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起事,许多人是被迫离开家乡。”袁旭说道:“追随黄巾日久养成匪性,多加雕琢终有一日仍可成材!”
俩人说着话,已到了厢房前。
守门卫士向屋内喊道:“公子到!”
袁旭在厢房外站定,被软禁的军官纷纷从数间房屋里跑了出来。
百余人列队见礼,看着袁旭都是心怀忐忑。
“昔日同泽一朝受缚,你等可是心中不安?”袁旭问道。
军官们低着头,没人敢多看他一眼。
性命把握在袁旭手中,他们像是被摆在砧板上的鱼肉,眼前站着的这位世家公子只须手起刀落,他们便将人头落地。
“王化等人罪名已是坐实。暗通曹操意图献城,某怎能容他?至于你等……”袁旭止住话头,环顾众人。
军官纷纷抬起头,惶恐的看着他。
“你等若未与曹军勾连,无须慌乱。”袁旭接着说道:“在此住上两日,依旧为某领兵!”
百余军官面面相觑,都没明白袁旭究竟要做什么。
众人等着他把话说下去,袁旭却不再多说转身就走。
赵艺向众人说道:“公子之意诸位或许未有明白,不问你等出身,只问可否实心投效。诸位若真心追随公子,来日必将前程似锦。若似王化等人暗中通敌,人头落地只是早晚!”
赵艺话说的淡然,众人听了却觉着浑身被冷飕飕的风包裹着。
目送袁旭走远,百余人还不敢回到屋内。
“诸位,请回屋歇息!”一名袁军上前提醒。
众人这才纷纷回房。
出了后园,赵艺说道:“公子果真智虑高远,竟可从细微之处看出有人与曹军暗通。”
“常识而已。”袁旭说道:“曹军推进却不攻城,若非胸有成竹怎会如此?刘辟曾为黄巾渠帅,所部追随多年,某将之斩杀以正军法,怎会无人前往坟茔吊唁?”
赵艺点头不语。
如果是他,根本无法发现这些细节!
“虽已擒住王化等人,难保没有漏网之鱼。”袁旭说道:“城门守卫不得松懈,断不可令曹军寻到时机!”
“可惜了刘辟!”仰脸望天,袁旭说道:“城内半数兵马皆他麾下,若不杀之,军令难行。若是杀之,旧部作乱!两害相权,某只能择轻者而从之!”
赵艺没有吭声。
他当然明白大军征战军令不行会带来的后果!
王化等人暗中与曹操勾连,却是因杀刘辟而起!
统领上万将士,袁旭要顾虑的太多。
尤其军中将士并非全是旧部,其中一半是刘辟带来的兵将!
外忧尚在内乱又起,守住濮阳并非易事!
第340章 水深淹死鱼
夜色笼罩濮阳内外。
城墙上,一支支火把释放昏蒙的火光,给厚重的高墙镀上蒙蒙的光晕。
曹军军营。
望着濮阳城,曹操面色凝重。
他身旁站着一群幕僚、将军。
将军们手按剑柄,眺望濮阳城门,只等城门打开便率军杀上。
夜色越来越重,城门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临近午夜,城门因何迟迟不开。”曹操小声说道:“莫非送信之人戏弄于某?”
“决然不会!”荀攸说道:“袁显歆如此,于城内守军无益,他非是恶俗之人,断不至做出戏弄曹公却毫无好处之事。”
“那……”
荀攸说道:“曹公莫焦,等等再说!”
曹操没再言语,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他的神色越发凝重。
城门始终没有打开,启明星出现在东方的夜空,曹操怅然叹息。
濮阳城头。
袁旭与沮授并肩站在城上。
“某领军阻截曹操,困守濮阳两月有余。”袁旭说道:“外无强援,此城早晚难守。”
“濮阳不过孤城,守到袁公整备大军南下,又有多少可能?”沮授说道:“即便河北重振雄风,也只可与曹操分黄河而治,养精蓄锐,数年之后决战方为正途。”
“沮公所言不差,只是父亲……”
“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沮授突然冒出一句。
“沮公请说!”
“公子斩杀刘辟、擒获王化等人,城内虽是宁静却暗流汹涌。濮阳破城,不过指日而已。”
沮授所说,袁旭已经想到。
刘辟无视军令擅自出战以致龚都战死,他便知道濮阳守不住了!
杀了刘辟,必将出现王化等人。
王化等人伏诛,更将使得刘辟旧部人人自危。
虽无人敢公然背叛,曹军一旦攻城,难保不会有兵勇倒戈相向。
刘辟黄巾出身,散漫惯了,更何况他与张燕不同。
击溃张燕,袁旭并未赶尽杀绝,俩人之间早已达成默契。
刘辟领军来投,不过因为对曹操不满。
他心中并不服气袁旭,一旦纵容,濮阳将会多一个话事人!
拥有强大力量随时可与袁旭抗衡,为保濮阳袁旭怎能容他?
杀他,将他所部打散,尚可把威胁降到最低!
不杀,才是真正在身边留了个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
沮授说道:“公子不杀刘辟乃是养虎为患,杀了刘辟则是饮毒止渴,还应早做计较。”
“如何计较?”袁旭问道。
“撤离濮阳继续向东。此处距邺城甚远,袁公调拨大军,精锐尽收邺城,濮阳附近早成死地,我军外无强援内有隐忧,一旦曹军破城,公子想要杀出便是难上加难!”
“父亲令某阻挡曹操,若是离开濮阳……”
“公子聪慧,因何看不通透?”沮授说道:“曹操夺下濮阳,无非针对公子,绝无进逼邺城之心!”
“因何?”
“曹军兵马不多,进逼邺城更是远离豫州、兖州,军粮不济、补给难行,如何成事?”沮授说道:“袁家虽有官渡一败,却非曹操可一战而定。曹操怎肯轻易讨伐邺城?”
“若非沮公提点,某竟未想到。”袁旭淡然一笑:“再过几日,寻个时机我等撤离濮阳。”
沮授所说,袁旭怎可能没有看穿!
张郃兵败许都,袁家又折损数千兵马。
招募将士还须时日,濮阳丢的太早,曹操难保没有一举击破邺城之心。
多守一日,袁家就多一日募兵的时机!
整兵再战,只要策略得当,究竟鹿死谁手尚且难说!
袁旭死守濮阳,城内已是危机重重,此时的邺城,袁绍也在与逢纪、审配等人商议向曹操用兵一事。
书房内点着几盏油灯,屋里铺满了昏蒙的黄光。
袁绍端坐上首,向众人说道:“我等撤回邺城已有数月,兵马也已征招数万,某寻思着发兵迎击曹操。”
逢纪说道:“官渡一战我军新败,元气尚未恢复。此时出战怕是不宜!”
看向审配,袁绍问道:“正南以为如何?”
“逢公所言正是。”审配说道:“袁公征召数万兵马,虽可讨伐曹操,一应军粮、辎重却未筹措,出兵或须时日。”
“显歆于濮阳御敌,某坐拥大军却不前往策应。”袁绍说道:“哪有父亲眼见儿子深陷险境可安如泰山者?”
众人沉默。
过了良久,逢纪说道:“河北大军整备已全,袁公可令显歆公子撤离濮阳……”
“曹操大军环峙,如何撤离?”
“二公子、三公子都在邺城。”逢纪说道:“兄弟间虽有小隙,又无大仇。曹操乃是外人,诸位公子莫非不知轻重缓急?”
袁绍点头说道:“显歆与显奕虽有过节,毕竟乃是兄弟,并肩御敌或将尽释前嫌,显奕应不至不知轻重。传令显奕、显甫,领军一万驰援显熙!”
审配连忙开口:“袁公……”
话才出口,逢纪向他瞟了一眼。
被他一瞟,审配没再多言,却露出愤懑之色!
儿子投效曹操,逢纪在袁绍面前为他说了好话,只因欠下人情他做过的错事已是太多!
“正南有何话说?”袁绍问道。
“并无要事。”审配说道:“某只是想说五公子领兵抵御曹军数月之久,为袁公立下汗马功劳,犒赏决然不可太少!”
“正南所言,正入某心!”袁绍说道:“显歆回到邺城,某自将赏他!”
商议已罢,众人纷纷散去。
出了房门,逢纪小声对审配说道:“审公,知而不言方为智!”
“逢公因何如此?”审配面带怒容:“五公子乃是袁公之子,若袁公知晓,汝岂可逃脱罪名?”
“审公须知一句话。”逢纪压低嗓音说道:“水深淹死鱼!河北这趟浑水,非审公所能搅合!”
丢下这句,逢纪仰脸一笑却未发出声音,袍袖一甩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审配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恨不能上前咬死他!
他却不能那么做!
欠下逢纪人情事小,怂恿袁绍讨伐许都,以致张郃兵败被擒才是大事!
张弓没有回头箭,他已无路可退!
第341章 猜猜他在做什么
袁家后宅,袁熙住处。
房间里灯影摇曳,两团身影纠缠翻转。
翻身躺下,袁熙喘着粗气说道:“卿之美艳,令某欲罢不能!”
依偎在袁熙身旁,甄宭面带薄薄红晕,柔声说道:“公子恩宠,奴家不胜欣悦。”
挑起甄宭下巴,袁熙凝视她的美目:“甄姬秀美,果如仙姬入凡。”
把脸贴在他的胸口,甄宭说道:“奴家只愿此生伴在公子身侧。”
“可娶甄姬,此生不枉。”
甄宭轻声说道:“奴家可否求公子一事?”
“你我乃是夫妻,有事但说,何须用求!”
“公子若再欢宠,可否将灯吹熄?”
“自是不可!”袁熙说道:“甄姬秀美,婉转柔媚令人把玩不已。若是熄灯,某如何品咂国色天香?”
提及欢愉之事,甄宭俏脸越发红艳。
“你我结为夫妻,无奈父亲却是不允甄姬前往幽州。”袁熙说道:“今日早些,父亲令某与显甫领军前往濮阳。”
“公子又要出征?”甄宭吃惊问道。
“显歆困守濮阳,父亲令我二人驰援,应欲从中调和兄弟不睦。”袁熙说道:“外敌当前,某也顾及不了许多,待到击退曹操自不会饶了显歆。”
“公子还为劫亲之事耿耿于怀?”甄宓露出一抹失落。
“某当初欲娶令妹,只为激怒显歆。与卿成婚,自会将卿捧在掌心。”袁熙说道:“至于显歆,并非只因此事!”
得他解释,甄宭稍觉好受。
与此同时,袁尚书房也亮着灯光。
袁尚、逢纪相向而坐。
“逢公妙计,如此一来正可除去显歆!”
“袁公对五公子很是上心,公子行事须谨慎方可。”逢纪提醒。
袁尚说道:“二兄与显歆素有旧恶,他也前往,即便某诛杀显歆,父亲也只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二公子曾帮衬公子不少。”逢纪说道:“还是莫要得罪方可!”
“帮衬?”袁尚冷冷一笑:“逢公莫非不知他心中想些什么?”
逢纪没有吭声。
袁熙在想什么,他当然清楚。
“以长幼之序,理应长兄继承河北。”袁尚说道:“某虽为三子,却有母亲撑腰。二兄有甚?论长幼,他在长兄之下;论家宅,某有母尊而他却无。先破长兄,尔后谋算于某,二兄之心某岂不知?”
“公子说的是。”逢纪说道:“而今须对付者乃是五公子,稍有不当,莫说二公子难逃干系,公子也是承受不起。”
“正因如此,罪过才须二兄去背。”袁尚说道:“父亲若是厌倦于彼,胜了长兄,河北之主还有何人可争?”
“二公子聪慧,公子不可小觑。”
“他虽聪慧,却非成大事之人。”袁尚说道:“逢公不妨猜猜,他此时正在做甚?”
逢纪淡然一笑,并未说话。
“父命已下,我二人即将领军出征。今晚甄宭必是受尽宠爱,只怕雪白肚腹已是通红!”
袁尚与逢纪相视一笑。
俩人都猜到袁熙正在做什么。
“公子出征某不可随同,袁公身边须留人处事。”逢纪说道:“如何诛杀五公子,还望公子多做谋算!”
“逢公放心,某自有计较!”袁尚说道:“审配欠下逢公人情,如今怎样?”
“张郃出兵之前,审正南也在近前。”逢纪说道:“张郃兵败,他怎能摆脱干系?”
“审配至关紧要,还望逢公多费心思!”
“他与五公子相善,却与长公子生疏的很。长公子脾性暴躁,一旦五公子殒命,他必迁怒想干人等。不仅某为长公子记恨,审正南也是脱身不得。”逢纪说道:“一应成败,只在公子可否诛杀五公子!”
袁尚点了点头。
提起袁旭,到如今他还觉着不忿。
区区庶子,竟可左右袁家大局!
袁旭不死,河北究竟落入谁手尚难定论!
袁绍下令由袁熙、袁尚领兵助袁旭突围,此时的濮阳战事已是触发。
城门并未按照约定打开,曹操下令大军攻城。
曹军将士扛着云梯,洪水般卷向濮阳城。
气势磅礴,却终究只是一股洪流!
城头上,袁军将士投出一块块巨石、扔出一根根滚木。
成桶的滚油向城外倾倒,涌在城墙脚下的曹军惨嚎倒地。
云梯搭上城墙,袁军将士用滚木将梯子推开。
弓箭手张开弓弦,向曹军射出箭矢。
城头羽箭如飞蝗般落下,进攻中的曹军弓箭手也加以回击。
箭矢往来交错,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
云梯上爬满了曹军。
少数曹军蹿上城墙,由于势单力薄很快被袁军斩杀。
望向城墙上下的战斗,曹操说道:“袁军抵抗顽强,我军一时半会恐难击破!”
“顽强不过数日。”郭嘉说道:“待到刘辟旧部觉着无力抵抗,濮阳又怎会如铁通金汤?”
濮阳城头,袁旭持剑劈翻一名越上城墙的曹军高声喊道:“将士们,与某并肩杀敌!”
他亲自上阵与敌厮杀,袁军将士更是士气飙升,城墙上爆出一阵呐喊。
数十名曹军推着攻城锤接近城门。
将滚油盛进木桶,城头袁军死死凝视他们。
箭矢从头顶飞过,袁军将士并没有半点退缩。
近了!
攻城锤越来越近了!
硕大的锤头清晰展现在袁军将士视野。
弓箭手向曹军射出羽箭,护着攻城锤的曹军躲在盾牌后,小心翼翼的推进。
箭镞敲击盾牌,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不时会有一两个曹军中箭倒下。
他们的位置很快有人补上。
“倒油!”攻城锤已到城门,城头传来一声暴喝。
成桶的滚油如同一道道瀑布倾泻。
油料浇上盾牌,油星四处飞溅。
烫伤的曹军惨嚎倒地,紧接着更多的油料倾泻下来,将他们烫的皮开肉绽肌肉熟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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