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先说自己的差事,只管有的没的打听些闲话,等司棋上茶时,也不欠身,就大咧咧的生受着。喝了口子茶,费婆子又道:“呦,姑娘这里的东西就是好,这茶我尝着是新茶吧?太太那里今年还没得用上了,倒教我跑了个巧,在姑娘这儿先吃到了呢。”
迎春一听着话,知道这打秋风意思又递了上来,心中虽无奈,但还是笑着说道:“这是三姑娘前儿才给我的,我也没怎么用呢。现在却不敢抢了太太的先,司棋,给太太送一份过去,也顺便在多包一份,给嬷嬷也尝个先。”
费婆子听了笑了笑,“二姑娘就是个孝顺的,知道孝敬太太。连着老婆子我,都跟着讨了个巧儿,实在是费心了呢。”
司棋听着这婆子厚脸皮,一点也没有推却的意思,心里就来气,只是姑娘已经说了,只得出去到了偏房,把那个沏茶的小丫头大骂了一通,这是哪来的名簿上的人,犯得着给她上好茶吗?小丫头子不敢分辩,只是在那里委委屈趣地哭。司棋不耐烦教训她,只是让她赶紧包了茶,自己还是到房里二姑娘身边站着,她总觉着,每次这个婆子来总没什么好事。
果然,才进了房里,就听见费婆子对二姑娘说,太太说了,知道二姑娘女红出色,心思又巧,想麻烦姑娘给太太做些个衣裳,不知二姑娘可得空儿?原本也不该来麻烦姑娘的,只是太太正安排着要出趟门,而这阵线上的还没到送衣裳的日子。
迎春一听,就知道麻烦来了,嫡母如此这样跟她商量着说话,她要是推三阻四的,那就是不孝顺了,只能笑着应承了。费婆子也不客气,当下就把尺寸给了二姑娘,还说到,太太也体恤姑娘的,知道时日赶了些,这衣裳的料子样式也不用太好的,只要看着像样不丢脸就行了。
司棋一听就肺都要炸了,这不明摆着说要好东西嘛?只是毕竟是太太,姑娘还是得孝敬着,所以她也只能忍着。没想到这费婆子还没完呢,又笑着说,既然姑娘这里要给太太做衣裳,想必会有多的零碎下角,老婆子也托大开个口,问姑娘要些个碎步片子,不拘是糊个鞋子,弄个摸额的,还是做个包袱皮儿,都使得。
司棋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开口道:“嬷嬷说得到好呢,只是这会子是要给太太做东西,要先紧着太太呢,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剩下的,嬷嬷不急的话,就先等等。要是急的话,就不太好办了。对了,我才想起来,才刚小丫头来说有些个小丫头子替换下来的旧衣裳要施舍出去给叫花子,嬷嬷实在等不及的话,就翻检看看有没有合用的。哎,只是这说出去也太不好听了,瞧我出的是什么乱主意,还往嬷嬷不要见怪才好,我这也是替您在着急呢。”
这费婆子听了果然气鼓鼓的,也不多坐就走了,只是临走时还是没忘了那些个新茶。
正文241月钱
241月钱
费婆子走了,司棋还在生着气,对着姑娘说道:“这费婆子最是个会惹是生非的,姑娘还对她那么客气做什么?每回太太难为姑娘,少不得她在那里存心挑拨的。要我说,趁着姑娘现在跟着琏二奶奶在管家,说不得,寻个她的错处把她打发出去完事了。反正她这个就是满头小辫子的,不怕找不着。”
迎春听了这话,摇着头道:“你这丫头,也是越发的没了规矩,她再怎么样,也是太太房里的人,由不得我们说不好。不然,二嫂子当了这么些年的家,怎么没把她给撵出去?”
“那,我们去回了二太太去?让她老人家做主,把这个惹人厌的婆子给办了?”
“真是胡说,婶婶虽然管得着这个事,可是把嫂子房里的人赶出去,不是让人看着是给太太没脸吗?这若让人说些妯娌不和的话,我就是个罪人了。况且,婶婶也为我费了很多的心思,得罪过太太了,我怎么还能让她在替**心?”迎春慢慢的说道,又看着司棋一眼道:
“我也知道你是替我难受,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无非是些东西罢了,又值得为这个生气的?只是,说句不敬太太的话,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位嬷嬷回去了,又不知要怎么生事呢?”
司棋听到这里,虽然还是有点不情不愿的,但也想到了姑娘的难处,就跪在了二姑娘跟前道:“姑娘,倒是我莽撞了,又给姑娘惹事了。”
迎春摇了摇头道:“你快起来吧,这事也怪不得你,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
还真的让迎春给料到了,这费婆子离了她那里,这口子起就顶着心肺上,心里道着,这王善保家的就一直压着自己头上,好容易给赶了出去,留下个毛丫头还要来气自己。想到这个,又想到着王善保给赶出去了,但这银子人家还是把得牢牢的,就更是不忿了。
于是再到了大太太邢夫人跟前,就胡说八道了起来,“太太,才刚在二姑娘那里,看到司棋那丫头了,就让我想起了件事,想着要跟太太说吧,又怕太太见怪,不说吧,我又不能辜负了太太,倒叫我不知怎么才好呢。”
邢夫人心情本就是不太好,听了这话,更加不耐烦起来,“你这老货,跟了我这么多年,还在我面前装乖呢。有事就说说,放心,我不会责怪你的。”
费婆子听了就腆着脸道:“倒不是我老婆子装乖,只是有些个事情觉得不对,有时不出个头绪来,就来给太太说说,给太太参详一下。要说太太以前外面的生意,折了大把的本钱,我都替太太心疼得睡不着。这王善保夫妻办事不严密,给赶出去也是活该,只是他们家还有着大把的银子,虽说是按着行规捞的过手费,只是先不说太太赔钱他们赚钱的话,这老爷怎么会不罚没了他们?这司棋本来也是要赶出去的,后来虽说是顾着二姑娘的脸面,但为什么连二太太也帮着姑娘说好话,要说着里面没有一点子猫腻,还真是有点子让人不信。再说了,据说,这二姑娘那里说是早就知道了这印子钱的事情,二姑娘没有来回太太倒也罢了,怎么这司棋也不会去同她外祖说的?而且,那会子琏二奶奶还在躺着呢,这二姑娘管家怎么就牵扯出了太太的这门子生意?”
邢夫人被提起心中的痛事,脑子就有点热了,想到那些个银子,心里痛得厉害,也顺着费婆子的话起了疑心,心里只恨得不行,连带着想到了二姑娘,好像也是牵扯在里面了,当下里连着对迎春也起了疑心,难道这丫头也在里面使坏了?于是越想就越以为是真的。想着自己生病时迎春在跟前伺候,这会子就看着不是孝顺而是在自己跟前装模作样了。嘴里不住念叨着,狠狠地说着让他们好看的话。
费婆子一看,虽然挑拨大太太恨上了这个死丫头,没想到连带捎上了这二姑娘。不过,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对不住的,只觉得能出了一口恶气,这才好呢。
只是,大太太虽然恨上了二姑娘,除了日加刁难,没事给脸子外,还真地做不了太多的事情。毕竟,姑娘是娇客,她还能真打了真骂了?而且,她还不能做得太明显了,不然嚷嚷出来了让老爷知道了,自己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就是连那个司棋,她也只能挑错再能发作,只是司棋平时不在她跟前走动,也没让她捉到错处。
迎春倒是一直还是那副不急不躁的风淡云清的样子,可她越是这样,邢夫人就越生气。这天发月钱,正赶上二姑娘迎春在大太太处请安。邢夫人故意晾着她好一会儿,才不甘愿的给她看了座儿。
听着下人报着月钱领了过来的事情,邢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迎春说到:“姑娘那里也打发人领了月钱了?只是我看姑娘虽管着家,但这银钱上的是怕还是不利索的,现在是谁替你收着你的月钱呢?”
迎春不敢怠慢,但也不好说是司棋,她是知道大太太现在是在捉司棋的错处,就不想牵扯上她,只是随便说了个二等丫头的名字,说是她提自己收着呢。大太太又喝道:“真真是胡闹,这个事情虽不是什么大事,可也是姑娘贴身的事情,怎么不让司棋给你管着?她都在做的什么,连姑娘身边的事情都料理不到?趁早回了老太太撵了出去再挑好的。”
迎春忙分说自己给司棋派了其他的事情,很是忙碌,自己这才让别人收着呢。哪想到这邢夫人听着,却是又有另一番说话,“既然你身边的大丫鬟都忙着,但这事也不能让个二等的管着。你虽不是我养的,但好歹还叫着我一声母亲,说不得我就辛苦操劳点儿,你的月钱我就替你收着了,以后你那边领了月钱就让人送过来,现在身边还有多少,也一起放在我这里,你要用个什么钱的,打发人过来取就是了。”然后又顿了顿,说道:“不过我看你也没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这胭脂水粉的,笔墨纸砚的,一应的吃穿用物,都有公中的支应。你个小小的姑娘,也不能养成奢靡的习惯,没事大手大脚的到处使钱。不过,话虽如此,也得替你留些个打赏人的,以后你每月就留个五百文的吧。当然,我这番替你思量,为了你好,也是不图你能感恩图报的。”
迎春听了这一番话,也真的不知道该对这位母亲说什么了,是能说声:“多谢太太为我着想。”
等到回了自己的屋子让司棋知道了这个事情后,这丫头就再也忍不住了,一定要到老太太面前去分说分说,不然,她们姑娘是实在让人给欺负很了。
迎春虽然也感到委屈,但想到在老太太跟前说这些话,实在是有些个不妥,只得自己忍着委屈,还反过来安抚司棋道:“这些都是银钱上的小事,忍忍也就完事了。若真要闹了出来,大家都不好看。为了银钱的事闹开来,没得让人说我眼皮子浅,就为了几个月钱,在祖母面前告嫡母的状,我成了什么人了?连累了老人为**心烦劳,这事我怎么说的出口?再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无论是他为了太太训斥我不孝,还是为了不让我委屈说了太太,都是给他添了不快。我不能为父亲分忧解愁已经是不孝了,怎么还能给他再添烦恼?再若是引起老爷太太不和,我就是更添罪过了。再说了,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能做的出,我却是说不得的。”
司棋听了这些话,倒是也不敢轻易的行事了,只是越想就越替姑娘委屈,也越为姑娘不值。只是一时之间,她也实在是想不出能做什么,这眼泪就急得掉了下来。
迎春看了她这个样子,叹息道:“你这丫头,没事哭个什么劲儿啊。我都还没觉得什么呢,你倒是委屈上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你这样?在这府里我也确实没有花钱的地方,哪里就有多为难了呢?你也关照下那些小丫头们,嘴紧一些,特别是别在姨娘面前露了风声,再引得她为**心掉泪的,就不好了。”
迎春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说话的人,今天为了劝住司棋不让她去告状惹事,反倒是说了一大堆的话,这会儿口干舌燥倒是罢了,就是精神也有些倦怠。于是嘱咐完了司棋也就不再多言了。
哪想到这司棋听了姑娘的话,倒是若有所思起来,只是看着姑娘有些个累了,也就先不提了,服侍姑娘吃了茶,看着姑娘拿了本书靠着桌子翻看,就退到了一旁,在心中反复演算着自己的那个盘算。
她知道姑娘今天说的都是正理,只是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以后还不知道这大太太会如何作践姑娘呢。姑娘既然说不得,她也不能替姑娘说,那就想个法子,让别人说去。到时候就算惊动了老太太老爷,也算不得姑娘的不孝了。
正文242撕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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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迎春的性子虽然不像原书中那样木纳懦弱,但也不是什么泼辣大胆的,其实,她现在能够这样处事,已经算得上不错了,只是还是过于拘泥那些个礼教了,处处忍让嫡母邢氏。大丫鬟司棋心疼姑娘,但她也是知道那些个规矩的,自然不能陷姑娘于不孝。不过道理虽然是明白的,可心中又实在不甘。姑娘说不让小丫头乱说时,她忽然想到个法子,姑娘不能去对长辈说,自己也不能在老太太二太太老爷等人跟前多舌,但如果是下面的小丫头子无意间说说姑娘近日的光景,正好被有办法的人听了去,那可不就算不上什么了,顶多是小丫头饶舌而已。
而那个有办法的人是谁,司棋思前想后的,觉得莫过于宝二爷最合适了,既关爱姐妹,又对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太严苛,最重要的,还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儿。因此上,她就让那些小丫头格外留心宝二爷的行踪起来。
宝玉当然是不知道如此一段公案的。前些日子,他一直缠着贾政跟东跟西的,倒也乐呵。那日回了屋里,其他贴身服侍的人都不在,只晴雯一个在看着屋子。他也未作多想,只等着晴雯来服侍他更衣梳洗。晴雯本来也就是做惯这些个的,服侍起来自然是妥帖。只是,这次晴雯又与以往不同的。往日里,对着二爷可是有说有笑的,只现在从头到尾的,愣没吱过一声,虽也没端着脸子,却也装着一幅低眉顺眼的恭敬样子。
宝玉就是再粗心也不会没看早这些个不同的,可何况他本就是一个心细体贴之人,略一沉吟,就知道了症结所在,想想这一闹也是有日子了,再拖下去就不太好了,于是就笑着对晴雯说道:“怎么,气还没消呢?也亏得你还憋得住。”
晴雯听着这话就想还嘴,只是才张开口就又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给憋了回去,这嘴张了两三张,最后还是一声没吭,只管低头做事。
宝玉看了这个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不说话,不知道还是在和我赌气呢,还是想明白了。你手上好,又本就比别人长得出挑,在我身边这么些个年,我也知道,你的心是好的,只是嘴上有些个不饶人的。只是你要知道,我知道你的好,太太知道你的好,就是老太太也知道,所以你在我这里偶尔的使使小性子的,也没人说什么。只是,你除了在我跟前,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就不出去了?若在外头也这副样子,人虽看着老太太太太的份儿上,看着我的脸面,不同你计较,但总是不能长此以往就这样子的。更何况,有些人,你也是知道的,就是看不得人好过,总想着抓人错处的,说不定,这眼珠子早就盯着你呢!再一个,往后你长大了,嫁了人,也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