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平村,拮据的燕家,却在十天之后,迎来和风尘仆仆的县令,亲自送来燕虺的家书和一千两银子,县令阔气的仪仗,将所有落平村村民都吸引过来。知道大官拜访燕家,一个个惊讶的合不拢嘴,当得知大官是县令的时候,一个张大了嘴巴。
在他们心中,县令就是最大的官了。能够让县令亲自来送信。可见其让他送信的人是何等身份。燕家就出去了一个燕虺,去县里参加县试,不用想他们也知道燕虺肯定是高中了。
县令看着燕家拮据的样子,当即下令,从县城中调集十几个工人和一大批工匠,为燕家建立一座巨大的四合院,并且亲自监工,建造好之后,方才离去。
燕家得到燕虺的一千两银子,还有县令临走之前,硬要塞下的五百两银子,燕家的生活,也算得上大户人家了,再加上身份高贵的燕虺在外地,燕家一时之间,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尊敬的称一声燕大哥、燕老爷。
乐的燕虺的爷爷和燕小七合不拢嘴,每天都要在村里走上一圈。用老爷子的话说,听着那声音,真叫一个舒服。
“燕大哥,你家小牛真有出息,这么年轻就做了大官了,啧啧。”
“燕老爷,今儿个我家杀鸡,来喝两杯不?”
“燕家嫂子,燕虺你是怎么生出来的,哎,怎么我家小子就是一个熊样。回去我也去教育教育一下,让他到张老夫子那里读书去。”
与此不同的是,燕虺邻居家的刘姓妇人,一听燕虺当上大官了,急忙窜到燕虺家去,拉家常啊什么的,还时常谈起燕虺小时候如何到她家趁饭,如何和她们家闺女绚香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燕虺一家自然明白刘姓妇人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自己家的小牛,虽然没有说,但是对于绚香小丫头很有好感,所以直接拿出五百两银子当做聘礼。替燕虺定下了这门亲事。
这事情一传开,好多人暗自叹息刘姓妇人下手的早。就是邻村的,得知此事以后,也叹息自己没有提早下手,让刘姓妇人抢了先。
这些燕虺自然不知道,此时的他,正随着相梦,行走在名山大川之间,体味山之巍巍,海之澎湃,河之悠远,江之咆哮。
相梦一路上,什么也没有教给他,只是带着他爬过一座座高山,越过一条条长河,度过一条条大江,淌过无数的小溪。整个水国的境内,差不多都留下他们二人的足迹。
他们渴了,就饮清露,饿了,遇上乡间小铺,就填一填肚子,或者打一些野味充饥裹腹。两人如同老友一样,交流谈论,时不时爆出爽朗的笑声,弥散在风中。
而燕虺在其中,心境越加淡然。心胸更加广阔,脸上不再是冰冷冷的,笑容多了许多。而更重要的,他走过万千的地方,游历过无数城市和乡村,见到的人越来越多,那些人的生活,也成为他感受的一部分。功利境界和道德境界理解得更加透彻。
转眼间,燕虺随着相梦,已经有了十年的时间。燕虺二十五岁,再不是稚气的少年,而是身高七尺有余的青年,时常带着淡笑的脸上,满是坚毅和淡然,清澈明亮的双眼之中,透露出跨越时间的睿智。
而相梦,在这十年里,显得更加苍老了,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眼袋重重的掉了下来,斑白的须发也完全变白,只是深陷的眼睛,更加清明,如同婴儿一样,深邃之中透露出一代明悟天地道理的狂傲。
虽然年迈,但是身体依旧硬朗,手脚灵便,只是有时候,会忘记自己刚刚所说的是什么话。
就这样,他们继续征程,五年之后,他们来到了水国的都城。相梦站在城外的山巅之上,看着繁华的帝都。眼中露出留恋之色,他转头告诉燕虺,他不想走了,他想留在帝都。帝都是他长大的地方。
燕虺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老师,原来是水国帝都人士。这些年,看着老师陪着自己一起行走过来,老师的苍老让燕虺很是不忍,想要劝老师回家,可是每次看到相梦脸上爬上一座高山之后的喜悦,燕虺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快乐,不是安享,而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所以他选择默默跟着相梦身后,对于这位与自己亦师亦友的老者,更加敬重。
这一年,燕虺三十岁,他们来到帝都,水国皇帝听说相梦回来了,亲自出巡迎接,仪式浓重无比。而相梦收取弟子的事情,他早已经知道,早就想见识一下,虽然他知道相梦两人的行程,却没有贸然打扰,纵使很想将相梦的弟子拉到自己的朝堂中,治理国家。
一直行踪飘忽的相梦,突然回到帝都。那些早已经慕名已久的天下学士,蜂拥而来,一是想请相梦解惑,二是有些不忿,想看看相梦先生收取的弟子到底是何人,有何特异之处。
可惜他们失望了,燕虺和相梦回到帝都以后,就闭门谢客,谁也不见,而燕虺则是每日陪着老师,聆听教诲。
相梦告诉他,用十五年的时间让他感受天地至大,清洗出浩然的心境,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将会传授他一声学识给燕虺。
正文 第196章 功利境界和道德境界【终】
更新时间:5…9 13:03:11 本章字数:4205
这一闭门谢客,就是五年的时间。五年的时间,燕虺几乎将相梦大部分的知识学完,领悟透彻,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浩然正气。
而这五年,相梦更加苍老了,吐字也开始不清晰,腿脚也不灵便了,躺在床上的时间更多了,大部分时间,相梦教导燕虺,都是在窗前。但是相梦的神智却是很清醒。
五年的时间,相梦的府邸闭门谢客,门口已经张起了蓬蒿,本来皇帝一直管理这府邸,这些都会定时派人清理的,可是被相梦拒接了,他说,他这一生,没有子祠,就让这些蓬蒿送他吧。
相梦的一生,燕虺后来知道,都奉献在感悟和学习儒学之上,相梦二十岁成名,游历于名山大川之间,没有娶妻,孜然一身。后来遇到燕虺,他把燕虺当做自己的儿子。
虽然相梦一直没有说过,燕虺也没有承认过,但是燕虺感受得出来,相梦对他的无微不至。
沉寂了五年的相梦府邸,迎来了第一个客人,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拿着一个磨损得发亮的陶罐酒壶,一身破破烂烂的黄色僧衣,还有一手捏着一只油腻的鸡腿,死活要见相梦先生的弟子。
轰也轰不走,最后直接躺在府邸的大门前。相梦府邸的管家没有办法,只好通报了燕虺,这时候,相梦已经将整个府邸交给燕虺搭理了。
当燕虺走出来的时候,那个和尚已经不见了。地上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
“春意绚香”
燕虺拿起字条,看了良久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向府邸走去。在管家的描述中,他不由得想起童年时候见过的那个疯和尚。
回到府邸的时候,相梦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在花园当中,看着燕虺走过来,相梦淡淡一笑,道;“燕虺,是什么人啊?”
“是个疯和尚,弟子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燕虺走到相梦身前,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这几年,相梦的耳力也降低了。
“哦”相梦轻轻的答了一声,转眼看着花园之中的小桥流水,轻声说道;“燕虺,还记得我们相见的时候在哪里吗?”
燕虺轻呼了口气,响起十五岁那年,在家乡的县城外面见到这位影响自己一声的恩师,那时候,相梦须发只是斑白,双眼清明,身体矫健。而现在与这垂垂老矣的老人相比,暗叹时光如梭,岁月不饶人。
“弟子记得,实在小河边,小河边还有一颗柳树,当时老师站在柳树下,问弟子河流向什么地方,后来告诉弟子,想要一个衣钵传人,问弟子答应否?”
相梦轻轻的点点头,长叹一声,道;“转眼之间,已经二十年了,我记得当时我问你,水必须往低处流,方才能够获得生命,是不是这就是他不得不遵从的宿命?你没有回答。”
燕虺沉默半响,轻轻的点点头。
相梦看着石桥下面的侃侃流水,静谧无声。这时候是春浓之时,花园里面百花绽放,清风带起的花瓣,落在小溪上,顺着小溪,流向石桥之下,淡淡的花香,弥漫在风中。
相梦看着溪水,入了神,如同当初站在小河边一样,久久没有说一句话。燕虺站在他旁边,同样静静的看着小溪水,目不转睛。但是不同以往的是,他的眼中,多了一丝悲叹。
过了许久,相梦这才缓缓的问道;“燕虺,现在那个问题,你能够回答吗?”
燕虺沉默少许,说道;“几于道,就是承认宿命的存在,臣服于宿命。”
相梦呵呵一笑,道;“是啊,我知道当时你知道这个答案,所以没有选择传授你知识,而是带你游历水国的名山大川,跨越江河湖海,你知道为什么吗?”
燕虺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小溪。他知道,自己就如同那小溪一样,躺在宿命的长河里面,随波逐流,宿命让他有了生命,同样因为宿命,他才有出现的机会。
相梦之所以带着他游历的十五年的时间,虽然他也有所猜测,但是那个概念是模模糊糊的,至今,他对于当初没有出口的答案,找不到合适的反驳理由。但是心中却是不再相信那个答案。
相梦没有等到燕虺的回答,他知道燕虺不会回答。他呵呵轻笑着,道;“或许你知道我二十岁方才成名的,那么你知道我二十岁以前是什么样子吗?”
相梦没有等燕虺回答,继续说道;“二十岁之前,我和你当初一样,徘徊在迷茫当中,稍稍感悟了一点大道的痕迹,整个人处于迷茫当中,处于逆命和顺命的挣扎当中。后来挣扎了五年,我选择了顺从,所以我成名了,成为水国名震一时的大儒。”
“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看到了如同当初我一样的迷茫,那是在顺命和逆命之间的挣扎,看着你,仿佛看到了当初的我自己。所以我想要收你为弟子,看看你是怎么样的选择。”
燕虺轻叹道;“可是老师你还是不忍心让我误入歧途,出手帮助了,让我随你游历名山大川,让我阅尽人间诸事,感悟世人的生活,同时以自然孕育之下,看似没有任何生命轨迹的江河山川对宿命的愤怒,让我明白,宿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不可逆转。”
相梦轻叹一声,苦笑道;“是啊,当时我明白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晚了,宿命是伴生,这一点我已经深入骨髓,不管我如何忘记,如何放任,依然改不了。而我,那个时候,就明白,自己就是清水,只会永远往低处流淌的清水,当我流动不了的时候,也是宿命离去的时候。我多想早已经勘破自己的命运啊,可惜,找不到这样的能力勘破。”
相梦言语中的苦涩,燕虺感受得到,那是一种无尽的悔恨,是对无法掌握命运的颓叹。所以他想事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命运,然后逆天改命。可惜,这样的东西,他穷极一生,也没有寻到。
此时,燕虺看到的,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大儒,不是看破红尘的智者,也不是明悟天地的浩然傲世的高人,而是一个孤苦的老人。在岁月的宿命里,无力的徘徊和挣扎。
一切,犹如昨日风雨,过眼云烟。在时间的流逝里面,慢慢磨碎,消散。
他双手轻轻按在相梦的身上,缓缓的说道;“老师没有完成的,就让弟子带你完成吧。”他抬头望着那侃侃而流的小溪水,平淡的眼中,忽然绽放出傲然之色。
“宿命,其实不过尔尔罢了”
一直在心中模模糊糊的概念,在相梦的一席话中,渐渐显现出来,露出洗尽铅华之后的璀璨。相梦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让自己明白,宿命只是加注在生命产生之时的剥夺者。
只是它加注的人多了,生灵多了,所以人们已经麻木的认为,宿命就是伴随生灵而产生的,没有宿命,就没有生灵。
相梦欣慰的笑了笑,满是褶皱的手,覆盖在燕虺的手上。清明的眼神,瞬间变得浑浊起来,仿佛回到混沌未曾出生的时候。看着远处的小溪水,不复水蓝色,而是黑雾沉沉的灰色。
良久,燕虺将覆盖在自手上的枯朽双手,拿起,然后放下,轻轻将老师双目上的眼皮推下,让他安详的离开。
这一天,水国都城中传出一代大儒相梦离开人世的消息,举国哀疼,天下读书人云集,前来为相梦披麻戴孝。连皇帝,也以学生的身份,亲自在相梦的灵柩前,叩拜。
相梦这一生,影响的不只是读书人,而是整个水国,水国皇帝在相梦这里请教所得的政策,让整个水国更加富强,将水国治理得紧紧油条,百姓富足,官员廉明。
这一天,燕虺以子祠的身份,为相梦守孝。致相梦离开人世,燕虺也没有问出当初自己关于道德境界和功利境界的迷惑,因为相梦已经给出最好的回答。相梦自二十岁开始,就处于天地境界,致死也没有参悟透彻,魂归混沌。
相梦虽然没有亲口回答,但是燕虺已经得到了答案。而且相梦也将他自功利境界和道德境界直接带出,强制感悟天地,跨越上人生四境界的最后一个境界,天地境界。
三年的守孝,燕虺粗茶淡饭,每日不再读书,而是感悟相梦留下来的东西。他知道,处于现在的天地境界,诗书已经没有任何作用,诗书说的道理,不过是天地中的枝节,而处于天地境界的他,直指本源的感悟。
守孝三年回来,燕虺继续埋身府邸之中,闭门谢客。相梦的离去,让水国的学士们,悲痛无比,相梦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精神领袖,是他们的信仰,现在这个信仰崩塌了,天下学士一时之间迷茫了。找不到自己追寻的路径。
皇帝耳闻各州县学子的懈怠和迷茫,很是着急,亲自前往府邸请求燕虺扛起相梦先生精神领袖的大旗。燕虺没有回答。
第二天,燕虺便传出话去。
“老师走了,但是老师的弟子还在,燕某人还在。”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千层巨浪。燕虺虽然是相梦的弟子,这一点世人尽知,但是燕虺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谁人也不清楚。就连燕虺到底是怎样的相貌,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燕虺此言,无异于将自己与他老师相梦先生相提并论,在天下学士看来,燕虺这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抬高自己的身价。相梦的地位,在他们心中是神圣的,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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