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穿著游泳裤，在零下两度的室外精神抖擞地站在泳池旁。叶成看著他只觉得一股冷风止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下意识地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王娟带头鼓掌，幸灾乐祸地鼓励道，“老公，加油，游个一圈就行。”
顾少青也随波逐流地拍手，“老爸威武，用奥运会冲刺的速度哦。”
叶成：“……”
顾少帆站在他身侧，帮他挡著时不时吹来的北风，“放心吧，我爸身体很好的。”
顾云的身体确实很好，他人过中年却因为锻炼得当没有丝毫发福的迹象，身上的肌肉紧实又不壮硕，形成了坚毅的线条，是个中年美大叔。
美大叔甩了甩膀子，毅然决然地往泳池里一跳。
叶成啊了一声，其余三人均看向他。
叶成不好意思地抖了抖，“我觉得顾叔肯定好冷，感同身受哈。”
顾云一落进水里就接著沈底蹬地的浮力向前游去，健壮的手臂毫不犹豫地划开池水，标准的自由泳姿势。
他似乎毫不在意池水的温度，速度很快地游完了一圈似乎还不够，又再游了两圈才哗啦一声出水。
众人集体鼓掌。
“老爸怎麽样！”顾云抹了把脸，刺蝟头根根竖立，笑得极其豪迈。王娟帮他把浴巾披上，然後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行了行了，算你厉害，赶紧上去洗澡吧。”
顾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哼唧哼唧上楼去了。王娟笑咪咪地目送他的背影，拍拍手，“吃饭去吧，一会儿放烟花。”
顾少青插嘴道，“妈，今天小成放不成烟花了，吃完饭就得回去。”
“呀？”王娟愣了愣，有点意外，这麽久了叶成在他们家住得都成了习惯，“有事吗？”
“呃……是啊，今晚特别叮嘱，要找点回去。”叶成当然不可能实话，对这王娟他隐隐感到有些羞愧，略略低下了头，“对不起，阿姨……”
这一副为难的样子，王娟怎麽看不出有内情，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看样子也不是吵架了，“没关系，家里事情更重要嘛。”
──其实一点不想回家。
叶成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晚上是顾少帆陪著叶成坐车回去的，王娟虽然觉得自己儿子对叶成照顾得有些过了，可一想到儿子从小到大也就这麽个朋友，而且他们两关系一直都这麽好，也说得过去便就没在意。
顾云随意套著个毛衣，尽管在冰冷的池水里游了一圈但一点事没有，全家人其乐融融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唠嗑。
顾少青心不在焉地盯著电视。
王娟无意间看了看时间，随口一问，“怎麽少帆这麽慢？”
顾云靠著沙发，脚踝搭上另一只大腿上抖个不停，插了句话，“你管呢，老王开车，不会出事的。”
顾少青道，“两个人可能会聊会儿天吧。”
王娟笑了笑，“他们俩一天到晚也不知道怎麽有那麽多话说不完，小成没在面前就看到少帆一天到晚盯著手机瞧。你说也奇怪，少帆怎麽和我们都没什麽天聊？”
顾少青有一种自己的老妈明明触摸到真相了却看不到真相的感觉，他看著自己的老妈，艰难地憋著。
倒是顾云发话，“这有啥，都是同龄人，他们又是同学，小成话也多，就算少帆不讲话他一个人也能唠上很久。”
想起叶成的特技，王娟也笑了，“也是，不然怎麽和我们家那闷葫芦成朋友。”
顾少青眯著眼问，“妈，你挺喜欢叶成的啊。”
“啊？”王娟没想到顾少青会问这种问题，很是奇怪，“难道你不喜欢？这小孩多有趣啊，和少帆又是好朋友。”
顾少青暗自叹气，是啊，好朋友，好过头了……
顾云挑眉，视线从电视机面前移开，“他们怎麽了？”
“没什麽，我就随口问问。”顾少青故作惊奇，“这个问题很奇怪吗？”
“倒不是……”王娟抬头，“少帆回来了？”
顾少帆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人只在栏杆边露了个面，“我先上去了。”
“这孩子真是的……”王娟看著果盘，“也不下来吃点水果，这可是小成特意带来的。明天用保鲜盒装点让他带去学校吧，他们现在学习也累。不对……这个天气吃水果太凉了。徐妈！”
她提高声音喊道，正在楼上打扫清洁的徐妈应了一声，赶紧下楼。
“家里我记得还有银耳吧？”王娟不确定地问，“枸杞呢？”
徐妈点头，“都还有不少。”
“那正好，小成今天买了点梨来，你帮忙炖一锅银耳梨汤让少帆明天带学校里去，冬天也燥得很，吃了免得咳嗽。”
看著王娟这个样子，顾少青不由得调侃道，“妈，你这个样子，以後少帆去住校了可怎麽办。”
“什麽？”王娟看著徐妈进厨房去，才转过头来，“你说什麽？少帆高中要住校？他想好去读哪所高中了吗？”
“也快了吧？不是都初三最後半学期了吗？”顾少青耸耸肩，懒散地依在沙发上，随手把遥控器扔在一边，“我当年还不是住校。”
王娟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大儿子，才道，“我怎麽觉得你今晚上总欲言又止呢？”
顾少青抬眉反问，“有吗？你想太多了。”
王娟咂舌，“今晚怎麽谁都奇奇怪怪的，对了，你知道小成家里怎麽了吗？看他其实不是很开心啊，我又不好问，你们平时玩在一起，有说什麽吗？”
顾云笑著插嘴，“少青什麽时候是和他们玩在一起了，你怎麽不去问少帆？”
王娟挥了挥手，要是叶成家里真的出了什麽事，多半会告诉自家小儿子。她双手抱胸，转头看向电视，“少年时候交的朋友，最是珍贵，要是真有什麽状况，有我们能帮得上就帮帮小成家。”
顾少青却道，“他们家的问题嘛……其实小成和他爸妈的关系不太好。”
这倒是王娟第一次听说，叶成从不在他们面前说自己家里的关系，王娟只大概知道叶成家里的女主人是後妈。
而且现在好像叶成还有了弟弟，这种家庭想来问题也不少。
想起之前叶成还被自家老爸扇巴掌，王娟叹了口气，“所以说，有了个後妈就得有个後爸。想当年我生少帆的时候疼得快要死，就想我一定得撑过去，不然我两儿子可怎麽办。”
顾少青一下就被给呛住。
这话题不知道怎麽就祸害到自己身上，顾云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你当年生得可快了，我记得没难产啊。”
王娟白了他一眼，“你又没生过你怎麽知道生孩子多痛，啊？比你上次被人捅出肠子来痛多了你明白吗？真恨不得一头晕死过去，哪个产妇没有觉得自己就快死了？”
“是是是，我没生过没有发言权，啊，咱看电视成麽？”顾云自是吵不过的，连忙拿著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大。
顾少青一手托著腮，手肘搁在沙发扶手上，看著喋喋不休的老妈和顺她毛的老爸，隐隐有种滑稽的预感。
要他们接受叶成，好像不是难事……？
作家的话：
不好意思发晚了，早上出门前本来想发的，但结果网老登不上去……
☆、第38章 毕业
开学後初三的学生都忙了起来。他们所要面临的人生第一场大考即将到来，在学业上也自觉了不少。
叶成和顾少帆自然也少了许多时间自由活动，也正好他现在被叶承辉有意无意地禁足。只能趁著周末还能去去图书馆，两人倒是经常在图书馆遇到白起和姚文茜，久而久之还就约著一起看书了。
不过叶成觉得有点奇怪，姚文茜这女孩以前还好好的，怎麽最近和自己说话越来越别扭……也不是，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叶成对於感知顾少帆的情绪总是比较敏感，可能也是因为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这位友人身上，对其他人在这方面反而就怠慢了许多。
然而就围观群众而言，姚文茜已经相当明显了。顾少帆当然是不会理会的，白起和姚文茜关系好，却只是担心。
她有次真忍不住了，问起姚文茜，“你是不是对叶成有意思？”
这女孩愣了几秒，脸瞬间爆红。
隔了好久结结巴巴语言错乱地企图否认。
白起看在眼里，只能为自己的朋友叹口气，这明显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了。她软了语气，“嗯，你都挺明显了，我就问问，喜欢他又不丢脸。”
姚文茜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睛，“看、看、看得出来？”
白起失笑，她虽是女孩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沾了这霸气名字的光，做事说话也从不扭捏，“是，看得出来。”
姚文茜的脸红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爆血管，“那叶……叶成他……”
“我觉得他没察觉到吧。”白起只得安慰，看到姚文茜松了口的样子，又不禁笑道，“你就打算暗恋到底？”
她这话其实只是试探，对於无望的恋爱，还不如一直暗恋。
可是姚文茜两颊发红，眼睛却发亮，想到心里喜欢的人，语气都温柔了不少，“我没想影响他学习……白起，你说，他……”
到底是害羞，没把话说全。但是同为女生，少女心思白起怎麽会不明白，但是她也同样知道，叶成喜欢姚文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种时候要真对姚文茜说得太绝对，又怕打击太严重，腼腆内向的人一向心思重，影响到中考就真悲剧了，白起只能调侃道，“这我怎麽知道，我看他成天乐呵呵的，没想过这种事吧。要不，我帮你去问问？”
姚文茜用受惊小白兔的眼神盯著她，“不行！”
“好了好了，我开个玩笑，你先专心中考吧，这才是头等大事。”白起松了口气，便挑开话题。
众人也算是相安无事，叶成早和顾少帆讨论过要一起上同一所高中。他们一个文科拔尖一个理科拔尖，都被另一科拖了点分数，这麽一算大家成绩是差不多的。反正A市的录取是拿到分数後再去报学校，到时候再看就是。
另一头，叶成在家里几乎只在吃饭的时候才出卧室，其余时间都窝在房里不出来。这也很好解释，他要复习嘛。
反正全家重点在刚上幼儿园的叶明身上，叶成也乐得轻松。装模作样，他也能做得很好。总之只要上了高中他就住校，那时候就好办了。
抱著这样的想法，叶成和家里人的相处倒越发在表面上显得融洽起来。叶承辉似乎是觉得这小子那天晚上被好好教训了一次，学了乖，听话不少，心中还觉得安慰。
周妮看在眼里，却没心思去管。上次问叶成的事没著落，她也知这孩子心里和她是不亲近了。
但是她也没法，人总有亲疏之分。叶明占了她全部的母爱了，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自己爸爸全部的父爱……
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时间是不在乎的，几个月时间在忙碌中呼啸而过。转眼，中考便到了。
叶承辉本来想送叶成去考场，被叶成轻飘飘的拒绝了。
“只是中考而已，哪有这麽娇气。你今天还要上班呢，我中午和同学在一起吃饭还能互相鼓励一下。”
叶成话说得漂亮，叶承辉也不再坚持。周妮笑道，“小成加油，考完了我们带你去吃大餐，好好犒劳你。”
对她的许诺叶成只是客套地笑笑，“这个……我和同学们约好了的，要吃散夥饭呢。”
周妮也不以为意，“啊、这样啊，那也行，那明天吧。”
叶成点点头，“那我走了。”
顾少帆早就在门口等他，见他来了不自觉地柔和了目光。
“东西准备好了？”
叶成一边钻进车里一边点头，顺手把包打开，又检查了一遍，“都准备好了。你也弄好了吧？”
顾少帆点头，见叶成脸上还是隐隐带著些紧张，便握住了他的手，“第一科是语文，没问题的。”
文科一向是叶成擅长的，他无意识地反握住顾少帆的手，“我没有紧张……好吧，有一点，但也不是害怕。”
顾少帆道，“暑假去旅游吧。”
叶成的思维被他打断，回过神来，“啊？”
“我说，你想去哪里旅游？”顾少帆慢慢说，话间带了一丝暖意。两人交握的手藏在椅背的阴影中，力度舒适，非常温暖，“我们去旅游。”
叶成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微微一笑，吁了口气，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考试一共两天。每考完一门叶成便和顾少帆碰头，两人也不讨论，闲聊两句，吃了饭就靠在车里打盹，到了时间再考下午那门。
最後一门是英语，叶成早早完成了试卷，他已经反复检查了两遍，第三次看试卷时已经看不下去了。踌躇了一会儿，他还是站了起来，成了他们考室第一个交卷的人。
交卷的人还不多，叶成走在空旷的校园里，身上似乎放下了一个重担。校门外有不少等待的家长，叶成出了校门，感觉浑身有点轻飘飘的。
王师傅站在车门外吸烟，看他出来了把烟给掐灭，表情略有点诧异，“怎麽这麽早就出来了？”
叶成点点头，“少帆还没出来吧？我做得快，就先出来了。”
他左右看看，“我去买两瓶水。”
“哎、车里有。”王师傅赶紧拉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上拿了瓶矿泉水，顺口问道，“考得怎麽样？”
叶成打开矿泉水喝了口，心里其实也没甚什麽底，但英语到底是他的强项，没得满分也不会低，便笑道，“还行。”
王师傅憨厚地笑笑，“那就好。”
两人就站在车外随意聊著，等听到交卷铃声一响，俱是停了交谈。喧闹的声音随著考生们渐渐传来，叶成眯著眼睛望著校门口，没过多久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不知为何，心情有点激动起来。他像是为了压制这种激动的心情似地叹了口气，抬头看著走过来的顾少帆，“终於考完了。”
顾少帆揉了揉他的头，“赵荣他们怎麽说？”
“之前不是说好了的麽，等著他们晚上一起吃饭。”叶成深吸一口气，笑容里少了中考的负担，显得特别灿烂，“好好吃一顿！”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忘记把另一瓶矿泉水递给了顾少帆，“喝口水。”
王师傅一看没自己什麽事了，“那少爷，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