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里面坐了两个男人,并排坐着,其中一个直直的看着韩森,右手伸到了自己的西装里面。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韩森,似乎因为被韩森得视线触及了而显得紧张,神情想要躲闪偏偏又强迫自己和韩森对视。
韩森甚至看见男人额头上细细的汗珠,那些汗珠凝结在一起,顺着男人的鬓角滑落下来,缓缓的无声的滑落,落到了男人的嘴角边上,男人的唇角在轻微的抖动,那是一种无声的暗示,躲不过韩森的眼睛。
此时此刻,道路两边的灯光忽然之间全部被点亮,淡金色的光芒点燃了整座城池,绚烂夺目。
夕阳彻底落山了。
其实所有的思绪、所有韩森看见的景象都是在那么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
就是在就在韩森思考的那一瞬间,尼采放开韩森的腰身,仰头要和韩森说些什么,轿车上的男人用极短暂的时间做好了心理建设,然后猛地从西装里掏出枪支,对准了韩森的方向,眼神带着杀戮者的残忍和决绝。
“走开。”
反应迅速的韩森猛地握住了尼采的双手,把他推在身后挡住,同时从口袋里把枪支拿出来,举枪瞄准了轿车里面的那个拿着枪支的刺客。
轿车里的刺客本来是要刺杀韩森的,但是在拔枪的一瞬间,尼采无端端的挡在了韩森的面前,刺客迟疑了那么一秒钟的时间。
他没想到的就是,就在他迟疑的那么短短的一秒钟的时间,韩森已经把尼采拖到身后挡住,对着自己开枪了。
“砰砰——!”
“砰砰——!”
尼采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已经发生了震天的枪响,韩森和那个刺客几乎在同一个时间点朝着对方开枪了。
在枪支发生震天响声的一瞬间,尼采看见韩森的子弹准确无误的打进了刺客的额头上,鲜血滋的一声猛地从弹孔处喷溅而出,像是小型的喷泉一样。
刺客因为子弹的作用力身体倒在一边,撞在了同谋司机的身上,司机猛地被撞在一边,方向盘不受控制,轿车点头一转,撞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司机的脑袋不受控制的用力撞在了方向盘上,晕了过去,额头上也撞出了伤口,流了一片的血在方向盘上。
跟着韩森过来的保镖迅速得围了上去。
尼采看见刺客□掉了,猛地吐了一口气,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过这种打打杀杀得日子,什么没没见识过,他从未觉得害怕,甚至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是刚才,涉及到韩森的生命安全,尼采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像是停止了一样。
在这一刻,尼采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老了。
“叔叔,没有受伤吧。”
韩森的声音从尼采的身后传来,显得很低沉,甚至有些喑哑。
尼采有些愣愣的点点头,感觉韩森的脸颊贴了过来,温热的嘴唇在自己的嘴角上亲了一下:
“有我在,别害怕。”
说完这句话,韩森的手掌松开了尼采的手掌,猛地向后一仰,摔在了冰凉的湖水中,平静的湖面发出了“扑通——!”一声刺耳的声响。
尼采感觉自己的嘴角有东西流了下来,他抬起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指尖上赫然沾满了鲜红的血液。
尼采转过头,看见韩森年轻的身体仰卧在湖水中,他的一只手捂着胸口,那里有血液不停的流淌出来,穿过了韩森修长手指间的缝隙,把四周的湖水迅速的染成了红色。
韩森的身体似乎在远离湖面,慢慢地往下沉。
“韩森。”
下意识的,几乎完全不带任何的考虑,尼采看着韩森的身体,迅速的跳了下去,游到韩森的身边的,在冰凉的湖水中一把抱住韩森的身体,同时那些反应过来的保镖也跟着尼采跳了下去,陪同着尼采一起,把韩森的身体从冷水里面拖了上来,然后放在了轿车上。
“两个人把没死的那个杀手给我带回去,等我回去审问他们,其他人陪我去医院。”
尼采抱着韩森的身体,紧紧的搂在怀里,神色冷洌。
“尼采先生,韩先生是有指定的私人医生的。”
其中一个保镖赶忙提醒尼采。
尼采神色显得很平静,但是眼神冷酷的吓人,他无声的点了点头:
“那就把医生叫过来,告诉他,韩先生中弹马上就要没命了,立刻带上手术所需的医疗器械到韩先生的家里进行救治。”
“好的!”
说完,一群人迅速的驱车朝着韩森的别墅开了过去。
“韩森?”
轿车在通往韩森别墅的时候,尼采抱着韩森的身体坐在轿车的后座上,并且不时地伸手试探韩森的鼻息,就像是抱着生重病的孩子去医院的父亲一样。
尼采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韩森的脸颊,但是韩森没有反应,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嘴唇紧紧的抿在一起,额头布满了薄薄的汗水,似乎在忍受着剧烈的痛楚。
看着韩森的脸孔,尼采用力的闭上眼睛:
“韩森,谁伤你一丝一毫,我尼采要他生不如死!”
尼采低下头,直直的看着韩森的脸孔,韩森的表情显得很不舒服,但是始终没有睁开眼睛,漆黑的双眼只是紧紧的闭在一起。
尼采侧过脸,把自己的脸颊贴在韩森冰凉凉的脸颊上,嘴唇靠在韩森的耳边,低声说:
“森,别这样,别这样。”
韩森,和我说句话好么?
随便说什么都行。
尼采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微微的颤抖,他需要韩森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需要那双沉默的眼睛始终都看着自己。
离开一秒钟都不行。
都不可以。
【父亲,我第一次觉得害怕,有人要伤害我的爱人,有人要他闭上眼睛,长眠不醒。】
分裂(1)
尼采带人把韩森从轿车里面抬到别墅里面的时候,作为韩森私人医生的肯医生已经在韩森别墅的大厅里等着他了。
肯虽然是个英文名,但是其实肯是一名日本医生,到今年大概是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到意大利的时间并不长,是个非常地道的日本人。
尼采抬着韩森一进别墅大厅看见他的时候,肯身上正穿着一身华丽的紫色樱花的和服,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规规矩矩的站在大厅里等候,但是面容严肃的就像是一尊会行走的雕像,对待医学的时候,态度非常的严谨。
“先生,韩先生的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和我的妻子参加一个正式的宴会。”
肯第一件事就是向尼采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穿成这样过来。
毕竟医生穿着华丽对于受伤需要救治的病人来说是不礼貌的。
尼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韩森的身上,但是还是难得有耐性的点点头,
“可以理解。”
肯和韩森的见面是一次偶然。
两年前,肯第一次从日本来到意大利。
因为在罗马市区这边安置了新居,妻子要求肯为家里面装饰一些花卉。
肯在一个周末,本来是去市区的花店里为自己妻子买一些新鲜的百合花作为新居的装饰。
正好那天就是休息日,意大利当地的店铺是没有什么人营业的,而且还有雨。
但是拗不过妻子的强势要求,肯还是老老实实的出去买花了。
肯出门的时候,天空还下着大雨,他一个人撑着伞,在商务区的街道上走走停停大半天,一直都找不到开门营业的店铺。
好不容易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找到一家花店的时候,就看见窄窄的街道上满地的白玫瑰的花瓣,以及静静停在花瓣中央的黑色轿车,还有趴在轿车方向盘上的穿着整齐西装,身中数枪的、几乎奄奄一息的韩森。
处于从医者对血腥场景的本能的好奇心,肯朝着韩森的轿车走了过去。
其实当时街道上好几个人看见了身受重伤的韩森,但是只有肯一个人有胆量靠近。
肯当时看着豪华轿车上的面容坚毅的东方青年,虽然韩森当时身受重伤,但是肯第一眼就对韩森产生了好感,凭着自己的第六感,肯感觉韩森一定是个非常非常正直的人,于是,肯毫不犹豫的爬上韩森的轿车把韩森带到了自己的家里进行救治。
之后又在韩森醒过来之后,肯让沈醉和封白把韩森带回了 别墅里,并且专门到韩森的家里面为那个时候的韩森做高级的看护和专业的复健工作。
总的来说,肯是一位非常优秀富有同情心且严肃谨慎的医生。
肯现在还深刻的感觉到,韩森是个非常沉默的青年人,看他的住宅、轿车和各个方面,韩森似乎非常的富有而且有地位。
但是在和肯交流的过程中,多半都是肯在说话,韩森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沉默,并且坚决不透露任何信息——关于到底是谁 伤害了自己的身体这件事情,韩森向来都是绝口不提。
肯迄今为止都不知道,到底是对韩森下了那么重的毒手。
因为肯的内心对韩森的遭遇充满了愤怒,要知道,如果那天自己对韩森不闻不问,韩森必定会死在车里。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死在车里,死在大街上。
“你做我的私人医生吧,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我对你的医术感到非常的信任。”
这就是韩森最后对肯说的话,管家也对肯说,韩先生一定会付给您很高很丰厚的酬劳。
肯绝对不是个贪财的人,但是出于对韩森这个年轻人的好感,和彼此之间通过不短时间建立起来的信任感,最后考虑了一下,肯还是答应了下来。
不过,和韩森认识那么久,让他最难忘的,还是身受重伤那件事情之后,韩森在醒过来的那一刻,深邃双眼中透露出的痛苦的神色,带着让他震惊的沧桑的味道,完全不是一个二十几岁青年人该有的神情。
那种痛楚不是身体上的痛楚,或者是眼睛看得见的痛楚,而是来自一个沉默灵魂深处的沉痛。
但是韩森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转头看向肯,只是抬起自己的左手,似乎是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然后摊开手掌放在自己的心口上,似乎是在感受自己依旧的心跳的声音,沉沉的说:
“为什么我还活着。”
“从那一刻开始,我该是个死人。”
肯看着韩森的表情,其实韩森的脸上并没有表情,但是肯觉得韩森的脸孔在那一刻,似乎已经支离破碎。
之后韩森有了孩子,韩森开始把自己的重心放在了孩子的身上,但是性格始终是闷闷的,平时也没有什么娱乐类的活动。
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或者是工作上的事情,任何人都是不可能把韩森约出来的。
肯好几次去看韩森的时候,韩森要么是在书房里看书,或者是陪着孩子在花园里赏花喝茶。
那时候的韩森过着隐居者一般的日子。
其实肯觉得其实韩森这样的日子过得挺惬意的,有一个年轻的妻子陪在身边,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一切都是完美无缺的。
紧接着肯惊讶的发觉,韩森似乎并没有妻子,之前生下孩子的那个年轻的红发的女人在生下孩子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并且再也没有出现过。
“韩先生,您的妻子呢。”
肯有一次在韩森花园里和韩森喝茶的时候,忍不住问到了这个问题。问过之后,肯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礼貌了,顿时就憋红了脸,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啰嗦的长者,因为韩森从来不和别人讨论私人问题。
韩森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放下手上的碎花银边茶杯,慢条斯理的说:
“我的妻子现在不在我身边,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回到我身边。”
听到韩森表情严肃的从嘴巴里说出那个“他”,肯顿时就愣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问过韩森任何关于那个男人的问题,韩森似乎也完全不在意。
“请问我现在该把韩森放在哪个房间里?”
尼采看着面前的医生,因为肯一直在打量他,而且神情并不是很开心。
“请把韩先生移到卧室里,医疗器械全部都带过来了,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肯指导尼采把韩森送到了卧室里。
“请问您是韩先生的……?”
上楼的时候,肯边走边问。
尼采面无表情的看了肯一眼:
“我是他妻子。”
肯点点头,扶着韩森躺在床上,尼采上前把韩森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胸前的伤口。
肯戴上消毒手套,观察了一下韩森的伤口,沉重叹息了一声:
“这已经是韩先生第二次受这么重的伤了,还记得前两年的时候啊……”
尼采抿了抿嘴唇,扯唇无声的笑了笑,冷冰冰的瞥了肯一眼,继而神色冷酷的说:
“两年前是我伤了他。那时候我打算杀了他。”
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尼采的脸孔,但是尼采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肯觉得男人的脸孔上除了冷酷还是冷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后悔的神情,似乎以前自己差点让丈夫横死街头这件事情,现在提起来不过是句玩笑话,宛如白种人讨论天气那样的妥贴自然。
肯顿时就对尼采没了好感——其实一开始就没有好感。
这个男人看起来冷冰冰的,看人的时候,眼睛里甚至没有情绪,这种人都是很冷血的,而且
心理也不健康,属于典型的变态型的人格或者是反社会型人格。
肯隐忍的握紧了自己的手掌,然后半天才对尼采说:
“请您出去一下!我要对韩先生的生命安全负责任!”
肯强迫自己不要因为太过愤怒而说出不该说的话,因为这人毕竟是韩森认定的妻子。
是韩森等了好几年的爱人。
尼采无声的走到肯的面前,猛地伸手捏着肯的下巴,强迫这个非常情绪化的日本男人看着自己,神色狠戾的说:
“老头,我这辈子还没有人敢和我这么说话,包括韩森在内。如果不是因为你是韩森认定的私人医生,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说完,尼采猛地松开手,顺手残忍的推了肯一下。
肯被吓得不轻,朝后踉跄的退了一步,手掌按在了墙壁上,有些恐惧且不解的看着尼采。
因为尼采刚才看起来并不是很紧张韩森的死活,让人,给自己递话话来的时候,也只是说:“韩先生马上就要没命了。”
但是此刻,肯清晰的在尼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