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传出袁康和一个汉子的声音。
俩人说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公子差我等探查之事已有了眉目。”
“怎样?”从袁康急迫的问话,可听出此事紧要。
“二公子有一贴身卫士,时常至赌坊猜枚。”汉子说道:“此人赌性甚高,每每输到身无分文还不肯走。正可从他身上打出缺口。”
“得知显歆战死,某心中着实不安。”袁康说道:“幸而天可怜见,显歆并无大碍。濮阳之战,明眼人当可看出必有蹊跷。你等前往探查,无论用何手段,定要此人说出实情。”
“待他说出实情,公子打算如何?”
“显歆待我等不薄,父亲又已为他正名,他已不再只是庶子。”袁康说道:“追随于他,我等自将多有好处。此事若闹到父亲那里,即便长兄无力,三兄如何继承河北?诸事繁杂,显歆却不在邺城,我等须为他做些什么才是!”
“我等定当追随公子!”汉子拱手行礼:“我这便前往探查,此事落实再回公子!”
袁康没再吭声,汉子走向门口。
蛰伏在墙角的两个女子对个眼神,飞快的蹿回屋内。
袁康回房时,她们已经睡下。
第368章 被算计的赌徒
袁家两度兵败,由于袁旭领军阻截,曹军始终没能兵抵邺城。
作为袁家治所,邺城繁荣依旧!
街市上,酒馆、赌坊、女安居比比皆是。
女安居传出男女调笑以及丝竹之声,酒馆则是吆五喝六,醉鬼云集。
最热闹的,当然还属赌坊。
东街的一间赌坊,房屋并不是很大,一群汉子挤在其中,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汗臭味。
地上扣着两只陶碗,捂着碗的汉子向众人喊道:“阳面阴面,多押多中!”
屋内点着火盆,门外灌进的冷风却将热气吹去不少。
众汉子大多穿的很厚,只有一人赤个膀子,额头还渗满汗珠。
将手中摞着的铜钱往地上一拍他喊道:“奶奶的,老子就不信邪!全都押阳。”
看了一眼地上的铜钱,捂碗汉子说道:“徐五兄,你今个可是输了不少……再输下去,怕是连婆娘都得押上!”
“婆娘算个甚!”汉子一瞪眼:“少跟老子聒噪,快开!”
“还有押的没?”看了一眼众人,捂碗汉子问道。
徐五输的太多,众人都不肯与他跟风,纷纷押了阴。
“开!”徐五冲捂碗汉子吼了一嗓子。
“快些开!”众人跟着吵嚷。
“开喽!”
揭开陶碗,只见碗下面摆着五枚铜钱。
铜钱分做阳面和阴面。
当碗揭开时,徐五顿时面色如土,其他人则是一阵欢呼!
“娘的!”骂骂咧咧的起身,徐五嘀咕道:“老子今个儿背时,罢了,罢了……”
“徐兄且慢!”刚走没两步,一个人唤住了他。
看向此人,徐五没好气地说道:“怎的?莫非看我输的干净,特意前来取笑?”
唤他之人与他也是相熟。
此人名唤吴正,整日厮混于赌坊,在地头上也算个人物。
“徐兄说的哪里话。”吴正陪着笑说道:“所谓否极泰来,方才看徐兄赌了几把,每把皆是不中,寻思下来也是该中了!”
露出失落,徐五说道:“谁说不是!倒霉还能霉到天上去?只是手中无钱,想要回本已是无力!”
“回本算甚?赢个盆满钵满,方得称心!”
吴正之言,恰是说到徐五心坎。
眸子一亮,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徐兄果然是没钱了。”见他面露为难,吴正笑着说道:“明日取钱再赌也是不迟!”
吴正转身要走,徐五将他唤住。
吴正回头,徐五迟疑着说道:“吴兄可否借些钱……”
“钱倒是有些。”吴正为难地说道:“我与徐兄也是相熟,可常言说的好,亲是亲钱财须分清……”
“吴兄只要肯借,照规矩便是!”生怕吴正反悔,徐五连忙说道。
“徐兄要借多少?”
“一百个铜钱……”徐五没敢开口借多。
他知道吴正的规矩,今天借了一百个,明天则要还一百二十个。
到了后天,则是一百六十个。
只要三天,他就会欠下两百多个铜钱。
许多赌徒因借了吴正的钱,最终还不起而妻离子散。
向吴正借钱,徐五也不敢讨要太多。
“一百个……”吴正蔑视的摇头笑道:“徐兄莫非是来行乞?向来借钱都是一吊起借,一百个铜钱如何借的出手?”
徐五与吴正说话时,场内又开了两把。
正是几家欢乐几家愁,赢了的人喜形于色,输了的人则是唉声叹气、如丧考妣。
把心一横,徐五说道:“一吊便一吊,吴兄肯借则好!”
取了一吊钱交给徐五,又与他画了押,吴正回到赌坊内室。
内室中,头天晚上与袁康见面的汉子端正坐着。
“怎样?”吴正入内,汉子问道。
“已是入了彀中!”吴正说道:“借他一吊,七日之后讨要,纵使他倾家荡产也还不起这些钱来!”
汉子淡然一笑:“你怎知他必是会输?”
“百赌百诈。”吴正笑道:“我要他输,他自是将输!”
汉子没再吭声,只在屋内等着消息。
重新下注,徐五起先小赢了两把。
觉着好运回头,他胆子也是越来越大,押下的铜钱当然越来越多。
押不多时,徐五又赢了几把。
感觉运气已转变,孤注一掷押下许多铜钱,陶碗一翻,他顿时傻了。
再次押错!
“徐五兄,今个儿还是别再赌了。”按着陶碗的汉子好心劝道:“若是输光,只怕真个要将婆娘押了……”
“某还不信!”舔了舔嘴唇,额头上青筋凸起,徐五把最后的铜钱全都押上:“再开!”
结果当然没有悬念,他再次输了!
“吴正何在?”输红了眼,他向身后之人问道。
内室中。
听见徐五在外吆喝,吴正笑道:“此人寻某,应是再欲借钱!”
“借给他。”安排此事的汉子说道:“他借的越多,等地的时日便是越少!”
吴正应声出了内室。
短短一个下午,徐五向吴正借了九次铜钱。
第十次开口,吴正已是不肯再借给他,徐五苦着脸求道:“吴兄,再借一些……”
“九吊铜钱,明日须还多少徐兄也是晓得。”吴正说道:“钱倒是有,只怕徐兄还不起!”
赌性上来,徐五已是红了眼,哪里记得清他借了九次铜钱。
吴正把九张借据在他面前晃了晃:“徐兄,我早先说过,虽是相熟钱财却马虎不得……”
看着借据,徐五面如死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徐兄请回!”吴正摆了摆手:“明日还请把钱还上!”
失魂落魄的走出赌坊,徐五连死的心都有。
九吊铜钱,家境殷实的百姓,一年全家所需不过两三吊。
他一下午就输掉三年家用!
更何况红利惊人,只须隔上几天,欠款便会多到他一生也还不清!
沿街道失魂落魄的走着,徐五根本听不见街市的喧嚣,满脑子都是如何还清赌债!
赌坊内室。
吴正回返,屋内汉子问道:“走了?”
“走了!”
“借了多少?”
“九吊!”
“明日便去向他讨要!”
“放心!”吴正说道:“必定将他逼到走投无路、万念俱灰!”
第369章 谁在为谁办事
邺城东街。
女安居包房。
吴正坐在屋内,怀中搂个水灵灵的大美女。
除他之外,屋里还有四个汉子。
每个汉子都抱着个美艳女子。
徐五低头站在吴正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徐兄,昨日借的钱可否还上?”捏了把娇娘脸颊,吴正看都没看他。
“还请吴兄宽限几日……”徐五低眉顺眼的求情。
“宽限?”吴正阴阳怪气地说道:“规矩徐兄不是不懂,宽限百日也是无妨,只是届时徐兄如何还得?”
徐五没敢吭声。
早上才起他就被吴正手下带到这里。
并非不想把钱还上,无奈收入太少,以他在军中领的钱粮,须两年方可还齐本金。
利滚利,他这辈子也别想把钱还齐!
“徐兄打算如何?”
“钱定是要还。”徐五说道:“只是利钱太多……”
“借钱之时,徐兄可不是如此说!”吴正打断了他:“莫非想赖账不成?”
四个汉子推开娇娘,纷纷站了起来。
吴正等人是邺城出了名的泼皮。
厮混多年,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虽是袁熙卫士,徐五也招惹不起他们。
毕竟他不可能借用袁熙的名头,向街市上的泼皮下手!
“请吴公宽限几日……”四个汉子摆明是要动手,徐五连忙说道:“过几日便还!”
“今日已是还不上,还过几日?”吴正冷笑道:“先收徐兄些利息,应无不妥!”
不等徐五再开口,他已向几个汉子使了个眼色。
四个汉子上前,其中一人突然抬脚朝徐五小腹狠狠踹去。
小腹被踹个正着,徐五闷哼一声朝后踉跄两步,一屁股栽倒在地。
捂着肚子,龇牙咧嘴的坐在地上,一只裹着劲风的黑影在他眼前越来越大。
鼻梁被重重的踢了一脚,徐五仰脸倒地。
被踢的鼻头发酸,眼泪鼻涕一块流,徐五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脑袋任凭汉子们上前踢打。
汉子动手打人,几个女子齐声惊呼。
有个女子反应最快,她起身就想朝门口跑。
吴正冷冰冰地说道:“不想受到牵连,就坐回去!”
才迈出脚,女子听见他说的话,又停了下来。
浑身哆嗦着坐下,她看也不敢看正被围殴的徐五。
“停手!”汉子们打了一会,吴正起身走到徐五面前。
揪着他的发髻,将他脑袋扯起,吴正问道:“徐兄,打算何时还钱?”
徐五没有吭声。
钱,他注定还不起!
“徐兄若是还不起,给个明白话!”吴正说道:“我有一条路,可不用还钱!”
“吴兄请说!”徐五眼睛一亮。
欠下吴正的钱,他以后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即使吴正要他卖掉婆娘,他也会毫不犹豫!
放开他的发髻,吴正说道:“有人想问徐兄一些话!只须据实相告,债则不用还了!”
“何人?”徐五警觉的问道。
“莫问何人,只说肯是不肯?”
“不说何人,怎知该不该见?”
“见,或许不用还钱!不见,某将日日催讨!”吴正说道:“徐兄应是自有决断!”
面如死灰,徐五点头说道:“既是吴兄安排,先见了再说!”
“带他到隔壁与公子相见!”吴正起身吩咐几个汉子。
两个汉子将徐五架起,由另俩人陪同,将他拖出了房间。
徐五被带离房间,吴正向几个娇娘说道:“你等也可退下!”
陪伴四个汉子的女子如蒙大赦,连忙起身退出。
房间里,只余下吴正和早先伺候他的女子。
“此事办的不差!”屋内再无他人,女子脸色一正,淡淡说道:“公子定有赏赐!”
“为公子办事,敢不鞠躬尽瘁!”吴正也换了一副卑躬屈膝的神态。
“鞠躬尽瘁?”女子站了起来,从吴正身旁走过,丢下一句:“好生给公子做条狗!用你之时,可恩可宠。无用之时,也可成为肉羹。你之存亡,只在公子一念之间!”
“姑娘说的是。”吴正应道:“我定会做条公子身边的狗!公子要我咬谁,我便义不容辞!”
女子轻轻哼了一声,走出房间。
吴正吁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徐五被几个汉子胁迫到隔壁房间。
门刚打开,他就看到屋内坐着一人。
此人身穿绫罗袍服,一看便知是世家公子。
见到此人,徐五愣了一下。
他认得屋内坐着的正是袁康。
“四公子!”挣脱两个扭着他的汉子,徐五行了个大礼。
“你认得某?”屏退身旁伺候的两个女子,袁康问道。
“邺城之中,何人不认得四公子!”
“既是认得,那便好说!”袁康问道:“你是二兄随身卫士?”
“正是!”
“可知因何将你请来?”
被打到鼻青脸肿,脸上火辣辣的疼,徐五实在无法把绑他前来与“请”字联系到一起!
徐五说道:“小人不知。”
“有些事某觉着蹊跷,想问三兄却不敢开口,只能请你前来。”袁康说道:“当日二兄、三兄领兵驰援濮阳,上万援兵竟未能救出显歆,是何道理?”
“公子问这作甚?”徐五一愣。
“某已说过,只是觉着蹊跷!”袁康冷声说道:“汝无须反问,只须作答!”
“当日陷阱,只为五公子而设。”徐五说道:“五公子当然不可能突围……”
早想到会是如此,从徐五口中得知实情,袁康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将当日之事详述于某。”袁康说道:“某得实情,自不会为难于你……”
徐五尚未开口,房门被人推开。
回头看向门外,见了来人,徐五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起身吧!”出现在门外的正是袁熙,进入屋内,他向徐五虚抬下手。
袁康也连忙起身见礼:“弟,见过二兄!”
“显庸,你好大的胆子!”袁熙冷冰冰地说道:“某身边卫士你也敢动!是否有一天,还想取某项上人头?”
“二兄言重,弟不敢!”躬身行礼,袁康后脊梁已渗出汗珠。
“不敢?”袁熙冷哼道:“暗投显歆你也是敢了,还有何事不敢?”
第370章 不能由着他们胡来
袁康暗中谋算徐五却被袁熙撞破。
数日之后,远在仓亭的袁旭得到消息。
前来报讯的是个黑瘦汉子。
此人眉宇间闪烁着狡黠,眼神也飘忽不定。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袁旭说道:“此事某已知晓,你下去歇着吧!”
应了一声,来人退下。
待他离开帅帐,马飞问道:“公子,可要差人回到邺城?”
“当然要!”袁旭说道:“只是不可令此人知晓。”
“公子是说……”
“四兄处境凶险,与他亲近之人怎可轻易离开邺城?”袁旭说道:“此人目光闪烁,眉宇间流露狡黠,应是特意来此告知。”
“既知公子必救四公子,三公子因何还要遣人前来?”马飞茫然。
“只为乱某之心。”袁旭说道:“与某对阵者乃是郭嘉。彼若心乱某当破之。某若稍乱彼当破之。狭路相逢,稍有疏忽则是兵败身死!二兄、三兄是在助郭嘉破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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