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五十支火枪猛烈喷发出的火焰。成为终结残余新附军的最后一击。
尚有十余骑漏网之鱼,一部分成功勒转马头,逃往本阵;另有数骑晕头转向之下,竟好死不死,一头撞到第三步兵营阵前。结果。重甲刀斧兵还来不及试手,就被郁闷良久,手脚早就发痒的何元庆一刀一个剁翻了。
逃回本阵的七、八名新附军士卒也没落个好,正当他们为自己劫后余生庆幸时。迭速面无表情挥手一指,金军前队一齐举弓,乱箭齐飞。将这最后幸存的新附军连人带马一并shè杀。
天枢城新军因为缺乏战阵经验,犯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但是新附军却以一个更大的错误,抵消了天枢城新军的失误,最终将自己彻底葬送。
一场战争的胜负,取决于那一方比对手犯更少的错误。
信然!
新附军的覆灭并非全无代价,至少迭速就已经看出了,对面是一支新军,临阵经验与各兵种之间的相互配合尚有欠缺。只是敌军的弩弓及那奇异的金属管子甚是厉害,好在对手这种威力惊人的武器似乎也不多,否则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下令部曲弃马翻山逃命去了。
既然敌军的杀手锏不足,那自己未尝没有一拼之力。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一个时辰,不,只需半个时辰,迭速就有把握展开两翼的“拐子马阵”,用疾风暴雨般的箭矢,硬生生将敌阵撕开一道缺口,从中冲杀出去。当然,以敌军所拥有的远程打击能力来看,这样做要付出相当的代价,但总好过如新附军的下场一般……
可是偏偏就在这时,在金军本阵后方地平线上,远远地腾起一股黄云。稍有一点战场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是有大股人马正快速接近……
迭速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双手地攥紧马鞭,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悲愤地咆哮:为什么!为什么就连这一点时间都不给我!
迭速神情悲壮地策马在本阵前缓缓逡巡,慷慨激昂地大叫道:“大金国的勇士们,你们当中,有契丹人、有渤海人、有奚人、还有女真人……不管你们是哪一个部族的人,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宋人的仇人兼死敌!是你们,灭了大宋;是你们,俘虏了宋人的君王;还是你们,抢夺了宋人的财富、女人及土地!我为你们骄傲,因为你们是强者!我们不需要怜悯懦弱的宋人,就如同草原上空的雄鹰,从来不曾怜悯过只配给它当食物的兔子……现在,就让我们这些雄鹰一样勇士,用手中的弓箭,去教训一下兔子一样的宋人!”
“呜嗬嗬!”一百余骑金兵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将手中的弓刀斧棒在头顶舞成一团,士气一下子爆表。
成功激起同仇敌忾之心的迭速,不失时机地挥鞭向前一指。一百多匹马在技术娴熟的骑手驱控之下,奔腾起来所发出的闷雷般的巨大轰鸣,令整个峡谷都为之震颤。
在令人心神俱颤,视线为漫天烟尘所迷的当口,一百五十余骑金兵以他们娴熟的战斗本能,不约而同取下骑弓,从箭囊中抽出羽箭……
金军与敌对阵,并不会采用那种横冲直撞的以骑冲步的重骑冲撞方式。因为金军的重骑兵——也就是“铁浮图”也并不多。在金**力最鼎盛的时候,铁浮图的总兵力也没超过五千。这不仅仅是因为重骑兵那一身铁塔般的重甲,以及战马身上披挂的具装难以锻造,更是由于能背负上如此沉重的负担,而又能快速奔驰的优良战马实在难寻。
金军的战马来源,多是蒙古马种。这种马负重力不错,耐力也强,但身矮蹄短,并不适于快速冲锋,根本托不动几百斤重的铁甲骑士与一身的马铠具装。能够达到要求的只有西夏的河曲马,而且还得是其中的上等良驹才行。只不过,光靠西夏的进贡,很难满足军中所需。也正是因为这些因素,做为金军终极杀手锏的铁浮图,很少出现在战场上。一旦出现,那就是决定xìng的生死绝杀。
金军实际上最常用的战斗方式,就是以身着皮甲的轻骑兵,分列成左右拐子马阵(即两翼包抄),从侧翼以雨打芭蕉的箭势,打击敌军步兵阵列的战术。尤其是与极度缺少战马的宋军步卒大阵对阵时,这种来去如风、无孔不入的虐杀,常常会令虽有华丽的装备与jīng良的兵器,却严重缺乏训练与胆气的宋军士卒,在反复折磨与恐惧的压力下,最终阵脚大乱甚至自行崩溃。
南侵以来,金军就是用这样看似简单,却难以破解的战术对付宋军,屡试不爽,无往不利。而能够对抗金军这种拐子马战术的,只有骑兵与强弩。宋军几乎是没有骑兵的,强弩倒是有,而且还不少。只不过……又兜回到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训练不足啊!
弩手的训练与弩弓的保养本就不易,而且还有所谓的“临敌不过三矢”之说。没有足够的勇气与军纪,如何能在毫无遮挡防护的情况下,面对来去如风的敌军的箭雨蹂躏?
现在,迭速这百余名为求生路、奋力一搏的金兵,再一次祭出了金军骑战的“法宝”:拐子马战术。天枢城的新军战士又将如何应对呢?
张立的决断如出一辙:你用老战术,我就用老办法。
既然拐子马的克星是强弩,那不好意思,咱这两个步兵营别的东西不多,就是强弩硬弓充足。你金国有勇士,我中原同样不缺少铁铮铮的男儿;你们有战死沙场的觉悟,我们同样有光荣决死的雄心。
苍鹰与白鹿,就来一场华丽的碰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二章困兽之斗
天枢城六大步兵营(含后勤辎重营与新成立的jǐng备营)的十余名指挥使及副指挥使当中,张立是对金军拐子马战术最有切身体会的一个。(。)
当rì张立与陈规率两千乡勇北上勤王之时,于尉氏城外遭遇大队金兵。两千勤王军在不到半个时辰内,被金兵彻底击溃,全军尽没。当rì金兵所使用的战术,就是两翼拐子马。
这一次惨痛的失败,是张立二十七年生涯中,最耻辱的一页。
张立是失败被俘了,但并不意味着他的指挥能力与战斗素质不行。事实上在另一时空的历史上,张立的剿匪战绩还是相当突出的。张立的失败,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手下两千乡勇,大部分是没有经过任何基本训练、匆匆忙忙组建的义勇勤王军。以这样一支比新孵出的鸡蛋还要脆弱的“童子军”,与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金军磕碰,其结果用脚后跟都可以想得到。
历来唯有强兵才能出名将。士兵是一群软脚虾,主将再生猛都没用。战争不是一两个猛人的表演,而是一种团体力量的体现。
狮子带着一群绵羊能打败狼群吗?答案是不可能!最起码,狮子得带一群山羊,才有可能打败狼群——因为山羊有弯角,且有一定的攻击xìng,而绵羊那螺丝一样的盘角……
时隔数月,当张立又一次面对金兵,那曾令无数宋军将士落胆的拐子马之时,他的心境与之前相比。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他,信心十足,是否能一雪前耻,就看今朝!
张立再次打出了旗帜,这是一支绿旗,旗帜向下点了一次。绿旗代表弩手队,点一次代表只发shè一轮。有了之前的教训。再加上金骑的冲刺比新附军更快更猛。所以张立不敢大意,只要求弩手队发shè一轮箭矢便立即撤回本阵。
嗤嗤嗤!嗖嗖嗖!
先是一轮神臂弓,再到平shè弩手的两排连shè。短短十息之内。一百支凿子箭,两百支三棱重箭,就像一窝受惊而暴怒的马蜂。发出死亡的尖啸,狠狠钻入人与马的血肉肌骨之中……
仅仅一轮恐怖的箭雨,就收去了三分之一,近五十骑金兵的xìng命。远程弩矢的强悍打击,不愧为骑兵的克星。
只可惜,只能到此为止了。金军骑兵已冲进百步之内,同时也已经开始张弓搭箭……
这个时候,弩手已来不及shè击,所以必须快速撤退,但弓手却还是可以shè上一轮的。只是张立却并未下达这样的作战指令。因为弓手在shè杀敌骑的同时,自身也处于敌军箭矢的打击范围之内。这种以命易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是任何一名合格的指挥官都要尽量避免的。
八十步……金兵骑弓齐齐上抬。斜指天枢城新军的大方阵。
七十步……金兵骑弓已引满如月,下一刻,即将发shè……
就在这时,张立手指一落,身后的旗号手打出了一支红sè令旗,旗上绣着一团火焰。
红旗代表火枪队。而早已上好弹药。定好shè击标尺的五十名火枪兵,在队正的一声喝令之下,把枪口从密集的旁牌盾阵中伸出,齐齐扣动板机。
一团团刺目的火光依次喷发,硝烟弥漫,弹丸如麻。
七十步,接近火枪可瞄准的一个极限,不过那是对步兵而言。现在shè击目标是比一个人的身体要庞大一倍的骑兵,命中率自然有所提高。
二十余名金兵扔弓栽倒,有些是马匹中弹的,则连人带马在地上翻滚,搅得尘土飞扬,泥血四溅,声势好不骇人。由于枪声与火光的惊吓,尤其是峡谷中回音放大,使得金兵不少战马受惊蹶蹄,迫使部分金兵不得不放弃发shè,转而全力驱控失惊的战马。
五十步……这是金兵五斗骑弓的常规shè程。在这个距离上,金兵可以发挥拐子马的最大优势,来回兜转驰骋,不断放箭,一点点地杀伤、削弱、蚕食、动摇敌军。像草原上的狼群一样,围而不攻,不时狠狠咬上一口,一点点地放血。最终使猎物疲惫不堪、斗志丧失,引颈就戮……
在这样的近距离上,弓弩手是不可能与骑shè手对shè的。原因很简单——别人是移动靶,而且还是速度极快的那种;而你是固定靶,还是巍然不动的那一种……这样几轮玩下来,谁死得更快?更何况,这世上有几支军队,能在几乎没有防护、又没法闪避的情况下,坚持与敌军对shè?
迭速冲在最前面,他很幸运没中弹矢。但是,环目四顾,内心却是一片悲凉:一百五十余名快骑冲锋,轮到自家出手的时候,竟然只剩下一半。
虽然内心伤痛、悲愤,但迭速毕竟是一位老军伍,能够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而且这里是战场。战场,只相信鲜血,不相信眼泪!
“大金国的勇士们,shè出你们的复仇之箭!”
迭速嘶哑地嚎叫着,狠狠松开引满的弓弦。以此为肇端,身前身后五十多支利箭离弦激飞,恶狠狠地扑向火枪兵们……是的,只有五十余名金兵能shè出手中的箭矢,还有二十余骑,正与胯下受惊的战马较劲呢……
如果这时候,站在阵前的是那支弓弩队,毫无疑问,会伤亡惨重。但是火枪队,却完全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体现在两种武器的不同shè击方式上。
弩手,尤其是弓手,他们必须是大开大合,引弓长shè。在这样舒展开合的大动作下,根本没法用旁牌来保护他们,而众所周知,弓弩手的披甲一向以轻薄便利为主,还是半身甲。这样的甲具,怎么挡得住强弓近距离的劲shè?
火枪兵呢?他们几乎不需要任何空间,只要能站得下他这个人,就可以上弹放枪。现在第四步兵营的火枪队,就是躲藏第一与第二列重甲步兵那层层叠叠的旁牌盾阵之中,只将枪管搭在尖底梯形的旁牌凹槽之上。在扣动板机,发shè完毕之后,枪管缩回,士兵藏身在这个临时简易的“堡垒”之内,继续装药上弹,进行下一次发shè的准备……
如此严密的防护,可想而知箭矢shè上去会是什么结果。
首先要给金兵赞一个!他们shè得真的很准——五十多次支,最少有四十支插在旁牌的牌面上;而且力道十足,旁牌的硬牛皮层都给shè透了,只是终究被内层的竹木层所阻。如果金兵用的是八斗以上的硬弓,绝对能透过旁牌,杀敌于层层防护之后。
金兵百骑冲阵,来势汹汹,在迭遭打击之后,终于亮出了他们的獠牙——只是这首轮打击,战果乏善可陈,令人沮丧。与天枢城新军所取得的战绩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唯一的亮点,是手持硬弓的迭速,洞穿了一面旁牌,将一名火枪兵的肩胛shè穿,令其失去作战能力。
“冲!冲!冲过去,我们没时间了,杀出一条血路!有我无敌,有生无死!杀!”迭速一反常态,竟将拐子马战术变成了实打实的骑兵冲阵。
以轻骑冲重甲兵,这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正如迭速所说,他们没时间了——他们甚至能听到远远传来的沉重而整齐的步伐声。区区几十根金属管子,就是如此的可怕,若是等后面的敌军主力压上来,那可是有上百根金属管子啊……
迭速不是不知道这样硬碰硬的冲撞上去,最好的后果都是两败俱伤,想要冲开一条血路,几乎是不可能。但是,他内心存着一丝侥幸——对面的敌军毕竟是一支新军。他们不错是有着强大的装备,但却未必具有与装备相衬的战斗勇气;他们坚硬的外壳之下,或许,是一颗颗脆弱的灵魂。就像那些装备原先的主人——那些宋军一样……
既然别无选择,迭速只能赌了!赌上自己的xìng命与手下这支骑兵的最终命运。希望苍狼之神,能像既往一样,保佑它的子民……
“终于轮到我说话了。”何元庆手上斩马刀凌空一劈,脸上显出一抹狰狞之sè。他与张立各司其职,张立指挥两营的远程攻击兵种,而何元庆与释智和则分别指挥第三、四步兵营之重甲刀斧兵。之前一直是看着远程攻击兵种发威,现在,总算有了重甲刀斧兵展示的机会了。
何元庆这时已转回本阵后方。这一批次的冲骑与前面那帮连马背都坐不稳的三脚猫不同,他可不会傻了叽地杵在阵前,以一己之力去承受金兵的箭雨洗礼与飞骑猛撞。话说在教导营特训时,总教官不止一次的对他们这几位胳膊上能跑马的猛人耳提面命,一营的指挥使,其岗位是在后方的指挥台。指挥使的职责,是想方设法打赢一场战斗,而不仅仅满足于亲手收获了几个首级。
将军有将军的荣耀,士兵有士兵的荣光。身为指挥者,没必要兼职,把将军与士兵的活全干了。
三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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