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尚未爬上三竿,他们来到了林子外。
“公子!”一名前面探路的夜刺跑了回来,抱拳对袁旭说道:“前方有些古怪!”
“有何古怪?”
“有人在树上留下一块写了字迹的布帛。”
“领某前往!”袁旭吩咐。
报讯的夜刺领着袁旭来到林外。
一块雪白的丝绢被短剑牢牢的钉在树上。
丝绢上只写了四个扎眼的血字——林中陷阱!
“入林探查,务必小心!”扯下丝绢,袁旭仔细看了一遍,并未发现其他,向夜刺吩咐。
夜刺应了一声,带着两名卫士进入林子。
没过多会他们折了回来。
“公子!”到了袁旭近前,夜刺说道:“林中确有陷阱,只是并未发现活人!”
“并未发现活人?”
“正是!”夜刺说道:“共有五十二具尸体,活人一个没见!”
“带路!”越发觉得事情古怪,袁旭向夜刺吩咐。
进入林子,走没多远,袁旭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前方不远就是!”往前一指,领路的夜刺说道。
袁旭没有吭声,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林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具尸体,其中几具尸体像是被野兽撕咬过,已是血肉模糊。
仔细的勘察过每一具尸体,袁旭说道:“好利落的剑法。”
“剑剑致命,毫无多于招式。”领路夜刺说道:“剑伤不是咽喉就是在左胸,杀人者用剑已是炉火纯青。”
“你等若与之相遇,有几分胜算?”
“单独相遇,半分也是没有!”夜刺说道:“集十人之力,或许可与之一战!”
袁旭一愣。
十名夜刺才可与杀人者一战!
此人剑法高超,已超出他的认知!
“某没想到,一个女子竟会强悍至此!”袁旭说道:“此人留下字迹,提醒我等林中尚有陷阱,却是宁肯以鲜血书写也不远前来与某相见,是敌是友尚难分辨,你等须多加小心!”
夜刺应了。
得到提醒,进入林子的队伍行进十分缓慢。
在最前面探路的夜刺,小心翼翼搜寻着陷阱。
一个个陷阱被找到,队伍跟在探路夜刺的背后,往林子纵深推进。
走在林子中,袁熙总觉着背后一阵发冷,好似有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屡次回头看去,他都没发现跟踪之人。
“怎了?”发觉袁旭不太对头,马义小声说道:“自打进了林子,公子就是心神不宁。”
“你可觉着好似有人跟在后面?”袁旭压低声音问道。
“并未觉着,公子应是想的多了。”马义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说道:“若是有人,某应早已发现。”
马义没发觉有人,袁旭还是觉着不太稳妥。
“警醒着些。”袁旭向众人吩咐。
队伍在林子中穿行,不时惊起一片鸟雀。
鸟儿扑棱着翅膀,惊叫着冲向云霄。
没人发现,就在他们身后,一条如同鬼魅般的人影远远尾随。
盯着袁旭的背影,少女紧攥拳头,俏脸挂起冰霜。
林子并不很深,走了半日,袁旭等人到了边缘。
临出林子,袁旭回头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穿过丛林的整个路上,袁旭都觉着胸口好似压了块巨石。
“公子一路心神不宁,莫非林子中真有什么?”马义凑上来小声问道。
“某也不知。”袁旭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在林中,某总觉得被一双眼睛盯着。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十分不爽!”
“某回去看看,果真有人跟随,将他擒获便是。”马飞掉马要走。
“且慢!”袁旭阻止了他:“我等穿行林子,众人皆未发觉有人跟随,即便回返定是也找寻不到!”
马义勒马回头,跟随袁旭往前的同时,向林子望了几眼。
树林边缘,少女借着几棵大树的掩护望着袁旭。
洁白如雪的俏脸牵起一抹阴冷的浅笑。
看向袁旭的目光,像是一头凶狠的饿狼盯上了她的食物!
袁尚令人半道截杀袁旭,刺客竟莫名其妙全都死在树林中。
没用多久,消息传到许都。
端坐后堂,曹操向众人问道:“袁显歆即将返回邺城,一旦他平定袁家,某领军征讨河北便将多出诸多困扰。你等以为如何才可使得他难以回返?”
“某曾说过,给袁显歆寻些事做。”郭嘉说道:“沙场之上难取其头,曹公不如给袁尚些助力!”
“奉孝何意?”
“派出刺客,诛杀袁显歆!”
看向众人,曹操问道:“你等以为如何?”
贾诩起身说道:“奉孝之言与某不谋而合。河北袁家诸子争宠,只因袁显歆,而今将趋平稳。若是袁家诸子安稳,曹公进击河北当生变数。不如派出刺客,半道截杀!”
“何人可往?”曹操问道。
“随在袁显歆身边者,乃有数名夜刺,更兼马义伴同。”贾诩说道:“许仲康可往!”
“你等可有异议?”看向众人,曹操再度发问。
“我等均无异议!”众人纷纷应声。
曹操说道:“既是如此,差仲康点选好手,北上截杀袁显歆!”
第404章 鬼谷剑宗
出了树林,袁旭带着队伍一路往东南行进。
由于有着女眷,他们行进的速度始终提不上去。
数日之后,众人来到栾城。
进入栾城之前,队伍自一处高台下经过。
高台上建着几间房舍,台阶均为青石铺设,放眼望去气度很是宏伟。
走过高台,马义仰脸张望。
“此处名为柴武台,葬着大汉开国功臣!”发觉马义对高台颇有兴趣,袁旭说道:“高祖斩白蛇起事,柴将军追随左右。垓下之战坐镇后军,为大汉立下不世功勋。死后葬于栾城建台为墓,高祖对其也是恩宠无限!”
“数百年前之事公子也是知晓。”马义赞道。
“行天下者当知天下事。”袁旭说道:“纵使已过数百年,每每回味也可警醒我等。”
马义不住点头。
“庸吏为政,即便吏治清明地方也是不兴;防民之口,即便国祚昌隆也将自取灭亡;优柔寡断,即便敌弱我强也必错失良机。”袁旭说道:“古人所行之事,如今我等也在为之!”
“为此事者,应无公子智略!”马义说道:“通晓天下事,公子怎会犯错?”
“怎会犯错?”袁旭微微一笑:“自某领军征伐,所犯过错何止一二?许多过错也是古人曾经犯过!”
“既知过错,因何还犯?”马义茫然。
“避无可避,人性而已!”
袁旭来到栾城,地方僚属出城相迎。
栾城之外,县令带着一众官员早早等候。
望见等在城外的官员,袁旭向马义说道:“我等连日赶路,众人已是疲敝,今日便在栾城好生歇息!”
“听凭公子决断!”
离城门越来越近,县令带着几名官员迎了上来。
距袁旭尚有十多步,他躬身行个大礼说道:“栾城高远,叩见五公子!”
袁旭拱手回礼:“某自太行回返邺城,途径此处有劳县尊相迎,感激不尽!”
“五公子言重!”高远撤步一旁,对袁旭说道:“得知公子将至,某已差人收拾县府,还望莫嫌粗鄙!”
“县尊情义,怎敢有嫌?”
由高远和一众官员引路,袁旭等人进入城内。
河北袁家,经官渡、仓亭两场战败,如今已是大不如前。
大军出征,向各地募集粮草征调民夫,许多地方已是疲敝不堪。
栾城当然也不例外。
进入城内,袁旭发现许多商铺大门紧闭,路边更是没有叫卖的小贩。
就连街市上的行人也是少之又少。
“某未曾到过栾城,以往可是如此?”他向高远问道。
面露尴尬,高远说道:“不瞒公子,过往栾城并非如此。官渡、仓亭两战,此处丁壮被招募者众多,城内城外多是孤儿寡母,因此凋敝不堪!”
官渡、仓亭两场战事,袁绍征召兵马,无数河北儿郎披甲上阵。
辞别父母妻儿,本以为可在沙场上建功立业,竟落个阴阳相隔永不相见。
没再多问,袁旭随同高远等人到了县府。
进入府中,高远将袁旭送到后宅,不敢太过叨扰告辞离去。
甄宓照应张夫人住下,袁旭则将马义唤至书房。
“荒野之中我等扎营,防备森严刺客难以下手。”袁旭说道:“进入城内,有县兵守卫看似稳妥,刺客却是更有时机!你等须好生戒备,谨防有人伤了甄姬与张夫人!”
“林中之人尽遭屠戮,虽不知何人下手应非敌者。”马义先是应了,随后说道:“只是此人藏头露尾,让人捉摸不透。”
“一路上某都在想,何曾认得剑术如此凌厉女子!”袁旭捏起下巴:“思来想去,却是没个因由!敌我不明,尚且不可大意!”
“公子如何断定林中之人为女子所杀?”
“丝绢之上字迹娟秀,应非出自男子之手。尸体伤口虽是致命,贯穿之处多为再次用力,可见用剑之人力道不足轻灵有余。再看林中足迹,除死者之外只有一人脚印。脚印纤小,有此小脚者多为女子!”袁旭说道:“三者关联,某可料定此人绝非男子!”
“纤小之处,公子竟可一眼看破!”马义说道:“某这便告知众人,提防往来女子!”
袁旭进城不久,一个女子到了城门口。
身穿素白罗裙,她身后背着一柄长剑。
守城兵士见了她,朝军官使个眼色。
女子生的国色天香,雪白裙裾随风款摆,平添几分飘然仙韵。
从军多年极少返家,军官早已是母猪胜貂蝉,美色在前哪会不生起挑逗的念头?
坏坏一笑,军官迎了上去。
“站住!”拦住女子,军官绕她走了几圈,上上下下打量个透,阴阳怪气地问道:“从何处来?因何入城?”
“自北而来,入城寻个故人!”女子淡然应道。
“故人姓甚名谁,居于何街何巷?”
“我寻故人,与你何干?”女子并未回答,反倒不冷不热的顶了一句。
“好个泼辣女子!”军官说道:“你莫非不知,若要进城须我等允准!”
几个兵士见军官缠上女子,嬉皮笑脸的围了上来。
瞥了他们一眼,女子问道:“你等意欲何为?”
“何为?”军官坏笑着说道:“盘查往来之人乃我等职守。若要入城,须我等查问方可!”
女子没有应声,脸上却浮起一抹不耐烦。
“故人姓甚名谁,居于何街何巷?”军官再度发问。
“安玉宁,永安街桃柳巷。”
“竟是安县尉故人!”女子报出故人名姓,军官吃了一惊,连忙拱手说道:“我等不知小姐乃是找寻县尉,多有冲撞还望莫怪!”
看也懒得看他们一眼,女子进了栾城。
入城之后,她向一个百姓询问了桃柳巷所在,几乎再没走过半点弯路,径直来到县尉住处。
县尉住宅不过是两进的庭院。
大门也是纯正的木色。
抓住门环轻轻叩了叩,房门打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小姐因何叩门?”
“敢问安县尉可在?”
“你是……”开门人并不认识女子,打量着她问道。
“若是安县尉在家,请尊驾转告,鬼谷剑宗公孙莺儿求见!”
第405章 里外两难
公孙莺儿拜访之时,安玉宁并不在家中。
得知她是鬼谷门下,看门人不敢怠慢,先请她至偏房等候。
直到日落西山,安玉宁才回到住处。
“县尉!”为他打开大门,看门人小声说道:“下午有位姑娘前来求见。”
“姑娘?”
“说是鬼谷剑宗门下,名唤公孙莺儿。”
“人在何处?”
“正在偏房等候!”
得知公孙莺儿还在,安玉宁连走带跑往偏房去了。
“敢问公孙姑娘可在?”到了门外,安玉宁没敢贸然闯入,而是行礼问了一句。
“门外可是安县尉?”
“正是在下!”
“请入内说话!”
得了允准,安玉宁轻轻推开房门。
安玉宁入内,公孙莺儿起身拱手道:“鬼谷剑宗公孙莺儿,见过县尉!”
回了个大礼,安玉宁说道:“姑娘乃是鬼谷先生得意门生,某何德何能,怎敢受姑娘之礼!”
“县尉不必太谦。”公孙莺儿说道:“离开师门之时,师尊曾告知,若有必要可与县尉商议。袁显歆来了栾城,不知县尉可否见到?”
“已是见了!”安玉宁说道:“姑娘因何关心五公子行踪?”
“若是我欲杀之,县尉可否帮衬?”
安玉宁吃了一惊,愕然问道:“姑娘因何如此……”
只问一半,他便止住话头。
公孙莺儿并未改名,从她的姓氏,安玉宁好似明白了什么。
“姑娘可是公孙家后人?”
“袁显歆杀我父兄,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怎可容他活于世间?”公孙莺儿银牙紧咬,攥着拳头说道:“当初我独自逃离,流落异乡,若非遇见师尊,早已化作荒野枯骨。仇人就在眼前,若不杀之我心何安?”
“袁显歆斩杀公孙小将军,乃是沙场之上。”安玉宁说道:“自古以来,两军征伐必有死伤,姑娘也无须介怀!”
“杀兄之仇若可暂寄,诛父之恨怎能得消?”
“击破易京之人乃是长公子……”
“县尉有所不知!”打断安玉宁,公孙莺儿说道:“当日袁显歆不知何故将我救下,醒转之时我隐约听见他与袁谭说话。击破易京并非袁谭,而是袁显歆!”
易京城破之后,就有传言说是袁旭的功劳。
当时只是没有实据,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公孙莺儿提起,而且又是她亲耳所闻,由不得安玉宁不信。
“五公子来此之前,半道曾遇凶险。”安玉宁说道:“天下间欲杀他之人数不胜数,姑娘何必……”
“凭那五十二人,也欲截杀袁显歆?”公孙莺儿再次打断安玉宁。
愕然看着她,安玉宁问道:“姑娘如何得知?”
“天下有多少人要杀袁显歆与我无干,我只要他死在我的手中!”公孙莺儿说道:“欲杀他者,便是坏我之事,我必杀之!”
公孙莺儿不过十四五岁,以一人之力杀死五十二名早有准备的刺客,已是超出安玉宁认知。
当她说出谁欲杀袁旭,则是坏她之事,安玉宁只觉着后脊梁升起一股寒意。
年岁不大,小姑娘心中得有多少恨意,才能如此渴望杀死某个人!
“既是如此,姑娘当日因何不动手?”安玉宁问道。
“我跟随一路,袁显歆已有提防,根本找不到时机下手!”公孙莺儿说道:“他身旁卫士不多,却有不少几个好手。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