邸应差说事,这股郁闷还容易打发,可是到了晚上,长长需要长时间的武功体力上的消耗才能慢慢平息。就是这样,方才才被敏贞轻易地撩拨引发出来。我是渴望她的,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可是……可是这注定又是痛苦的,因为,她终究会属于另一个男人,这不也是我原本计划好的么?于是,等待的痛苦压过了成长中接触的喜悦,蓄积的渴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滚雪球般在年羹尧的身体里越滚越大,大得超过了自己的想象。我想要她,可是,我不能。该死的。低声咒骂了一句自己,竟是发现少女跳下书桌,蹲在地上捡起了那本《厚黑学》,津津有味地翻看起来,似乎压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火苗舔着壁炉扭动着身体或是窜到干柴上,或是钻进了灰烬里,带来温暖的同时也伸出了光影杂糅的手臂,投向蹲在地板上专心致志少女的背影。她的脖子很长很细,漆黑长发和米白色绸布间露出一小块白皙,在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下蹲的动作勾勒出专属女人弧形的曲线,褶皱的衣裙被拽高,几乎可以完全看见纤细□的脚踝。
男人觉得口很干,找了杯凉水咕嘟一口喝了,舔着嘴唇,绕过书桌,弯下腰,抓住那本从岳钟麒那里新借过来的《厚黑学》从少女手里夺过来,再次强调自己的存在,“你这么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蝶终于从一见好书就痴迷的恶习中醒来。直抒胸臆好了,既然这是事实,那又何必再迂回曲折?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中,必须和他说清楚。这么想着,“年小蝶”的身份被无形的抛下,她问得开门见山,“显然,事实证明我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那我是谁?”
仿佛被看不见的大手重重捶击在胸口,年羹尧瞬间脸色苍白,十年的机密只有他和那个女人知道,绝对的机密不可能从这两条渠道泄露,那少女又是从哪儿获悉的呢?
盯着喉头来回滚动的男人,少女觉得他简直就是一块模糊巨大的阴影,无声的怒吼咆哮幻化出一层层气息把自己包围。“你听谁说的?”年羹尧仔细分析之后已经有了目标,足不出户的少女没有接触外界的可能,府里新来的变动成为唯一的可能,但,他还需要确定。
她瞅着男人退到了椅背后,捋起袖子露出光洁的臂膀,“你妹妹这里有烧伤的疤痕,不是么?”果然,是他。年羹尧眼里的目光精准到了一个小点上,在暗暗后悔疏忽大意的同时又在为及时发现疏漏而感到庆幸,事情并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乐观主义一直根深蒂固地扎在男人的血液里,支撑着他奋勇杀敌,攀附权贵,努力小心的一点一点爬到今天的位置。
盯着男人眨也不眨的眼睛和冷冰冰的表情,小蝶有些迷惑,难道年福老眼昏花记错了?
该告诉她么?男人的手指抚摸住少女柔嫩的脸庞,浓浓的爱意蔓延在指尖。少女后退了两步,很快地避开。对,至少这样,她不会刻意地避开我,何妨再多给一个选择?对她也对我。主意打定,终于开口:“你说的没错,真正的年小蝶并不是你。”
连那个造化之神也会弄错?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真的能摆脱宿命,离这些沾满了权势臭味的皇亲权贵们远远的话,就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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