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清气爽的佐佐成政再次来到上杉姐的房间外,发现里面虽亮着灯,但亦是安安静静地没有声音。
她睡着了吗?
成政却是再次瞻前顾后起来。
“进来吧。”
听到上杉姐的声音,成政愣了愣,顿时明白是上杉姐在等自己,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流,方才因孩子而产生的失落感也一起无影无踪了。
成政再次坐到上杉姐身侧时,她才终于将目光从婴孩的身上移开,望向了成政。
只是,这目光让成政觉得有些不对。
“是不是太累了?”成政关切地道,“要不……让奶妈带孩子吧……”
“不要。”上杉姐轻轻地拒绝了,“他的每一个动作,我都要看在眼里,他的一颦一笑,我都要记在心里,怎么能给奶妈带呢……”
上杉姐略带些嗔怪的语气,无疑增添了她的魅力,令佐佐成政为之神迷。
只是,敏锐的成政仍然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隐忧。
她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事情?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不要怕,我会好好地保护这个孩子的。”
成政轻轻将辉虎拥入怀中。
“嗯。”
两人享受着难得的温存,虽然只是今天一整天没见面,两人却都觉得跟一年一样漫长。
佐佐成政在二之丸跟家臣们饮宴的时候,上杉姐在房间里努力地哄孩子入睡的时候,心中无时不刻地思念着对方。
而孩子的出世,意味着上杉姐失去了“绫姬”这一身份的掩护,即将离开北条城,重回春日山。
相互依偎着的时候,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点。
——他们,要分开了。
房间里陷入了奇妙的安静氛围,两人明明心情激荡,却都努力压制着汹涌的情感,一分一秒也不愿浪费地分享着最后的时光。
“八嘎。”
上杉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成政虽然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才八嘎,你全家都八嘎。”
“又耍贫嘴!”
上杉姐伸手在成政的后腰软肉上扭了一把,看到成政痛得呲牙咧嘴的表情,便露出了狡猾又迷人的笑容,之后,她便心满意足地偎在成政的怀中,睡着了。
佐佐成政连大气也不敢喘了,就这样抱着佳人,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直到他身体麻痹,也确认了怀中的女人已经睡熟,成政才忍着麻痒感将她轻轻地放下。
上杉姐和婴儿都安安静静地睡着,佐佐成政亦是平躺在榻榻米上,心中涌出难以名状的喜悦。
他失眠了,却是幸福地失眠。
只是因为害怕闭上眼,如何爱你爱到终点。
340夭折
当天夜里,小家伙又醒来几次,奇怪的是,一旦成政将孩子抱起来,他便停止了哭闹。得益于此,让辉虎也睡了个安稳觉,到天色平明时,成政已与孩子十分熟稔了。
辉虎醒来后,见孩子在成政怀中不哭不闹,嘴角亦有了笑容,只是她才看了一会儿,便忍不住从成政手中夺过襁褓,似乎对婴儿尤其喜爱。
“我去让人准备早餐。”
成政只是看到辉虎对孩子超乎寻常地喜爱,眷恋到几乎不愿放手的程度,心中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未多想什么,当下立起身来,从门口退了出去。
东方的天际已露出鱼肚白,佐佐成政的肚子也咕咕叫了一声,他神色虽稍显疲惫,但仍如往日那般处事利落干脆,而上杉辉虎的顺利生产,竟也让他一改连日来的忧虑,时不时地发出呵呵的傻笑。
他这副逗比的样子,似乎也影响了北条城的风向,让人们变得乐观起来。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陆陆续续有何成政关系好的同僚私下里前来拜访,他们除了来恭喜成政和绫姬喜得贵子外,还有着试探的意思。
试探什么?
佐佐成政自然知道,若是这个孩子能够健康地生长,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上杉家继承人了。
不仅是因为这个孩子表面上是绫姬的儿子,更重要的,他是上杉姐的骨血啊!
越后的领主们言语中透着讨好“上杉家少主”的信息,对此,成政既没有急着承认,也未否认过,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无疑是令众人对此更为热心。
若是能够担任“上杉家少主”的师范或后见的话,可真是了不得的尊荣。
除了接待宾客,成政剩下的时间主要在陪伴上杉姐和他们的儿子,这些天里,上杉姐几乎是和孩子一步也不离地,用一个古老的比喻,叫做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丢了。
就连佐佐成政也不明白,向来以刚强面目示人的她,竟然会对孩子般溺爱。
上杉辉虎望向孩子的眼神,好像是看最后一眼那样的眷恋和宠溺。
佐佐成政甚至连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小名就叫做喜平次,元服后大名上杉景胜便可以了。
在孩子出生半个月后,上杉姐忽然让成政把樋口兼丰叫过来。
成政虽是有些奇怪,仍是听从她的意见,将兼丰夫妇找来,并且依照上杉姐的意愿,驱散了侍女和忍者。
在本丸的一个房间里,上杉姐和兼丰夫妇相对而坐,而成长则是坐在上杉姐的左后侧,俨然一副侍从的姿态。
大名的家中,就算是夫人的地位很高,也绝不可能高过大名本人,因此在兼丰的眼中,佐佐成政和“绫姬”的座位显而易见是颠倒了。
“不必惊讶,我是上杉辉虎。”
上杉姐一句话就让樋口兼丰的疑惑解决了,虽然她此时并未穿着武具,也没佩戴常用的小豆长光,但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让兼丰忍不住地低下头去不敢正视她的脸庞,那看似风轻云淡的话语中的隐隐威压,更令兼丰确定,面前的这个女人,的确是上杉辉虎无疑。
“下臣参见殿下!”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伏下身来,根本未及思考上杉辉虎出现在北条城中的意义,而他身后的妻子直江景纲的妹妹虽然不明白丈夫为何对绫姬夫人有了过度的恭敬,但亦马上跟着拜下,夫唱妇随,此之谓也。
上杉姐是要搞什么?
佐佐成政疑惑地想,她为何突兀地借用成政的身份召见樋口兼丰,这本身已经是一个疑点,但将兼丰召进城中后,又以自己的真面目,上杉辉虎的身份来见他,这是疑点之二,再加上樋口兼丰在上田一带虽然小有名气,但远不到让辉虎熟悉他的程度,为何上杉姐偏偏点名要见他,还是见他们夫妇两人?
这三个疑问让佐佐成政百撕不得骑姐,而上杉姐似乎也早有定案的样子,根本不给成政任何商量的余地。
“兼丰啊,我听说,你还没有子嗣是吗?”
“诶?确如殿下所言。”
兼丰显然是愣了一下,一秒钟之后方才反应过来,他低着头不敢看辉虎的脸,心中却忍不住地问,殿下究竟是想做什么?
跪在兼丰身后的妻子脸色一白,心中多少猜到了辉虎的想法。
殿下单单把他们夫妇叫到北条城来,问的又是子嗣的事情,不就是觉得自己生不出孩子来,想让兼丰休妻嘛。
她本是直江景纲的妹妹,嫁给樋口兼丰可以说是高抬了樋口家,但眼下有上杉辉虎发话,就算她是直江景纲的妈妈,也无济于事了。
“民女知错了,请殿下处置,民女莫敢不从。”
她心中虽然对樋口兼丰很喜欢,却也知道不可能违抗辉虎的想法,若是自己忤逆,甚至可能连累到直江家呢
“你哪里错了?”
辉虎的脸上露出疑惑的颜色。
“我我嫁给兼丰大人三年有余,却不能给樋口家生下嫡子,我殿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兼丰的妻子饶是见多时广,也无法在上杉辉虎面前自持,很快便哭了起来。
奇怪的是,辉虎的脸上仍未有任何责怪她的神色出现,她只是极为宠溺和不舍得看着怀中的婴儿,许久才抬头道:
“这是我和八嘎成政的儿子,可是我却没有机会抚养他让他做你们俩的儿子吧。”
辉虎语出惊人,不禁让樋口兼丰夫妇愣在当场,更是把佐佐成政雷了个外焦里嫩。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佐佐成政毕竟反应稍快,马上就抓住了辉虎的一只手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他?他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
成政的嗓音里带着突如其来的怒火,他这才明白为何上杉辉虎总是用那种最后一眼的眼神看着孩子,原来是她早就决定扔掉他们的骨肉!就算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婴儿,佐佐成政也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这是他的亲儿子,成政怎能忍受这样的割舍?
“我是不能有孩子的,你难道不知道!”
辉虎用力地甩开了成政,手臂依然隐隐生痛,她亦是生气地道:
“我是上杉辉虎!尽此一生侍奉毗沙门天王与越后一国,我不可能嫁人,更不可能生孩子!”
这两句虽然短促,却是掷地有声,令人振聋发聩。房间另一头的樋口兼丰夫妇,在惊喜交加之中,也总算是明白了上杉辉虎的用意。
既然她和佐佐成政的孩子无法公之于世,便让这孩子入继樋口家。
与其说是抛弃这个孩子,不如说是对他的保护。
佐佐成政犹自不甘地道:
“这些天你不是伪装成绫姬了吗,对外面说着是绫姬的孩子不就行了!”
“你把我姐姐当成什么了!”
盯着辉虎因愤怒而变得通红的脸颊,佐佐成政竟一时语塞,无言应对。未完待续。。。
。。。
341樋口与六的诞生 (书友藤原千代子打赏加更)
“你把我姐姐当成什么了!”
面对上杉辉虎的质问,佐佐成政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我不管你那些龌龊的心思,只是想告诉你,绝对,绝对不可以伤害我姐姐!”
上杉姐露出了罕有的冷厉眼神,直视着身侧佐佐成政,仿佛面对一个仇人。
“不然的话,我绝不会饶了你!”
佐佐成政只看到辉虎在这一刹那,竟然化身猛虎,呲牙咧嘴地在他面前吞吐着火热的气息。
成政眼中的景象,竟已不是疾言厉色的辉虎,而是一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白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佐佐成政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白虎幻想亦随着上杉辉虎的怒火一起消失,但直面她的成政,到此刻仍然觉得心惊肉跳,有着躲过一劫的直感。
“可恶这股威压”
佐佐成政暗自惊叹,惊讶于这一年来辉虎的再次突破。原来,第四次川中岛之战所造成的结果,并非只是他佐佐成政和武田晴信拼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这一场战斗,竟然也让辉虎觅得了再度突破的时机。此刻上杉辉虎的气势已经收发自如,甚至达到元转如意的境地,想必战场用兵亦是如此,今后在战阵之上,只怕再无能够击败上杉辉虎的人了。
“小宝贝,从今以后,你可就是樋口家的儿子了。”
辉虎又抱着怀中的婴儿轻轻摇晃起来,望向婴儿的慈和目光里充满了不舍。
许久,辉虎才站起身来,将襁褓递到了樋口兼丰妻子的怀中。
“今后,就请你们好好照顾他!我辉虎,感激不尽!”
说罢,她竟然向兼丰夫妇拜了下去!
樋口兼丰夫妇如何敢受她这一拜,都是连忙侧过身去,而辉虎和成政的儿子在兼丰妻子的怀中,竟然也未有任何哭闹的迹象,反而笑嘻嘻地伸出小手去抓继母的长发。
见此情景,樋口兼丰虽然是诚惶诚恐,还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不知少主不知这个孩子的名字叫什么?”
他本是说“少主”,但意识到上杉姐的脸庞遽然变了颜色,才连忙改口。听辉虎的意思,似乎她无疑让自己的亲子继承上杉家。
“他是六月初一生的,小名便唤作与六吧,至于长大之后他长大之后,要取什么名字,也不是我能干涉的了。”
辉虎颇显落寞地坐回了原处,目光在婴儿的襁褓上来回转了几圈,终于忍住胸腔内汹涌的情感,扭过头去。
“哈伊!下臣樋口兼丰,必定会尽心尽力地抚养与六,让他成为樋口家的出色继承人!”
“嗯你们回到上田之后,至少半年内不要外出,不可走漏了风声。”
“哈伊!谨遵殿下之命。”
“稍后我会派人用轿子将你们送回,现在没事了,退下吧。”
辉虎疲惫地挥了挥手,樋口兼丰夫妇再次拜了拜,正要离开这个房间,却蓦地听到一声暴喝。
“慢着!”
两人悚然一惊,立刻就注意到角落里已经双眼赤红的佐佐成政。
是成政发出的声音!
“我佐佐成政的儿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样任意摆布了!”
成政嗓音阴冷,在三人的注视下慢慢站起身来,身上更多了股野狼般的桀骜。
“兼丰,你是我非常信赖的家臣,基于这一点,我不希望你我之间有什么龃龉,所以”
成政注视着樋口兼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咬了出来,
“放下我儿子,我今后不会为难你。”
终于意识到上杉辉虎和佐佐成政两人存在巨大分歧,樋口兼丰顿时慌了。
他本以为上杉辉虎的意思就是成政的意思,这才喜滋滋地应下了抚养与六的任务,可是没想到佐佐成政竟然不同意!况且,方才也没见到成政出言反对啊,现在他已经应下了上杉辉虎的命令,却要与主君的意愿相悖,这让他如何是好?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个孩子,他到底养不养得?
“不用管他,你们出去。”
却是上杉辉虎发话,她直言驱赶兼丰夫妇,想来是要跟佐佐成政单独谈一谈了?
或许的确该他们俩好好谈谈。
“主公大人,不如我和拙荆先出去,您和殿下两个人谈一谈?”
樋口兼丰转过身来向成政躬身致歉,同时也示意妻子放下婴儿的襁褓。不论是上杉辉虎还是佐佐成政,都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虽然他们此刻并未带走孩子,但此事仍有转圜的余地,若是他们夫妻俩与上杉辉虎般执意将这个孩子入继樋口家,想必佐佐成政非得当场发狂不可。
“北陆孤狼”发狂时的恐怖与可怕,樋口兼丰这数年来只见过一次,但那次佐佐成政狂怒时骇人的气势,至今回想起来,仍然让兼丰觉得胆寒。
“下臣告退。”
兼丰拽了拽对婴儿颇为喜爱的妻子,拉着她缓缓退了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佐佐成政三人了。
辉虎扭头看了看躺在房间中央的襁褓,语气冰冷地道:
“这个孩子今后便是樋口与六了,吾意已决。”
场中的局势可谓剑拔弩张,但佐佐成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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