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门人!”姜俊凄然摇头:“某早已不再是鬼谷门人……”
神情越来越冷,李琪冉说道:“不过遭大师兄逐出师门,姜校尉可有向鬼谷剑宗宗师询问……”
“大师兄所言,便是师尊所言。”姜俊说道:“鬼谷剑宗,向来以大师兄马首,他说逐出,某便不再是鬼谷门人!”
鬼谷剑宗,大师兄权限如此之大,着实超出李琪冉意料。
身为帝师弟子,她和蔡子墨平日里也没个高低。
蔡子墨虽是师兄,却时常受她欺负。
倘若身在鬼谷剑宗,只怕她的脾性耐受不住!
“你真以为自此便是废了?”沉默良久,李琪冉终于冒出一句。
“失一臂,若非废了,又能如何?”姜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语气也很是平淡。
李琪冉却从他的平淡中,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凄凉。
曾想避开尘世喧嚣,与绣娘一同隐居聚凤岛。
无奈乱世已起,像他这样有着一身武艺的人,又如何能避得开杀戮?
因诛杀童振而被逐出师门,投了袁旭,本以为一切将会好起来……
命运却不肯放过他!
从童振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凄凉。
“你打算怎样?”李琪冉问道。
“某已成了废人,应向公子辞行,返回聚凤岛。”姜俊说道:“自此再不与人争斗……”
“你是剑客,注定要拿起剑。”
“李姑娘见过只有一只手臂的剑客?”
“以往不曾见过,以后将会见到。”李琪冉说道:“天下使剑者众多,倘若你可独臂使剑,何人敢轻视于你?”
缓缓抽出长剑,凝望剑身,姜俊终于面露凄然:“昔日某尚可一手持剑,一手抚之。自今往后,只怕它再不能随某快意恩仇!”
“快意恩仇?”李琪冉摇了摇头:“但凡杀人,何来快意?”
自从认得李琪冉,从未听她说过这样的话,姜俊终于看向她。
“我曾听闻校尉昔日之事。”李琪冉接着说道:“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失去的终究已经失去。即便你再如何怀念,再如何追忆,终究不可能再有。”
姜俊没有吭声。
自从离开聚凤岛,他无一日不在思念绣娘。
当初如果不是童振出现,绣娘就不会死,他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可李琪冉说的也对。
失去的,终究已经失去,即便他再如何追忆,也已经成了往事,再不可能回到过去。
仰脸望向天空,姜俊没有言语。
他内心深处却在呐喊。
天下之大,何处才是容身之地。
“我与显歆公子虽相识不久,却可看出,他绝非无情之人。”李琪冉说道:“姜校尉向他辞行,只怕难成。”
姜俊越发愕然。
失去一只手臂,他已是个无用之人。
即便留在袁旭身旁,也是没了多少用处!
袁旭留他,无非是养着他……
好似看穿姜俊心思,李琪冉说道:“姜校尉莫非以为,公子留你,便是养着你?”
“某怎肯无功受禄?”姜俊摇头说道:“无论如何,某也将向公子辞行……”
“姜校尉所想并无不妥。”李琪冉说道:“然而公子如何,岂是校尉能够左右?”
“或许……”姜俊有些迟疑。
以他对袁旭的了解,肯让他离去的可能确实不大。
果真如此,他将如何?
“公子待校尉应有知遇之恩,倘若离去是为不义。”李琪冉说道:“校尉受伤,并非沙场,不肯为公子建功,是为不忠!”
姜俊心头陡然一凛。
不忠不义,他如何受得?
第768章 莫非要违抗军令
只余下一只手臂,姜俊带领众夜刺回返许昌。
凡是见到他的人,无一不是侧目而立。
姜俊剑法了得,能斩去他一只手臂,许昌城内除了林涛,再无第二人可想!
远远看见姜俊与李琪冉并骑而来,蔡子墨迎了上来。
当他看到左边衣袖空荡荡的姜俊,愣了一下,正要说话,李琪冉使了个眼色。
蔡子墨赶忙闭嘴,装作没有发现,向姜俊拱手说道:“姜校尉回返,四公子备办酒宴接风,还望见了公子之后,赏个薄面。”
姜俊微微欠身,对蔡子墨说道:“某失去左臂,未能回礼,还请蔡校尉见谅。”
再次看了一眼姜俊空荡荡的衣袖,蔡子墨说道:“姜校尉肯赏脸,某代四公子谢过。”
与蔡子墨又说了几句,姜俊等人返回皇宫。
夺取许都,曹宅成了将军们下榻之处,袁旭则住在许都皇宫。
姜俊尚未回到许都,风影就已向袁旭呈禀,告知他少了一条臂膀。
得知姜俊回返,袁旭带着一众早就等候在皇宫内的将军、幕僚,匆匆迎了出来。
远远看见姜俊,他加快了脚步。
身后众人也跟着一阵小跑。
看到袁旭亲自前来迎接,姜俊顿时眼圈一红,连忙跳下马背。
李琪冉当然紧随其后。
跑到袁旭面前,姜俊半跪在地,低头说道:“某奉公子之命前往阻截曹军,幸而不辱使命……”
弯腰搀扶住姜俊,袁旭的手按在他没有臂膀的肩头。
“你受苦了。”说话时,袁旭有些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跟随袁旭前来迎接姜俊的,还有马飞和审配。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马飞问道:“当日我等分别,姜校尉姜校尉尚未如此,因何……”
“为了我!”没等姜俊回应,李琪冉说道:“当日我身受重伤,姜校尉带我等入了一处小村。村内无粮,为我吃上一口肉糜,他带人入山狩猎,遭遇猛虎,因而丢了臂膀。”
众人恍然。
姜俊却是满脸愧色。
他受伤并非在沙场之上,也非与人比拼剑术,而是为了一个女子入山狩猎……
倘若传扬出去,颜面何在?
李琪冉好似没发觉姜俊脸色有些异常,接着说道:“姜校尉虽失臂膀,剑法还在。从今往后,我将陪在校尉左右……”
说到最后,李琪冉俏脸一红。
包括袁旭在内,众人都是一愣。
旋即,袁旭明白了她话中之意,微微一笑说道:“李小姐有心,此事某当允了!”
看向姜俊,袁旭问道:“姜校尉如何看待?”
姜俊正要回答,李琪冉接过话头:“姜校尉早先说过,他欲向公子辞行。”
“辞行?”此事袁旭倒是不知,他一愣问道:“因何辞行?”
“姜校尉认为,失去一只臂膀,他已成了无用之人,留在公子身边,不过混吃等死罢了!”
李琪冉话说的直白,袁旭却听的眉头微微蹙起。
“好你个姜俊!”瞪了姜俊一眼,袁旭问道:“汝欲陷某于不忠不义否?”
姜俊赶忙应道:“公子言重……”
“言重?”袁旭说道:“某倒觉着,丝毫也不言重。剑术超群某则用之,失去一臂,某则允你辞行。此事传扬出去,要天下人如何看某?世间英雄,又有几人肯与某同进退、共甘苦?”
姜俊被问的一愣。
袁旭接着说道:“辞行一事切莫再提,莫说你剑术依旧在身,即便真成废人,我袁旭养个闲人也是养得起!”
袁旭动了怒,姜俊低着头吭也不敢吭上一声。
轻轻拍了拍他剩下的那条手臂,袁旭说道:“莫要思量太多,好生歇息数日,再回某身边,做个贴身校尉。”
“公子……”抬头看着袁旭,姜俊只觉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眼圈霎时红了。
胸口有如浪涛翻涌,姜俊再没能多说出半个字。
牵起他的右手,袁旭轻轻抚了两下手背:“你我相识时日不久,某只能告知一事。无论如何,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四个字,倘若在以往,姜俊或许不会觉着怎样。
如今他失去一条臂膀,袁旭却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感受已是决然不同。
见了袁旭,姜俊与李琪冉随同众人来到前厅。
待到姜俊讲述了当日遭遇猛虎的经过,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辞别袁旭,姜俊回到住处的路上,李琪冉一直跟随。
“李姑娘。”眼看就要到他住的房舍,姜俊说道:“早些回去安歇,某也有些乏了。”
“我说过,从今日起,再不离开校尉半步。”李琪冉语气很是果决地回道。
“姑娘不必担心。”姜俊淡然一笑:“见了公子,某心中已是通透,此后再不会提及辞行之事。”
“方才公子已是允我陪在校尉身旁。”李琪冉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校尉如此驱赶,莫非视公子之命于无物?”
姜俊一愣:“此事与公子何干?”
“公子允准,便是军令。”李琪冉说道:“姜校尉莫非不懂?”
曾因殴打风影被关押到监牢里。
李琪冉自那以后消停了许多。
姜俊只是没想到,她不仅不再轻易惹事,而且还懂得以袁旭来压人……
“李姑娘,不必如此。”姜俊有些尴尬地说道:“某住处只有两间房舍……”
“你外我内,恰好两间。”不等他说完,李琪冉已是将他打断:“我等赶路很是困乏,校尉莫要耽搁,早些回去歇息!”
李琪冉转身就走,姜俊愕然看着她的背影。
自从绣娘死后,他从未与任何女子亲近。
突然有个女子住进他的住处,无论如何,他都难以适应。
“李姑娘……”姜俊还想再说,走出数步的李琪冉背朝他摆了摆手。
袁旭虽然说过允准李琪冉在他左右。
姜俊却觉着好似哪里不妥……
心中虽有疑惑,他却不便多说,以免李琪冉稍后又拿着袁旭的名义来压他。
李琪冉已经走远,无奈之下,姜俊只得尾随上去。
二人回返姜俊住处,袁旭也将马飞和审配领到他的房间。
第769章 要的就是相互节制
随同袁旭回到房间的还有田丰。
四人依序坐了。
田丰早年被下狱,审配也曾在袁绍面前落井下石。
自从审配来到许昌,田丰就未曾与他多做交流。
面对田丰,审配也是面露愧色。
落座之后,审配抱拳对袁旭说道:“公子,某乃当死之人,实不应搭救。折了诸多夜刺,姜校尉也是失去一条臂膀……”
“审公以往虽有过错,却不失气节。”袁旭说道:“某尚在人世,怎肯审公面北而死?”
提及面北而死几个字,审配脸色陡然一红。
说这些时,他在曹操身边。
远在许都的袁旭竟可得知此事,可见风影探查能力,已是超出审配想象。
“姜校尉臂膀已失,某定不负他。”袁旭说道:“至于日后他可否重拾利剑,还须看他自己。”
话锋一转,袁旭接着说道:“请诸位前来乃为长兄。”
提起袁谭,众人目光都落在了袁旭脸上。
“三兄、二兄以往屡次加害,某非圣贤,如何肯忘?”袁旭说道:“只因老父在世,又念及骨肉之情,因此为诛杀二人!然而长兄与某甚笃,曹操夺取邺城,三兄被迫北逃,长兄必定起事。以曹操诡诈,他又如何会是敌手?”
田丰终于看向审配,审配也看向了他。
“以你等之意,某当如何援救长兄?”袁旭问道。
看了看审配,又看了看田丰,马飞起身说道:“公子,某愿亲率夜刺前往,若果真如此,必将营救长公子回返!”
“夜刺方才营救审公,曹操怎会不防?”袁旭说道:“夜刺前往决然不可!”
目光落在审配脸上,袁旭问道:“以审公之见,该当如何?”
审配早先追随袁尚与袁谭为敌。
袁旭打算驰援袁谭,向他讨教法子。
起身抱拳,审配说道:“回公子,三公子兵败,长公子早欲夺取河北,必将收拢旧部进军邺城。倘若如此,怕是正中了曹操下怀。”
审配所言,袁旭早先已经料到。
他点了点头,向审配问道:“依着审公,理当如何?”
“出兵,唯有出兵北上,协同长公子击破曹操,方为上策。”审配回道。
目光落到田丰脸上,袁旭问道:“田公以为如何》?”
“正南所言不差,只是……”田丰捋着下巴,说了半截就没再继续。
“只是什么?还请田公明言。”袁旭已知田丰想说些什么,却还是追问了一句。
“我军新近破了许都,将士疲敝。且天海营不足两万人,驻守各地分拨兵马,大军北上不过可调集一万五千人……”
“田公是在担心,孤军深入后无强援,且兵马少于曹军?”袁旭问道。
田丰说道:“某心中所想,公子已是明晰。”
“北上势在必行。”袁旭说道:“只是如何北上,尚须考量。”
先是看了看田丰,随后又看了看审配,袁旭说道:“此事交由田公、审公处置,还望你二位好生斟酌。”
袁旭将定夺北上战略的要务交托二人,田丰、审配都是一愣。
田丰当年下狱,虽是逢纪一力促成,审配在其中并非毫无作用!
俩人可谓有着仇隙,袁旭却令他们探讨如何北进,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心中不快,田丰没有吭声。
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审配起身,先应了袁旭,随后向田丰长长一揖:“早年我等身在邺城之时,某曾开罪田公。往日仇怨,倘若田公难以忘怀,配愿以一死偿之!”
说着话,审配竟面朝田丰跪了下去。
当着袁旭,田丰若再给他脸色,无疑显得小肚鸡肠。
起身来到审配面前,田丰将他搀起说道:“正南无须如此,你我往日虽有嫌隙,正南人品某却信服。公子非是袁公,运筹帷幄、沙场决断,我等不过辅弼而已,一应之事公子自有谋算。日后还望正南与某勠力同心,协同公子匡正袁家共创大业!”
“田公宽宏,配不胜拜服!”审配再度躬身一礼。
“田公、审公也是旧识同僚,往日虽有嫌隙,话一旦说的开了,过往之事只当云烟散了便是。”审配当面向田丰告罪,袁旭深知即便田丰心中不爽,也不会再多为难他,对二人说道:“北进之事,还望二位尽速做出谋断。”
“公子放心!”二人齐声应了。
田丰、审配奉命谋断北上之事,俩人退了出去。
马飞向袁旭问道:“早年田丰下狱,审配曾向袁公进了不少恶言。俩人仇隙已深,公子因何将北上之则交于他二人共同谋断?”
袁旭微微一笑,看向马飞说道:“跟某许久,竟是不见多少长进。用人之道,亲者疏之,疏者近之。倘若僚属、将军过于亲密,便有结党之嫌,当设法使其疏远。倘若麾下众人彼此疏远,凡遇战事,彼此各执一词、各有谋算,如何可于沙场破敌?”
统领夜刺,马飞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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