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成政虽然对于酒是来者不拒,但这顶高帽子还是被他轻飘飘地推掉了。
开玩笑,越后国也分属北陆的一国,他此刻若是认下了“北陆第一将”这个高帽子,让上杉姐的脸往哪儿搁?
当然,在佐佐成政已经征服了上杉姐的前提下,这个“北陆第一”当然实至名归,只不过,这是秘密……秘密嘛,知道的多了,就不好玩了。
众人就这么吃着烤鱼唱着歌,聊着聊着就聊到的下一步的作战。
椎名景直在见识了成政的手段和布局之后,自然是对佐佐成政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先前那个看似不可能的作战计划,无疑有了更多的希望。
“我军虽然取得前所未有的胜利,但神保氏大军未退,是以今后的作战如何安排,还请佐佐大人示下!”
“嗯……神保军大军一万,现在去了三千,我们只不过小胜一场,千万不可大意。”
佐佐成政懒洋洋地捏了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含糊地说事儿。
放在之前,椎名氏众人一定会觉得他太过傲慢,“竖子不足与谋”,但此刻都是觉得佐佐成政大人有大才,有些个坏习惯,能忍就忍忍吧……
“按照之前定下的作战计划,请椎名大人统帅椎名家主力据守松仓城……切记,不论神保大军怎么攻打,都要死死守住……松仓城乃是椎名家赖以倚仗的底牌,更是日后关东管领大人进军越中、乃至上洛的第一站,是万万不能丢的。”
佐佐成政脸上浮现出罕见的严肃表情,显然对松仓城的防守很重视。
椎名康胤也终于感觉自己和椎名家不再那么受轻视,立刻大声领命。
“除了守备松仓城,还需有一直较为精悍的偏师置于城外,这支偏师的人马,不需要多,差不多五百就够,但一定要够精锐,马匹也要多备一点。要让神保军在攻击松仓城的期间愈来愈疲惫的话,这支偏师,乃是关键。”
一时间,众人都回过神来,这支偏师人少而精,像是游离在城外的一柄尖刀般,时刻威胁着神保军、干扰他们的行动。
这一支偏师,无疑是立在刀尖上的舞者,他们的任务重大,危险系数极高,但与之相随的,也必然是驰骋沙场的意气风发,和如狐的狡诈、如虎的威猛。
椎名康胤既然已是被命令驻守松仓城,自然不可能再出阵,而椎名景直作为家中的嫡子,又有先前的胜绩,无疑是极佳的人选。
一时间,景直跃跃欲试,几乎就要主动请命了。
孰料佐佐成政话锋一转:
“偏师颇为危险,景直公子就不必去了,以我之见,弓庄城城主土肥政繁大人有勇有谋,他麾下的弓庄众也颇精锐,就由土肥大人为主将,以弓庄众为主力吧。”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是一惊。
就连椎名康胤也觉得,佐佐成政此举虽然可消耗弓庄众的实力,但区区国人众能有多少战斗力?若是这支偏师过早地落败,岂不是于大局不利?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佐佐成政又补了一句。
椎名氏众人像是被吊起来又放下一般,心里有些不爽……佐佐成政这说话大喘气儿似得,大胶布得斯噶?
“名义上的主将是土肥大人,实际上,则是我自己。至于弓庄众,只需稍加训练,即可胜任,因为马匹不足,所以还请椎名大人将城中大半的马匹拨付出来,供偏师使用。”
此刻,佐佐成政丢了牙签,长身而立,言语中有了唯我独尊般的豪迈和自信:
“我佐佐成政,虽不敢妄称北陆第一名将,但于骑战亦颇有心得,相信弓庄众在我言周孝文之下,以战养战,必会成为越中国最精锐的骑马队!”
365土肥政繁,参上!
宴会之后,松仓城里里外外再次忙碌起来。
由于椎名康胤早就将战马这种重要的战略物资集中到城里,此刻拨付给弓庄众使用,当是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但是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筹集的战马,竟然要给并不十分驯顺的弓庄众装备上,椎名康胤的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可是,平心而论,佐佐成政的这番安排,又让康胤觉得很是英明。
只因若非是弓庄众出城作为偏师的话,那么就要自己或者自己的嫡子率军做偏师。
那样的话,只怕是康胤亲自带精锐出城袭扰作战,留嫡子景直守城了。
佐佐成政令弓庄众外出,椎名氏不用拿出自己耗费钱财养出的精锐去拼,也不用有重要的人去冒险,可天上又哪有掉下来的馅饼?
这四百匹战马,几乎是椎名康胤勒紧了裤腰带,几乎把内裤都卖了才拼凑起来的,本是打算装备自己的精锐旗本,但此时交给弓庄众使用,虽说土肥政繁口口声声说战后会归还,但康胤也知道,这多半是肉包子打狗。
不过好在土肥氏已经臣服于本家,因此这些马匹,也不算是浪费了。
次日清晨,土肥政繁带着五百弓庄众和六百匹战马,趁着晨雾,从弓庄城缓缓开出,望北而行。
佐佐成政依旧是装扮成土肥政繁的一个侍卫,因此除了椎名家的高层和弓庄众的这些人,再无旁人知晓佐佐成政已经抵达越中。
椎名家嫡子景直则是出城相送,表面上看来是送土肥,但实际上,却是为佐佐成政送行的。
出城一里有余,景直觑了个人少的地方,屏退了左右,向成政问道:
“佐佐大人,景直心中有两个疑问,请大人解惑。”
佐佐成政对椎名家的人本是没有好脸色,但对于景直则显出了格外的恩宠,当下笑了笑道:
“但我所知、知无不言。”
“土肥政繁和他麾下的弓庄众固然不差,但要独自担任偏师,只怕还力有不逮吧,为何大人执意拔擢土肥呢?平心而论,景直自认为,是此次统领偏师的最佳人选。”
佐佐成政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有些不情愿地道:
“这两个问题啊,我为什么不让你出战?这是一个,为什么出战的是弓庄众,这是第二个。一个一个说,我之所以不想让你出城,是因为城里比外面安全,而你身为主公的堂弟,是我应该保护的人。你一个人,都比整个椎名家更重要,所以我当然要以保护你为优先。”
听到成政提及自己是“主公的堂弟”时,景直胸中涌出久违的澎湃,几乎要兴奋地喊了出来。
他椎名景直,本姓长尾,是当年长尾景虎的堂弟。
长尾景直本有着星辰大海的梦想,愿意追随他的堂姐征战天下,踏平泥轰。
但为了控制椎名家,长尾景直却不得不自我牺牲,成为了椎名氏的养子,更是改名为椎名景直!
他先前在松仓城外说见过佐佐成政,绝非虚言,只因长尾景直见到佐佐成政的时候,成政还刚来长尾家,并无如今的威势。
一连数日,景直都未见佐佐成政提及任何前尘往事,不由有些黯然。
若是有机会,他多想放弃椎名的形式,重归本家啊!
就算是不改姓上杉,恢复他“长尾景直”的姓名,不也比如今这般蝇营狗苟地活着要强上太多?!
椎名景直一直未见成政提及旧事,本以为佐佐成政已经把他忘了,但成政今日所言,分明是仍然把他当做景虎姐姐的弟弟,佐佐成政,仍旧当他景直是越后长尾家的人!
想到这里,椎名景直不由心潮澎湃激动地道:
“佐佐大人的好意,景直倍感荣幸,只是不知——”
“至于弓庄众嘛……你以为为何土肥政繁势单力孤,却仍然能够在椎名家的不断侵蚀下维持住强悍的实力?弓庄山上难道有金矿吗?”
“这……自然是没有的,弓庄山除了地形险要,可谓是穷山一座,仅有的资产,只怕就是漫山遍野树木和野草了。”
椎名景直摇摇头,心头更是疑惑。
“弓庄众和土肥政繁,是我受主公之命,在椎名氏的领内安插的一枚棋子,懂了吗?”
椎名景直一脸懵逼,心里却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难怪不论是谁去攻打弓庄山,总是占不到便宜,那土肥政繁若果真有如此本事,早该崛起成为一方大名了……原来是有本家的暗中支持。”
“就是这样了,弓庄众那五百人,也绝没有看起来那么弱,这两年我暗中从越后送了不少山民猎户和忍者过来,这五百骑练成之后,虽然比不上蔷薇骑士的精锐,但区区越中一国,纵横莫当,想必不在话下。”
“原来如此,倒是我多虑了。”
佐佐成政扭头看了看弓庄众的大部队,摆摆手道:
“就送到这里吧,你回去帮我看好椎名康胤和小间常光这两个人,他们对本家没有多少忠诚可言。”
“哈伊!祝佐佐大人旗开得胜!景直就此告辞了!”
辞别之后,成政走马归队,随着蛇形的骑马队,来到海边的一座城砦。
此地本是渔港,后来椎名康胤觉得这里地势险要,便草草修建了一座砦子,名为“鱼津砦”。
鱼津砦,便是佐佐成政与土肥政繁此番作战的主要据点了。
众人前脚刚到,土肥政繁刚刚分派人手把定四方,就有士兵过来报告,说有三名少年武士来求见。
佐佐成政面露喜色:
“是我的小姓们到了。”
土肥政繁不由汗颜,这佐佐成政还真是牛掰,连小姓都是一次性三个,厉害厉害。
少年们进入鱼津砦后,来到砦中简陋的屋敷内,正看见佐佐成政翘着二郎腿,高座正中。
“下臣河田长亲,参上!”
“下臣真田初音,参上!”
“下臣织田信政,参上!”
“嗯……今后,你们三个就随侍我的左右好了。”
“哈伊!”
三人倒是颇有默契,很快就分列在佐佐成政的左右身后,他们那三对犀利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屋内唯一的生人——土肥政繁。
土肥政繁早就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变成佐佐成政的家臣,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很快。
这让他很兴奋。
“北陆孤狼”那响彻越后、信浓和关八州的战绩,早已让他心向往之。
先前在松仓城附近时,总忌惮有椎名氏的人在,政繁也因此并未与他认定的主君正式见礼,此刻弓庄众来到鱼津砦,终于能够名正言顺地称呼佐佐成政为“主公”了!
思忖间,土肥政繁毫不犹豫地伏下身来,隆重地以额加地:
“下臣土肥政繁,参上!”
366佐佐成政的小姓众
俗话说,三人成虎。
在霓虹很流行什么众什么众的,有国人众啦母衣众啦,西美浓三人众啦比良城十八人众之类的种种。
众多了,就有了众道。
而众道的巅峰,便是“小姓众”了。
多年以前,织田信长曾经组建了小姓众,在稻生合战之际与信长一同出阵冲锋,据说还立下了不菲的战功。
多年以后,佐佐成政也一下子叫来的三个小姓,自然也可称为是“小姓众”了。
小姓三人众本是乘坐商船从柏崎港跨海而来,目的,当然就是在此地与佐佐成政汇合。
但佐佐成政只叫了两个人过来,却来了三个,那么,问题来了。
此刻,佐佐成政正黑着脸坐在一张马扎上,冷着脸道:
“长亲!枉我一直称赞你做事稳重,怎么这次这么不着调,带了不相干的人过来?”
河田长亲见老板发火,连忙跪了下来:
“主公息怒!不是属下不劝阻,而是公主太任性啊……拦都拦不住。属下有罪,请主公责罚!”
“不给力!枉我一直都很信任你的能力,怎么到关键的时刻掉链子呢,废话不多说,一应钱粮文书、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归你管了,戴罪立功吧!”
“哈伊!”
河田长亲颇为识相,马上就接过了奉行的活儿,转头找土肥政繁商量忙活去了,佐佐成政三言两语间,已是确定了他钱粮奉行的职位,相当于此次偏师作战的后勤总长了。
长亲离开之后,佐佐成政恶狠狠地盯住了另一名少年,又恶狠狠地道:
“初音啊!我离开北条城之前怎么跟你讲的,还记得吗?”
“当然,您命令我孤身潜入越中,在松仓城等待您的消息。”
“你竟然还记得啊!”
佐佐成政佯作愤怒,
“你既然记得,为何不先去松仓城,反而跟着河田长亲一起乘船过来呢?你难道就不怕沉到海里喂鲨鱼?”
“搜累哇……公主大人他坚持要跟河田长亲一起过来,可长亲不通武艺,主公您又不让带护卫,所以……夫人这才命我随行,在路上保护长亲和公主大人。”
佐佐成政并非真正地愤怒于真田初音的失约,只是看到他们三人一同乘船而来,心中多少有些好奇。
“放过你了!到我身边来,将功赎罪吧。”
佐佐成政哼哼唧唧地歪着脖子,挥了挥手,初音立刻乖巧地站起身来,到成政身后立着帮他揉肩捏背。
真田初音是去年冬天,由真田幸隆亲自送到北条城来当人质的,可佐佐成政却一直对初音呼来唤去,拿她当侍女使。
真田氏不过北信浓一个豪族国人众而已,初音自小生活困顿,并不以此为意,而作为佐佐成政的侍女,则是具备了与成政朝夕相处的条件……真田幸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高兴地胡子都翘起来了。
当然,幸隆胡子翘起来这件事,佐佐成政是不知道的,成政知道的,是真田初音真的很好用,不论干什么事情,都很能干,佐佐成政亦是非常喜欢这个很能干的“人质”。
可是此刻初音在成政身后低眉顺眼的模样,却惹恼了最后一个小姓。
也就是所谓的“织田信政”!
“织田信政大人,请你解释一下。”
见成政发话,“信政”并不如河田长亲那样紧张,也不像初音那般对成政毕恭毕敬,而是背着手,笑嘻嘻地贴了上来。
“成政萨玛,我过来越中你不开心嘛?”
“不开心,当然不开心!“
佐佐成政脸一横,声色俱厉地道:
“越中国正在打仗,你凑什么热闹,嫌命长吗?别以为你是织田信长的妹妹我就不会把你怎么样!织田市,听我的话,快快回越中去,今天就出发,我会派初音路上保护你。”
成政的话一开始是训斥,但越到后面,语气越缓,在真田初音看来,成政“训斥”到最后,话中竟有了些恳求的滋味。
这让一直以来力求攻略佐佐成政的真田初音很不是滋味。
阿市很乖巧地点了点头,这些天来已摸透了成政对自己的关心之后,阿市笃定成政的训斥不过是放放空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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