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照你说的办吧，对豪族的赏罚我来决定，你回去拟定一下纲纪在这方面的细则吧。”
“哈伊！”
交代完事情，景虎姐转过身去就要继续诵经，但才念了一句，发现佐佐成政还没离开，不由有些愠色。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此时此刻，佐佐成政非常想说……在这里干你啊……当然了这只是意银，说了全家死光光。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名单来，铺开放在了两人中间。
“主公请看……这是此次随我南下的阵亡将士名单。臣希望……予以他们应有的褒奖。”
听到是阵亡将士名单，景虎姐也不禁有些动容，连忙转过身来，把名单拽过来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发现其中有几个名字还很熟悉，没由来地一阵心痛。
……意思是，他们战死了啊。
景虎姐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几个让他熟悉的名字的意义。
可是，他们与自己的关系仍只限于主从，自己就已经这样难过，那么他们的兄弟妻子呢？
“当时随臣深入武田氏领地的人，个个都是精壮的男子汉，如果他们战死，他们的家庭很可能就会因此而摧毁……因此，属下斗胆，已经在根知城向他们许诺，一旦战殁之后，不仅论功行赏，更需发放一笔抚恤金。”
“……又问我要钱么，你们还真是像啊。”
景虎姐苦笑一声。
佐佐成政却是一愣，接着他很快也笑了起来。
“主公能把我与他相提并论……这让我感到很荣幸。”
听到这话，长尾景虎亦是不由一怔……是么，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佐佐成政和他放在一个位置了吗？/
拾贰 守护 123清洗
“除此之外，在这次大奔袭作战中，臣发现了几个好苗子，他们武艺高强，立下了累累战功……希望主公能提拔他们，其中有几个农民，恕臣独断，已给了他们武士的身份。”
说着，佐佐成政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张纸，摊开来放在景虎姐的面前。
这份名单上，比方才那份要稀疏了很多，总共也就那么几个名字……比如——斋藤朝信、甘糟景持、以及竹俣庆纲、千坂景亲、村上猪丸等等。
景虎姐点点头，算是默许，盯着佐佐成政把两份名单重新折好放在她的脚下，景虎姐突然开口问道：
“你似乎没有家臣吧，从这份名单里挑两个吧。”
“这……”
佐佐成政有些心动，却犯了难。
“臣是比较中意甘糟景持……但他对主公是非常崇拜，因此大概是无法得到他的力量了吧。另外的几人……都是越后世袭的武士，大概会不屑于为我这个尾张人效力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他说的这么悲催，实际上也是事实，算是如人饮水，有苦自知。
像斋藤朝信、竹俣庆纲、千坂景亲这几个……都是越后本地的精英地头蛇，而成政中意的甘糟景持，则是景虎姐的狂热粉丝。
强扭的瓜不甜……所以还是算了吧。
“再说……臣也不是没有家臣。姬武士井伊直虎，轩猿里素破深雪……还有果心居士，都是我的家臣。倒是臣的领地……”
说到这里，佐佐成政抬起头来笑了笑。
“三千石虽然不小，但是离春日山城未免太近，为了日后出阵击败武田氏的需要，臣希望主公转封我到饭山城去。”
听到佐佐成政主动请缨，要做对抗武田晴信的急先锋，景虎姐不以为意。
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佐佐成政收了果心为家臣这件事……果心那个家伙，为什么会为佐佐成政效力呢？
“果心……是怎么回事？”
“臣答应她，为中人复仇，杀死武田晴信和真田幸隆。”
“喔……”
长尾景虎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北信浓很危险，你虽然有心，但威望和资历都不足，我会让别人去，你就算了。”
听到景虎姐拒绝自己的转封申请，成政也不气馁，接着道：
“主公不愿意臣身居危险的北信浓，真是让我感动……既然这样的话，请将我转封到坂户城，也好负责与上野国上杉家的联络，为日后出阵关东做准备，如何？”
景虎姐轻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否定了成政的自我多情，还是肯定？
“坂户城？你没说错？”
“当然没错！”
景虎姐白了佐佐成政一眼。
“不可能的，别的话我就不用多说了。”
然后佐佐成政又笑了。
“主公说不行，那就不行好了，那么，北条城怎样？”
“北条城，你没说错？”
龙女的回答与刚才如出一辙。
“当然没错！”
成政也是一样。
景虎姐又白了佐佐成政一眼。
“……你的意思，是要改易北条家么？”
“不错！北条家本就是戴罪之身，理应在此战中为主公出力，但北条景广一直在两头观望，我觉得有必要拿北条家开刀，告诉越后的豪族……这么做是不对的，要打屁股。”
“打屁股？”
景虎姐先是一愣，马上就被逗得笑出声来，看到她久违的明亮笑容，佐佐成政也觉得开心极了。
“也好，就这样吧……不过，越后人是很顽固的，北条家的领民，可能会对你不利。”
景虎姐给了佐佐成政一个善意的提醒，但佐佐成政只是笑了笑，浑不在意。
“话说……你该不会一开始就想要北条城吧？”
景虎姐很快反映了过来，挑着眉头问道。
成政嘿嘿一笑，算是默认。
“还有一件事……长尾政景大人似乎有个家老叫做樋口兼丰，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聘用他做我的家臣，请主公允可。”
“樋口兼丰？随你的便了。”
景虎姐摆了摆手，她对长尾政景向来没什么好感，对长尾政景的家臣当然也没什么印象。
“对了，你知道春日山城这两天的情况吗？”
景虎姐突然问道。
“春日山城的情况？”
佐佐成政摇了摇头。
“长尾政景战死，武田晴信退兵，不论原因是什么，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好吗？”
——他此时仍不知道武田晴信临走前做的事。
景虎姐想要告诉他什么，却是欲言又止，终于摇了摇头。
“算了，你也累了，就去好好休息吧。春日山城的事明天再商量。”
这话听得佐佐成政一愣一愣的，然后他马上就“阿里嘎多”，美滋滋地回去了。
景虎姐以前不是很讨厌他的么，怎么开始关心他了？
这种变化让佐佐成政兴奋不已。
次日中午，长尾家在松代城召开军议，春日山城以东，越后排的上号的豪族都来了。
景虎姐亲自平定了北越后动乱的情况下，把武田晴信吓得逃回信浓——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这让越后的豪族们胆战心惊。
除了在不动山城跟随绫姬的村上义清和山本寺孝长、以及困守春日山城的宇佐美定满之外，越后的豪族们，包括忠于景虎姐的直江景纲、色部胜长等人、跟着长尾政景一起居心叵测的中条藤资、在北越后独立的本庄繁长、在越后动乱中骑墙观望的柿崎景家、北条景广等人，全部都来到了松代城。
“首先，此次越后动乱，是由我出奔引起……这一点，长尾景虎难辞其咎，请诸位原谅。”
评定一开始，景虎姐就对着越后豪族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首先是道歉，虽然这样的道歉已经有过一次。
这次，没有人急吼吼地站出来表忠心，因为那些曾经在不动山城本丸内与会的人，早已达成了默契。
——他们要稳住，不可以让那些墙头草蒙混过去。
“其次……我将宣布对诸位的褒赏和处罚，如果有意见的话，请随时提出。”
这话一说出来，所有没在此战出力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有人都知道，肉戏来了。
相对于众人的紧张，佐佐成政却是在角落里微笑起来。
——景虎姐高高在上的样子还真是迷人，百看不厌啊。
拾贰 守护 124景虎姐的决意
“宇佐美家除名。”
“高梨家除名。”
“大熊家除名。”
“鲇川家除名。”
“中条家改易琵琶岛城，领地五千石。”
“北条家改易柿崎城，领地一万石。”
“柿崎家转封饭山城。”
“直江家加封五千石。”
“山本寺家、村上家加封三千石。”
“色部家加封三千石。”
“本庄家转封新发田。”
“此外……提拔安田长秀为中老，本庄城主，知行三千石。”
“提拔斋藤朝信为中老，坂户城代，知行三千石。”
“提拔佐佐成政为家老，北条城主，知行一万石，兼任柏崎港奉行。”
“关于山本寺家及村上家的褒赏，从后再议。”
龙女一条一条的宣布，重臣们都是提心吊胆。
末了，几家欢喜几家愁，因为担心自己没有出力而被责罚的柿崎景家松了口气——虽然北信浓的领地比他的老家柿崎要差了一些，但因为临近武田氏的关系，反而容易立下战功。
但是对于宇佐美家和鲇川家的处置，似乎格外地严厉。
宇佐美定满不是还在驻守春日山城吗？而鲇川家……因为当时没有跟着本庄繁长一起造反，所以第一个被本庄繁长灭掉……但是鲇川家的领地嘛，本庄繁长是得不到了，鲇川家被除名，他们的领地成了景虎姐的直辖。
除去这些，有关上田长尾家当家、坂户城城主长尾政景的处理——不作处理，这让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上田长尾家在南越后的领地很大，但偏偏又是数代单传，到长尾政景这一代，无嗣。
而长尾政景战死了。
——景虎姐只是任命斋藤朝信作为坂户城城代，是个什么意思？
抛开以上不谈，对佐佐成政的大力提拔，让众人感到惊讶。
或者说震惊，更恰当一些。
佐佐成政一个外国人……竟然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成为万石的家老、城主，还兼任柏崎港奉行……真是日了狗了！
怎么好事全让外地人占了？
然而，佐佐成政在长尾家并没有经历过一个合适的欢迎会，他无法像去年在美浓那样让豪族们哑口无言，更何况，身旁的柿崎景家号称“越后七郡无人能敌者”，佐佐成政也自知不是对手。
不过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景虎姐在，还怕镇不住这帮逗比？
“然后……针对《家国社稷纲纪》作出如下几条补充。”
景虎姐轻轻咳了一声，大厅里低声的议论顿时停止，因赏罚的宣布而窃窃私语的重臣们顿时安静下来。
“补充纲纪第四条第九款，今后的年贡交纳将会派出奉行专门收取，延期一月以上，年贡加倍。”
“补充纲纪第八条第十一款，凡万石或家老以上，皆需送出嫡子作为人质，无嫡子则以最大可能成为继承人的亲族为质。”
“补充纲纪第九条第六款，大名直辖领地的所有矿山，改由奉行向大名负责，奉行直接从大名处领取俸禄，不再获取矿山开采分成。”
三个补充条款一抛出来，豪族们顿时炸开了锅。
他们怎么能不炸锅，因为这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啊！
送人质、交地租，光是这两条，就把他们彻底地变成的长尾家的家臣……在豪族林立、且拥有极大独立性的越后，这让人吐槽不能。
——只可惜李维死的早，不然他会比这更狠。
“诸位！如果不同意的话，就请站出来说！”
佐佐成政用刀鞘敲了敲地板，把众人的喧闹压了下去。
景虎姐也是面带笑容地扫视厅内的重臣们，似乎很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说话。
但豪族们面面相觑，都一个个低下头来。
——算了吧，别给脸不要脸了，没有没收领内的矿山就算好的了。
——这也是让佐佐成政不解的原因，不是说好了把豪族们的矿山也没收掉吗，怎么景虎姐到今天只是说了矿山奉行的事，没有提另外一款“所有豪族领内矿山全部交由大名”？
他有些疑惑。
而事实上，这一条正是景虎姐故意不提的，算是给豪族们留了一些底，保留了他们的一些利益。
所谓胡萝卜加大棒，曾经有人这么教过她，但佐佐成政却还原未成长至能够顺利驾驭人心的程度，因此才会对景虎姐的行为不理解。
实际上，正因为景虎姐此时没有没收豪族们领内的矿山，他佐佐成政日后才能在越中大展拳脚，用短短数年的时间扫平北陆。
宣布了这么几件事之后，越后可以说是在豪族家臣化的路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也许在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越后豪族们看来，此举已经可以称之为疯狂。
但更疯狂的还在后面。
景虎姐宣布了一件让众人蛋碎一地、下巴砸到地幔层的决定。
“我将前往春日山城，劝降宇佐美定满。”
嗯？
佐佐成政有点意外，都已经把宇佐美家除名了，还劝降个什么劲儿，直接派个人过去说不就行了。
想到这里，成政猛然一惊。
宇佐美定满绝不是一条路走到黑的老狐狸，既然长尾政景已经战死、武田晴信也撤回信浓，那他为什么不来这里？
宇佐美定满为什么不来松代城？
难道是……他有不能来的原因？
关于春日山城下的事，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不知道的人和佐佐成政的反应差不多，有点呆愣，知道的人比如直江景纲——他立刻就跪了出来，大声道：
“主公不可！春日山城内也许已经瘟疫肆虐，主公不可前往！”
纳尼？瘟疫？
佐佐成政一惊。
难道，瘟疫才是促使长尾政景出城死战的原因？
难道，瘟疫才是让武田晴信撤回信浓的原因？
可是，长尾政景笼城不过十日，哪来的瘟疫？
“我意已决。”
面对笔头家老直江景纲的劝阻，景虎姐并没有松口。
而且，从她一贯的做法来看，她的确是要去的。
说到做到，她才不会像别国大名那样说一套做一套。
“不可啊主公！春日山城周边已成险地！”
本庄实乃也站出来跪在了直江景纲的身边。
“不可啊主公！不能去！”
虽然还不完全明白，但所有人也都隐约知道了春日山城一定会很危险就是了，他们纷纷跪倒在地——也包括佐佐成政。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诸位……我意已决。”
景虎姐微笑起来，就从座上直接站起，开始往大厅外走去。
佐佐成政一直盯着她，眼神里中疑惑、担忧、恳求不一而足。
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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