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除了他,还有个身披重甲的青年将军。
青年将军不过二十出头,年岁与袁熙相仿。
此人名唤张南,追随袁熙多年,与他十分亲密。
袁熙麾下少有谋士,以往招揽了几个,却都成不了气候。
每每有事,他总是会把有些智虑的张南唤到身边商议。
“二公子莫非还在思寻长公子破城之事?”追随袁熙多年,张南当然明白他的心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文进,你不觉着此事蹊跷?”看向张南,袁熙说道:“长兄有勇少谋,郭图又是逢迎拍马之人。虽说辛毗颇有智虑,却不被长兄倚重……”
看着袁熙,张南并没有接话。
袁熙、袁尚在袁谭军中都安插有眼线。
他们早得到回报,袁谭并未做好迎战公孙瓒的准备,只是打算驰援南北二门。
兵力与公孙瓒相当,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固守防线已是不易。
然而袁谭不仅成功阻拦了公孙瓒,甚至还夺下了易京外城!
不由的让袁熙心生怀疑!
“派出人手,好生查探此事!”思忖良久,袁熙对张南说道:“务必查出其中原委!”
“诺!”张南抱拳应了,起身离开房间!
微蹙眉头,张南离去时,袁熙眼睛眯了一眯。
望着废墟感慨良久,袁旭决定好生歇歇。
厮杀整夜,又是忙着联系管统改变作战策略,又是忙于周旋各种繁杂关系,他也觉着十分疲累!
一场大火,烧毁了望楼附近的少量建筑,易京内城多半还是原样风貌。
火头军头领,当然不会有太高的待遇。
袁旭的住处不过是内城的一间普通房舍。
公孙瓒修筑易京,所有百姓都被赶到外城,内城房舍虽多,以往却只是居住着仆役、侍女。
攻破易京之前,袁旭的帐篷外从没有兵士守卫。
眼看快到住处,他却发现门外竟立着两个全副武装的袁军!
火头军立了大功人人嘉奖,却不可能调到作战序列,更不用说配备精良铠甲!
更何况门外的两个袁军,袁旭并没见过!
“怎么回事?”离住处还有二三十步,他拦住了一个走过的火头军,小声问了一句。
“回公子!”毕恭毕敬的行了礼,火头军压低声音说道:“管将军听闻公子居于此处,特意派来人保护!”
听说是管统派来的人,袁旭嘴角撇了下,径直走了过去!
两名守门袁军见他来了,齐齐抱拳躬身招呼道:“公子!”
第18章 再冷静的人都有冲动的时候
易京内城房舍众多,袁旭军职卑微,住处只是一出一进的里外两间。
外间门厅立着两根原色立柱,简单摆放着几件家具。
里面房间甚至连张卧榻也没有,有的只是一方铺在墙角的草席。
草席上垫着褥子,褥子下鼓鼓囊囊像是有人躺在其中。
走到褥子旁,袁旭轻轻掀开边角,看见的是一片墨色的秀发。
秀发散乱的铺在垫絮上,他掀开褥子时,躺在其中的人并没有半点动静。
火头军背着公孙莺儿离开后,依照袁旭的吩咐将她安置在内室。
以为他是看上了公孙莺儿,并没人擅自为她医治,火头军甚至连伤医也不曾请来。
昏迷中的公孙莺儿还穿着袁旭为她换上的残破衣甲。
沾染着鲜血的衣甲很是污秽。
穿着这一身,对伤口恢复并没有多少好处。
迟疑了一下,袁旭把手放在了公孙莺儿的领口。
昏迷中的少女感觉到有人触碰,又是嘤咛一声,眼皮轻轻跳动了两下。
为什么要救公孙莺儿,连袁旭自己都说不出个合理的理由!
或许正是像他对火头军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积攒一些阴德。
毕竟因为他的计策,公孙军数万将士沦为俘虏,更有许多人死在了易京战场!
卸下公孙莺儿的衣甲,将她小小的身躯摆放平整,袁旭替她盖上了褥子。
脸上沾染着血污,却并不影响她的美艳。
呼吸比刚被救下时稍稍有力一些,小鼻翼也在微微的翕动。
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她的眼角还残余着泪痕。
轻轻为她拭去眼泪,袁旭向屋外喊道:“来人!打些水来!”
守在门外的两个袁军是管统特意派来保护他的。
来此之前,管统曾吩咐过,无论袁旭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背负军令,两个袁军当然不敢怠慢。
其中一人进入屋内,应了一声,出门为他打水去了。
脱去衣衫,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公孙莺儿胸前那道伤口极其触目惊心!
好端端的女儿家,竟要遭这样的罪!
公孙瓒也真是!
想杀人只管杀便是,偏偏一剑刺到女孩子胸口!
小女孩儿还没完全长成,只是初具女子特征的雏形。
待到日后长成风韵妇人,不知道胸前这道伤口会不会成为永久抹不去的深坑!
古怪的念头在袁旭脑海盘旋。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自嘲的咧嘴一笑!
褥子下的女子年岁不大,却已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脱去衣甲,她浑身上下并无半点遮掩,只要想看,几乎没有袁旭不可以看的地方!
他要是想做什么,昏迷中的公孙莺儿只能被动承受!
有着两千年后思想的袁旭自认没那么下作,在他看来她毕竟还没有真的成人!
“公子,水来了!”打水的袁军端着木盆进入屋内,毕恭毕敬的立于一旁。
“放下吧!”示意兵士把水放下,袁旭的目光并没从公孙莺儿脸上挪开!
兵士退下后,他掀开褥子用丝绢蘸了水,轻手轻脚的为她擦拭着脸上、身上的血污。
每当丝绢从伤口边缘抹过,昏迷中的公孙莺儿小眉头都会皱上一皱,发出痛苦的呻吟。
替她擦拭着血污,袁旭心里却有些凌乱。
一时冲动把人救下,虽说藏匿的不错,可将来怎么处置?
身在军中,日后身边突然多个女子,若不招人怀疑才真是出了鬼!
算了!
再冷静的人都有冲动的时候!
走一步是一步吧!
“公子,辛公求见!”擦拭完毕,他才把丝绢丢进盆里,外面传来了守门兵士的声音。
手上沾着血渍,盆里的水也是鲜红一片!
顾不得多想,他连忙用带血的水洗了下手,向门外吩咐道:“快请!”
房门被人推开,袁旭才到外间,一个人就走了进来。
进屋的正是曾特意找过他的辛毗。
“公子!”见了袁旭,辛毗向他深深行了个大礼。
袁旭连忙回礼道:“某乃火头军头领,辛公位高权重,乃是父亲倚重之人,怎可行此大礼!”
“某敬重公子,并非因公子军职!”敛起礼数,辛毗目光从袁旭抱起的双拳上掠了一下:“公子智虑练达,挽大军于败局!居功不显,为全大义全不彰功,乃有贤士之风!”
“辛公都知道了!”微微一笑,袁旭面露尴尬:“想来是管将军说的,某已嘱咐将军……”
“公子莫非真要隐匿实情?”打断了他,辛毗面带浅笑说道:“即便不欲袁公晓得,长公子那里至少也要有个说法!”
“身为兄弟,将功劳让于长兄又算什么!”坦然一笑,袁旭回道:“长兄知与不知,并不打紧!”
凝视袁旭,辛毗含笑不语。
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袁旭赶紧说道:“辛公来访,某只顾着欣喜,却是忘了礼数!”
“辛公请坐!”比划了个手势,袁旭侧身让到一旁。
在一张草席上坐了,辛毗看着他问道:“公子手上血迹淡淡,却并未受伤,可是厮杀之中敌人残留?”
被问的一愣,袁旭也知屋里有个重伤女子瞒不住辛毗。
公孙莺儿伤势颇重,不只是清洗伤口就能痊愈,还需要一些伤药。
军中情势复杂,难保不会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
当着聪明人撒谎,不是天才就是蠢货!
与其矢口否认,倒不如坦然承认。
只是救下公孙莺儿的地方,绝不能如实告知!
“不瞒辛公,某入城之时见一女子重伤倒地,见她相貌清丽,恰是某心中妇人之选,因此救下。方才正是为她清洗伤口……”
“公子于何处救下此女?”
袁旭越是不想提什么,辛毗越是问什么!
已经想到说辞,他倒没有慌张:“此女乃是在外城所救!”
点了点头,辛毗说道:“内城均为公孙家女眷,但凡擒获必须交出。既然公子是在外城救下此女,倒也没什么打紧!”
“辛公此来,不知有何要事?”言多必失,不想在公孙莺儿身上牵扯太久,袁旭当即把话岔开!
第19章 居功不显如锦衣夜行
“公子大义,某与管将军却认为居功不显,犹如锦衣夜行!”面带浅笑看着袁旭,辛毗说道:“公子莫非真欲只做个火头军头领?”
“又能如何!”撇嘴笑了下,袁旭说道:“某乃庶生,袁家如何兴盛,与某也是半点干系也无……”
这句话出口,他发觉辛毗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当即闭了嘴!
武将大多无脑,在他们面前怎么说都没关系。
然而辛毗却是聪明人!
莫说话说的直白,就算只是情绪中有些不该有的流露,都会被他当场捕捉!
“公子有话但说无妨!”已经从袁旭话中听出了什么,辛毗说道:“某已与管将军商议过,此事由将军替公子去说!”
“长兄操劳军务,因些许小事烦扰于他,终究不妥!”
“易京已得,袁公即日入城。倘若长公子肯为公子说上只言片语……”
辛毗并没把话说完。
袁旭并不是个蠢人,有些话根本不需要说透!
连忙站起向辛毗行了一礼,袁旭说道:“某素无大志,身为庶子,只望能为袁家立些功勋。也好让娘亲日子过的安妥!辛公若能助我,日后必当重报!”
张氏只生养一个儿子,整个袁家除了她再没别人真心对待袁旭。
以让母亲日子过的安妥为由,倒也说的过去。
起身给袁旭回了一礼,辛毗说道:“公子无须如此,只须静待长公子召唤!”
“告辞!”拱了拱手,辛毗道了声辞。
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袁旭嘴角浮起了一抹浅笑。
在袁谭军中一个多月,他并没有闲着。
围城之时除了分析战局和勘察地形,他还刻意观察谋士、将军之间的关系!
郭图擅长溜须拍马,智谋虽说也有,然而并不值得联合。
相反的,辛毗平日里说话很少,心中却像明镜儿一般。
尤其对历史有一定了解,袁旭知道这位谋士将来会投靠曹操!
至于投靠曹操的理由,他不想去做太多分析!
历史走向大概就是那样,然而具体的细节却不可能在看过的资料里找到。
即使有的资料记载比较详细,也不过只是书写者主观上的臆想填补。
或许离事实差距甚远!
只有亲身经历,才是真相!
就目前局势来说,与辛毗、管统亲近,远远好过去巴结郭图、淳于琼!
辛毗与袁旭见面时,袁谭的住处也有客人。
求见袁谭的,正是攻破易京时立下大功的管统。
抱拳躬身立于屋内,管统并没有抬头去看袁谭。
脸色阴沉,袁谭许久都没有说话。
管统已经详细向他叙述了战斗时的一幕一幕!
袁旭如何建议他集中一点突破敌军包围,又如何带领火头军趁着公孙军后撤放火阻挠城门关闭……
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袁谭才恍然醒悟!
如果不是袁旭,莫说攻破易京,仅仅公孙瓒出城,他都不一定能泰然应对!
“显歆竟有如此智虑……”沉默良久,看着管统,袁谭像是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
“长公子!”终于等来了他开口,管统抬头说道:“此都是小事!”
“公孙瓒出城,险些致使我军防线崩溃,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事?”
“显歆公子有功不居,明明逆转战局,却将功劳推于长公子,此乃大义!”
回话时,管统偷眼看着袁谭。
见他表情并没异样才接着说道:“长公子不明就里,训斥显歆公子!明明有功,却遭责难,显歆公子甚至连辩驳也不曾有过一句,此乃大德!”
“得你夸赞倒是不易!”管统跟了他多年,深知脾性的袁谭嘴角一撇说道:“胸中不平憋了整日,怕是难过的紧?”
“末将不敢!”抱拳低头,管统连忙回了一声。
“功劳已是如此,更改不得!”锁着眉头,袁谭想了想说道:“然而让显歆默然承受,某心中又是不忍……”
没有吭声,管统只是抱拳立于屋内。
沉思片刻,袁谭说道:“某会找个由头向父亲推举!你且去将显歆带来,某有话问他!”
“诺!”应了一声,管统转身离开走向门口。
送走辛毗,袁旭吩咐门口的兵士代他向伤医讨要些草药。
除了送公孙莺儿来此的火头兵,并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来历。
两个守门兵士只当是他从城内捡来的女子,并没有半点怀疑,其中一人连忙帮他讨要草药去了。
得了草药,袁旭在内室架上一只小铜炉,把药放在陶罐中烹煮。
蒸腾的热气从陶罐口冒出,小小的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止住了血,公孙莺儿也是在慢慢恢复。
讨来草药,不过是担心她伤口发炎,万一发起烧来,会麻烦许多。
药汁煮出,袁旭先是捞起几根草药,嚼碎了轻手轻脚的替公孙莺儿敷在伤口上。
已经习惯了这具小小的身体,他此时的心绪是一片清宁!
先前那些纷杂的念头,根本没在脑海中浮现。
他只有一个想法,救活躺在眼前的少女。
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体力恢复的越多,公孙莺儿对疼痛的感觉越强。
草药敷在伤口上,她甚至疼的轻声“嗯”了两下。
铜炉内木炭燃烧着通红的火苗,陶罐里的药汁“咕嘟咕嘟”的翻腾。
看着公孙莺儿煞白的小脸,袁旭轻叹了一声。
豪雄争夺天下,无数男儿上阵厮杀!
将士战死沙场,已是无尽孤魂萦绕荒野,偏偏连柔弱的女子也摆脱不了被乱世祸害的命运!
感慨公孙莺儿小小年纪就遭逢不测,袁旭内心深处却并没有责怪公孙瓒!
来到东汉末年的日子也是不短。
儒家礼教还没有被掌权者篡改太多,女子并不需要三贞九烈!
他曾以为这个时代女人多少还有些地位。
真的置身于此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死了丈夫的女人可以再嫁,然而在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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