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骤然一阵发软,紧紧攥住衣柜的扶手,他才没让自己倒下去。她走了!她走了!她走了!这个念头像轰雷一样在他的脑子里炸开,将他所有的意识都炸得粉碎。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再度把眼睛睁开,那衣橱里仍然空空如也。他的意识醒觉了,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全身的痛觉都被刺激了。
他大叫一声,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去拿电话,电话没有拨通,亚馨的手机是关着的。
该死!永逸急红了眼,抓起地下的袋子,他就向门外冲过去。亚馨无处可去,在北京,现在除了绍辉,没有一个朋友,如果她安心躲开自己,她就肯定不会联系绍辉。那么很有可能她会回老家,前段时间,他听她说过,想家了。
、只要不结束
所以,一个本能的反应,永逸开车往火车站赶。
火车站,到处都是人,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永逸睁大了眼睛在候车室的地方一个一个摸过去。越找越渺茫,越找越绝望,距离他们争吵现在已经有好几小时的时间了,这几个小时可以做任何事。亚馨手里有钱,她如果急于想走,她很有可能做飞机。
这个念头一出,永逸又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往飞机场赶。
从北京飞往长春有好几趟的飞机,永逸说了一大堆的好话请那询问处的人帮着查了旅客的名单,几班飞机,还好都没有尹亚馨这个人。
他松了口气,却一下子更加茫然了。如果亚馨坐飞机,还可以知道她的去处,没有坐飞机,想要知道她去哪就更加困难了。
万般无奈,永逸又重新踅回火车站。他认定了亚馨会离开,她如果伤心绝望,以她的个性,她一分钟都不会留在北京。还好,现在火车都是实名制,他蓦然醒觉过来,天知道是谁的方案,竟然有如此先见之明。
但是,在火车上查人,就不像是从飞机上找人那么容易了。永逸找了一个朋友,帮着疏通了关系,请售票处的人帮着查人。查了好久,一直忙到半夜,结果是令人失望的,乘客信息里,竟然也没有尹亚馨的名字。
永逸一下子无头绪了,整个人傻了。飞机,火车,她都没有坐,那么她坐什么走的?偌大的一个北京城,上哪去找人?他的心彻底被抽空了,全身陡然卸了劲,懊恼,惊惧,悔恨,心痛一股脑地向他拍过来,打得他头晕目眩,打得他肝肠俱碎。就在这一瞬间,他深刻地体会出他和她的感情又前进了一大步,不,不是一大步,是几千几万公里。
重新跌坐回到车上,他的眼泪一股脑地流出来,也就是,这一刻,他深刻地体会出了亚馨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他不可以失去她,就是失去全世界,他也不要失去她。
深夜,永逸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找了一个晚上了,他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勉强握着方向盘,他茫然地往前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他的世界成了一片空白。
周围是车影,人影,无数闪烁的霓虹灯。看着那张张笑脸从车前闪过去,他真的希望有一张脸是他熟悉的那张,那双大大的眼睛,那个高高的小鼻子,那个尖尖的小下巴。天!他吸气,他咬牙,他痛不欲生地发誓,如果她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定会好好对她,好好对她。
终于,永逸把车停了下来,他再没力气往前开了,仿佛一个经过远途跋涉的旅行者,全身都是风尘,都是沧桑。经过这几个小时,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年,不,不是,十年,是几百年,是几千个世纪。他把头放在方向盘上,那样放了很久,不想动,不敢动,因为,一动,他就有思想,有思想,就有痛楚。
身后,有喇叭声在想,他的车挡住了别人的车。他睁开眼,想看清楚前面的路,这才惊觉,原来他的车竟然是停在亚馨的楼下。原来走了一个晚上,这里仍然是他思想里的落脚点。抬头看看楼上,依然漆黑一片,他的心痛的开始冒冷气了。
身后的喇叭声依然在响,不知道这么急干什么?你也有一个爱人不见了么?他挣扎着把车往前移了一下,驶进了旁边一个空着的停车位。
下了车,他从后备箱里拿出那个旅行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要干什么,他拿着它步履艰难地上了楼,沿着楼梯一级一级地往上蹭,终于,蹭到了门前,他困难地拿出钥匙去开门。
进了门,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的月光,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拎着那个旅行袋径直进了卧室,抛开那个袋子,他直接扑向那张床。
把脸埋到那被褥里,他开始贪婪地闻着那被褥上的气味,有她皮肤的清香,有她那薄荷味的洗发水的香气,他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你怎么会如此狠心,连个纸条都没有留下?
客厅里传来一个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深夜特别清楚,永逸在万般的痛楚中捕捉到了这个声音,状似人的喘息声。他愣了两秒钟,几乎想都没有多想,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客厅里依然沉寂,不止客厅,厨房,卫生间里都是一片沉寂。永逸愣了愣,怀疑刚刚那一声响是自己的幻觉,原来人在伤痛至极的时候会有幻觉?
他闭了闭眼睛,想要走回卧室,但是,那声音似乎又响了一声,他一下子辨别出那声音是来自阳台的方向。他心里蓦然一跳,有某个奇怪的念头立即跳入脑际。他来不及多想,气息粗重地折回身,冲向阳台。
然后,等他冲到阳台的地方,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的亚馨正双臂团膝坐在阳台的角里,扬起了脸,满脸的泪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被客厅突然而亮的灯光晃了一下,她微眯着眼,表情是怔忪的。
看见永逸,她的眼神更迷蒙了,不信任地皱起了眉,低喃了一句:“我不是在做梦吧!”
“傻瓜。”
永逸骂了一句,喜极而泣了,从来不知道喜悦可以有如此大的力量让他浑身颤栗不止,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像海浪般卷没了他,他扑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那种真实的肌肤之亲,让亚馨立即醒觉了,她慌忙推开他,又惊又喜地瞪着他,声音微微发颤地问:“你怎么来了?”
永逸怜惜地看着她,心痛地摸着她的脸,那脸颊仍然是红的,他眼里一片潮湿,喉中发哽,气息摇曳,“痛不痛?”她摇头看着他笑,眼泪在眼底打转,“本来是痛的,现在不痛了。”
“傻瓜,”他酸楚地骂,摸着她的眼睛,哭的成了一个核桃,摸着她的嘴,那嘴唇已经脱了水了。“我竟然会相信你的话,我真的是傻瓜,”他捧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嘴唇送到他的嘴边,然后,他就叼住了她。轻轻啄了两下,他停住了,与她对视了一会儿。
“你去哪了?”他柔声问。
“我本来准备走了,”她吸了吸鼻子,期期艾艾地:“我拿着手提箱,逛了半天,但是,我下不了决心走。我一想到要和你分开,从此以后都看不见你,我的心都碎了,所以,我在车站走了一圈,只好又回来了。你看,我是不是有点优柔寡断?”
“谢谢你的优柔寡断,谢谢你的不忍心,谢谢你的心碎,”他喜极一把抱住她,附在她的耳边,他震撼激动交加地喊:“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么?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难过有多伤心?我现在知道,我宁可失去全世界,我也不想失去你。”
然后,他一把托过她,将她的身子托起,把她抱回卧室。打开卧室的灯,他深深切切地凝视着她,然后,他使劲攥着她的脖子,使劲地将她往他的嘴巴送。
他疯狂地去吻她,好像这一吻隔了很久,几乎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吻得她嘴巴发痛,舌头发痛,喉咙也痛,但是,她心里却甜的要命。在这种排山倒海的热吻中,她惊喜地体会出,她的永逸又回来了,他仍然爱她。没有结束,没有结束,只要不结束,要她怎么样都可以。
于是,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来了,从眼眶里掉了出来,流到了他的嘴巴里。他吻到了她的眼泪,于是,他就更疯狂了,动作更猛烈了,全身的血液更沸腾了。
她的身子颤栗起来,像一朵受了刺激的含羞草,被轻轻一碰,就收起了叶子。她终于忍不住伸手将他拽起来,紧紧攥住他的脖子,她无胜羞赧地凝视着他。
他从她眼底读出了那份语言,然后,在一种屏息的状态中,他紧紧抱着她慢慢进入了她的身体。她喘息了一声,脸更红了,更热了,神态更羞答答了,天,她永远像个初婚的小媳妇。
永逸闭上了眼,那原始的冲动和身体滚滚而出的欲望像洪流一样卷住了他。他的身体咬着她,两个人就像两个纹丝和缝的螺丝扣,紧紧地拧在一起。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彻底拥在窗口了。室内风平浪静,他们仍然没有从彼此的身体上下来。亚馨整个躺在永逸的身上,她搂着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一阵云雨过后,她的脸红的像苹果。“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他心里一阵抽痛,翻身把她压到身下,他撑起身子,瞪着她的眼睛,“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来气我?你明知道,我当时特别生气,因为你看到我对紫琪那样,你肯定以为我不知对她有多好。我本来就懊恼,你还故意说那些话来气我,害得我差点又失去你了,我看,罪魁祸首是你才对。”
亚馨把脸转到一边,“我不要听你说话,你肯定又会拿一些甜言蜜语来骗我,而我每一次都会相信,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贱。”她的用词吓了他一跳,他扳过她的头,让她的眼睛对着自己的眼睛,他拧起眉头,“你用了一个很严重的词,我不允许你以后再用。”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撇了撇嘴,委屈地说:“不是么?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孩本来就是不可信,就是贱的。”
、无法回避的痛(一)
永逸大叫:“你看,你多小心眼,生气的时候说的话怎么会认真?”他表情沉顿了一下,看着她,忽然放低了音量,“对不起,我伤了你,”他拿起她的手,就往他的脸上打。“是我错,是我混蛋,是我傻瓜,有个宝贝在旁边都不知道。”
亚馨抽回手,又要把脸往旁边转,“你怎么知道那些话不是真的?没准我说的是真的。”“是绍辉告诉我的。”他心无城府地说。
她迅速把脸转回来了,她研究地看着他,目光在他眉间转悠了一会儿,幽幽地说了一句:“也就是说,如果不是绍辉告诉你,你仍然不会相信我,你仍然会认为我是故意找到你们,故意在你老婆面前出现的?”
永逸摇摇头,立即抱住她,“我相信你,我从来不会怀疑你。我想我这段时间,有点烦躁,有点压抑,有点糊涂,我已经没有充裕的时间来思考了,我想我已经失去分析的能力了,这让我很惶恐。但是,即使没有绍辉那些话,我也会想明白,我没那么笨,但是,可能又要让你多流一天眼泪了。”
她怅然叹了口气,不想深究了,她已经没有太多的精神去求真了,反正只要不结束,什么都可以。但有个声音却不受控制地从她嘴巴里溜了出来:“你不怕等你想通了,我已经不在了么?”
永逸立即条件反射地从她身上跳了起来,他的脸瞬间被抽去了血色,好像亚馨真的不见了一般。他瞪大了眼睛,心惊肉跳地说:“不可以,不论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你都不可以消失,不可以人间蒸发。”
亚馨虚弱地一笑,圈住他的脖子往下拉,“傻瓜,我怎么会?只要和你在一起,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她又叹了口气,手指摸着他的眉毛,然后,停到了他的嘴上,她看着他的嘴巴说:“我想前段时间,我有些失常。我常常对你发脾气,我常常跟你找茬,因为,我吃醋,我嫉妒,我空虚,我寂寞,我才找你毛病,你看,你都瘦了。”
“不,”他咬住她的手,冲她摇头,“是我不好,是我害的你这样,是我无法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是我让你度过那么多一个人的日子,而且,我竟然还不相信你,我觉得我简直愚蠢如牛,实在不配你。”
他们像两个互相争着认错的孩子。终于,她长舒口气,面色缓和了,笑容冲破她的泪辙,悬挂在眉梢了。她看见了他的那个旅行袋,愣了一下,迷惘地问:“你是要去哪?”
永逸低头亲了她一下,抬起眼,他说:“我和紫琪说,我要到河北一趟,可能三四天才回来。所以,这几天,我就陪着你,我们就在家,哪都不去。等一下,我们就去买菜,买好够四天吃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要买虾,买蟹,买鱼,”他直接把眼睛送到她的脸上,“我给你剥虾皮,挑蟹脚,摘鱼刺,我喂你可以么?”
亚馨的眼睛瞪大了,波光盈盈了,因为这小小的恩宠而感动了。“傻瓜,”她扭着身子,“你就会用这一套来对付我。可是,可是,”她的眼泪噗噜噜地滚了出来。一把搂住他,她激动地热烈地忘形地说:“可是,我就是受你这一套,我就是受你这一套,我看我这辈子真的完了。”
他紧紧搂住她,在这震荡的情绪中,他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而急促地说:“亚馨,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所以,离绍辉远点。”
“为什么?”她问。
他心里闪过一丝阴影,“因为我越来越觉得他会捕捉你。”
“傻瓜,”她笑骂:“怎么会?我如果喜欢他早就喜欢他了。在我心目中,你是唯一的。”
“可是,”他嗫嚅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我觉得他有一点比我强,他可以填补你所有的寂寞。”
“傻瓜,”她又骂,眼泪又接着往下掉,因为他的这份嫉妒,这份在意而满心暖呼呼的了。她一叠声地喊:“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从现在开始,我尽量不见他,我不寂寞,我真的不寂寞。”
于是,这一次的矛盾也消于无形。他们在一起过了甜蜜的四天,他们基本上足未出户,因为永逸买来的东西足够他们在这四天填饱肚子了。然后,他们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在广州的那段日子,因为意识到相聚的不易,他们在这几天尽情地宣泄着彼此那份爱火。
两个人一起看电视,一起洗澡,一起做饭,一起吃饭,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勺。他给她剥虾皮,剥好了直接放到她的嘴巴里,他给她挑蟹脚,摘鱼刺,他摘的小心翼翼,像做一件神圣而庄重的事情。
他们穿着简单,她只穿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衣,他只穿一件贴身的底裤,于是,他们可以随时随地接吻,拥抱,□,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