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啸战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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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啸战国-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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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自己关在那个小院子里,像是南蛮的钟表一样绕着院子中的那颗榆树转圈,不知道过了多久,庆次的眼睛突然定住了,脚步也自然而然地停了下来,一个唐突的念头浮现在他的心中。

“只有一杀了之了。”

要杀的对象当然是武田家的家督义信,如此一来,便能将对方羞辱自己的恩怨清算,自己身为倾奇者的意气亦足以贯彻下去,纵然因此而死,也绝不算忤逆自己的内心。

这可真是不同寻常的想法,然而对于庆次来说想到这一步却是极其自然的归纳。

要贯彻自己身为倾奇者的意气,就只有这么做了。

“好,杀吧。”

一刹那所有的烦恼都云开雾散,心也其妙地萌动不已,和煦的微风仿佛要令心更加骚动一般地吹拂过来。

于是,庆次才能毫不愠怒地穿上奇装异服,在踯躅崎馆的本丸大广间内向武田义信和甲斐的领主们献媚丢丑。

只不过,踯躅崎馆的本丸虽然并未修筑高大宽阔的天守,但这个用来召开评定会议的大广间也颇为宽敞,平常时候,这个地方可容超过百人的评定会议,庆次所在的位置,即是是尽力一跳也够不着义信的衣角。

义信斜后方的侍卫们见势不妙,必然会一拥而上挡在面前吧,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位武勇过人、堪比柿崎景家的武田家猛虎——武田信繁在侧,在信繁的虎视眈眈之下,庆次想要冲破重围将义信击杀,可谓是难如登天。

——那么只有出奇制胜了。

想到此处,庆次站起身来,英俊的脸庞上有了和煦的笑容:

“在下略备陋艺,不成敬意。”

“艺?”

武田义信的脸上浮现出意外的神情。

虽说前田庆次是倾奇者,但好歹也是一介武士,更是闻名北陆、关东的佐佐家第一猛将,没想到这样的男子居然还有才艺在身?

眼见着庆次打开白纸扇舒展起手足来,众人都以为他是要表演舞蹈,然而却大错特错了。

只见庆次挫下身来耷拉下手臂,开始模仿猴子的动作,并且还一人分饰耍猴子和猴子两个角色,相当滑稽。

领主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无人发笑。

这猴把戏的演技越是逼真,越是让他们感到愤怒。

甲斐地处群山之中,又有水患,可谓是相当贫穷,故而甲斐人,也常常被旁边信浓、骏河的人讥笑为山猴子。

数年之前,武田晴信参与善得寺会盟的时候,更曾经被今川义元当面讥笑,此时后来传回甲斐,被甲斐人视为耻辱。

此刻,胆大妄为的庆次,竟然当众模仿起耍猴儿的做派,这不是在嘲笑甲斐人是山猴子嘛!若是引申一步,说成是嘲笑武田义信、武田晴信父子,也无不可。

“八嘎!”

早有家臣起身对庆次大声呵斥,站出来的这个人穿着一身华美的服饰留着髭须的脸庞颇富威严。

他正是武田晴信的异母弟弟,也即武田氏当代家督义信的叔叔一条信龙。信龙与他的异母兄长武田信繁一样身材高大,英武过人,此刻高高地站起身来呵斥堂中的庆次,胆小的人只觉得如雷贯耳,角落里的弥七郎迫于一条信龙的威势,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庆次对于一条信龙的呵斥恍若未闻,仍旧卖力地表演猴戏,仿佛真的是戏耍猿乐的伶人一般。

可是,偏偏是这种镇定如常,让一条信龙感到异常愤怒。

“不用紧张。”

一只大手覆在了一条信龙的肩膀上,这只手沉稳有力,来自信龙的兄长武田信繁。

“不要被他轻易激怒,坐下吧。”

信繁的声音低沉有力,却有着令人不容拒绝的威严,一条信龙很快就回过神来,面有尴尬地坐回原先的位置。

见家中文武第一的武田信繁表态,家臣们虽然心怀愤懑,却也只能隐忍不发。

反观高座上的武田义信,此时正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庆次的表演若是不戴有色眼镜来看的话,确实非常滑稽,看的捧腹大笑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抱着肚子笑的同时,义信的思绪集中在一个问题上。

“他为何要故意激怒我呢?”

武田义信虽非倾奇者一个,但自幼受今川义元的影响颇深,浸于风雅之道也有一段时间了,因此,理解一个倾奇者的倾奇之心,并不困难。

义信知道,一国领主乃至大名的地位,对一个倾奇者来说本是不足一提,他甚至早就做好了前田庆次拒绝与会的准备,因为这样的一次与会,对于前田庆次来说本就是一次羞辱。

可庆次既然来了,想必是心中还有颇多牵挂,才不忍就此赴死。

若是这个猜想成立,前田庆次便该曲意逢迎自己才对,为何要可以激怒他呢?

义信自己并不讨厌庆次的倾奇之风,因此就算是庆次偏着脑袋,只用发髻对着他行礼,义信也能够宽宏大量地不予追究。但现在他耍猴戏来嘲笑武田氏,未免就太过分些了吧。

看麾下领主们的神色表情,义信明白庆次已然动了众怒,领主们之所以隐忍不发,一方面是迫于叔父信繁的魏延,另一方面也是在等待自己怒气爆发的那一刻。

为了不让领主们得逞,武田义信故意装作捧腹大笑的样子,但是假装毕竟也有个限度,一直放任庆次这般愚弄自己合甲斐人的话,可是会关系到整个甲斐武士的脸面。

若是要挽回面子,只有在此从小姓手中取出太刀,上前亲手将庆次的头颅斩下。

可是,为何呢,为何前田庆次急于一死?

难道是他不甘受辱?可既然这样,他为何不在来之前切腹?

正在这时,武田义信的眼光偶然之间与庆次正巧一对,义信不禁身形一震。

“这看到的是……”

332为人者的意气

杀气。

不容置疑的杀气。

武田义信竟从前田庆次的眼眸中,觉察到那股杀气,原来此人并不是为求死而来,而是为杀我而来。

若是能在今日以俘虏的身份将自己击杀,纵然因此而死,也能够贯彻前田庆次的倾奇者意气和身为武士的尊严。

义信一瞬间明白过来,庆次之所以要激怒他,原来是想要趁着他亲自上前的功夫……一跃袭来!

义信重新打量起庆次,终于注意到他的身形犹如猛虎一般地强健有力,虽然早已知道庆次并未携带任何兵刃,但但是那双醋钵儿大的拳头,便已胜过自己麾下将领们赖以传家的名刀名剑。

义信也自诩是勇武过人之士,但不知为何,想到要与前田庆次这样的勇士交手,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且慢。”

义信举手叫停,庆次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就这样停在半空之中。

“败露了。”

庆次心中已然有所警醒,纵是被搜查全身,也绝不会从他的身上发现武器,但自己本就囹圄之身,一旦被义信觉察到杀意,想来武田义信也不惮杀死一个俘虏吧!

“且先坐!”

武田义信低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大名的威严。

庆次的眼光更无踌躇,向义信直扫过去。要飞身而袭的话唯有眼下这个机会了,一旦坐下之后动作便会迟缓。倘若是武田义信上前来的话,自然另当别论,只不过……眼下义信戒心已起,恐怕是不会轻易接近自己了。

“看来是不行了。”

庆次叹了口气,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既然行刺失败,他也就不再烦恼,如今的局势,他就算任人鱼肉,也一定会拼死一搏再被对方斩杀。

武田义信尖锐地盯着他问:

“为何如此!”

以一条信龙为首的诸位领主都以为义信问的是为何要模仿猴把戏,只有武田信繁眼神微动,明白义信所问的,其实是为何决意行刺。

武田信繁虽然早早地看出了庆次的决意,却一言不发,只是坐观等待,不禁令人疑惑。

但作为当事人的武田义信和前田庆次,都无暇顾及身侧还有一人,因此只是把这当成两人之间的秘密对话。

“你问我为什么?甲斐人就是山猴子,事实如此。”

庆次微微抬起了下颌,眼神中满是倨傲。

他这副傲慢的姿态不禁令义信刚压下的怒火再次窜了上来,但义信亦是明白庆次为何这么回答。

本是自己先要羞辱对方,为何就不许对方还手呢?

武田义信这时候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错了,他想要借着羞辱庆次的机会来重聚甲斐国人的士气,这个做法或许本就是错的!

此时,义信已有心放过庆次,但若是这样直接让他退下,自己和甲斐人的脸面又挂不住了。

“再好好想想!”

义信用略显急促的声音催促着,眼神也不再那样尖锐。他此刻想的却是,只要前田庆次随便诌扯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便可放过对方。

坐在厅中的庆次虽然对武田义信的想法未能全然领会,但也惊讶地发现义信身上已再无杀气,他想了又想,终于开口道:

“若一定要说,大概便是意气二字吧。”

“意气?”

武田义信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汝是说,倾奇者的意气么?”

“为人者之意气。”

庆次的反驳刻不容缓。

大名也好,俘虏也好,都是相同的人,为博一乐将别人呼来喝去而曝于大庭广众之下的举动,可谓是典型暴发户的做法,甚不得体。而被当众羞辱的人,只有通过行刺一事,才能有力地证明对方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这同时也是对对方的痛烈反击。

义信这才真正理解了庆次话中的意思,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战栗。

这个男人是野兽,属于那种绝对无法饲养的自然野兽,这头可怕的野兽,令此时仍旧颇显稚嫩的武田义信饱尝了恐怖的滋味。

“此人绝不能留!”

下一个瞬间,武田义信条件反射般地想到——这种条件反射是对恐怖最自然的反应。

但武田义信亦是颇有野心,绝不甘走上父亲老路的青年武士,既然是热血冲动的年青人,当然也会对前田庆次的意气惺惺相惜。

更重要的是,武田义信绝不想听受这一群老臣的摆布。

——底下的领主们一同屏息而视,无不期待着义信速速处决庆次。

武田义信皱了皱眉,自然是不愿就此将庆次斩杀的,但若是家臣门众口一词,他也极难调和。这时,他求助般地望向了一门众首席的武田信繁,两人眼神交会,信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得到叔父的肯定后,武田义信回复了镇定,再次向庆次问道:

“汝果真甘愿贯彻此等意气么?”

“确乎不得不如此。”

庆次之意,这并非是一时之气,对自己而言乃是极为自然的做法。

“汝以为果真能始终如一?”

“在下尚也不得而知。”

说罢,庆次的脸上露出了恰似难为情一般的微笑。

好久没有见到如此具有男儿气概的精彩微笑了!武田义信似乎从前田庆次的身上,看到了理想中的自己。

若是能如他这般遨游于世,该是多么精彩的一生!

可人们总是耽于世俗,武田义信更不能例外,在这个时候,义信对前田庆次突然有了深深的嫉妒。

“好一个倾奇之人!”义信大声说道,“辛苦你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你可以退下了。

两侧的领主们对这意料之外的事态发展茫然若失,义信对庆次的宽大处置,令他们不明就里。

南信浓木曾谷的领主木曾信雅站了出来——他本是信繁的次子,在武田家从斋藤氏手中取得木曾谷时入继木曾家,成了木曾氏的家督。

信雅亦是年轻气盛之辈,加上他出身甲斐,自然对庆次不满,只见他大步跨出,拦在了庆次的身前,阻住庆次离开的道路。

“狂妄之辈!该当在此授首!”

“次郎快退下!”

不远处武田信繁亦是站起身来怒喝一声。

见信繁想要喝退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这大出众人的预料,但唯有信繁才知道,木曾信雅此时的举动多么危险,他若是真的与前田庆次刀剑相向,一定会小命不保。

嗤啦一声,木曾信雅竟不顾父亲的劝阻,执意拔刀!

但前田庆次只是懒洋洋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了木曾信雅一眼。

一瞬间,庆次的周身散发出猛兽般的气势,令木曾信雅忍不住连退三步,连平日里宣称“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的太刀也哐当一声掉在地板上。

前田庆次便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情,迤迤然跨出评定间,离开了本丸。

木曾信雅的眼神仍是惊疑未定,恍若失心疯一样地喃喃道:

“好可怕的眼神,那是……魔鬼的眼睛……”

333替代品

高座上的武田义信倒是比木曾信雅镇定得多,他清了清嗓子道:

“今日召集诸位,乃是商量与上杉家缔结和议一事。”

此言一出,原本对前田庆次的大胆举动心怀愤懑的领主们,顿时消停了。

虽然义信扔采纳“缔结和议”的说法,但明眼人都知道,自川中岛之战后,武田家威势已去,而上杉家的军队一度南下至小诸城一带,俨然是泰山压顶的势头。说是“缔结和议”,不如说“俯首投降”更为恰当。

今日来聚会的领主,多是领有甲斐某地,或者甲斐出身,自然不愿就此向上杉氏低头。

可是……武田家倾尽全力所应战的川中岛一战,不也是大败亏输吗?

见家臣们沉默不语,武田义信心头隐隐有些愠怒。武田信繁见状也是微有摇头,无奈地出列建言:

“为了表达我方的诚意,在下以为,可以让使者护送前田庆次到上杉军占领之地,前田庆次是佐佐成政的爱将,想必对方不会拒绝。”

“不错,那么使者呢?不知我麾下可有脱颖而出的毛遂?”

底下的领主们面面相觑,虽不乏有意动者,却终究没有人有勇气站出来。

“罢了、就请叔父再走一趟吧。”

武田义信叹了口气,眼中有着难言的失望。

就在当天,武田信繁率领一支精锐的赤备小队,护送着前田庆次前往小诸城,这个时候,庆次生还的消息也传到越后,令佐佐成政和前田松大感宽慰。

陪着井伊直虎度过危险期后,佐佐成政也终于有心情追查坂户城被焚一事,在城外一个临时的宅院里,成政来到绫姬的房间。

“大人……”

绫姬似乎对成政的到访很有些意外,一时间坐在榻榻米上忘了动作,直到佐佐成政跨步走了进来,她才匆匆忙忙地俯身行礼。

“不必拘礼。”

成政随意地坐在绫姬的对面,开口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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