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有一事不明!”放下茶碗张郃问道:“因何半道差马飞离去,却偏偏将祝公道、马义带回?前往平山须渡过绵蔓水,二人岂非多走路程?”
“马飞为人老成。”翻开一只茶碗,袁旭将茶水倒进碗中:“祝公道与马义毕竟年少,意气勃发勇武有余,持重却是不足!”
他并未饮下茶水,只是晃动了两下茶碗将之倒在地上。
“公子之意末将明白。”张郃点了点头:“劳累其身,意气磨灭不少,行事自将持重!”
“将军所言不差。”袁旭说道:“看似毫无关联实则相连甚紧!须他二人做的并非纵横敌营往来冲杀,而是行事稳重步步为营!”
“马飞分兵潜入各城,祝公道于张燕屯粮附近放火,末将都想的清楚。”张郃接着说道:“马义却因何要去敌军附近,刻意使之发觉?”
“将军,请饮茶!”端起茶碗,袁旭淡淡一笑。
看了一眼碗中的茶水,张郃皱了皱眉头。
太苦,滋味并不怎样,他实在不想多喝!
饮了一口茶,见张郃还没喝,袁旭说道:“将军可将第一道弃之,再斟一道品尝。”
面露狐疑,张郃还是把碗中茶水倒了。
同一个壶里泡出的茶,他想不明白究竟会有怎样的不同。
又斟一碗,他迟疑着品了一口。
只是一口,他顿时睁圆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方才其味甚苦难以下咽,此碗却浑厚绵香两颐生津?某只晓得饮茶是以热水冲泡叶儿,殊不知竟有诸多门道。”
袁旭淡然一笑说道:“首道茶色泽浑厚闻之香甜,入口却苦涩难当,只可香香茶碗,是为洗茶。”
“再斟一碗,细细观之通亮剔透,其味绵厚齿颊余香,有人喜之。也有人不喜,以为苦涩难咽香气太盛。”袁旭说道:“每一道茶,味儿都是不同,将军可细细品之。”
“公子精通饮茶,末将拜服,只是与讨伐张燕……”袁旭说了一通饮茶之道,张郃听的满头雾水,再次问起与张燕之间的战事。
“讨伐张燕有如饮茶。”抬眼看向他,袁旭说道:“贾诩自许都而来,自是奉了曹操之命招揽张燕。令马飞在各城安插人手,有如第一道茶,只有其形却只是香香茶碗,为此后两道茶铺路而已。”
“祝公道放火,乃是引张燕前去勘察,贾诩定会跟随。”袁旭接着说道:“犹如第二道茶,将二人调离根基,真正的关键还在马义!”
袁旭借茶喻兵,张郃听的有些痴了。
“将军,请饮第三道!”斟满第三碗,袁旭再次端起。
将茶水一饮而尽,张郃也倒了一碗。
才喝了一口,他的眸子就亮了。
愕然看着袁旭,张郃说道:“方才那碗虽是绵香爽口,却带着些许苦味。此碗淡了些,然而无丝毫苦涩,只余香甜……”
“马义就是第三道。”袁旭说道:“前往敌军老巢,假意留下破绽,张燕对贾诩必定生疑。贾诩之计断不会取!一个谋士,若无所用,留在张燕处又待如何?”
“公子之意,贾诩会走?”张郃不太确定的追问道。
曹操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派贾诩来到太行。
身负重任,他又怎会轻易离开?
“当然不会!”袁旭微微一笑:“茶饮完了,还须收拾茶具!”
“张燕离开老巢,贾诩也是不在,我军借着山势掩护,以轻装步兵突袭。敌军乃乌合之众,虽有留守又怎敌我军?失了根基,其心必乱!贾诩再有通天之能,也是回天乏术!”
看着袁旭,张郃满脸愕然。
坐在他对面的,哪是才十五六岁的少年庶子!
简直就是一条老谋深算的狐狸!
计谋连环,每一道看似毫无关联,却又步步紧扣。
贾诩即使有所应对,袁旭却吃定了张燕不会采纳他的计策!
击破张燕,应该只是时日而已!
袁旭与张郃谈论破敌之策,张燕和贾诩也在讨论。
只不过二人相谈有些不太融洽。
“井陉坐落要冲,山水环抱正是固守之地。”张燕面带不忿:“贾公因何劝某只可劫掠,不可占据?”
“将军过往机会无数,因何未有占据?”
“彼时袁军势大,某不能敌……”
“袁军彼时势大,莫非此时势衰?”
贾诩一句话,把张燕问的顿时语塞。
自有黑山黄巾以来,袁军从未断过讨伐,彼此互有胜负,张燕却从未占领任何城池。
并非攻打不下,而是打下他也守不住!
沉默片刻张燕说道:“公孙续与某乃是故交,彼遭袁旭所杀,某莫非无动于衷?”
“与将军占据井陉可有关联?”贾诩毫不客气地说道:“以井陉为根基夺取太行八陉,看似兵锋凌厉实则自寻死路。将军可有想过,若分兵守城袁旭与张郃便有了可乘之机!”
“区区三千兵马,又耐我何?”张燕愤然起身:“贾公不必多说,某意已决!”
“将军寻死,某能奈何?”面色青紫,贾诩愤愤然拂袖而去!
“贾诩!你……”指着他的背影,张燕气的浑身哆嗦却又不敢出言斥责。
受了如此羞辱,若非曹操遣派,他已是下令将贾诩拖出去砍了!
第134章 夜袭屯粮地
距平山县城不足十里。
夜幕笼罩下的山坳点燃着数十堆篝火。
借着火光,能看见成车的粮草堆积如山。
祝公道带着五十名袁军蛰伏在林中已有数个时辰。
他们一直在观察敌军动向。
守卫粮草的敌军,人数绝不超过五百。
张燕如此大意,出乎祝公道预料。
若非袁旭特意吩咐不许焚烧粮草,仅凭五百敌军,根本无法抵御他们发起的突然袭击。
不说将粮草焚烧殆尽,至少也能让张燕大军面临缺粮的窘境。
经过许久观察,祝公道已摸出规律。
敌军换防,大概半个时辰一次。
每次只有十名兵士值守。
值守的兵士彼此以犄角之势相对,其中一处发生了变故,另外九处会立刻发觉并向营中示警。
找个合适的理由被敌军发现,然后放把火撤走,比悄无声息的焚烧粮草更难!
“你等射杀敌军戒哨。”选了十名袁军,祝公道小声问道:“何人箭法最为精湛?”
其中九个人齐刷刷看向一个黑瘦兵士。
黑瘦兵士也不推让,小声说道:“小人弓术略胜些许!”
“射伤最边角那人。”祝公道指向最边上的敌军:“只可重创,不可杀死。”
“明白!”
“其余诸人静待时机!”看向其他兵士,祝公道吩咐道:“待到敌军乱起,即刻放火!”
“诺!”众袁军压低嗓音齐齐应了。
猫着腰小心翼翼来到林子边缘,四十名袁军飞快的在箭镞上缠裹起油布,搭上箭矢张开强弓,瞄准营寨出口。
负责射杀戒哨的十名袁军,将弓弦拉满,每人瞄准一个哨位上的敌军。
手指上沾了些唾沫,祝公道抬起手臂。
风儿从沾着唾沫的手指掠过,凉凉的,能清晰分辨风力和吹来的方向。
临行前袁旭教他这种方法,为的是分辨风力和风向,借助风势确定最佳的进攻时机。
风力强劲,箭矢极可能因风的缘故跑偏。
射杀敌军太少,必将引起对方怀疑,戒哨全都射杀,又会没了示警的人。
只能留下一人,而且要射伤的巧妙!
默默等待了片刻,觉着风儿稍稍小了些,祝公道猛的将手臂下压。
随着他手臂落下,十支箭矢借着夜色飞向早被盯上的敌军。
其中九支羽箭不是贯穿敌军头颅,就是从颈子刺了进去,只有一支羽箭方位稍稍偏下一些,戳进了最边角的敌军肩胛。
九条身影闷不吭声的倒下,边角的哨兵则捂着肩膀一头撂倒,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顿时惊动营中敌军,宁静的营地霎时沸腾。
已经睡下的敌军,甚至来不及披上铠甲就从帐中钻出,拖着兵刃到处乱跑,搜寻着他们以为闯进军营的敌人。
“放火!”营地大乱,祝公道随即下令。
射杀戒哨的十名兵士点起火折,每人负责四名同伴,将他们箭矢上包裹的油布点燃。
火光透出林子,很快就有张燕军发现他们。
“林子里有人!”伴着一阵乱哄哄的吵嚷,许多敌军抄起盾牌,冲向营寨出口。
最前面的一拨刚冲出,数十支燃烧的箭矢划出耀眼的光尾飞向他们。
冲出的张燕军将盾牌挡在身前,呐喊着杀向树林。
他们中的许多人没有穿戴铠甲。
敌军偷袭,已顾不了许多!
要么像猪猡一样被屠杀,要么像个战士一样去战斗!
局势未明,多数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燃烧的箭矢敲击盾牌,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第一波火箭刚落,紧接着又来了第二波、第三波……
几个不走运的张燕军被火箭射中。
当场被射杀者,带着燃烧火苗的箭矢静静趴在地上。
没有被命中要害的,倒地后则是翻滚惨叫。
更多的张燕军则借着盾牌遮护,呐喊着冲向透出火光的树林。
夜幕下的军营内外充斥着喊杀声、哀嚎声,场面一片混乱,有些胆小的张燕军已是打算逃跑。
一个军官跑到寨门外,挥舞长剑高声吼着:“敌军人数不多,随某冲上前去!”
只顾向林子发起冲锋,张燕军却没发现,落地的火箭已将成片的深草点燃。
风卷着火苗,吞噬更多的草木。
星点火光,渐渐连结成片,大有燎原之势!
敌军越来越近,祝公道喊了声:“走!”
五十名袁军纷纷收起强弓,跟着他钻进林子深处。
来到此处之前,他们已经探查清楚路径。
林内虽然很黑,借着微弱的光线,袁军还是很容易找到返回的路径。
夜色与林中植被给了他们极好的掩护。
张燕军的喊叫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匿于黑暗的林间。
“可有折损?”止住众人,祝公道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报出名姓,数人!”负责配合他的军官小声吩咐诸人。
一个个名字传进祝公道的耳朵,当最后一人报出名字,军官随即说道:“五十人,一个不少!”
“走!”确定没有少人,祝公道安了心,率先走向出林的道路。
黑暗中传出草叶被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五十一条黑影,以并不迅捷的速度在林中穿行。
追进林子的张燕军跟丢了祝公道等人。
当他们想回军营时,才发现营地前的深草已被成片点燃。
熊熊烈焰在风的鼓舞下蹿腾而起,映红了半边夜空。
堆积在营地中的粮草,也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红亮的光晕。
火光中,一个个张燕军将士往来穿梭。
他们中的一些人,寻到木盆、瓦罐,从不远处的溪流中取了水,往火焰上泼洒。
杯水车薪,根本毫无用处!
更多的张燕军,则干脆脱下衣衫或就近寻到树枝奋力抽打火苗。
衣衫和树枝抽在烈焰上,抖起漫天火星,山坳中像是正燃放着绚烂的烟花……
“护住粮草!护住粮草!谁他娘的敢跑,老子一剑劈了他!”烈火迅速向营地推进,守营军官挥舞长剑高声喊着:“莫要让火进了军营!”
成群的张燕军挡在军营前,挥舞衣衫、树棍与烈焰搏斗。
他们都很清楚,粮草一旦被烧脑袋也将不保!
第135章 非同寻常的炊烟
囤在山坳中的粮草,是张燕近年掠夺所得。
选择距平山县城不远的山林,他是考虑到彼处地形复杂利于粮草藏匿。
然而还是险些被袁军烧了个精光。
得到消息,吃了一惊的张燕片刻也不停留,立刻带上一队卫士前往事发地。
与他已是闹出不快,为顾全大局贾诩并未离开,也跟着到了屯粮处。
到处是烧焦了的草木,军营里传出阵阵伤兵的哀嚎。
受箭伤的兵士不多,反倒是被火烧伤的不少!
几处营帐被烈火焚毁,帐篷骨架完全烧焦,地上只残余着一根根条状的木炭。
囤积粮草的地方更靠里一些。
营中将士奋力扑打,最终将火焰堵在了离粮车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粮草无恙,张燕松了口气。
贾诩却是眉头紧锁。
他总觉着哪里不对。
“如何发现敌军前来放火?”满心疑惑,他向跟在后面的军官问了一句。
救了整夜的火,军官眼睛布满血丝,脸上也东一片西一片抹着黑乎乎的炭灰。
“营中戒哨十人一值,每半个时辰一轮,敌军放火前,先是射杀了戒哨……”
“全死了?”
“有一个活着。”
“将军可要前去看看?”毕竟是在张燕军中,贾诩还是须征询他的意见。
“看看也好!”张燕点了下头。
军官引领二人走向一群伤兵。
大多数伤兵都带着被烫伤的痕迹。
躺在地上,他们极其痛苦的呻吟、哀嚎。
只有一个伤兵静静的躺着,他并未被烧伤,只有肩头缠裹着被血渍浸透的麻布。
军官指着伤兵说道:“就是他发出示警。”
张燕正要让军官唤醒伤兵,贾诩已是蹲了下去。
“醒醒!”他轻轻晃了两下伤兵。
肩头疼痛早已缓解,伤兵只是睡了过去,感觉有人晃他,他慢慢的睁开眼睛。
对贾诩并不熟悉,看了他一眼,伤兵的目光转向一旁。
当他发现张燕站在贾诩身后,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
“躺着吧。”张燕说道:“及时示警,汝也是立了一功,某自会赏赐。”
“多谢将军!”起身实在乏力,伤兵顺从的躺下。
“你是如何被箭矢射中?”看着伤兵躺下,贾诩问道。
“小人与平日一样正在警戒,毫无察觉便觉着肩头一疼。”伤兵说道:“我觉着不好,当即大声呼喊,只知兄弟们跑出营帐,后面的事便不晓得了!”
他确实只记得这些。
肩头的剧痛,使他倒地后昏迷过去。
昏迷前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许多同伴拖着兵刃跑出营帐搜寻敌人。
醒来后,他看见的是被烧成一片焦土的地方,还有许多同伴的尸体以及更多的伤兵。
“歇着吧!”安抚了伤兵,贾诩起身对张燕说道:“将军借步说话。”
走出几步,张燕问道:“贾公莫非有所发现?”
“敌军真意或许并非焚烧粮草。”贾诩小声说道:“放火之处颇为古怪。倘若是某,差人放火必是从营内先起。此处却是营外起火,粮草更是丝毫未损。将军不觉着奇怪?”
“将士奋力扑火……”经贾诩点拨,张燕也觉着哪里不对,嘴上却不肯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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