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情的对彼此的批判与反驳。
“秘书长阁下,贵国允许学者传播这种反政府的言论?”狄斯困惑的皱起眉,转首询问身旁的秘书长吉斯。
“元帅阁下并不反对一定程度上的言论自由,毕竟无论是战争论还是和平论,它总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吉斯深色的眼睛里闪现着自豪的光芒,脸上挂着浅淡的酒窝,就连额上的几条皱纹也消失不见了。
“贵国元帅真知灼见,我十分认同。”狄斯若有所思地看着台下肩上戴着帝国贵族军事学校校徽的预备军人,怜悯的说道,“您看看初出茅庐正准备建功立业的他们,如此直白的表达着对战争的渴望,他们一心期待着战争,以致于根本忘了战争的可怕。”
“帝国的将来是他们的,敢于拼搏是好事。” 吉斯持有不同的看法,“看着他们一张张英气勃发的面庞,我才真正觉得自己老了。”
“说来秘书长大人您准备退休了?”狄斯搁著腿,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摆出一副并不相信谣言的样子。
“我已经侍奉了两代元帅,是该退下来让位给年轻人了。”吉斯微微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证实了谣言并非虚假。
狄斯有些惊讶的张嘴,稍微变换了一下坐姿,似乎一时无法接受这个劲爆的消息。
吉斯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很让人吃惊吗?”
狄斯调整了一下思路,开口道:“确实很让人惊讶,秘书长大人刚步入中年,精力充沛,又逢新任元帅上位,正是大展宏图之时,如今退位为时过早了吧?而且贵国不是盛行‘世袭风’吗?听说曾有位上将追随过九位元帅,被人尊称为‘最长寿的功勋徽章’。”
“借用你常说的一句话,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已经跟不上元帅阁下前进的步伐了,帝国的未来还是交给他们吧。”吉斯的目光投到台下的身着白色校服的学生们,感慨中夹杂着一丝不甘的说道。
“秘书长大人退位让贤的举止着实令人佩服,贵国元帅定会知晓您对帝国的忠心的。”狄斯真诚的说道,心底却有另一番看法。
以德赛维亚的才干与志向,正式执政后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培育自己的亲信,你们这些老臣与其占着位置,不如趁德赛维亚还念着旧日情分,想要退位给自己的子孙吧。
吉斯对狄斯的恭维十分受用,连忙回了几句自谦之词。
“秘书长阁下,元帅阁下和随行人员已至报告大厅。” 吉斯手上的通讯设备中传来声音,是负责安全的警备人员报告元帅的行程。
“收到,我马上过去。”吉斯说着关掉了通讯器的对话功能,向狄斯辞行,“我要去迎接元帅阁下,大佬先生请自便。”
“方才有劳秘书长大人相陪,您请慢走。”狄斯起身相送,直至吉斯的身影消失在贵宾通道后,才坐下来。
此时台上的帷幕缓缓放下,研讨会的上半场已然结束了,中途似乎安排有著名钢琴家的弹奏表演让双方学者中场休息,接着才继续进行研讨。
台上的聚光灯再次亮起来的时候,台上已摆放好一架泛着白色光泽的钢琴,一位栗色头发的少年缓缓走上台,站定后向观众席鞠了个躬,
狄斯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栗色的头发、淡色的薄唇、翡翠色的眼瞳,娇小的身躯……无论怎么想都是很大众的面容呢,大概是同他一起的男人不太平凡,所以自己才记住了吧。
钢琴悦耳的音色在报告厅内环响,狄斯侧过头,打量着少年面带着微笑的脸庞和灵动的双手,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
这少年算得上是一流钢琴师了,只是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未能将曲子的灵魂完美的展现出来。
狄斯漫不经心地听着钢琴曲,伸手拨了拨自己的衣领,似乎在悠闲的听着乐曲,但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向自贵宾通道走来的一行人。
噢,台上的那个少年、德赛维亚的小情人激动地往上看来,狄斯放下一直搁着的腿,继续留意着已经落座了的德赛维亚。
元帅的贵宾专用席与狄斯的贵宾席相隔很远,从狄斯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男人挺直的背部,即便如此狄斯依然能够感觉到一种久违的窒息感从脚底升起。
“大佬先生,抱歉打扰您,那位先生有礼物要转呈给您。”身侧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狄斯侧头看去,原来是德拉奈斯国派来‘保护’他的士兵。
狄斯言简意赅地说道:“是吗?麻烦你请那位先生过来。”
“先生,有位贵宾让我将这束花送给您。”那名身着服务员衣服的男人恭敬地说道。
“我能询问一下,是哪位贵宾的赠礼吗?”狄斯盯着那捧花束看了很久才接过来,压了声音问道。
男人抱歉道:“抱歉先生,那位贵客不愿告知姓名。”
“噢,这样吗,那有劳你了。”狄斯颔首致谢,巨大的花束挡住了他的脸庞,让其他人无法看清此时他的神情。
“大佬先生,需要我帮您处理掉吗?”其中一名负责护卫的士兵上前问道。
“不必。”狄斯挥手命令他退下,独自一人又看了那捧花束好久,才怀念至极的用手拨弄那紫色的小巧的花瓣。
梓鸢花,花的名字里包含着在广阔无涯的天空中以优雅的姿态自由翱翔的鸢的意思,寓意着……
狄斯情不自禁的低头嗅了嗅那清淡的花香后,才自花束中取出祝福卡片。
卡片里的内容不是寻常的祝福语,狄斯越看越是心惊,甚至连手脚都开始颤动起来。
“大佬先生?大佬先生?!”护卫们焦急地询问道,其中一位则用通讯器正在向上级报告这里所发生的异常情况。
狄斯颤抖的连花束也无法捧住,任由它掉落在地毯上,突然噗地一声咳出了一口血。
“啊!”邻座的贵宾们纷纷尖叫起来,皆惊恐的远离狄斯他们。
“咳、咳……”狄斯似乎连肺也要咳出来一般,脸上的神色十分痛苦,而他面前的白色桌布也已被血浸染成刺眼的鲜红色。
因这突发状况使报告厅内骚动起来,警备人员接到上级命令,纷纷护卫重要人物离开会场。
“浦西利元帅阁下……”狄斯用手紧紧捂住嘴,痛苦地低喃道。
“大佬先生,请支撑住,医护人员马上过来了。”士兵扶住狄斯歪斜的身子,焦急地说道。
“退下,由我来。”一人拨开了那士兵,半蹲下身子捏住狄斯的下颔,喂他吃下一颗黑色的药丸。
“咳咳……”狄斯一口血喷在了那人的脸上和身上,血色的迷雾彷如一层薄膜挡在眼前,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到了对方的容貌。
“浦西利元帅阁下,我对你……”狄斯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直至句尾已如轻烟般无人可听清。即便如此,他仍费力的抬起手来小心翼翼的触碰着男人俊俏的脸庞,血色的指尖滑过男人的眉目、鼻梁、双唇,随后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慢垂下了手。
“你和父亲……谁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德赛维亚沈著脸,将狄斯交给侍从官,站直身子看向一旁的护卫人员。
护卫人员们皆跪倒在地,未能尽到护卫之责的他们十分自责,特别是在他们最敬爱的元帅阁下面前。
狄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然他怎么会梦到那么久远的过去,那些他再也不愿去回想的记忆。
金色的火焰、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瞳……果然,即使在梦中,他也很讨厌这个颜色。是因为讨厌,所以才下手抹杀的吗?
不记得了,脑子里乱哄哄的,意识却很清楚,狄斯知道他现在的处境,甚至连身旁正在散发着冷气的人的身份也能猜到,但就是不愿醒来。
至今所发生的一切皆按计划进行着,但他并未感到自己挣脱了那张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大网,而是在这泥潭中越陷越深。在这场对弈里,无数的看不见的黑手正在暗自操纵着自己的棋子,他与D组织则在各方势力的推动下陷入了一个极其尴尬且充满危机的境地上。
狄斯心里蔓延出一片冰凉,不由的自嘲一声,真不像自己往日的风格。
忧思繁多的人总不能好眠,狄斯觉得自己的感官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能听见许多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分布在各个角落,还有机器运作时的滴答声,断断续续的特别惹人心烦。
狄斯张嘴想叫人关掉这恼人的声音,喉咙却疼痛的无法发声,他竭力撑开双眼,看见自头顶照射而下的灯光,由于光线的一时不适而被刺激出来泪水。
“醒了吗?”德赛维亚挺身站立窗前,背对着狄斯,手里抓着早已被他揉皱的报告书。
狄斯张了张嘴,想回答却无法发出声音。
或许是听不到回答,德赛维亚走至床边,弯下腰来伸手拨开狄斯散落在额前的头发,认真打量着他的神情。
狄斯的双瞳虽泛着泪光,但并无涣散的色彩,应是清醒了的。
德赛维亚做下判断,随即坐到了床边,勾起食指轻触着狄斯的眼角,将那滚烫的泪水轻轻拭去。
或许是由于意识长期处于抽离状态,狄斯一时反应不过来,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刺激的泪腺失控,恍恍惚惚中竟哭了许久。
“还真是脆弱……”德赛维亚不耐烦的说道,撑着床就要站起来。
头顶上的光线被德赛维亚高大的身躯挡住,狄斯吃力的想要抬起左手,可身体的虚弱程度只允许他稍稍抬起手腕。
即使是如此微小的动作,也被感觉敏锐的德赛维亚察觉了,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俯视着狄斯,缓缓开口道:“你想传达什么?”
狄斯再稍微抬起手腕,专注地看着小拇指上的戒指。
“手指上的观测仪器可以摘下来吗?”德赛维亚将自己温热的手掌覆了上去,轻轻摩挲过狄斯的手背,向床边的医务人员询问道。
“元帅阁下,大佬先生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可以暂时取下观测仪器……十分抱歉,在方才救治过程中,我们已设法摘取那枚戒指,但皆未成功。”医务人员相互讨论得出结论后,推出其中一位回答德赛维亚的问题。
德赛维亚看向白色苍白的狄斯,在他眼瞳里寻找到了一丝坚定,似乎思考了片刻,便再次坐下亲自帮狄斯取下了手指上的观测仪器。
看着德赛维亚不费吹灰之力的取下戒指,屋内的人多多少少表示出了惊讶,对外界传得纷纷扬扬的谣言相信了几分。
戒指脱离手指的感觉传到大脑,狄斯骤然松了口气,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般。
“睡吧。”德赛维亚拍了拍狄斯的手背,温和的说道。
狄斯听着低柔的说话声,终于沉沉睡去。
“照顾好他。”德赛维亚下完命令立刻起身离开,医务人员和警备人员们纷纷鞠躬相送。
在医院走廊等候已久的首席执政官巴利与艾德里拉上将见德赛维亚走出来,立刻上前将牧羊者庄园大佬中毒事件的后续处理一一报告。
德赛维亚对他们的处理能力很放心,便只挑了重要的听,并将狄斯的戒指交托首席执政官巴利去彻查。
“元帅阁下,这枚戒指有什么秘密呢?”巴利一头雾水,彻查总要有个方向才行吧。
艾德里拉上将冷静的分析道:“今早D组织输了机甲比赛,承诺将解开浦西利元帅的‘第一把钥匙’交出来以换取全身而退,可是‘钥匙’却送到了牧羊者庄园大佬的手上,这两者间必有联系。”
“梓鸢花。”德赛维亚嘴里吐出三字,若不了解内情的人听了决计不懂得他在讲什么。
“梓鸢花?怎么没听说过,是毒害了大佬先生的花的学术名吗?”巴利立刻反应过来,一手托着下巴问道。
“梓鸢花,自由绽放的优雅之花,世上独一无二的高贵之花。我只在父亲的寝室里见过一株,父亲很宝贝它,据说是他的情人赠送的定情之物。”德赛维亚半侧过头,泛着冷意的眼瞳注视着窗外的茵茵绿色,唇边勾起一丝自信的笑意,“父亲被暗杀后我曾试图找出此人,但知晓这段隐秘的人极少,而且只有父亲身边的几人真正见过那位小情人。我逼问过父亲的侍从官,可他们向父亲发过誓,绝不对他人透露那位小情人的身份。”
“浦西利元帅曾资助狄斯建立起牧羊者庄园,秘书长对他十分厚待,而且D组织多番利用此人,甚至不惜下杀手……所以元帅怀疑牧羊者庄园的大佬就是浦西利元帅的情人,并且知道当年元帅之死的前因后果,这枚戒指则是解开一切秘密的关键。”巴利合理的推断道,虽然心底有些惊讶但并非不可接受。
只是有些惊讶而已,那位儒雅的大人也会包养情人,而且对象还是那位不解风情的牧羊者庄园的主人。
Death。15
简单的身体检查后,医生和技术员如对待易碎的物品般小心翼翼的摆弄着狄斯的身体,帮他装上一套最新的读心设备。这是由帝国科技部发明的电子识别控制设备,能通过检测脑电波,识别人的意识从而反映在电子屏幕上。
在医务人员的帮助下,技术员很快完成了工作并离开了病房,医务人员收拾好器具也随之离开了。
金属门刷的一声合上,狄斯倚靠着皮质座椅,安静的凝视着窗外。
纯粹的黑色的天空显得如此深沉,纵使有各种飞船一划而过的光芒也无法调解,就如同此时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这个星球的统帅。
“你和父亲是什么关系?”德赛维亚低沉地问道,金色的双眸深深地望着那消瘦的男人。
“元帅阁下,当年的事由我来讲述……或许有些词不达意,我并不擅长这方面的表达,和浦西利元帅之间也并非您猜测的那般亲密。”狄斯稍微扭过头,原本贴着玻璃的几丝头发垂落在鼻尖,随着狄斯的呼吸轻微的浮动。
德赛维亚听狄斯提起当年的事,向来冰冷的眼神略有融冰的痕迹。
狄斯皱起眉,犹豫着该从哪开始说,思考后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来说明:“我和浦西利元帅的关系,给从贵国的‘世袭风’和‘豢养风’说起。当年我自地球归来,为了逃过叔叔的追杀,托人找关系求庇护。但是那时的我无权无势无财富,空有一技之长却无用武之地……几经辗转来到贵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