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这个样子吞吞吐吐的,忽然之间要学画画了,问他为什么要学画画,他也不肯说,问他在忙些什么也不肯说。弟弟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何曾这样对自己不坦白过?除非他是有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小秘密,那这个时候的少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小秘密呢?
贾珠一下子觉得宝玉得好好看着,要是喜欢上哪个丫头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想着宝玉以前在爹娘面前说什么要一心的一个人好的话,就觉得有些个麻烦。先不说能不能真的做到一心,但是以弟弟这样的性子,要真喜欢上那个小丫头了,绝对会用心了,那以后成了亲怎么办?再就是,自己老娘那边还有个说法的,不太喜欢俄日子房里早早的就有了房里人的。
贾珠这头起了疑心,心里想着对策,不管如何,还得先仔细观察一下这个宝贝弟弟才好,而且在要套套话儿。他也不相信,他弟弟就能瞒过他的眼睛的,说不定,就是自己想多了。主意已定,贾珠也不继续为难弟弟的,这不是还要在芝儿面前给弟弟留些个颜面吗?
于是,贾珠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圈定了宝玉要补的功课,又和老师商谈了一下接下来的进度,才离开了前院去了榴院。
要说贾珠现在的日子是比较悠闲的,回京的第二天就递了折子等候觐见。这两天皇上还没有召见,贾珠不知道皇上接下来会对自己如何安排,也不想让人以为自己到处专营,又和贾政分析了下形式商量了一下对策,所以就在府里歇着,外头的应酬一概推了。
天气虽然热,但这样悠闲的日子却是好久没得了,听着弟弟说了父亲起了个园子,如何如何的好,那里避暑如何如何合适,虽然心动,但想着还要等着皇上的传召,也就歇了心思,更何况现在又发现了些个事情呢。
贾珠到了榴院时,子肜进宫还没回来,只是贾珠这回不是找他娘的。他是特地找子肜身边的嬷嬷的。他知道自己娘只把八卦当作小菜过饭下粥的,可他就不同了。这么长时间没在府里,是要让老嬷嬷好好给自己说说故事了。
贾珠这边在他娘那里听着府里的旧闻,重点当然是在他的宝贝弟弟身上,而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了老太太所关心的对象。
老太太对于这个牵挂了好久的孙子很是宠爱的,而且,现在看来,这珠儿还是府里最出息的一个孙子,以后着府里有他撑着门庭,也算是很让自己放心的。不过,这珠儿已经二十有四了,膝下才一子一女,还是有些个单薄。瑚儿身子单薄,但也有了一子一女了,这样也尽够了。珠儿不比瑚儿,以后他们这一支还指望着珠儿呢,现在才一个儿子,怎么够呢?这石氏自打生下了芝儿,就没有了动静。赶明儿,还是找个善内妇科的太医给着孙媳妇把把脉,好好调理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怀上身子。如果不行的话,就再给珠儿指上两房人。虽然说嫡子才是根本的,但如果嫡子不可得的情况下,有几个庶兄弟帮着也是好的,当然,这庶子还是要好好调/教的,要让他们明白何谓掌家何谓管家,如何一心帮衬着嫡子。
想到这里,老太太又想到了这大房的贾琏。说起他,可是更让老太太操心的,到现在房里通共一个平儿,膝下只得一女,这怎么使得?自己原来是疼着凤丫头的,也知道他们小夫妻感情好,房里插不下别人,可是如果这耽误了子孙后代,那就是大不孝的。看来,自己得敲打敲打凤丫头了。
还有宝玉,也是不不让人省心的,不过这倒不是孩子不好,只是这孩子他娘实在是性子左。当初为了给珠儿指个房里人,这儿媳妇就同自己闹上过一回,难不成到了宝玉这边还要来上一次?
老太太越想就越烦心,又想着黛玉身子虽好了些,但也是有些个弱的,除了这个身子,黛玉就是自己最满意的孙媳妇,且不说这样貌长得出挑,又是聪慧,就是冲着她是自己外孙女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想着这样的女孩儿,自己打小里宠着的,如何能到旁人家里受苦的?再想着自己早逝的女儿,在娘家时身子骨是那么的好,可是嫁到了林府,没几年就糟蹋成那样了,这还是碰到个没有婆婆小姑、丈夫又宠爱的呢。
可是如果这得像老2说的,这身子不好……
还是再看看吧,既然能养成这样,那指不定以后就更加好起来了。
夏日白天长,用了晌午饭后,小憩了一会儿,紫鹃就轻唤着黛玉起身。黛玉晚上本来就不易入睡,现在虽然好多了,但丫头们还是怕姑娘白天睡多了,晚上走了困,就更不易入睡了。所以,这每日午后,等姑娘小憩片刻后就来叫起,黛玉习惯了这样的作息,觉得也不错,就随了他们。
只是这大热天下午,太阳明晃晃的,自然不乐意动针线,也不能去外头走动,这时日如何打发?黛玉想了会儿,就让紫鹃把香点上,把琴案挪了出来,自己净手束衣后,就打算操琴。操琴要静心,而心静自然凉,也算是没错吧?
一曲谱下来,也不知是自己感动了琴音,还是琴音感动了自己,黛玉就这样沉溺在里头,半晌不成动作。最后还是紫鹃怕姑娘跪坐太久,伤了腿脚,才沏了壶茶过来,轻唤姑娘起身。
紫鹃斟了杯茶放着略略凉会儿,在笑着对黛玉道:“姑娘才刚抚的那首曲子,我听姑娘常常弹奏的,十次总有几把次弹它,可见是姑娘真心喜欢的。只是我有句话想劝这姑娘,姑娘可想听?”
黛玉本来对身边这两个丫环都是很重用的,只是这袭人跟着自己紧一些,所以渐渐的自己就依仗袭人的地方多一些。而紫鹃自从那次在宝玉面前犯了错,受了老太太的责罚,虽然服侍起自己来是更加的仔细了,但却不太爱说话了。这回黛玉听紫鹃主动起了话头,心里有些惊讶,但是还说道:“你这丫头,我又没堵着你的嘴,你要说便说,我还拦着你不成?”
紫鹃也就继续说道:“姑娘弹的是什么曲子我不知道,但听着怪好听的。只是这曲子好象是有些个凄凉,每次我仔细听了进去,就觉得心里有些个难受的。我想着,我这个听的人都不好受,何况这弹着的人?姑娘身子不好,每每弹了这支曲子都要愣上半天的,我觉得这对姑娘的身子不好。所以就多嘴说一下,我听人说这曲子还有什么高山流水,什么松涛竹林的。姑娘也该多爱惜爱惜身子,那些个曲子听这名字大概就不是什么悲伤的,姑娘何不弹那些个?”
黛玉听了这话一愣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外头有人说道:“这真不愧是我们诗社的诗魁案首,听听,连个身边的丫头都知道高山流水,松涛竹林的。跟人家一比起来,我就是个大大的俗人了。”
黛玉听这话,马上就啐道:“我当是哪个,原来是你。真不愧是个话口袋子,这人还没进来,话就已经过来了。”
竹帘一想,不是湘云又是哪个?后面还跟着摇着团扇的宝钗。紫鹃见姑娘有客了,也就不再和自己家姑娘说刚才的的事情,先对这湘云宝钗二人行礼道好,让了座,才又给二位姑娘斟上了茶。
宝钗笑着对紫鹃说道:“行了,你也不要忙乎了,怪热的,省得又出了一身汗。”
黛玉也笑着说:“我前面才说呢,这大热天的,不耐烦走动。不想就看到您二位不怕热的了。这是到哪里来的?怎么这回子就出来走动了?”
湘云走了这一段,早就口渴了,端着茶,一边吹一边喝着,听了黛玉的话就道:“可真正是不识好人心了。我们想着老天拔日的,不能光昏睡着,才特意来你这儿说说话,把你这困给混过去了,省得你夜里走了乏了。反倒是得你这个话既知道我热了,那你拿什么来来赔我的?”
黛玉听着湘云这个话头,心里也是感动的,只是嘴上还不认输:“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就舍了我的好茶叶,让你解解渴了。哎,看你这个牛饮的样子,也真真实让你解渴了,糟蹋了我的好茶啊。”
正文280悟心
280悟心
宝钗听了黛玉这话,又看着湘云这边喝边吹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杯为品,二杯为解渴,这三杯就是饮马饮骡了。云丫头这样子到真是让林妹妹给说着了。”
湘云这边正喝完一杯,稍事解渴,听了这话,不以为意道:“这又如何?这茶水本就是用来解渴的,只是那闲暇之时才被加上了这风雅的意趣。我现在不过是还以它本来面目罢了,管那么多说话座甚?”
湘云这话说得极为大气,黛玉听了不禁动容道:“好个云丫头,如此天然不经雕琢,有如此豪气,怎么让你生出这番个胸襟来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就又过了好一阵子了,直等眼看着太阳偏西了,宝钗和湘云才相携告辞。
紫鹃等众人走了后,才和黛玉说笑道:“史姑娘倒是个大性的,姑娘别怪我说话不中听,要我说,姑娘该学学史姑娘才好呢。说句不中听的,史姑娘的境遇还不如姑娘呢,她自幼父母就去了,跟着叔父过活,要不是以她这个性子,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呢。姑娘但凡要是学了她一成,这身子骨就要好上了许多乐。”
黛玉听了这话,倒有些感慨,忽又想起,今日里他们几人,湘云父母双亡,宝钗丧父,自己丧母,倒是没有一个是如意的,倒是给她生出份伤心人在天涯的味道来了。
紫鹃见姑娘脸上又露出些哀伤的味道,就知道自己这话反倒是生事了,平白的勾引起姑娘的伤心来,就忙想着说些其它的事情来引开了姑娘的思绪才好呢,于是就笑着说道:“我才听到个喜事呢,因怕姑娘脸皮薄,所以才刚就没有给史姑娘贺喜打趣打趣她呢。”
黛玉到真地起了好奇心,问道:“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小话?不要以讹传讹才好呢,依我说你们就消停些,舅母是最烦这些个东西的。”
紫鹃听了这话,一笑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顺耳听到了。况且我也不会去到处乱说的,只是想说给姑娘听,也让姑娘替史姑娘高兴高兴才好呢姑娘既这么说也对,是该遵着二太太的话,守了府里的规矩,那我就不说了。”说完,就笑嘻嘻的冲着黛玉乐。
黛玉知道紫鹃这是存心逗乐呢,也就笑了,啐道:“你这丫头,倒学会了拿乔了。还不快说?”
紫鹃这才不摆架子了,笑着说道:“今儿前半晌,姑娘在老太太屋里时,我在外头偏房里听到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和史姑娘的奶娘说话呢,说是史家现在正在给湘云姑娘想看人家呢。已经看了好几家了,合适的也挑出来了,怕是不多久就要有个说法了呢。”
黛玉听了一愣,有些自言自语道:“二姐姐及笄,才刚刚定下来,这云丫头怎么这么早?……呀,你这丫头,这种事岂是我们好说的?”
紫鹃倒是满脸不在乎的样子道:“姑娘要讲规矩,要守礼,自然是说不得也听不得这些话的。只是我们现在是私底下说说,又碍着谁了?姑娘也太实诚了些。”
这话一说,屋里倒是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黛玉的声音道:“那话可还有说仔细的?”
紫鹃一听姑娘这话,就说了:“也没什么太多说的,只听说挑的几家人都是不错的。”歇了歇又说道:“其实,史府上现在替湘云姑娘看人家不算太早的,我听人说大都是要像湘云姑娘这般大小时开始相看的。我们府上的二姑娘已经是算晚的了,这还是因为大老爷是个爷们,大太太又不经事,才耽误至今的。也幸亏后来有二太太出面了,不然,倒是要耽搁了。”
黛玉听了这话,倒是怔怔的不说了。紫鹃看着姑娘这个光景,想到,既然已说到这一步了,不如说个痛快,也给姑娘提个醒吧,姑娘待自己好,自己这样为姑娘操心也是应该的。于是咬咬牙道:“宝姑娘今年正月里就及笄了,按说薛姨太太是个精明的人,也应该为宝姑娘操心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那头管得紧没说出来,还是其它什么。”
说到这里,紫鹃吸了口气,“这几位姑娘和您境遇有相似的,都有为他们操心的人。只是姑娘您……说句不好听了,林姑爷在江南,又是个大男人家,总有不便之处,姑娘的事情怕是还是要落在老太太身上的。”
黛玉听到这里,勉强笑道:“你这丫头,难道疯魔了不成?好好的,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紫鹃本是鼓着劲说着番子话的,被黛玉这样一打岔,也有点吃不住劲了,一跺脚道:“姑娘你这是听不听了?我可都是肺腑之言……”
黛玉本来听这些就是臊得慌,可有架不住想听,见紫鹃这样,黛玉红着脸道:“好紫鹃,你怎么急了?既如此,那,那你就说吧。”
紫鹃抬着脸,对着黛玉认真道:“自从我跟着姑娘以来,姑娘就对着我好的,虽名为主仆,其实把我当姐妹一样,我给姑娘闯祸了,姑娘也没有怪罪过我,这一切,紫鹃都铭记在心呢。所以,有些话,明知道被旁人听去,我是被打被卖都有可能的,但我还是想给姑娘说说。”
“一动不如一静,我们这里就算好人家,最难得的是从小儿一处长大,脾气情性都彼此知道的了。那位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用我说,姑娘也知道,对姑娘游甚是上心的,看到个什么好的稀奇的都要给妹妹送过来。二老爷二太太又是对姑娘都好的,素来也喜欢姑娘。就是那些个姐姐妹妹的嫂子什么的也是和姑娘相处融洽的,就算成了姑嫂妯娌也不太会生了嫌隙。”
“我替姑娘你愁了这几年了,虽然你有父亲宠着,但毕竟不如母亲知疼着热的。虽说你的事该由林姑爷做主,但这爷们总不及女子心细。就算林姑爷替您另聘了再好的人家,公子王孙虽多,哪一个不是三房五妾,今儿朝东,明儿朝西?要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夜五夕,也丢在脖子后头了,甚至于为妾为丫头反目成仇的。况那家里老少上下的又都不知脾性,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吃了亏也是叫天天不应的。”
“安说你的事老太太做主也使得,让老太太同林姑爷说去,长久的把姑娘你留在府里。趁早儿老太太还明白硬朗的时节,作定了大事要紧。俗语说,‘老健春寒秋后热’,倘或老太太一时有个好歹,那时虽也完事,只怕耽误了时光,还不得趁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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