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妍见到高嘉远伏在程迦腿间的那一刻,失声痛哭;
高嘉远则把程迦连日来的冷漠归咎于方妍,叫她滚出去。
可……和方妍一起来的还有程母。
高嘉远走了。
程迦趴在吧台上,一动不动,人像醉了,睡了,死了。
光明的客厅这边,方妍蜷在沙发上哭:“……我从初中就喜欢他……十多年了……我们最近很好……我前天还去过他家……”
方妍泣不成声:“程迦采风回来,我给她说过高嘉远,她知道的。”
程母面色镇定:“迦迦,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事。”
程迦伏在桌上,没动静。
“我在问你话。”
“……我一直避着他,今天没和他睡……”
方妍:“这么说,你之前和他……”
程迦:“那时我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
方妍咬紧嘴唇,什么也没说,直掉眼泪。
程母:“方妍你先回,我和迦迦说几句话。”
方妍含泪起身,想起程母打程迦那一巴掌,又于心不忍:“阿姨,我们一起走吧,都冷静冷静,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程母道:“我知道,你先走。”
方妍说不服她,自己都顾不了,转身出门。
偌大的空间只剩母女两人。她在光明的吊灯下,她在昏暗的吧台边。
程母从茶几上拿了烟和打火机,点燃了靠进沙发里,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望着几米开外自己的女儿,那孩子仍趴着,一小束圆锥形的暖光打在她头上。
打了女儿一巴掌后,她一直后悔,意外听到方妍和女儿的对话,方妍说她语气不好,要来家里等她,她一起来了。
这么久了,她尽心尽力和方妍沟通,希望方妍能治好她的病。
结果,程迦弄了方妍追求十年的男人,给她脸上打了狠狠一耳光。
她记不清多少年了,她习惯一呼百应,不会为人屈就;她不愿做母亲,直到遇上真爱加之体虚可能绝育才留了后。她因此退出演艺圈,葬送事业。或许女儿代表桎梏,她对她始终有芥蒂。
女儿一天天长大,青春如花,丈夫对女儿的宠溺无法无天,她与女儿脾气都太硬,冲突不断堆积,与丈夫的矛盾也随之加剧。
直到一场车祸带走她最深爱的男人,她的内心彻底坍塌。
她记得那晚,已经深夜,她不让他们出去,可女儿太任性!
她怨恨她,但生活要继续,她很快站起来,终究还是负责任地给女儿最好的物质生活。她那么抱歉丈夫死前几年她总找他争吵,为了伤害而违心地攻击他的梦想。
直到发现女儿患有躁郁症,情绪不稳,追求刺激,性。欲强,滥用烟酒药品,抑郁,有自杀倾向,她才意识到要关心她。
可久病床前无孝子,久病床前也无慈母。至少她做不到。
照顾病人太多年,她一直不好,她被她逼得几乎崩溃,她厌烦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给她收拾烂摊子。
女儿爱上丈夫的朋友徐卿,她不能接受。为阻止女儿犯错,她找到徐卿,让他谎称他们俩有关系,让女儿死心。
徐卿很震惊,她告诉他:“迦迦现在小,不懂事;等她长大了,她会后悔,会怨恨你这个老男人占用了她的青春她的生机。”
徐卿最终同意。
女儿彻底放手,与她原本就恶劣的关系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后来,她遇到第二任丈夫王陵,夫妻恩爱,继女王珊也乖巧体贴,是每个妈妈都想要的完美女儿,她仿佛获得第二次生命,和一段从未有过的母女情谊。
可程迦再次把她的婚姻和家庭灭得粉碎。
她不想关她去精神病院,花大把的时间和方妍沟通,给她请医生,可她拒不配合。
她开始怀疑,所谓的躁郁症不过是她不负责任伤害折磨他人并获取关心和宠爱的借口。
她累了,前所未有的疲累。
**
“迦迦。”程母呼出一口烟,语调冷静,像珠子落在地板上,“你又越线了。”
“……我尽力了。”
程迦声音微弱,几不可闻,“高嘉远知道我的病,他引诱我,但我没有……”
“你是成年人了,就不能有一回控制你自己?”程母忍怒,“得病就可以不负责任又轻而易举取得所有人关心和原谅,全世界的人都想得你这种病!”
程迦伏在吧台上,如死了一般。
她的母亲看不到她很累了,也看不到她眼里浮着红血丝。
程母吸了几口烟,隐忍良久,终是缓了语气:“方妍这孩子性子是急躁,嘴上不会说好听的,为人处世也差了点,但她没什么城府,也是真心想你好。”
程迦手指动了动:“我知道,我……”
“你别把她变成下一个王珊。”
程迦埋着脑袋,脸色煞白,手指想抓附什么,却抓不到任何东西。
“王珊说她爱江凯爱到愿意为他死,她想和江凯一起时,你怎么回答她的?”
“别说了……”程迦有气无力,
“你不说让她去死的话,她会自杀吗?”
程迦双手握成拳头,可身体没有多余的一丝力气,半秒就无力松开。
程母手中的烟燃尽:“迦迦,我放弃了。住院接受治疗吧。别再折磨自己,也别再折磨妈妈了。”
寂静和凉风吹进客厅。
程迦说:“好。”
程母把烟扔进烟灰缸,起身:“有时候,我希望那场车祸死的不是你爸爸。”
程母走了,客厅只剩程迦一人,她背后的落地窗外是上海繁华的夜景。
过了很久,程迦撑起自己,站起来,单薄的身体晃了晃,像一面即将要破碎的玻璃。
她步伐摇晃,走向卧室——
“噢,抱歉,爸爸忘记给迦迦买冰淇淋了。”
“可我今天好想吃冰淇淋。”
“那我们去店里吃,据说去店里能送日历铅笔。”
“好呀!”
“这么晚了去什么?能这么宠孩子吗?你工作一天也该休息了。”
“不是答应了迦迦可我忘记了吗?咱们一家人一块儿去。”
“我不去!”
“妈妈最扫兴了。”
“你叫什么名字?”
“程迦。”
“你是谁?”
“我是摄影师,程迦。……你又是谁?”
“我……我……是一个朋友。”
“迦迦,我叫徐卿,是你爸爸的朋友。”
“我知道你。”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好。”
“迦迦,我不能。”
“不能和我在一起,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你还太小。你应该找更好的,和你同龄的男孩。”
“你和我妈妈什么关系?”
“就是我在短信里说的。”
“你亲口说。你昨晚和她睡了?说啊!!”
“是。”
“变态。变态!”
“啧啧,你叫程迦吧?长得是挺漂亮,可眼神太差。”
“什么?”
“黄毛小丫头喜欢徐卿老师那种老男人,你什么眼光?”
“你有病吧?”
“哟!还会炸毛。”
程迦拉开落地窗,上了阳台,面前是万家灯火。
她脱了鞋子,爬上栏杆。她垂眼看着脚底的深渊,慢慢站起来。
“你那是得不到就想念,徐老头哪里好?等过个十几年你三十岁性。欲旺盛了,他都满足不了你。”
“有病。”
“程迦,你不觉得我挺适合你吗?”
“不觉得。”
“我陪你走了大半个地球,从非洲到美洲,没功劳有苦劳吧。”
“是你拉我出来的。”
“都一样。钱钟书说了,看两个人合不合适,就得一起旅行。程迦,发现没,你有一个月忘了关心徐老头的消息。”
程迦站在高处,俯瞰脚下的城市。黑暗像一双眼,一个洞。
“程迦,我比你爱他,我能为他去死。”
“那你去死啊。”
“程迦,王珊死了,是因为我们。你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认为我们还能在一起?”
“她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全家死了都和我没关系。”
“程迦……你太可怕了。”
“一直没向您道歉,对不起。”
“我不原谅你。你是杀人犯。”
夜里的风很大,吹得程迦的身体有些摇晃。她裸。露的小腿在发颤。
她缓缓张开双臂。
她很努力了,想配上比自己好的,想脱离自己深陷的这个队伍。她拼命往上爬,可他们不停地踩她,踏她,拖她,拽她……她筋疲力尽,撑不下去了,太辛苦了。
“迦迦,我放弃了。住院接受治疗吧。别再折磨自己,也别再折磨妈妈了。”
“有时候,我希望那场车祸死的不是你爸爸。”
程迦在夜空中伸长手臂,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前倾。
狂风涌来,展开她的裙子,她往后仰了仰,毫无预兆的,
就听见彭野说:
“你以后好好的。”
她的心突然安静下来。
“程迦,你值得好好活着。“
程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狭窄的栏杆上。她突然清醒了,她双腿发颤,小心翼翼蹲下来。
她从兜里拿出手机,划出通讯录。
她在光亮的屏幕找出“彭野”,眼睛就红了。
凌晨两点半。
电话接通,不到三声,那边接了起来。
“……喂?”他嗓音沉沉,有些哑,是睡梦中被吵醒。
“……”程迦捧着手机在高楼的夜风里打颤。
彭野:“说话。”
她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冷风涌动,她深吸一口气,想说他的名字,却没来得及,
那边,男人低声说:
“我去西宁接你。
风雨无阻。”
一瞬间,夜风停了。
第56章chapter57
r57
程迦动身去机场时,上海下暴雨。她查看天气预报,青海全省范围也出现罕见的雷电大暴雨。手机通知飞机会延误。
程迦还是准点到了机场,坐在候机厅里等。
人望着玻璃窗外水洗般的大雨,像望着春暖花开。
几小时后,上海雨停,飞往各地的飞机陆续起飞,但西宁那边仍是暴雨。
旅客们在候机厅吵嚷,闹事。
程迦拿出手机,看一眼凌晨和彭野的通讯记录。那通电话后,他们没再通话。
现在也不用。
她脚踩着一双玫红底的黑色高跟鞋,手握这登机箱拖杆,背脊笔直坐着。
想着,便想到从格尔木到西宁有七小时车程,彭野什么时候启程?夜里?
一时心有所想,她塞上耳机,搜出一首叫《风雨无阻》的歌。八音盒的旋律让她心静。
周华健的声音出现时,她微微蹙眉,这过时的歌,是彭野那老男人年代的产物。曲风温柔,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应该也不是彭野喜欢的类型。
可她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循环上了。
“红尘千山万里路,我可以朝朝暮暮。”
几小时后,广播终于通知登机。
程迦上了飞机,关掉手机戴上眼罩,平静地睡了。
又是几个小时,飞机开始降低高度时,程迦醒了,洗了脸,敷了面膜,但没化妆。
飞机终于降落曹家堡机场。
程迦在窗边看到了黄色沙土的高原。
夜幕已开始降临,飞机在跑道上滑行,慢慢归位。程迦是第一个走出飞机的,才踏上移动通道,豆大的雨滴就打在玻璃窗上,转瞬间越下越大。
身后有人议论:“天哪,太幸运了。再迟一会儿就得迫降去兰州。”
程迦想,如果迫降去兰州,彭野也会赶去那里接她。
出去后,她一眼看到人群中格外高的彭野,他插着兜,立在围栏边一群举牌的人群背后。
他头发是湿的,黑色的眼睛盯着她,笔直而又沉默。
程迦骨子里一阵战栗。她远远望他一眼,转弯往走廊的出口走,他也转身走;两人隔着围栏和涌动的接机人群。
到了走廊尽头,他停下等她,她走过去他身边。
彭野微微俯身接过她手里的箱子,他手上是湿的,沾着雨水,却有暖意。
程迦跟在他身边,他拖着她的箱子,她没有牵他的手,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句话没说。
他们穿过忙碌的机场大厅,走出去停车的地方。
天黑了,电闪雷鸣,下着大雨。
彭野没说话,顺手就把她揽到身边,拿外套遮住她的头和身子,搂着她往车边走。暴雨冲刷着两人的身体,有股子沉默而奇异的兴奋。并不冷。程迦牙齿战得咯咯响,腿快站不稳,他的身体也隐忍在颤。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终于到了。
他拉开车门送她上副驾驶。
程迦还是被雨水淋了个湿透,缩在座位上轻轻发颤。
他把箱子放到后座,开门上车。
雨太大,他有些狼狈地躲进车里关上门,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程迦就扑了上来,跨坐到他腿上,捧住他被雨水打湿的脸颊,用力吸吮他的嘴唇,恨不能一口一口把他吞下去。
他身上熟悉的皂荚清香,混杂着暴风雨水的气息,让她疯狂。
她撬开他唇齿,勾住他的舌头狠狠吮吸。彭野舌根发疼,头皮战栗,好似魂儿要给她从头顶抽出。
程迦的手摸到腰间他湿漉的衣服,狂乱地松了皮带,一把扯开拉链,手钻进去。
他早已有了反应。
她迫切地掀开长裙,把丁字裤拉到一边,不做任何准备便使劲沉了下去。
“啊……”她含着他的嘴唇,喉咙里溢出一丝声音,短促,凄楚,瞬间被他以吻封缄。
彭野一手伸去锁上车门,一手握住她的腰,把她摁进怀里,摩挲着,她肌肤湿漉发烫,肌理软腻如凝脂,指尖触感轰然炸开,引爆他的躯体。
“呜……”她浑身激灵。
车内狭窄,她舒展不开,双腿卡在禁闭的空间里,不断调整身姿,腰肢起伏进退,欲念汹涌不得消停。只嘴唇紧吸着他不松开,他亦不松,配合着她的主动,像两条痴缠的灵蛇。
雨水拍打着车身,帘幕般盖住四面的玻璃。
他急促的喘息如同动物,交缠着哀弱的呻。吟,盖过了交加的雷电风雨。
程迦蜷着身子,彭野抚摸着她的身体,嫌衣服碍事,解她上衣的纽扣。她突然松了他的唇,微微直起身子。
她脸上还带着雨水,面颊潮红,眼睛湿润而安静,盯着他。不掺杂质,明如镜台。
他解开她上衣,一颗扣子,两颗扣子,她海蓝色的文胸露出来,
她呼吸还急促,雪白的胸脯在海蓝色上起伏。
他继续,衬衣解开从肩膀处褪下。暴风骤雨的夜里,她的肌肤白得散光。彭野的手顿住了,目光停在她锁骨之下,胸脯之上。
原本枪伤的地方留了一只展翅的鹰。
程迦垂下眼睛,轻声问:“喜欢么?”
彭野的回应是低下头,捧住她,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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