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不耐烦了,转眼一看,冷不丁看见宝玉从里头出来,就冲着那里笑了。
宝玉也是疲于应付,才往上首里一看,就看到他舅舅坐在那里,忙疾走了两步,过来给他舅舅行礼。他这一过来,那些搭讪的人才不好再过来说话,也算是给王子腾解了围。
王子腾看到这外甥自然是高兴的,笑着问道:“你早就来了?你父亲呢?”心里虽然知道存周这老小子肯定没来,但还是要问的,要不是舅亲为大,他还要坐主桌上首,他也不想来呢。
果然,就听宝玉答道:“父亲身子微痒,前些日子就开始静养了。母亲前段时间累狠了,太医也让养着。大哥要在父母面前伺疾,实在是走不开,所以才差我过来给薛大哥哥贺喜。”
这话说得有板有眼的,让子腾着实喜欢着,又问了他几句功课等语,发现这宝玉也是读得甚是通透,就更喜欢了。联想着自己的孙子跟宝玉同年,就动了要把孙子接回来亲自教导的念头,再想想儿子,唉,儿子还是在外头再多待个几年才好。这也算是皇上还信得过自己,压着这小子打磨,不然,这捧杀二字最是让人防不胜防的。而大外甥珠儿,回来有段日子了,还是晃荡着,也是皇上要晾着的意思。这小家伙也不急,整日里除了看着家里的营生,竟然都不和人应酬,怕是很得了皇上的眼啊。也真是,好歹是那狐狸的儿子,怎么会连这些都不知道?
甥舅二人相谈甚欢,也算是把这场酒给对付过去了。
不说这一晚上薛蟠如何小登科、被翻红浪,而夏金桂看着五大三粗的新郎如何的失望、又被如何的折腾的,这一晚上就过去了。金鸡啼晨,夏金桂纵使在家如何娇惯,但还是知道这些个礼数的。虽然心里失望,身子又累,晚上又没敢怎么睡实,夏金桂还是硬撑着身子起床了。只是她再怎么着,昨日还是个黄花大姑娘,这洞房之后的场面还是看着害羞的,又磨不开脸就这副样子叫人进来服侍,看着屋里渐渐亮了起来,又担心误了时辰。实在没法子了,再下了狠心去摇晃薛蟠这光光的身子。
薛蟠昨日也累,又被灌了好些酒,晚上又劳累出工了,再加上平时就不是早起的人,这会子睡得正熟,哪里还记得这是他成亲后的第一天,更记不得身边推搡他的是他新娶的小媳妇儿,这就不耐烦了,一巴掌就把这推搡他的人给忽了出去。
薛蟠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这下手也是个没轻没重的,夏金桂也没料到有这么回事,这下子就给忽了个正着,惊叫一声就一下子就给推到了地上。这一摔,加之疲劳的身子骨,夏金桂一下子还真起不来了。
新房外头,那些人早就候着新人起身了。特别是薛王氏身边的嬷嬷,可是要来验看这落/红的,也来了一会儿了,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心里嘀咕着,还是太太说得对,到底出身太低,都没个规矩的,这老早晚的了,还没起身。这边正不耐烦着,就听见屋里一声惊呼,又是一大响动,就急了起来,就拍着门呼叫新奶奶了,没想到用力大了些,昨晚这门是喜娘退出时轻轻反扣的,薛蟠醉醺醺的哪记得插门,这一拍门就开了。嬷嬷也是急了,当下就踏了进去绕到里屋,这下子,窘了。
正文289开战
289开战
这下子,可不是一个尴尬就可说完的,这嬷嬷进了来,身后当然也跟了一帮子原本在外头候着的人。这一转到里头,就看到新大*奶衣衫不整的倒在地上,当然,这衣衫不整还是说得轻的……
而新郎倌儿他们家大爷还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虽然身上还搭着薄被子,但薛蟠睡觉不老实,才刚又有了动作,这被子也就成了只胡乱的搭在身上了,谁都看得出,这大爷身上是光着的。
这下子,这帮子人进来不是退了不是的,更不能僵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不过,还好,这夏家姑娘的陪嫁丫鬟也在边上,这会子他们倒是打了头阵,虽惊叫着愣了一会儿,还是凭着本能马上就过来去扶起他们家姑娘,还有人取了衣裳给姑娘披上。
薛蟠本来就被推搡着有些个醒了过来,现在屋子里头这样一混乱,他也给闹醒了,睁开眼原本想发火怒骂的,可是入眼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红色,才让他想起了这是他的新婚第一天。看着新媳妇儿委委屈屈的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他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含含糊糊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就坐在地上了。这大清早的,闹腾个什么劲儿。”
被吵醒的人脾气总是不好的,虽然因为这是新婚第一天,薛蟠有所克制着,但还是声气不好,一顿胡乱的挥挥手让人都退了,只是留下几个平时伺候他的人。他原来就是个不讲究的,没觉得这样裸着身子让丫鬟们服侍有何不妥的,就让人服侍着更了衣,然后准备梳洗。
夏金桂可受不了了,原本她就在不好意思,可没想到这样难堪的暴露在那许多下人眼前。现在虽被服侍着更了衣,遮掩了身子,但这难堪又岂是遮掩得掉的?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更让她生气了,她的新婚丈夫,做下这一切的人,非但没有一句关心,还没有好声气地和她说话,接下来,更是大大咧咧的这样光着让丫鬟们服侍,哪有一点把她放在眼里,又是哪里顾忌着她的感受的?
只是,夏金桂到底还是才出嫁,猛地一下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心里还是有所不安的,也就在次忍下了怒气,由着人服侍着打扮了。
这样一闹,时候也不早了,嬷嬷检查了白布,也好去回话,临走时还不阴不阳的叨咕着什么好早晚的了,太太和姑娘可要等急了。这样一叨咕,薛蟠也急了,顾不上用了早饭,就拉着夏氏去薛王氏那里。这薛蟠不是个体贴的人,惦记着母亲妹妹,路就走了急些,可对夏氏可是个折磨。昨天忙累了一天,又不敢多吃东西,晚上又被拉着做了苦工,一晚上没好好休息,早上一番折腾,现在空着肚子,又累又饿的跟着薛蟠后头,只想气得哭。好容易来到薛王氏那里,早已经气喘吁吁的了。这一路疾行的,身上脸上出了汗,就算出来时再怎样的收拾打扮的,这会子也有点不太好看了。才一进门,薛王氏看着这夏氏的样子就直皱眉。
薛蟠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才一进门,就嚷嚷道:“昨日我喝多了,今儿早上起不来,倒叫娘和妹妹等久了,我这里先给娘和妹妹赔礼了。”说完就作了个大揖。
薛蟠说的是大实话,薛王氏也知道他平素不是个早起的人,只是这会子说这个,到硬生生让她听出不同的味道了,这难道是要护着这新娘子?心里就更是吃了劲儿了,看着夏氏的样子就想要先训斥她一下子。
薛蟠等人来之前,嬷嬷已经过来了,把早上的事情给回了,因为要顾着宝钗这个姑娘家,所以那婆子只是才凑在薛王氏的耳边简单说了说。虽然宝钗没听到什么,但看着母亲变了脸色,就知道没什么好事的,那婆子又是母亲派去哥哥那里的,料想这一准是这新嫂子哪里不对了,因为如果是哥哥的话,母亲可不会那个样子。
现在看母亲的声色,宝钗怕实在弄得太僵,也就打着圆场道:“自己家人,哪要这样客气的。好了好了,母亲还在等着喝儿媳妇的茶呢。”
既然宝钗这样说了,薛王氏这个面子还是要给宝钗的,也就示意让人端茶摆垫子。夏氏还没喘匀了气,就听见小姑子说着快敬茶的话,她可不知道这是宝钗为了她好,只是肚子里犯嘀咕着,急什么急,没看着自己这边还没缓过来啊?这样一来,不光对着薛蟠咬牙,对这宝钗印象也不好了。
既然婆婆发话了,夏氏也没的说话,努力调匀了气息,上前去,捧起边上人端着的红漆盘子里的茶盏,跪在垫子上,高高举起茶盏过了眉,开声道:“儿媳妇夏氏请太太喝茶。”
只是等了一会儿,并不见手上的茶盏被接了过去,夏氏没有法子,就只能继续举着,等了好一会儿,手都发酸了,还是不见薛王氏接过去,心里知道这个是婆婆给的下马威,只有忍着,硬挺着。
薛王氏一直等到这茶盏晃动了,才伸手接了过来,要不是这茶泼出来不吉利,她还真想让这夏氏多举一会儿。端过茶,只轻轻的碰了碰唇,就搁在一边了,示意边上跟着的人把给新媳妇的礼递了过来,当着夏氏的面打开,是一副宝石头面、耳坠子及一副配套宝石镶嵌的宽边金镯子,也算是有点价儿的。薛王氏说道:“这几样东西,就给你戴着玩儿吧。”接着并不亲身递给夏氏,而是转手给了身边的人,示意放在了红漆盘子里。这一套动作,虽然规矩不错,却是一点没有亲热劲儿。
夏氏叩谢过后,薛王氏才让她起身,让她见见妹妹去。这下倒是很快当,宝钗也很给面子的亲热的叫了声嫂子。夏氏总以为这下子就算好了,才放下提了的心,就听到薛王氏吩咐道:“把桂香扶出来吧,让她给大*奶也敬个茶,也就算都妥当了。”
转头对夏氏温言道:“桂香身子重了,所以要小心些,我才让人扶着她的。”
这夏氏一下子搞懵了,她知道薛蟠屋子里是有人的,可不是该当回屋里她坐着才让那起子人磕头的吗?这又是怎么回事情?还在疑惑之间,就见人扶着一位有着身子的年轻女子出了来,看着身子,怕是月份不低了,虽开了脸,但还没有梳头。这夏氏心里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来,薛蟠的房里人竟然在她没过门时就有了身子,这算什么,明着下她的脸现在,这新婚敬茶的时候,婆婆还让这贱/人给自己也敬茶,这已不是下脸了,这是明晃晃的甩她的大耳光比早起时薛蟠半梦半醒间忽过来的巴掌更让人难以忍受。只是她能说什么,她好说什么?才刚婆婆的话还在耳边呢,身子重了,要小心,让人扶着,这不就是说让自己意思意思,不要让小/贱/蹄/子真的跪下去吗?
夏氏脑子虽然还能动,可是身子已经木住了,现在给自己敬茶,是不是放在明面上告诉自己,这一生下儿子,就抬成了姨娘?眼看着这叫桂香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这夏氏想避过不受礼,不想认了这个事,想索性撕开了大闹一次,可酸软的身子提醒自己,不行啊,已经没有退路了。
看着那个叫桂香的捧了茶,走到自己面前,就要跪了下去,夏氏心里一横,那骄纵的脾气就发作了,再也不想忍耐了,就做听不懂,让这小贱/人直直的给自己跪了下去。这一跪了下去,就听见边上的人的抽气声,夏氏听着,心里忽然痛快些了,竟盯着看着这人给自己行礼,听着这人问好,一丝一毫的也不急躁,好啊,你们要见礼敬茶,自己就让你们好好的见这个礼敬这个茶。
桂香没有法子,依足了礼捧茶道:“桂香给大*奶敬茶。”
夏氏听着这贱/人的名字就已经是火大了,自己闺名叫做金桂,这小/贱/人就叫做桂香,薛家,真是欺人太甚。这会子这贱/人敬茶,夏氏不敢明目张胆的晾着她,但是还是想让她吃吃苦头,忽然一笑,对着一边无聊坐着的薛蟠道:“大爷,这丫头叫桂香,倒是个好名字,只是犯了我的名儿了。知道她是您屋子里的,万事您作主,我逾越给改个名儿,您看可使得?”
薛蟠正无聊着呢,巴望着这事儿早了早好的,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名堂的,胡乱的挥挥手道:“使得使得,有什么使不得的,不就是个名儿吗,快当着点,爷我可是饿着呢。”
夏氏一听,就笑开了,自己这丈夫可真是个二百五。好,既如此,老妖婆,我们就斗着,看是我这个枕边人厉害,还是你这个死老婆子能拿得住他。原本还想依着家里老娘的话,先把你这老妖婆给稳住了,拿了这府里的钱权再收拾你的。现在你既等不及,那自己也不客气了,抓住了你这个傻儿子,慢慢收拾你还费什么劲儿?
正文290远客
290远客
薛蟠的一句使得,让夏氏笑开了脸,却让薛王氏彻底的脸黑了。听听着夏氏说的什么话,这就越过了自己去?先头就那自己的话当耳边风,现在有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才成亲第一天,还才刚敬了茶,这就这样了,以后还不翻了天去?偏偏是自己的儿子还答应了。这儿子是怎么回事,这才以娶了媳妇,就这样听媳妇的话了?
当下,薛王氏就把手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拍。薛蟠被这声音一吓,看着自己家老娘的样子像是生气,可是又不知道生的什么气,就傻傻的问道:“娘您这是怎么啦?”
薛王氏当下就要开口,可是宝钗皱了皱眉,拉了拉母亲道:“娘,有话还是等下说。再说了,桂香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这样跪着可使得?”原本,宝钗是不想在这种说这个话的,免得才一开始,就让嫂嫂对自己存了看法,只是现在眼看着娘要发火,只能先缓一缓,其实这个桂香如何她并不关心,只是她肚子里还有薛家的骨血,万一有个好歹的,娘心里肯定不好受。
哪想到听了宝钗的话,薛王氏还没怎么样呢,薛蟠倒是先急了起来了,这可是他头一个孩子,当初知道有了这个孩子,他也是很高兴的,还对桂香问寒嘘暖的,现在虽然对这个桂香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可对孩子还是喜欢的,这一下看着桂香就心疼了,也不等别人开口,就咋咋呼呼的说道:“是啊,夏氏你墨迹什么呢,有什么不好等会儿再说啊,还不让人快起来?”
夏金桂一阵怒气攻心,好啊,感情你们一家子合起伙来为难我,婆婆是这样子的,小姑子也是这样子的,这个新婚丈夫又是这样的听不懂人话,为了一个小/贱/蹄/子这样说我,可是这一回这夏氏金桂随气得差点吐血,也只能忍着。她虽骄纵,却不是傻子,现今之计,唯有把这二百五的丈夫套住了马嚼子牢牢的握在了手里,才能过日子。现在暂且忍着,来日方长。
于是也就接着薛蟠的话头,接过了桂香手里的茶,饮了一口,道:“既大爷发话了,那就先起来吧。这名儿等我慢慢想来再说,我原不知道有你这个人,所以也没备下见礼,这样吧,这个你且收着,也算是全了这个礼。”
说着,竟然从手上要褪出了金镯子下来给桂香。桂香一看,傻了眼,她就算日后抬了姨娘,也没资格穿红的,戴金的,虽然知道这是新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