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拿纸划拉着,最后圈定在药店上。虽然她爱捣鼓药膳、点心,但前世就知道,饭店饭店,开张就烦,况这行她本身就不熟,也不耐烦培训大厨点心师什么的,更不用说她本不是光为了赚钱。但药店就不同,且不说与她所学息息相关,她脑中是大把的各种丹药方子,且药材采购走南闯北,说不定就能掏点什么稀奇物事,就算掏不着,这南来北往的故事也够可以的了,这将成为她的触须,也成为贾政的臂膀。虽说这个年代的药店经纪她一窍不通,但好歹上一世还是接触过医药器材的采购的,再者,她也并不想自己个儿出面,像她哥哥一样,找些靠得住的大掌柜和管事不就成了,至于到哪里去找这行当的掌柜和管事嘛,她不是还有哥哥嘛。
主意定了,她才起了身出门看那新开的月季,顺便让白英收拾了桌子,那些乱涂乱抹的纸白英也照着以往的习惯扔进铜盆点火烧了。农历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才略略站了会儿,就有些燥了,刚转身想进屋,就看一个别处的小丫头探头探脑的,她稍抬了抬眉,红升就笑着走开了。她也不管这些,径自进了屋。接了靛蓝递过来的茶静静品着,一杯未完,红升就进来了。原来是给他们小丫头报信的,平时子肜就让白英他们不要很拘着那些小丫头子们,只要是懂规矩的,干完了活就可以去玩,至于那些不懂规矩不知进退的当然也不留在这儿了。那些小丫头各处疯玩,况子肜也出手大方,她那里的小丫头也比别处的多些好吃的好玩的,所以与府里各处的小丫头都交好,一有什么八卦,她这里总能很快知道,今次也例外。据说是大姑娘得了什么急症,一下子连风都不能见了,连老太太都亲自关照在屋子里好生养着,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嘱咐一定不能出屋子也不能见风。就是这症候还是会过人的,所以还派人专门在大姑娘的院子外守着,这院子的人通不许出来,一有生病的就立即打发出去出钱治病,一切衣服吃食平时所用都让人送到院门口,里面的人自会接了去。
子肜听了不作声,这一切都是作孽的人自找的,以后也用不着她操心了,只可怜还旁带了身边服侍之人。
将将到了饭时,子肜去到了太太屋子,才说了几句玩话子腾也来了,太太早已明了了他们的意思,看了故意笑着说,“今儿个是吹得什么风,把这王家的二爷二姑娘一同吹到了我这儿了?怕是又一起约了来我这儿打秋风了?”
“太太果然明白,只是今儿个我已被别人狠敲了一顿,只是这别人还意有未足,还巴巴的拉着我来太太这儿打秋风,只是没成想还未开口就让太太识破了。”子腾也玩笑着接口,边说还边故意地瞟了子肜一下。
正说笑着,就有丫鬟进来回话,说是老爷今儿个陪老太太用斋不回这吃饭了,子肜听了心道正好,虽说老爷很把她和哥哥放在心上,对于庶出的子女并不太在意,但终究都是他的子女,今天的事当着他的面还真不好说出口。今天的事,怕是太太也要吃挂落,总要担一个教养不力之名吧,想着不由得兴意阑珊。
待吃了饭,兄妹俩把事一一对太太说了个明白,太太虽早已料到了这些,但听了经过还是惊怒交加,自己的一双儿女差点就着了道了,儿子倒也罢了,无非是多个女人,弄了来随便找个角落扔那里不怕收拾不了她,而宝贝女儿就差点毁了,光想想就是冷汗涟涟,今儿个只是把那个祸害关了禁闭真是太便宜她了,要不是多少还得顾着老爷的面子,这事她绝不会这样就了了的。罢了罢了,等明天薛家来过了礼正式定了亲,她就不管了,什么嫁妆婚事操办的,她倒要看看老爷老太太是怎么个说法。
定了神,太太轻声说:“今天大丫头得了急症,老太太让她静养,你们也不要去打扰了病人。前些天你们也知道,老爷有意把大丫头许配给薛三爷,因着薛家家里有了急事需赶回去,所以明天就过礼把这事定了,其他的一切从简。只是今年大丫头才十三,所以等年后才接了去。今天老太太留老爷的饭,我估摸着就是说这事呢,其他的我会同老爷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你们也别管了。”停了停,面容一肃,“今儿倒是多亏了肜儿这馋嘴的舌头,只是为娘往日里怎么说的,你统统忘了吗?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你既已知道不对,为何不早早脱身?今儿个你取巧脱了,只是你碰到了不入流的手段,以后万不可如此莽撞。可知道?”子肜忙起身垂首称是,子腾也在一边说好话,太太才摇手说罢了,接着又问道:“你这针刺之术哪里学来的?”子肜早知有这一说,忙捡准备的说了,说是以往一直对养生之类的有兴趣,家里的医书也看了很多,哥哥也帮着淘换了些回来,上次贾政送了银针,就私下学了些,没想到这次正好派上用场。太太连声说胡闹,这人体穴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人命关天,也是私下好玩的?更何况是下针的深浅轻重?如真想学,早对了自己说,自己去想想办法,只是操作起来很麻烦,师傅也不是很好找。子肜当然不想在这方面给自己找麻烦添个师傅,连称不要。太太沉吟一会儿,道:“有个防身的总不是坏事,你爱私底下琢磨,我也不拦着,只是多找些嘴紧的小丫头子练练手吧,那些人我会关照的,这事还是不要让旁人知道为好,出其不意才能制胜。今天的事我估摸着也没人有脸敢提。”
子肜看着这事说得差不多了,拿出今天的薰香末子,说起了她的盘算,才刚说完,子腾就连声道好,就是对她放弃的那个养生食铺和点心铺子也很感兴趣,说是妹妹不开他来开,惹得太太狠狠瞪了他:“没见过哪个世家弟子这样钻钱眼子的,也不怕失了身份。你妹妹的想法很好,养生食铺和点心铺子太招人眼,也过于繁琐,你现在还要读书,不要过于分神。肜儿想开药铺就开吧,家里原就有铺面,只是没有药店,人手什么的就让你哥哥操操心去寻了来,只是你一个女孩子不可抛头露面,有事就让人进府来回,这个铺子就作你的私房,本钱……”。
“本钱从你嫁妆里扣……”子腾抢着接口调笑。
“娘,你看哥哥,今儿个你不教训他我就不依。”
一句嫁妆又引来了一阵玩笑。
正文23贾敏
贾政坐在书桌前,眼睛却不知道看着哪里,他才刚破了个题,做了篇策论,才放下笔歇口气。刚刚出了正月,天气还冷着呢,屋子里点了几个火盆,倒还算可以。因怕碳气重,他又不甚喜欢熏香,所以夏麻放了好几盆子的水仙在屋里压气味。这丫头对这些花花草草有些本事,几盆水仙花期错开着倒是从年前一直开到了现在。
光阴似箭,贾政有些感慨,这个词他前世在他儿子小学作文本里经常看到,他还教训儿子说没有新意,没成想他现在对这词却多有感触。是的,光阴似箭,瞬间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九年了。来的时候这个小身板才刚虚岁七岁,现在已经是十六岁的少年了,子肜也已经十四岁了,好久没见了,她,可好?可曾想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这样分离,会这样想见见不着,哪怕是前世,他带兵打仗,或者部队练兵,从来都是精神极度专著或者忙得脚步沾地,从没试过这样的想念一个人,等他有空想念了,而她也已经在身边了,所以听她幽幽地说想你,他从来只有高兴,却从不知其中的酸涩。现如今,这般滋味他一一尝来,如果那班兄弟知道,会不会笑他酸涩书生?
三年前,老太爷殁了,他们守制二十七个月,直至去年七月除服,这间中虽不出来走动,但各种消息还是知道的。他一直与子腾书信来往,两年前,子腾得了个大胖儿子,取名王仁,王家大姑娘定给了薛家,去年过了年嫁了过去,说是身子不好不易大办,一切从了简。子肜也在子腾的帮助下开起了药店,据说找到了个好掌柜,倒也经营的似模似样,除了药材的经营,还做成药的买卖,其中一味乌鸡白凤丸更是出名,想这是个架空的年代,估计也不会妨碍了某个百年老字号。
去年正赶上是秋闱之年,所以除服后,贾政除了去了一次王家外,还是没怎么出门,就在府里和贾赦备考。秋闱既是乡试,因于秋季八月间举行,又称“秋闱”。乡试共分三场,第一场于八月初九日开考,考“时文”(又名“制艺”、“时艺”,即八股文)七篇,其中“四书”三题,“五经”每经四题,应考者选其所习之一种经考之,称为“本经”;第二场于历八月十二日考论一篇,题用孝经,判五道,诏、诰、表择作一道;第三场于八月十五日即中秋节考经、史、时务策五道。
还未进场,就感觉到与童生试的不同,门口排队等着搜身进场的考生的拘谨,搜身的严格都不可同日而语。等进了场,那一排排的号子房,巴掌大的地方,简陋闭塞,环境之恶劣,没考过的人真是无法想象,与之相比,前世高考的孩子真是太幸福了,更不要提夜间气温的骤降,昏暗的灯光,隔壁号子阵阵磨牙呼噜声,解手的高山流水声,大解的春雷阵阵,万里仙气飘扬……不足一一书来。想他这一世锦衣玉食,真没经历过这些,如不是前世的吃苦耐劳还真不容易渡过。答完卷,小心的收拾了笔墨,好不容易等着时间到了,起了封开了锁,他是第一批踏出考试院的人之一。
才一出门,还没等他四处张望,就被等在门外的寿年、福绵迎上了,旁边还有贾赦的长随元喜,满禄。让元喜满禄继续侯着,贾政避开人流,并未听寿年他们的话先上车,只站在车旁的大树下静静的侯着。慢慢的人都稀了,还未见贾赦过来,别说下人急了,贾政都有点忐忑,正想着想法子再进院中寻找,才见门口晃呼呼出来一个人,刚一踏出门框,就倒下了。不是别人,正是贾赦。赶忙扶上车一边往家赶一遍差人去请太医。
贾赦这一倒就足足卧床一个多月,病势十分凶险,哪怕是桂榜放榜都未能转移了府中人的心思。后总算渐渐的好转,众人才放了心,才又想起了桂榜的喜气。
这次贾府的两位爷都是榜上有名,贾政不用说,榜上第六名,贾赦虽说吊着车尾,倒数第五但考虑到他病成那样也着实不易。虽说他们家并不是太在意多了两位举人老爷,但喜气也是掩不住的,一洗这近三年的沉寂,大摆宴席,不光是他们家,王家的子腾也是榜上有名,这未来的妹夫舅爷互相恭贺也颇为喜感。只是这贾家太太史夫人已经放出话来,再不许贾家大爷贾赦下场了。
贾政还在这儿有一搭没一搭的神游,屋外却是一阵响动,只听得捧砚压得低低的说话声:“见过大姑娘。这天还冷着呢,大姑娘怎么就好早晚的过来了,快进屋,仔细别冻着了。”
“我二哥呢?”一个小姑娘的声音。是贾敏,贾政有点头疼的揉揉太阳穴。这个妹妹才七岁,因太太年岁大了才得的老姑娘,平时很是宠爱,所以脾气有点骄纵,但是这些个规矩什么的到还是不错的,虽年纪还小,也有番大家儿女的作派。两个哥哥里,因贾赦年纪较大,今年已经二十一,且也性子傲气,虽也关爱弟妹但总不表现出来,如果不是前些年贾政老缠着他兄弟俩也不会如此亲热,故而贾敏对着大哥总有些畏惧,平时也不多亲近。而二哥就不同,性子随和,平时总哄着她,还会讲故事,她哪知贾政只是想起前世没怎么陪着女儿长大现在有点移情罢了,总觉得二哥最好,有事没事就喜欢让她二哥陪她玩,在她二哥面前也最会耍性子。
“二爷在书房写文章呢,姑娘屋里略坐坐,奴婢去书房门外看着,等二爷一搁笔奴婢就告诉二爷您来了,您看可好?”捧砚仍低声说道。
“就这么着吧,你让夏麻来陪着我说话。”
这丫头和夏麻倒也投缘,夏麻伺弄花草的本事也挺能引着她,看她二人挺亲近的,贾政原打算把夏麻给了她,自己让太太再另给一个,哪怕是不另给人,这服侍的人也尽够了,这花草的本不是她分内的事,园子里花房的人应该比她更专业。只是他才对捧砚伺笔说了,这夏麻就哭着给他跪下,说是打小就在这儿的怎么也不离了这儿,求爷开恩,贾政本就不是作威作福的人,调动工作也要本人愿意不是?这劳动法上有规定!所以这事就罢了。贾政想着她热爱这里的劳动岗位也是好事,至少小姑娘来了也有人可以分分神,省得净缠着他一个人。
捧砚这边进了书房,对贾政回了贾敏来了,见贾政坐着没动,就笑着说:“二爷若暂时不写字了,还是快些过去吧,奴婢瞧着姑娘今儿个气不是太顺。”
“哦?”
“瞧着声气儿,怕是前儿个您特意给王姑娘寻了新巧物事送到那府里的事儿给她知道了,今儿特特地来讨伐您呢。也是奴婢嘴碎,都说了多匝回了,姑娘是要哄着的,您这厚此薄彼,怨不得姑娘有气。”
贾政听了不由得额角抽抽:“这都哪跟哪儿啊,那是我妻子,而且那些东西都是正经有用的,不是用来哄小姑娘的,给妹妹也弄一份不难,无非是多花点银子多花点时间,就是那东西放在她身边太浪费了,弄不好还要弄伤自己,那我可在太太那里罪过大了。”
捧砚捂嘴笑了:“爷留着这些话对姑娘说去,看姑娘不跟你急,非得说你重色亲妹不可。什么当用不当用的,也没定让你弄上一份一样的,只捡那小姑娘喜欢的花儿啊草儿啊鸟儿啊小鱼儿啊,或是精巧的小玩意儿,也就完事了。爷平时是顶聪明厉害的人,怎么在这些事上就是不上心呢?”
“要是把心思都放着这些事上,我看我也不要做什么事了。这些婆婆妈妈的,留着给你们女人操心吧。”
“得,奴婢总是说不过爷。要奴婢说,还是跟太太求了早点把王姑娘娶进门,让您妻子这女人来操心吧。”说完了嘻嘻一笑,也不等贾政发话,转身就出了书房,在院子里说道:“爷出来了,仔细脚底下,姑娘来了,可在您屋里等了好半天了。”
贾政没法,只得出了书房,屋门外早有那小丫头打起了门帘子只等他进屋。等他进了屋,果见那贾敏气呼呼的坐着,见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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