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怎么可能看得开!
朕抱怨多了她还动手打人,又打又骂,不分老弱妇孺,简直有辱斯文。
不过好男不与女斗,看着她老老实实听朕的命令去抄经的份上,朕还是宽宏大量地决定给她一个当解语花悔过自新的机会。
……于是她当解语花的方式就是陪朕去喝花酒。
话虽如此朕知道其实是她自己想喝,但自己莫名其妙就跟着她出来了……说起来虽然明明是个妇人却诡异地产生了男人间的友谊,这个发展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卫将离只穿了身简单半臂深衣,没有刻意掩饰女人身份,但天生气质胜似男儿,不仔细看也瞧不出来。
皇帝年轻的时候荒唐,楚京三阁四苑都熟得很,本以为卫将离是女儿家要强一时兴起,哪知从走进花街开始就完全进入自来熟模式,一走进婆娑楼找的都是内行才找得到好位置。
什么鬼?
皇帝觉得自己有教育她的必要,道:“你一个女儿家是怎么在这种是非之地混得这般熟的?”
“其实也不是我自己愿意的,我有几个结义哥哥喜欢玩,我十六岁的时候他们就带着我混遍胡姬开的场子了,你看我这不是陪你散心这才自我牺牲的吗,我这等好人家的姑娘才不想来呢。”
卫将离说完就拿着糕点转头眼睛发直地看着楼里翩翩起舞的舞娘。
——就是你自己想来。
皇帝一阵无语,正要再组织一下言语时,忽然眼角一瞥,就看见楼对面包厢里有一个眼熟的老者正左拥右抱酒池肉林着。
……看来慧妃的老父也是败絮其中啊。
☆、第三十四章 揉骨娘子
因为是慧妃的老父,也算是国丈,这要是在烟花之地碰面了,真是尴尬得两边都要钻地缝,皇帝便拉上帘子让自己掩在阴影下。
婆娑楼之所以有名就是因其保留着前朝万国来朝的盛况,楼中养着会跳胡旋舞的舞姬,那舞姬衣着大胆,薄纱下都能看得见肚脐上贴着的宝石,而中间领舞的却并非是胡姬,而是一个汉女。
这汉女也做的是胡姬打扮,只是眉梢眼底点着细碎精致的花钿,所穿的纱丽也是纯洁如雪的白纱,舞动间犹如仙女一般,不输给那夜中秋宴上的舞姬。
卫将离觉得楼里的点心好吃,顺带着舞姬的容貌也亮上三分,便转头问道:“你们东楚的姑娘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样的美人儿平时都在哪儿窝着呢?”
“这是舞伎,怎能和人家好人家的女儿相较?”
“那好人家的姑娘有漂亮的吗?”
“你说的是闺中的还是长好的?”
皇帝是不大喜欢小姑娘的,尤其是登基后就拒绝对十八以下的少女下手,理由是因为年少时娶的元后怀孕早,骨盆未长好,以至于生太子时难产而死。自那之后皇帝认为后妃过于年轻就怀孕生子乃是草菅人命,顶着太后的压力硬生生把选秀的年龄从十四岁调到了十八以上,倒是让民间戕害童女的风气也少了些。
“十六七岁的闺中姑娘总还是没长开,既然说是美人,就不拘婚否与年龄吧,说说你觉得特别的,带点传奇的那种。”
皇帝略一想,道:“……我父皇有一位窦太妃,今年四十有余,风姿不减,朕记得小时候经常去她宫里玩,太医为她诊脉时都要隔着帘子,省得乱了心神。”
关于窦太妃的美貌,卫将离是听说过的。
窦太妃,前朝降将之女,已有四十三岁了。三年前窦太妃去西山礼佛,偶遇游玩的书生,书生误将其当做神女下界,险些冒犯了窦太妃。过了几日,查到那书生家里,官差要拿他去治罪,到他家之后才知道那书生因震撼于窦太妃的美貌,朝思暮想,没两日便思心成疾病逝了。
太上皇听说了,哈哈一笑,也没治那家人的罪,这桩事倒是成了美谈。
皇帝又问道:“你我就不多说了,我见翁昭容容仪不比慧妃差,想来西秦也不是如谣传中一般尽是虎狼吧?”
“西秦那边混血的多,美人嘛……各家有各家的好,若说带着些传奇的倾城之色,刚刚花街上看见梅纹车,我想起一个女人,陶书生追求了她足有六年,到现在也没得个正眼。”
皇帝自问是个文艺青年,跟陶书生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一听陶书生都追不到,顿时来了点兴致:“说说看。”
“说起来她的故事有点吓人,我说的这个女人叫梅二娘,我们尊称她梅夫人。”
“尊称?她的武功很高吗?”
“她一点武功也不会,只会一门‘揉骨术’,江湖上又称她为‘揉骨娘子’。这揉骨术能不凭借□□而让人面容改变,或美或丑,都随她一双手。西秦的贵女对自己容貌不满意的,都恨不得跪求她出手。”
皇帝听了,只道:“只不过是女儿家想变漂亮而已,凡事富贵人家的医女都会两手,何奇之有?”
“你不懂就别胡说,梅夫人的手艺登峰造极,若是有人想金盆洗手易名换姓,只消求到她的梅纹锦车前,请她施术调理三个月,便能有一张新脸。因这一手绝技,不少权豪都视她为命中生机,江湖上无人敢动她,是天下最难杀的人,比我师兄还难杀。”
你就不能把你师兄放下一天吗……
如是暗暗吐槽着,皇帝又问道:“你刚刚说她的故事吓人,是哪里吓人?”
“梅夫人曾经是西南边陲小镇上一介医女,曾经救了一个姓周的落魄秀才,两人日久生情,结为夫妻,十分恩爱。那秀才靠着梅夫人做赤脚大夫赚的钱,考了两次科举,才考上举人,随后被西秦的一位权臣看中,殿试后中了榜眼,做了翰林。”
皇帝对这方面阅历多,便问道:“可是金榜题名而忘糟糠之妻了?”
“对,后来那权臣家的女儿看上了周翰林,周翰林推拒了两次,便决定成婚后与梅夫人和离。过了两个月,周翰林不止与那权臣家的女儿成了亲,还让她怀了一个月的身孕,二人合计了一下,带上重金衣锦还乡,去找还在小镇中为其夫赚钱的梅夫人和离。”
皇帝想这人要是放在东楚,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进一甲,撑着下巴问道:“那梅夫人定然伤心欲绝了。”
卫将离摇头道:“这你就想得太甜了,梅夫人在西秦可是被目为毒妇典范的存在。”
“哎?”
“梅夫人并未哭闹,收下了那重金,叮嘱周翰林要好好待其妻,并给权臣之女开了不少养胎的方子。”
皇帝被她一说,整个人都阴谋论了,道:“那方子有毒?”
“没有毒,梅夫人医术高明,那些方子安胎都有奇效,并柔声叮嘱他们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养到十六岁。”
皇帝道:“这梅夫人心这么宽?”
“周翰林当时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但你得注意了……所谓让那个孩子养到十六岁,意思就是那个孩子只能活到十六岁。”
皇帝顿时觉得遍体生寒,这梅夫人报复薄幸郎的方式太可怕,把孩子养大又何止单单失去一个孩子,连同十六年的亲情,十六年的心血都一并失去了。
“周翰林还浑然不觉,或许是梅夫人的方子真的好,他夫人生下的周家公子自幼便是耳聪目明的神童,十三中秀才,十四中举人,十六岁中探花,满都城的达官贵人无不羡慕,甚至于有位王爷赏识他,让他与爱女订婚。”
说到这,卫将离的眼神凉了下来,道:“那周公子年少成名,意气风发,可正在琼林宴后,回家路上遇到了一位绝色女子。”
“就是那梅夫人?”
“梅夫人那时已通过揉骨术易换了形貌,其容貌非凡尘之所想,足可称祸国红颜,周公子很快沦陷其中,日日与梅夫人在别院相会,乃至于在与郡主成婚当日,他竟然逃婚想要和梅夫人私奔。王爷大怒,亲自带兵来追那周公子,直追到悬崖边,却也被梅夫人的美貌所惑,捉回他们后,寻了个理由将梅夫人带回王府中……而那周公子被迫与郡主成亲,又听说王爷要强娶梅夫人为妾,人便疯癫了,气死了母亲。甚至于郡主来劝时,竟然打瞎了郡主的眼睛,最后一头撞死在王府门前。”
皇帝听得整个人都呆了,道:“这些……都是梅夫人有意所为?”
“周翰林丧妻又丧子,眼看官位也不保,便破罐破摔提剑去王府誓要杀梅夫人,彼时王爷因爱女重伤暴怒,命人打断了周翰林的腿,在周翰林奄奄一息时,那梅夫人款款而来,只说了一句‘我说过,只会让你们的孩子活到十六岁的’,周翰林听后,七窍流血而亡,而梅夫人报完仇,驾着一辆梅纹锦车缥缈江湖去了。”
……吓人。
皇帝呼吸窒了窒,道:“难怪说是毒妇……虽能理解她之怨怼,但这玩弄人心而手不沾血的手段未免太过残忍了。”
卫将离道:“是啊,所以刚刚看见门口的车上装饰着和梅夫人的车很像的梅纹,我还吓了一跳呢。”
“她、她来东楚了?”
“也不是不可能,我跟你说的这件事是六年前出的,现在官府还在通缉她呢,没准儿就来了东楚避难呢。”
“……”
卫将离晃着椅子,转头见皇帝浮想联翩,坏笑着拿脚尖踢了踢他,道:“是不是觉得梅夫人虽然是个毒妇,但也想见识一下她有多美对吧。”
“……”
嗯,只有男人和卫将离才真正了解男人。
“不用不承认,其实我也挺想二姐的,不过我每次见她形貌都不一样,找是找不到的。我来东楚之前她说要帮我找个身形差不多的姑娘,用揉骨术揉成我的模样替我嫁过来,找是能找得到,但我总想着别耽误人家,还是自己过来了。”
皇帝其实挺想问问卫将离是怎么想的,总不能一辈子都这么有名无实下去,但怕问出口了之后这人就挥一挥衣袖一走了之,那他就彻底没辙了。
“你喊她二姐?你和那梅夫人还挺熟的?”
“两年前我跟人打架,断了根肋骨,师兄就带我去找了梅夫人治,这才认识的。”
这就是白雪川的迷之交友圈了,都是些三观不大正的人,不过看着白雪川的面子上对卫将离都没的说。
皇帝哼了一声道:“既然梅夫人如此美貌,你那师兄难道就没有被她迷惑过?”
“这就是你不了解了,我师兄和常人不一样,不会被表象声色所饶,十几年来从来没夸过我漂亮。”
——连夸你都不会你喜欢他什么!还一脸自豪!
卫将离道:“所以我不用打扮,反正打扮了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你到底有多讨厌化妆!
皇帝正腹诽不已间,这时卫将离转头望向对面的包厢,忽然抢过皇帝的折扇,一打开遮住半张脸,目光变得严肃起来。
皇帝问道:“你怎么了?”
“你别露面。”
皇帝疑惑,微微挑开了身前的帘子,从帘缝里看到对面包厢,慧妃之父正站起来稽首相迎……对的是一个戴着斗篷、颜面掩得严严实实的人。
那覆面人背后站着一个骨瘦如柴的黑衣老者,正是卫将离回避的对象。
“你认得?”
碧瞳微凛,卫将离冷冷道——
“枯骨索徐廉……我说当年屠魔门时怎么没见了人,原来这老鬼来东楚了。”
☆、第35章 城
十年前的西武林道消魔长,密宗与朝廷勾搭在一处,慢慢失了佛门的正道之风,渐渐不插手江湖中事。彼时朝廷专注于太荒山战事,无暇内顾,这些魔道门人便肆意搅风搅雨,于是西武林中便以白骨灵道为首,这支魔宗的门人大多修有邪门心法,有好食处子之心的,有好挖婴孩之脑的……一时间西秦百姓夜不敢外出。
彼时卫将离年少,每隔十天半个月便要与魔道中人相杀,入江湖两年,便连杀了白骨灵道四位喜好虐杀幼童的长老,一时间魔门恨之入骨,蓄谋围杀卫将离,哪知卫将离没杀掉,她的一位朋友却是误中埋伏,力战而亡。
卫将离闻此噩耗,在那位朋友灵位前磕破了头,誓要为其报仇,纠集当时性命相交托的挚友,结义为清浊盟,结义当日,二十几位散客豪侠臂系白麻、一齐杀入白骨灵道道场,卫将离带头将魔宗宗主枭无极腰斩,随后更是将整个道场上千魔人血洗一光。在那位朋友头七时,清浊盟之人将血染的白麻供在其灵前,恸哭送其出殡。
而最后,由于卫将离在这场诛魔行动中雷厉风行,又首杀魔宗宗主,众人便推举其为盟主,又在西武林诸门会武中斗败群雄,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西武林的共主。
卫将离与那枯骨索徐廉的恩怨便在此,何况她在成为盟主之后,对西秦残余魔道赶尽杀绝,直逼得徐廉自西秦出逃,这桩深仇大恨,若是在这里暴露身份,那徐廉怕是非要生啖其肉不可。
这么小声与表情凝重的殷磊一说,后者便目光诡异地看着卫将离。
“你怎么跟谁都有仇?”
“谁让这些个冤家都往你家地盘跑呢。”卫将离一副自己很委屈的模样,又道:“我那会儿不是年轻嘛……早知道有这么一出,在西秦我就把他做掉了。”
——凭什么说我事儿多!你事儿也不少好吗!
殷磊也知道她现在武功全废,若那人真的如卫将离说得那般可怕,他的暗卫能护住他,能不能护住卫将离便是另说了。
“我让暗卫护送你先走,你出去之后便直接回宫吧。”
“干嘛呀,我还想多看一会儿呢。”
卫将离却丝毫不见紧张之色,还笑嘻嘻地道:“跑不掉的,全东楚找不出第二个有我这样绿眼睛的人,他们的包厢又在楼梯口,我怎么走?不过你放心,白骨灵道的人对我一向闻风丧胆,便是他认出来了也不敢先向我动手,没准我还能唬一唬他呢。”
——你咋那么虎呢?
卫将离摇着扇子又道:“说起来徐廉这老鬼也是个心气儿高的,他旁边坐着的那藏头露尾的人是谁呀?”
“你不要问了,不是该你管的。”
“这么说你认识咯?”卫将离好奇地看了一眼正与蒙面人交谈的老者,道:“那紫绸衣老头儿,肚圆唇厚又秃额,想来平时说话多鞠躬少伙食好,是个高官吧……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呗,都是一起喝花酒的交情了,我保证不往外说。”
殷磊对卫将离的价值观产生了绝望之感,只能暂且把她当条汉子看,道:“那老者是慧妃之父,他对面的人,看模样仪态,多半是我二弟江都王殷焱。”
“哦,就是你那个发麻风的同母弟弟吧?”
“嗯。”
卫将离想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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