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老妈一边炒菜一边吩咐我把桌子擦一擦,有王博在旁边宽宽她的心,她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我拿了快抹布,去餐厅擦桌子。
王博系着围裙走出来问我:“没事吧,安静?”
我冲他笑了笑:“没事,能有啥事啊。”
王博摸了摸我的头,手上还带着菜叶子:“都会过去的。”
我嫌弃的推开他的手:“别在我头上擦手,我今天不想洗头。”我朝厨房努力努嘴,“再不去切你的菜,那边锅可烧红了啊。”
王博吐了吐舌头,突然回过神来似的,火急火燎的跑回了厨房。
看着他高大而又狼狈的身影,我笑了。
、(三十二)幸福不能等价交换
晚上;王博回去了;家里又恢复了安静;那原本伪装的热闹迅速的消散了。
老妈坐在客厅,盯着黑漆漆的电视机发呆。她一定又在想念老爸;平常这个时候正是老两口闲话家常;其乐融融的时候。只要有空,老爸都会在晚饭后陪着老妈在客厅坐上两个小时,或看书,或看电视,或时不时的讨论两句剧情和邻里之间的趣事。看似很普通的生活,在失去的时候就会显得愈发难能可贵。
“妈,我陪你看电视啊。”我走过去,拿起了遥控器。
老妈摆了摆手:“哎;不看了,不看了,你爸都不在家还有什么意思。”
老妈站起身来,默默的回了房间,后面的衣服向上翻起,露出了里面的衬布。老妈是爱美的,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将自己整理得优雅精致,可是现在全然没有了那副精神。
我不让自己再想下去,老妈的伤心我无能为力,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能倒下。
我把自己扔在了床上,口袋里的硬物硌着我的腰,生疼生疼的。我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串钥匙,那是出事的那天早上天睿给我的新房钥匙,我虽然没有去看过,可是无论我换了几件衣服,它依然会在我的口袋里,时刻准备着。
“安静,不管怎么样,我会把新房装修好,我会等你来。”
高天睿离开时的话在我脑海中反复回荡,我觉得心像被人捂住了一样,闷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悄悄的出了门,漫无目的的游荡着,我希望外面自由的空气能让我的头脑变得清醒。
已经是夏天了,过了今天再有一个月就是我和天睿定下的婚期。
我在外面徘徊了很久,终于还是走到了那套新房的前面。
我掏出钥匙开了门,明亮的月光从落地窗射进来,将整个屋子映照得朦胧而又清冷。我没有开灯,也不敢开灯,我怕满屋的温馨灼伤了我的眼睛。
开放式的厨房,白色大理石的台面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大红色的橱柜,餐厅和客厅的摆设统一的以白色为主,点缀着大红色的沙发,墙壁上我和天睿的合影用大红色相框装裱一新摆成心型图案。
沙发对面的墙壁上挂着我和天睿的婚纱照,我依偎在天睿的怀里笑得娇羞甜蜜,天睿搂着我的腰儒雅而帅气。
如果,如果……我们会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我用手抚摸过所有的摆设,慢慢的走上了楼梯。我们的卧房设在这套复式楼的二楼。
楼上是一个整体的大空间,卧室也是半开放式设计,一排书架隔开了卧房和书房。房间只有一张床,大大的圆形的,也是我最喜欢的大红色,被几级台阶垫高了。墙壁上一排白色推拉门,那是挖空的衣帽间。
房间已经被精心打扫过,装修工人应该已经撤出了这套房子,只剩下一些家用电器还没来得及添置,除此以外,一切都堪称完美。
我扑倒在床上,将脸埋在了柔软舒适的被子上,这是我和天睿某天逛商场时我一眼看中的款式,简单的银灰和银白的条纹,蚕丝的面料,简单而奢华。天睿说不够喜庆,可最终他还是买了。
我躺倒在床上,任眼泪濡湿了新被。如果在这套天睿花费了心血的新房里生活,我应该会幸福的吧?可是现实是那样的残酷,它绝不允许完美的存在。
我想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踏入这个房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和天睿之间还有幸福的可能?
想了很久,我终究想不出一个结局。我拖着沉重如灌铅的步伐慢慢的走下楼,楼下玄关传来砰一声关门声,很响,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有人走了进来,紧接着楼下的灯也亮了。
我猜想是高天睿回来了,急忙闪到了楼梯后面。我承认我习惯于做逃兵,这个时候我不想面对天睿,也无力面对。
“你喝什么?”是天睿的声音。
红色沙发上坐下来一个人,我只能看到后脑勺,有点熟悉的背影。
“我不喝。”听声音居然是王博。
“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好吧,我就不绕弯子了,天睿,事到如今,你下狠心和安静分开吧,你应该知道,你们没有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没有可能?你不是上帝,不能宣判我和安静的结局。我知道,我爸是势利了一点,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是不道德的行为,但这是我和安静的事,跟安静过一辈子的也是我,并不是我爸。”
王博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么说,你还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王博犹豫了片刻,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终于,他说:“好吧,天睿,这事你应该要知道,但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安静,她会受不了。”
王博突然提到了我,我的心莫名的往下沉,要瞒着我的事情一定是个很坏的消息。我的腿不自主的颤抖起来,我缓缓的坐在了地上,不祥的预感随着王博的难以启齿的沉默变得越发的强烈。
王博终于开口了,他说:“天睿,安静的爸爸是因为什么事进去的,你知道吗?因为有人告发,说是安静的爸爸在任外经贸局局长的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将政府用于发展对外贸易的专项资金全部投入了与他有关系的某个企业。这某个企业,以你高天睿的聪明应该能猜想到吧?”
“你是说……?不可能,不可能是我爸的公司,我从没有听我爸提起过。”高天睿情绪很激动。
王博也激动起来,两人的声音渐渐越来越大:“天睿,你别说你没怀疑过。你想想,依云家撤出了所有投资,你们损失了60%的订单,正是一团糟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有了一大笔投资进来,挽救你们于水火之中?还有,你的爸爸原本竭力反对你和安静在一起,突然之间180度的转变,迅速接纳了安静,你就没想到里面的原因?这些事情在你聪明的高天睿看来都合情合理吗?是你够笨,还是你自私到眼里只有你自己的幸福?别人付出的代价都不够引起你的重视?”
我捂住了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原木的地板上,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
“静儿,我只想问你,非和天睿在一起不可吗?”
“好吧,静儿,不管怎样,爸爸会站在女儿这边,天下的父母没有不希望女儿获得幸福的。”
老爸的话和他所有反常的反应在这一刻全部在我的脑海里涌现,我也终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可是,我居然没有发现,我居然没有怀疑。这一切的起因都是源于我,老爸是为了我强求的幸福,才走到今天的地步。他一定是不想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在高家受到委屈才违背了他一生的做事原则,用他一生最看重的名誉来换取我的幸福。而我居然自私的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扶着墙,试图站起来,我想问清楚王博的话是不是真实的,可是颤抖的手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的力量。
客厅里情绪激动的两个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楼梯后面的我,争吵的声音隔着楼梯清晰的冲入我的耳膜。
王博说:“你发誓,你摸着良心发誓,你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吗?”
客厅里没有了高天睿的声音,只传来一声沉闷压抑的吼叫,重重的拳头撞击着落地窗“哐当”作响。
王博继续说着:“我知道你也不想有这样结果,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不管你有多爱安静,你都得放手,就算为了安静。”
“不,现在,我更要好好对她,我怎么能……”
王博突然大声吼到:“难道你想让她以后一辈子活在内疚和怨恨当中吗?当她知道是你们的爱情断送了她爸爸的一生,那时候,你让她怎么过下去?”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
“天睿,你要真想帮安静,不如去找找依云,我托关系找人做过调查,这事应该和她有关,如果她手里还有什么所谓的证据,希望你能让她改变主意,凡是不要做得太绝……什么声音?”
我失魂落魄的撞到了楼梯的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王博和高天睿同时奔到了楼梯后面,看到了狼狈的我。我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只有不断奔涌而出的泪水宣布着我的存在。
我听到有人喊我:“安静……”,然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周围变得好安静,好安静,整个世界都被下了魔咒,完全的沉睡了。我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我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越飞越远,我想,这样也好,就让它带着我时光倒流,那么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三十三)心脏流出的血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全是依云;一会哀怨的看着我;一会伸出手来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她的指甲又长又黑;深深的嵌进了我的脖子;我感觉到了窒息与绝望。
“你等着瞧,安静!我所承受过的痛苦,我会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我又看到了老爸,很幽怨的看着我,他全身都是血,我喊他,可是他怎么都不回答我,我想抱住他;可我们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总也靠不近。我使劲的喊,使劲的喊,嗓子都沙哑了,老爸依然不理我。
而掐着我脖子的手越勒越紧,我再也发不出声音,我以为是依云在掐着我的脖子,可是我睁开眼一看,那人却是老妈,她一样的恨我,往死里的恨我。
“安静,安静!”有人在拼命摇我,那是王博的声音,他来救我了。
我终于有希望了,我挥舞着抓住前面的手,然后睁开了眼睛,王博的脸渐渐的清晰起来。
王博拿着条毛巾,不断的擦拭着我的额头,他说:“安静,你突然晕倒,把我们吓坏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大红色的床和银灰银白的线条让我的记忆开始慢慢复苏,王博的话像倒带一样全部回到了我的脑海里。
高天睿就站在窗前,手中的烟头闪着橘红的火星,眼里的焦灼在碰上我的目光后倾泻而出。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脚下却轻飘飘的,我卷着被子摔了下来。
高天睿和王博同时冲过来扶住了我。我像碰了烙铁一样躲避着高天睿的手,我紧紧的抓住王博,我喊到:“王博,带我走,离开这里,快点,快点。”
“好,好,你别激动,别激动。”王博搂着我的腰,将我从地上捞起。
经过高天睿的时候,我瞥见了他脸上受伤的表情,只迟疑了片刻,他伸出手来拦在了我和王博的前面:“你发着高烧,休息一会再走,好不好?”
我说不出任何话,只是瞪视着高天睿,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的瞪着他。我想我的眼神一定充满了怨恨,这股幽怨让高天睿也承受不住,最终也只好垂下了拦在我面前的手。
那一刻在高天睿看来,我是恨他的,但我更恨的是自己,那股挖心挖肺的恨,想回却回不去的悔与憾,彻底击垮了我最后的意志。
靠着王博的力量,我爬上了他的车,再一次昏睡过去。失去意识前我对王博说:“别告诉我妈,别让我妈担心。”
我实实在在的昏睡了几天,我甚至想过从此以后不要再醒来,就这样一直睡下去,那样我也许就感受不到那刺骨的痛,也许就能忘记所有的一切。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的爸爸因为我,正被约束着自由和自尊,我这点痛和他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我必须打起精神,面对这一切,我现在连倒下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每个夜幕来临的时候,那种锥心刺骨的悔恨排山倒海的撞击我的心,有好几次悔恨的恶魔都将我推到了窗口,无数个时刻看着楼下渺小的人们,我都想要飞跃而下。
在我身后的某个角落,在某个离我不远不近的距离,我总能感觉到高天睿的身影,我甚至能闻到属于他的特有的气息。我知道他就在附近,近在咫尺的地方,对于我们来说已是天涯。
我们已不能靠近,哪怕是对望一眼,都是奢侈。
我们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沉重,一场再平常不过的爱情却将我们都推向了深渊。
过去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天气慢慢炎热起来,夏天最热的时候到了。我和王博还有在王博的爸爸、刘伯的努力下,老爸的案子渐渐有了眉目。
爸爸确确实实将拨给本市用于外贸建设的专项资金,大部分支援给了高叔的公司,这已是不争的事实。高叔的公司也在同一时刻接受了调查,大部分资金将被抽回。好在没有收受贿赂的证据,问题并不很大,所以很大程度上会以以权谋私来处理。
因为没有新的证据,新的举报出现,再过几天,办好相关手续,老爸就可以出来了。
王伯和刘伯刻意回避着我谈论了一些关于高叔的事情,从偶尔听到的零星片段拼凑起来,我也能了解个大概。高叔的公司也因为这次事件受到重创,因此又蒙生了和依云家修好的想法。
王伯和刘伯的言语中对高叔的做法颇有微词,而我似乎对此无爱亦无恨,现在只要老爸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老妈终于松了口气,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宴请了王伯、刘伯和王博,算是答谢,这些日子幸亏有他们出手相助,也幸亏有王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才让我们平安的挺过了这一关。
吃过晚饭,我送他们下楼,刘伯有专车在楼下等着。王伯没要车过来接他,他总是趁此机会要求王博送他回家,然后父子俩可以多点时间相处。王伯挺不容易的,很早就开始又当爹又当妈,结果一个也没有当好,偏偏王博又是个儿子,两人都粗,于是总也亲近不了,又亲又像隔着那么层距离。
我目送着他们的车离开了我的视线,不知怎么的,我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在黑暗的某个车里,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我。这种感觉我很熟悉,这些天总会在我的身边围绕,但始终不会接近。
我加快了脚步,快要到大楼前时,一辆红色的跑车打着刺眼的大灯从我对面驶过来。车速并不是很快,我往旁边让了让,车子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