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韩予潇变得异常的沉默。他并不像掩饰自己的变化。该怎样就是怎样的。演多了反而更显做作。他比谁都清楚。
他是真心的想要忘记的。在那东西积淀爆发之前。
说到底韩予潇是恨的。可是连恨都不知道恨些什么。
也许郑越泽从来未属于过他,他也无权去讨要任何。如果能够一直这样满足的想,他便也安心的多。也舒服的多。
可是这种情绪在遇见郑越泽的那一瞬间全部尽数倒坍。
婚后半年,晨妃的肚子大了起来。
郑越泽的速度真是快。
没有人知道他看似努力的撑起这个天下的背后,还在那么那么努力的,花掉那么多精力去彻底忘记一个人。
而为了那个结果,几乎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晨妃娘娘闭月羞花,少君又那么英伟,我们的小皇子一定青出蓝而胜于蓝。”
郑越泽听了抬眼笑了一声。
新来的侍婢怎么这么会说话呢。
“呀~~好像会动了呢。”
晨妃看着郑越泽贴在自己肚子前专注的样子,宠溺的笑着,抚了抚他的发梢,
“哪那么夸张,才两个月而已。”
“明明动了的……”郑越泽怀疑的细细的抹了抹晨妃的肚子,一脸疑惑。
“——哎你怎么知道是男孩呢?”他才想起来反应侍婢说的话,抬起头来询问。
侍婢一愣,
“当然得是男孩呀,这样以后才能做一个想少君这样英伟的君王啊……”
晨妃笑着斥责,“这孩子,油嘴滑舌的……”
郑越泽也笑,伸手扶着晨妃的腰做到一旁的石凳上,“小心脚下。”
韩予潇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然后听着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碎掉。
他看着那一片暖洋洋的其乐融融,慢慢的低下了头。
他真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真的太多余了。
韩予潇抬起头,然后朝着那片其乐融融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每一步迈出,嘴角的笑容都增大了些。
“少君。”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任何情绪。
郑越泽抬起头,情不自禁的愣了一下神。
下一秒钟笑容又一次挂上了他的嘴角,
“哦,予潇啊!”
“嗯,”韩予潇在旁边坐下,和晨妃打了个招呼,然后笑开,
“刚刚和几个大人商讨发配的事情,然后顺道过来看看你们。”
晨妃客气的笑,“英人最近气色好了很多。”
韩予潇微笑着看过去,“哦,晨妃也是,红光满面呢。”
晨妃低头抹了抹自己的肚子,“沾了孩子的光么。呵呵。”
郑越泽坐在一旁,怔怔的看着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觉得好像没自己什么事。
“啊,越泽,”韩予潇重新把视线移向发愣的郑越泽,
“要当父亲了,没做什么准备么?”
上天作证。他没有一丝多余的心。
郑越泽没答,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晨妃连忙推他,“人家跟你说话呢。”
再一看,韩予潇仍然温柔的笑着,优雅的坐在那里,等待他的回答。
郑越泽感觉到韩予潇的异常,想了想该怎么回答,然后抬起了头,
这一瞬间,他的心突然间如同被霹雳掠过了一般。
韩予潇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像两颗灿烂的明珠。
只是那里面,竟然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郑越泽怕了。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郑越泽一直在等待着什么。或许等待着破茧的那天,或许等待着自己心如死灰的那天,却从没有想过自己会从那个人眼中的光芒里消失。
他从没想过韩予潇会扔掉自己。
那是他最最恐惧的事情。这样本来没有什么怀疑的东西,原来他输不起。
他怔然的面对眼前依旧从容的人,呆呆的望着他的微笑,又一次因为心中的重创而失措了。
“……听说这时候的女子需要细细的补养呢。”
韩予潇好听的声音将郑越泽拉回了现实,他还是那样波澜不惊的笑着,一如当初,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呵呵,最近的饭菜都不错,大鱼大肉的都腻了,但是越泽不让,让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吃下去……”
韩予潇望着晨妃的一脸幸福淡然微笑,郑越泽死死的盯着韩予潇的表情一言不发。
他在忍。
“越泽的手艺也不赖的,哪天也叫他做一顿给你吃。”
听着韩予潇的话,晨妃像是听到什么怪谈一样,
“真的?以前可没听过他还会厨艺呢……”
郑越泽一下子站了起来,仰着头,眉头紧皱的俯视着韩予潇。
韩予潇没动,仰起头望着他。
“当着我的面**妃子,你胆子不小。”
晨妃诧异于郑越泽突然间的翻脸,感觉到不对,赶紧拉他的袖子。
韩予潇蓦然的望着他,没说话。
“我的妃子身孕,不需要你一个臣子这样问候吧?韩予潇,你当你是什么?”
韩予潇慢慢的站了起来,想要缓解环境的解释道,
“少君莫要多心,我只是关心一下而已。如有冒犯还请多担待,但是臣绝无他意。”
说罢,他还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你知道我。”
郑越泽的牙咬的直响。
晨妃赶紧起身帮忙,
“英人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人家啊……”
说着就要拉上郑越泽的手臂,却被他甩开。
晨妃被大力的一甩,重心不稳的跌坐在石凳上。
郑越泽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扶,
“有没有事?”
韩予潇见了,莞尔一笑,作揖,
“少君晨妃娘娘先休息,臣告退。”
郑越泽飞快的转头,厉声喊,“站住!”
韩予潇正要转身的姿势顿住,接着笑了,
“我站住就是。少君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郑越泽叮嘱了一句,叫侍婢把晨妃带回去安顿好,就拽着韩予潇大步的往就近的赢越阁冲。
韩予潇被他拽的身形不稳。一步一步踉踉跄跄。
此时,他的眼中写满了挑衅的色彩,在忍耐的极限中,一切都变了。
第29章
再一次回到这个熟悉甜蜜的屋子里,尹在楠突然间鼻子发酸的想哭。
郑越泽显然是没心思感受这样的事情。
胳膊一个用力,手里的那个人踉跄到屋子里,站都站不稳。
郑越泽啪的一声关了门,猛的转身,犀利的眼睛射向面前让他抓狂的人。
“现在的状况应该是赶紧回去照看夫人呢,把我拽到这里干什么。”
韩予潇斜了一眼四周没有丝毫变动的空荡屋子,
“倒胃口的地方……”
郑越泽一把拎上他的领口,声音冷冽,
“你到底想怎么样。”
韩予潇的眼中顿时闪出了一丝锋利的冰冷,
他很痛快的回答,
“我想把那孩子杀掉。”
郑越泽冷笑,
“本性出来了啊。韩予潇。你装的很辛苦啊。”
“那对于我来说易如反掌。”韩予潇仰头,“而你就不一样了。这就是我们的差距。郑越泽。”
“你以为你很厉害么?有种滚出皇宫永远不回来啊,你就是个胆小鬼,只知道逃跑的胆小鬼。”
“哈!”韩予潇大声嗤笑,“我为什么要走?我是朝廷命官。这是我拿银子的地方。不过换句话说,咱们不知道谁养着谁呢。”
“别讲那些。”郑越泽勾起嘴角不屑的笑,“人得往前走啊。韩予潇。同样是身边多了个女人,你看看你得到什么了,我又得到什么了。”
“我不需要用任何来掩盖。”韩予潇加重了语气压过他,“我不需要委屈我的女人,我也毫不在意因此会有谁愤怒悲伤。因为心虚的人不是我。拿女人孩子来当靶子,你是不是男人啊郑越泽。”
郑越泽的防线破了。
“那你为什么成家了?!那你为什么也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他最不能忍受的是眼前这个人说不在乎。无论如何都不能。
韩予潇也失去了理智,
“凭什么你能我就不能!”
“我是迫不得已!你问问你自己我爱她吗?!”
“我管你爱谁!我管你心里装着谁装多少人!你结婚了凭什么就要求我孤苦伶仃的为你明哲保身,你娶妻了生子了就要求我一个人看着你默默难过!?凭什么我一个人难受?凭什么我一个人痛?!凭什么!!”
郑越泽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颤抖着声音开口,
“你这是在报复我。”
韩予潇气的笑开。
他颤抖着声音开口,
“你赢不过我的。”
“你敢说你忘了我?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
郑越泽死死的握住韩予潇的肩膀,像是要把他摇碎了一样的晃着他的身体。
他不信。
死也不信。
韩予潇任他摇晃着,就那么呆在他飓风一样的暴风中,静静的望着他愤怒任性的眼睛,眼泪慢慢的落了下来。
郑越泽怔住了。
他第一次看见韩予潇落泪,竟是在这样的瞬间。
韩予潇忘着他,流了一脸清澈伤心的泪,然后把头别到了一边,却不去掩饰自己的泪水。
安静了。
韩予潇颤抖着声音让自己开口,声音却那么清脆,那么弱小。
“…我不敢。”
他轻轻的承认。
“我也从来没有过。”
郑越泽完全的呆住了。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他突然间迸发出来的泪水。
“我不能接受你身边有二人。我控制不了自己。可是我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你。我只能看着你离开。我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你就让我那么孤单的疼么?”
“…我让你走了。你就走了。还为什么要求我留下呢?”
韩予潇抬起头,晶莹的眸子不甘的闪烁着,
他抬起手,轻轻的打了郑越泽的肩膀一下,
“是你离开的……”
“是你先离开我的……”
郑越泽抓住了韩予潇的手臂就吻了上去。含着他咸咸的眼泪,一并的消化了那些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委屈。
韩予潇默然的承受着他压下来的沉重,就那么瞬间,突然间眼泪就止不住的划过脸庞。
他忍受了那么久的委屈在这一刻,在郑越泽残忍的愤怒与温柔中,全数爆发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怎么可以因为娶了妻就冷落了自己……
怎么可以允许自己低贱的跪下去……
怎么能就那么的有了孩子……就那么将自己从生命力剔除……
哪怕是罪过……
是罪过……
那那些知爱,那些回忆,就都全部不作数了么?
而郑越泽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思念。
他的脑中全部空白,一切的一切全都变作了零。
什么都不要了。他只要这个人。什么江山,国土,高高在上,他全都不要了……
哪怕下一秒钟就悲惨的死去,这一刻,他还是会不知悔改的将这份爱恋被背叛给灵魂。
他霸道的将韩予潇推拒在床榻上,狠狠的撕扯着他的衣衫,温柔而又粗鲁的吻他的泪水。
他对于这个人的爱,恨,和那些不知名的感情,此刻全部化为了这样禁忌大胆的交合,那份知己和爱人的结合体,成了他们跌入万劫不复的最大谎言和罪恶。
而他们这两个犯下不可饶恕罪过的人,似乎早就在这场醉生梦死中,微笑着,等待了好久好久。
韩予潇还在紧紧的逼问,
“……那孩子是不是你的。”
郑越泽含住他的乳首,挑衅一般的回答,
“…是。”
韩予潇登时狠狠的咬上他的肩膀。
郑越泽没有叫出来,闭紧了眼睛死死的忍着。
最后的最后,当他们重新恢复了清醒时,郑越泽在韩予潇耳边悄声说,
“潇,”
“我们认了吧。”
……
“好吧。就认了吧。”
怀中人大大的眼中,又一次闪烁起那股另郑越泽自始至终都那样迷恋着的狡黠与可爱。那笑容依旧决绝而义无反顾。
第30章
第二天,郑越泽再见韩予潇,有种自己死过了好几年又活过来的感觉。
两人又一次在无形的气场中对视,相顾无言,然后无声的移开眼神,将精力转向别处。
韩予潇在心里暗自嘲讽,呵,什么妃子孩子,这样的默契与需要,是二人能够代替的了的么?
他们都知道,从那日郑越泽失控把他强行拉进赢越阁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没可能从那深重不已的爱中再次逃避开。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此认命好了。
那是种视死如归的决绝,冲破了一切防线,在彼此的存在中漠视一切前路的阻拦。什么伦理,什么家室,什么天下,统统都去死吧。
他们都骄傲如此,若拒绝了这份爱情,陪葬的将是整个世间。
“有时候人还是认输比较好。”
郑越泽听着这话抬起了头,若有若无的瞟着韩予潇。
韩予潇低头饮了一口茶,将茶杯缓缓的放在了桌上,和郑越泽对视。
“你瞪我干嘛。”
郑越泽定定的斜眼着他,
“英人一向狂妄的很,果然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韩予潇禁不住哈哈的笑,倾身悄声开口,
“怎样?不服的话你去找他啊。”
“找谁。”
“给我撑腰的那个人。”韩予潇往后靠过去,一副傲慢而事不关己的样子,样子像极了一只懒洋洋的猫。
郑越泽笑着骂,“你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彼此彼此。”韩予潇抿着嘴回敬。
几个侍婢端着水果走过来,身后跟着窈窕风姿的晨妃,笑言,
“两人为何一见面就要拌嘴呢?和和气气的多好。”
韩予潇看了她一眼,笑,
“晨妃有所不知,男人之间有时候就要靠这种方式来显示默契,培养感情。”
言罢,还别有用意的看着郑越泽说,“就像结发的夫妻一样。”
郑越泽自是懂他的意思,只是无奈的笑着,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玩笑不可开过。
晨妃只是笑,
“看来果然是好兄弟。有什么矛盾,说开了就一切如初了。”
两个男人听着她善意的话,却都暗自觉得好笑死了。
事后韩予潇还在郑越泽面前嘲笑她,
“不都说女人敏感么?怎么我给了她那么大的暗示她都不知所言?”
郑越泽只是事不关己的笑,“谁都跟你比的话,这世上除了我就没有聪明人了。”
韩予潇努努鼻子,“你的脸皮也不薄!”
虽是如此,但是看着晨妃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韩予潇心里还是掩饰不住的酸涩。
产期快到的那几日,郑越泽走不开晨妃的身边,心中愧疚的同时也实在没办法。
韩予潇不愿意让他为难,也不过多的表现自己的不快,只是一个劲的撵他回去。
“做你该做的事去!”
先不说郑越泽喜不喜欢孩子,韩予潇心中明白,即使当初两人没有矛盾,该有的也总是会有的。郑越泽和韩予潇不一样。他不可能因为任何理由而断了皇室的血脉。那是一种责任,亦或是一个不可放下的任务。
而同样的问题,之于韩予潇时就截然不同。
韩予潇所娶的女子不能生育,这是不是一个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