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名天诛战士以及她(他)们所构筑的车墙,就是一排拦在金军逃生通道上的铁刺圈,不拔掉这铁刺圈,金军就别指望逃跑,最终就只有被天诛大军追及,全军覆没的下场。
两次奈何关之战,使女兵有了依托堡垒作战的经验;柳林铺之战,又让女兵有了战车作战的经验。在这年头,能经历三场惨烈大战的士兵,已经有资格称为老兵了。从这一点上说,浮山旅的士兵,反倒不如女兵。
抢占有利地形之后,赵玉嫱不顾天色将晚,紧急发出一连串指令:“不管是辅兵还是战兵,谁都不能休息,全部行动起来!出二十名硬探,卸下拉拽战车的马匹充当战马,警戒哨放出前后十里;派五百人掘断道路,两百人安营扎寨,其余人布置车阵。所有人不许点火,今晚只吃干粮。”
赵玉嫱发号司令的对象,其本上都是浮山旅军将,因此这些军将全将目光投向旅长刘泽。
刘泽在心里把赵玉嫱的命令过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方点点头:“执行吧。”
诸将才领命而去,各自招呼自己的营队。或扛着锹镐锄头,去挖掘道路;或到山坡顶上,整理平地,伐木立栅;或推着储水车,到数里外的木刀沟补充清水。一旦开战,还能不能顺利弄到水,可就不好说了,所以必须准备充分。
虽然没有火光照明,行动多有不便,好在今夜就是十五,月光朗朗,也勉强可当灯光用了。
天骄营各主官都在忙碌。
叶蝶儿正率领一群女兵,将土丘上的树木、大块石头等射界内影响射击的障碍物清理掉,有较深的土坑则填平。
曹妙婉则督促军兵在战车前方二十步距离,设置鹿砦尖木等障碍设施,同时在整个城寨周边挖掘一圈壕沟,内置尖桩。可惜地处高处,无水可灌,防御性稍欠一些。
辛玉奴率另一都女兵,在车墙后方安扎女兵专用营帐,整理内务。
赵玉嫱呢,正指挥一群男兵在选好的土坡上掘壕,要求深度三尺,宽度正好能放下一辆横着的战车。如此一来,就可以将战车嵌入壕沟中,使车体能在斜坡面保持稳固。
现在每个男兵都知道这位清丽冷隽的赵指挥使的身份了,从内心里都认可了她的指挥——毕竟在这时代,大宋郡主的身份,确实有让普通军民服从的无形力量。
这时,刘泽就着月色,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刚刚张口:“赵指挥使……”
赵玉嫱扭头:“刘中郎将,你来得正好,正要找你呢——我觉得应该把指挥的问题理顺一下。”
刘泽愣一下,忙道:“赵指挥使请说。”
赵玉嫱整理了一下思绪,道:“首先,你要明白,我们将要采取的是甲级旅的车城战法。我们使用这个战法,有缺点也有优点。缺点是天骄营与浮山旅从未有过配合经验;战车量少且不足,无法围成标准的车城,只能草草弄一道车墙。但也有优点,那就是我们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敌骑无法进攻,步军攀爬费时费力。刘中郎将,你的部队,参加过车城协同作战演练吗?”
刘泽一脸惭愧:“这个……俺旅战事频繁,倒是没有……”
“我天骄营参加过多次演练,而且,全营还参与了柳林铺歼灭完颜娄室的大战,我们有经验。而且,火枪手也是车城战的关键。因此,我希望你能将指挥权移交给我。”
赵玉嫱背对月光,面庞隐在阴影中,但刘泽能感觉到一双清亮凌厉的眼神在盯着自己。
刘泽咽了口唾沫,挤出一丝笑容:“其实,俺是想跟赵指挥使说……女兵何不专负责后勤,让俺的浮山旅战士代替你们?俺的四百战兵都接受过初级射击训练……”
“初级射击训练?也就是说,只打过十发子弹,勉强知道怎么操作火枪与扣板机。”赵玉嫱冷嗤一声,“刘中郎将难道不知天诛军火枪操作章程规定,没有经过为期两个月的高级射击训练,绝不允许上战场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女兵,至少经过三个周期的高级射击训练,每个人最少打过百发弹丸,射击成绩最差都是良好,更经历过野战狙敌与车城守战……你以为这样的女战士,比你的只完成初级射击训练的军兵如何?”
刘泽额头渗汗,苦笑道:“赵指挥使,俺这都是为你们好,俺们这些军汉命贱,死了没人心疼,但你们这些小娘……”
“慎言!”赵玉嫱厉叱一声,打断刘泽说话,“天骄营都是战士,没有什么小娘!”
“是、是……”刘泽抹去额头汗水,“这样,俺把辅兵的指挥权交给你……”
“不够!要全部兵力指挥权!”赵玉嫱斩钉截铁道,“女兵负责远击,浮山旅战兵负责近搏,这是一个整体协同合战,不可或分——否则我为何一定要拉上你的浮山旅一同出关?不过,我可以让你做副指挥,如果我无法分身时,你可以指挥近战部队。”
“这个……好吧。”刘泽实在招架不住,只得同意。他一个中郎将,竟然被一个区区校尉压着,在天诛军中也是独一份。但他能有什么法子,人家的大道理一条接一条,更不用说那高高在上的身份,还有私下里与军主的特殊关系,真心得罪不起啊!若是换做一名男军将,刘泽早就唾他一脸了。
“那么,就劳烦刘中郎将与贵部属打好招呼。好似先前那般应答迟疑之状,在战斗时绝不允许出现,否则……”赵玉嫱抽出腰间的鹰嘴统,眼神凌厉,“不要以为女兵就不会执行战时军法!”
刘泽这会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连连点头应是,擦着额头的冷汗退下。
天诛军作战,若是来自两支不同军队的指挥官,向来是由军阶高的指挥军阶低的。赵玉嫱这一下可算是刷新了一个特例。
月夜之下,千人齐动,紧张有序,干劲十足。不过两个时辰,一切就绪——正应了那句大白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现在,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只等明日见分晓。
第三百八十九章前路断,后路绝
(凤栖梧桐626,又准时出现,这是要将支持进行到底的节奏啊,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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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六,末时,完颜宗辅的大军终于出现,对决,即将开始。
铁壁车城,完颜宗辅听说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伴随着血淋淋地惨败。这种独特的车城,在他心里投下浓重的阴影,而今终于一睹庐山真面目。
不错,便如娄室、拔离速他们描述的那样:车厢一侧置铁板,其上有一个个射击孔,火枪手藏身于车内,肆意向外射击,无需担心自身安全……虽然看上去车辆少了些,无法圈成车城模样,但以车为墙,据险而守,的确很令人伤脑筋。
耶律铎此时亲率数十护卫,登上侧翼高坡,观察敌情。
天诛军占据的这片土丘并不高,其高度也就十来丈左右,面朝大道的西侧山坡较平缓,东侧山坡则陡峭难攀。左右两侧山坡倾斜面较大,也不好爬,并且被天诛军挖掘的深壕所截断。天诛军的寨子面积不大,隐约可见有人畜身影闪动。
观察良久,耶律铎心里有数,快步下坡,向完颜宗辅报告:“副元帅,天诛军准备得很是充分,因险制宜,难以侧击背袭。以末将所见,只能从西侧山坡正面进攻车墙,舍此别无他法。”
完颜宗辅同样到另一侧山头探查过,对耶律铎的分析表示认可:“西侧坡面较平缓。步卒可登,但骑兵则难以驰骋,我军的精锐,被废了啊……依你看,敌军有多少人马?”
耶律铎心里默算一下,很肯定地回答:“以城寨规模来看,绝不会超过两千!”
“两千啊……竟然敢以区区两千人马,挡我四万大军,这支军兵的主将胆气还真不一般啊。”完颜宗辅冷笑连连,“当真以为我军士气虚弱得不堪一击了么?”
“耶律铎。道路要重新填铺。需要多久?”
“一个时辰即可。”
“好,此时是末时二刻(下午两点),本帅要你在酉时初刻(下午五点)攻取敌寨,然后填平深沟。争取在天黑之前渡过木刀沟。今夜。全军必须宿于新乐城!”
当年围攻五马山寨时。耶律铎是吃过猎兵营火枪守寨的大亏的,此时一听居然要一个半时辰攻下敌寨,吃惊得说不出话。
完颜宗辅显得胸有成竹。笑问:“娄室所言破车城之法,你可看过?”
“末将看过……”耶律铎恍然大悟,“咱们派人回真定调攻城器具,来回不过一个时辰……”
“如果本帅没记错,真定城里非但有攻城木楼、洞屋飞梯、攻城槌等攻城器具,甚至还有投石器……”
“有、有!”耶律铎喜上眉梢,“有二十二具双梢砲,十二具五梢砲,五具七梢砲,全在府库里,一直没用过,末将便一时没想起……”
“娄室说过,欲以最小代价破车城,非得出五梢砲与七梢砲不可。眼下就是验证此言的时刻。”完颜宗辅死死盯住百丈之外的山坡上那锃光闪亮的一排铁壁,阴沉沉道,“本帅倒要看看,是铁板硬,还是石头硬!”
完颜宗辅的大军,是跑路逃命的,除了抢掠的物资与粮草不能不带之外,无关紧要的器物及俘人,统统弃之,更别提什么攻城器具——这又不是去攻城拔寨。
好在大军才刚离开真定,只需派一支千人队,用牛马及运输车将攻城器具拉过来,就有天诛军的好看。
“不管那面梅花旗代表什么样军队,本帅要用水银泻地的石弹,让他们明白,火枪车城,绝不是每次都那般好使地……”完颜宗辅咬牙切齿的样子,耶律铎此前从没见过,知道副元帅这一次可是动真怒了。
四万大军,就停在山谷之外,人不解甲,马不卸鞍,端等攻城器具到来。然后迅速砸平天诛军车墙,毁掉城寨,大军即可快速通过山谷,夺路逃生。
但是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奉命回真定调拨攻城器的千人队,连个影子都不见。
战车车厢内,赵玉嫱正用望眼镜透过丁字形射击孔,观察谷口的金军动静。身旁一女兵凑近前:“指挥使,金狗打什么主意,这么久还没动静?”
赵玉嫱淡淡道:“没动静不是最好么?若能拖到天黑,我们就算是完成第一天的阻击任务了。”
“也对哦!”那女兵咭地轻笑出声。
赵玉嫱的脸色顿时拉下来,低声严厉道:“刚刚才颁布的命令,这么快就忘了?”
女兵脸色一白,垂首道:“是,属下愿领罚。”
“暂且记下,战后向掌军纪的辛副都头领罚。”
“是。”女兵面色肃然,毫无怨言。
开战之前,赵玉嫱下达了两个死命令:一、严禁高声说话;二、全体着甲,哪怕就寝都不可卸下。
第一个命令,是为了防止金军察觉这是一支女军,从而士气大涨;第二个命令,既有与第一个命令相同的原因,也是在做好最坏打算——即敌军冲入车墙,短兵相接。
此刻的完颜宗辅,满脑子都是以投石器远击创敌,压根就没想过玩什么短兵相接。可是,令他抓狂的是,这都什么时候了?太阳都快偏西了,望眼欲穿的攻城器还没见踪影!
“耶律铎!”
“末将在。”
“你亲自领一支骑军回真定,看看是何缘故。若是运输队的问题,把负责运输的谋克给我杀了;若是真定城守军的问题,给我把碍事的杀了——总之。给我杀几个人!”完颜宗辅怒了,如此贻误军机,不杀一批人是不行了。
“末将明白,末将这就赶去。”
耶律铎匆忙点了一支百人骑队,策马飞驰过滋水桥,百骑轰隆,卷起一股黄尘,直奔真定而去。
……
三十里,快马疾驰,不过一刻可至。
耶律铎率百骑来到真定北门城下。惊讶地发现。这里大门紧闭,城上空无一人,这是什么情况?
“来人——”
“我是耶律铎!”
“阿疏!你这个混帐!我把真定城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看守的么?”
“混蛋。人都死光啦!”
一任耶律铎叫破嗓子。城头上硬是没半点动静。
“登城。看看是何情况。”耶律铎停止了徒劳的叫唤,脸色阴沉得足以拧出水来。
金兵虽然没有登城器具,却有自己的登城方法。
五名金兵下马。从鞍旁摘下套马索,来到护城壕边。一人扔出手中绳索,准确无误套住吊桥一角,然后有金兵拿来带环铁楔,钉楔在地上,再将绳索一头绕过铁环扎紧——这样就形成了一条可攀爬的索道。
五名金兵顺着索道爬到吊桥顶端,然后顺着桥板滑下,便轻松越过护城壕,最后一齐来到城墙下。索圈在手上熟练地打了几个旋子,向上抛出。呼呼呼呼呼,不偏不倚,稳稳套住城墙雉碟。
五名金兵用力绷紧绳索,试了试牢固程度,然后双手交替,双足蹬踩,飞快攀爬而上。
刚刚爬到半途,蓦闻一声梆子响,方才还是空无一人的城头,呼啦啦冒出上百人,人手一具弓弩,对准护城壕旁,毫无防备的耶律铎等一众骑兵,就是一阵暴射。
耶律铎万万料不到竟然有这么一出,猝不及防之下,身中三箭,摔下马去。身后百骑,更是一片人仰马翻。有的被倒下的战马压住腿脚,挣扎难起,生生成为靶子;有的中箭落马,直接滚进护城河里,惨叫中断,瞬间沉底;当然,更多的是仓皇驱马四下逃散。
只是这短短一瞬,就被干翻三十多名金兵。至于那吊在城墙外,上不挨天、下不着地的五个人,更是被射成了刺猬。
耶律铎很幸运,在合扎卫兵的拚死护卫下,侥幸得脱——更幸运的是,他身上的铠甲防护很好,那三箭又未中要害,居然没事。
这时代武将身中数十箭,把铠甲一脱,箭头一拔,毛事没有的情况太常见了。耶律铎中三箭而无事,亦属正常。
到了这个时候,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耶律铎面皮阵阵抽搐,也不知是伤口牵动,还是事变刺激,或者二者兼具……
城墙之上,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阿疏,向耶律铎拱拱手,提气高声道:“副都统,得罪了。”
耶律铎阴**:“想不到啊,想不到……阿疏,你这个女真人,竟然倒投向南人,只怕连副元师都想不到。”
阿疏未能做答,但他身边的阿术却冷冷回了一句:“既然契丹人能投女真人,那么女真人为何不能投南人?”
耶律铎的脸色难看已极,这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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