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意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什么,有点惊慌地看着苍生:“你会……参军吗?”
苍生静静地没说话。
运输机上的幸存者接受政府的安排,进入安全区前都得接受一系列的检查,注射疫苗,同时国家也设立了心理方面的治疗部门。这种全球性的灾难在不少人心里留下了难以消抹的阴影,在政府发出呼吁前,逃亡的过程令人绝望,很多人精神遭到重创,从此一蹶不振。每个安全区,总有一两个压抑的地方,像文明时代时的精神病院。
聂意几个因为聂一凡的“徇私舞弊”倒没有运输上的百人那么麻烦,降落后直接投入到了正常生活里。
“下午会有医师来给你们注射疫苗,别乱跑啊。”吃饭的时候聂一凡不断往聂意的盘子里夹菜。
聂意一脸阴影:“大哥,你当是喂猪呢……”
聂一凡完全没鸟他,自顾自道:“封恬跟那个外国金毛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封恬说要去看海。”聂意吃饭本来就慢,慢吞吞吃得满嘴都是,说话也含含糊糊。
苍生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吃饭,偶尔会给聂意夹一筷子,聂一凡看在眼里微微挑眉,下意识地小声道这小子对于自家弟弟爱吃什么倒是清清楚楚。
若琳在心里默默吐槽:“废话,不看这一桌子菜是谁做的。过去半年大嫂可都是哥哥一筷子一筷子喂出来的!”
“对了!”聂意忽然想到什么,差点一个激动把筷子摔了,“大哥,你之前说林远在这里,那师姐呢?她先前跟林远他们在一起的,师姐现在在哪?”
聂一凡的两排牙不着痕迹地紧紧咬了咬,“她很安全。”
聂意唔了一声,打算吃完饭去看看,聂一凡又道:“但是她精神上不太好。”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聂意道。
聂一凡:“秦风牺牲了,在我找到她之前,似乎方孝也牺牲了。”
餐桌上顿时安静下来,只有苍生在漠不关心地继续填饱肚子。若琳和小玉对视一眼,大约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聂意脸上泛白,背脊僵硬得像块冰。
“你短期内最好不要去见她了。”聂一凡道:“我安排过医师去给她作心理辅导,小楠似乎是亲眼目睹了方孝的死,加上秦风牺牲的消息,让她精神方面彻底崩溃了。她现在对其他人很有攻击性,连我都不认得,我把她安排在一个僻静的地方疗养,但是目前还没什么进展。”
聂意捏着筷子的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把筷子在手中折断。
他依稀还能记起那个笑起来云淡风轻又带着些微痞气的方师哥,搂着秦伊楠的脖子,脸上挂着因为未婚妻在身边而显得无惧无畏的笑容说着:“这该死的末世……”甚至于他们手上那枚碎钻的光芒聂意都能清楚得回忆起来。
“师姐她,会好起来吗?”聂意声音发颤。
聂一凡眉宇间显得气死沉沉:“很难说,心理方面的问题不比体肤的创伤,也可能时间越久越严重。”
聂一凡隔着餐桌伸过手,温热的手掌覆盖在聂意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聂意抬起头,看到聂一凡犹如放在阴影中而显得倍为立体的英俊五官,他眼中是一目了然的温柔之气。
他说:“哥还在。”
聂意眼底漫上一层湿热的薄雾。
若琳脸上红通通,噗地喷出一口饭。这这这这怎么回事!从刚开始就一种兄弟禁断的感觉,我哥哥跟我还在喘气好么!
“我吃饱了。”苍生把空碗一推,冷着脸刷地站了起来,大步离开餐桌。
因为他从来就是那一副债主脸,聂意倒是没察觉到他不好的情绪,只呆呆地哦了一声。
“我也吃饱了!”若琳火速扒完饭,跳出去。
“苍若琳!剩饭可耻!”小玉扯着嗓子喊。
若琳努力嚼着嘴里的饭,跑到客厅猛地往前一扑扒在苍生背上。苍生踉跄两步,微微弯着腰,免得若琳抱不住掉下来。
兄妹俩刚要说点热乎的贴心话,外面门铃响起。
“是封恬跟老白回来了吧。”聂意恰好吃完走出来,端着一杯水去开门。
门外的,是个陌生又熟悉的欧洲女人,薄唇大眼,眼神犹如刀锋般锐利,留着一头齐脖短发。
聂意还在发愣,拼命运转脑子回想这张感觉在哪见过似的脸孔时,女人已经一把推开他冲了进来。
“游隼!”她眼泪飞出,一把抱住了苍生的脖子,伏在他肩上用聂意听不懂的语言像是痛哭又像是咒骂地说着什么。
“十、十莎姐……”若琳从苍生背上爬下来,吃惊地站在苍生身边,仰头望着。
苍生的淡定像是魔咒般无法被打破,他只是轻轻用双手环住十莎的腰肢,声音漠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十莎大口喘息了几下,才调整呼吸,仍旧抱着苍生不撒手,用哥伦比亚语道:“我跟格伦在外面遇到了霍克白,他说你在这里。天呐,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她就近伸手摸了摸若琳的脑袋,劫后余生般如释重负道:“若琳也没事,太好了。”
那个动作仿佛她是苍家的女主人般,聂意看在眼里,心里像梗了一根刺般难受。他记起来了,那个照片里,做各种亲昵动作都不会被苍生拒绝的哥伦比亚女人!
聂一凡闻声出来,看到这个画面后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原来你是破军的人。”
“破军是什么?”聂意不爽地挪到聂一凡身边。
聂一凡漠然道:“国际上最有名的雇佣兵组织,被哥伦比亚跟突尼斯政府直接承认。”
苍生意识他话里的端倪,转过头跟他对视,“破军整体都在这里?”
“应该说大部分都在。”聂一凡道:“你们破军的老大跟将军达成雇佣关系,也就是说,破军也划进了统战部中为我国政府效力,当然,你们的酬金也相当可观。”
后面的聂意就没仔细听了,他默默地瞪着苍生咬牙切齿:还不松手!你到底想抱着个那个女人抱到什么时候!
苍生一点自觉都没有,倒是若琳先反应过来,往前拱了拱,不着痕迹地分开十莎跟苍生,“十莎姐,你不要这么抱着我哥哥,我哥哥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
十莎笑眯眯地摸了摸若琳的头,因为她完全没听懂若琳在说什么。
“也不要摸我啊!大嫂会吃醋的!”若琳垂着双手像只被欺负的小动物。
聂意十分忘恩负义地瞪她:摸你我干嘛要吃醋!
苍生切换哥伦比亚语道:“罗森在哪?”
“在军区。”十莎马上说:“我们的王牌机师死了,还有七名成员失联中,不过大部分的高级战斗人员都在,啧,这可是我们破军有史以来接过的最爽的一单任务了。”
下午因为统战部刻不容缓的会议,聂一凡还没把聂意揣在兜里捂热就不得不离开。
苍生的持家之道很好,即便有更重要的事,但似乎强迫症发作了,看着狼藉一片的餐桌,自觉上前去收拾。十莎在客厅等他,若琳陪她闲话。
苍生站在水池前洗碗,聂意倚着流理台看着他的动作,小声道:“我不喜欢她。”
“谁?”苍生看他一眼。
聂意冲着客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她咯。”想起照片里她和苍生的各种亲密无间,聂意就觉得心里妒火冲天。若琳说过十莎喜欢苍生,这一点让聂意很在意,偏偏苍生看起来一副没有自觉的样子。聂意鼓着脸颊道:“你别和她走那么近好不好?至少……她冲上来抱你的时候,你好歹保持点距离嘛。”
“为什么?”苍生漠然道。
聂意一愣,随后慢慢气恼般皱起眉头:“因为我不喜欢她!”
“那你以后,也别和聂一凡走那么近,我也不喜欢聂一凡。”苍生甩着手上的水,口气冲淡。
“那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苍生近乎咄咄逼人,声音显得越发冷漠:“反正就是‘我不喜欢所以不行’不是吗?你和聂一凡在我面前亲昵得过头,我有说过什么吗?十莎是跟我出生入死过的同伴,你不喜欢她是你的事,你没有资格要求我跟她保持距离。”
苍生是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富有攻击性的语言,聂意像看陌生人般看着他。
“我没资格吗……”最终在这场对恃中,聂意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了,对不起,不会再说这么任性的话了。”
他转身离开,忍不住眼眶一圈圈泛红。
第77章
苍生沉默着,几秒后,他掰碎了一个碗。
“哥哥。”若琳冒出半个脑袋出来;摊手道:“如果有一天你失恋了的话,别指望我会可怜你哦;因为你活该。”
苍生一脸阴影地看着他妹。
若琳道:“聂意哥明显是在跟你撒娇吧,结果你看看你都说了什么混账话。”
苍生仍旧一言不发,伸手要去拍若琳的脑袋,若琳往旁边一躲,哼了一声转身小跑着走了,几乎要盖过膝弯的长发束在一起像条黑色的绸缎在她身后随着动作翻动。
t形码头上;聂意一手撑着地;慢慢坐下来;双脚凌空;下面是浮动的苍蓝大海。
他取下指间那枚精致的钻戒;捏着白金素圈对着太阳观察,日光下钻石折射出异常明显的火彩。
若琳一路蹑手蹑脚;偷偷摸摸尾随着聂意,猛地跳出来扑在他背上;“哥!”
聂意被她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钻戒从他指尖滑落,扑通跌进了海里。
聂意顿时一惊,暗叫糟糕,站起来几乎想都没想就要往海里跳。若琳连忙抱着他的手臂拉住他,“啊!啊!你要干什么!”
“戒指……掉下去了……”聂意看着海面发呆。
“那你也不能往里跳啊!你知道现在气温是零下多少度吗!”若琳嚷嚷道。
聂意咬着牙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还不都怪你!”
“只是个戒指而已嘛!”若琳抱着头一脸委屈的模样。
聂意望着海面发怔。苍生送他的戒指丢了,这让他有一瞬间的恐慌,好像这是个不太好的预兆,但是马上又觉得,其实只是枚戒指而已。即便是苍生送的,也只是枚戒指而已。
“你在生气吗?”若琳伏在聂意肩上说。
聂意歪头看她一眼:“你还真是对着谁都能撒娇。”
“当然了,”若琳想只乖巧的猫咪般趴在聂意背上,轻声道:“没爹没妈,哥哥又常年不在身边,一个人的孤独生活当然要表现得很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这样我的生活才会好过一点。”
聂意看着她眼里的寂寞,摸了摸她的头发,“别忽然文艺起来啊。”
若琳笑道:“别不开心了,我保证,比起十莎姐,我更喜欢你。”
聂意面无表情:“……你这是代替苍生来哄我的吗?”
“哥哥才不会‘哄人’这种技能呢。”若琳搂着聂意的脖子道:“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中间有小误会,其实之前哥哥在厨房说的话并不是针对你的,他只是在说自己。”
聂意没说话,听着若琳掰扯。
若琳道:“虽然你们是恋人,但不得不承认你还不算很了解哥哥。哥哥他啊,虽然一直有什么说什么,但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耍傲娇。”
“挑重点!”聂意道。
若琳:“你不觉得吗?你跟聂大哥之间真的太过亲密了。”
“比起你跟苍生生,都半斤八两吧。”聂意说。
若琳摇摇头:“我们是兄妹,这不一样,哥哥疼妹妹是很正常的,兄弟间我真的没有见过像你和聂大哥这样的,听都没听过,就好像……你和聂大哥才是恋人一样。”
“可能是年龄差太多了吧,我大哥他……嗯,看起来真的亲密过头了吗?”聂意说。
若琳道:“之前哥哥说你没资格管他和十莎姐的事,其实就是在指桑骂槐。你和聂大哥之间的互动,他看在眼里很膈应,但你们是亲兄弟,哥哥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插手你们之间,他自己心里有气,就会说莫名其妙的话。”
对于苍生的别扭聂意表示很怀疑:“是这样吗?”
“身为那货的亲妹妹,这一点还是可以保证的!我自己的哥哥,我还不了解嘛。”若琳竖起两指贴在眉角,信誓旦旦道,说罢一下子又杵到聂意面前:“其实你和哥哥相互间都不算有多了解,以前要考虑安全问题,没那么多面因素可以让你们充分表现出全部的自己,现在彻底安全了,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谈恋爱了。”
聂意被她说得有点脸红,恼羞成怒地去捏她的脸:“整得跟个恋爱专家似的,你肯定背着苍生生在学校里谈恋爱了吧!”
“哼,你可不要太小看女人心了,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这是天生的优势。”若琳骄傲地扬起下巴。
“谢谢,你只是个女孩,什么女人,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聂意恶狠狠道。
“总之呢,我替我那个笨蛋哥哥解释清楚了,当然基于这件事你可以生气,但不要难过,哥哥是无心的,谈恋爱这种事他又没有经验,你要相信哥哥是很爱你的。”若琳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伸手将被风吹乱的鬓发绕到耳后去。
“我也没说什么不是吗。”聂意恹恹道。
若琳自顾自道:“这么久了,哥哥差不多也该反省完出来找你了,那我就先走了。对了,军区在哪?”
聂意指了个方向,“你去军区干什么。”
若琳走了两步,回头时脸上飞上两抹晕红,“要你管!”
“那地方不可能随便让人进的。”聂意在她身后喊,“你别乱跑。”
若琳头也没回嚷道:“我在外面等着就好啦。”
若琳的确很了解苍生,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会做什么。聂意还在码头发呆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苍生漠然的表层下掩饰着一丝惶惶的声音,他说:“聂意,过来。”
聂意转过头,苍生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冷吹满他的胸膛,垂着未扣的领口下露出几寸白皙细致的皮肤。一头桀骜不驯的黑色碎发在风中翻飞,剧烈的风让他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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