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
天波师要彻底歼灭这支宋军船队,只是时间问题,当然,还要付出一定的伤亡,尤其是大量的弹药与炸药的消耗。
赵构已到手,狙击完成,没有必要强求消灭这支宋军,没有必要付出更大的伤亡,更没必要将弹药耗尽,使天波师失去锐利的爪牙。
申时初刻,趁宋军船队收缩防线之际,狄烈传令:收兵,撤军。
张荣、孟威、燕七郎、梁阿水俱不解,但军令就是军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而宋军那边,兵荒马乱之下,仅有少数几个知内情的文武大臣,根本没法注意到数里之外,那条孤零零的小船,正随着打破底舱后,大量涌入的海水,慢慢下沉……
申时末,天波师船队与宋军船队脱离接触,北上返航。
天诛军与南宋军唯一一次海上大战,结束。
狄烈火中取栗的冒险行动,成功。
……
夜色如墨,大海如靛。
天波师战船队,无声无息行驶在沉沉的夜空碧海之间。
中军指挥座船,舱外灯笼高悬,照得四下通亮,一排排甲士守在舱门、窗户,严禁无令擅入,戒备森严。
舱内灯火明灭,狄烈坐上首,天波师诸将分列两则就坐。赵构一袭白裘,坐在正中一个锦墩上,诸人环列,众目睽睽,形如审讯。
每一个人的表情举动各异:
张荣表面镇定,面皮微微发红,额头泛着油光;孟威端坐不动,但桌案下一双手,却不断在双膝上揩汗;燕七郎倒是坐得很稳,眼睛映着灯火,闪闪发亮;梁阿水则不停地摩拳擦掌,令赵构不时乜斜他一眼,目光就象在看一个狱卒;唯有李宝神情不安,身体绷直。
赵构呢?他倒是正襟危坐,意态从容。不过,从他那绷得紧紧的面皮,还有那过度挺直的腰板来看,若有人突然从后面拍一下,保不准这位老兄会跌个屁股墩。
舱室内人不少,却异常安静,唯闻海浪有节奏地拍击船体的噗噗闷响。
狄烈在看一幅书贴——没错,就是书法。这是从赵构随身物品中搜出的。赵构随身之物,最有价值,最打眼的当然就是那方宋玺了。狄烈本人对书法什么的也无爱,但这书贴,他还真得好好看看,因为这书贴在后世太有名了——《兰亭序》。
狄烈饶有兴味地挑出其中二十几个“之”字,想看看是不是字字不同,如同插翅。可惜看了大半天,除了感觉不错之外,也看不出多少胜笔来。嗯。门外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狄烈抬头。目光与赵构相对,后者嘴角上挑,眼中流露出一丝嘲讽。
狄烈却没有半分恼怒,只是淡淡一笑:“不可否认。你们老赵家父子几个。字画一流。既然那么爱好这个。当艺术家就好了嘛,兼职当皇帝,这能干好吗?太不务正业了。”
狄烈这般文白相杂、古今混搭的话。听得赵构一愣一愣地,不知如何作答。
“好了,为了让你尽快适应状态,我先声明几点。”狄烈也不跟赵构兜圈子,直切主题,“一、你眼下的身份,既不是什么劳什子官家,也不是康王,你就一俘虏。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客气点,还称你一声‘康王’,不客气的话,嗯,我军可没有不虐待俘虏这一条。二、我们是天诛军,就是你的眼中钉天诛军!我们天枢城中有什么份量的人物,你应当从杜充那里听到了吧?否则也不会派几个杀才,领几千兵搞个逆袭。三、我就是天枢城主、天诛军主——狄烈。就算你还在原先的位置上,我也有与你对等说话的权利,更别说眼下我是主,你是俘。所以,劝你把姿态放低,俘虏就要有俘虏的觉悟,如果还想端架子,我不介意把架子拆喽!你的,明白?”
赵构震惊得都忘了点头,什么?天诛军?皇嫂、皇叔、皇兄、御弟所在的那个天诛军!自己落到他们手里,还想有好?呃,眼前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竟然是天诛军主?难道天诛军主也是继位制?否则大家都差不多一样年纪,自己被金人逼得上天入地下海,人家却屡屡痛击金人,连取河东、关陕大片膏腴之地。
断不可能!赵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定是此人父兄创下若大基业,打下雄厚基础,才有如此成就。
他可以输给金人,却绝不承认输给自己的臣民,尤其还是与自己同龄的年轻臣民。
狄烈等赵构将这消息消化得差不多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开口:“首先,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相反,我还会让你与你的兄弟姐妹团聚。至于你还能不能回临安,干你的兼职,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希望!绝对是希望!赵构眼睛亮了,脱口而出:“大王……哦,狄……军主,你肯放我回去?”
“我说了,看你的表现。”狄烈笑眯眯看着赵构,就像大灰狼看小红帽……
人多嘴杂,不宜深谈,让诸将与赵构照个面,安稳心思,会面就此结束。心怀憧憬的赵构,在离去时,迟疑了一下,还是冲狄烈微拱了一下手,算是致礼。这赵构,果然不愧为赵家子孙,能屈能伸,很快就明了“放低姿态”的个中三味。
赵构离去,船舱内,再次陷入沉寂。少倾,张荣轻咳一声,开口道:“此事之重大,无需某多言,诸位谨记,做梦也别说糊话!”
诸将唯唯,梁阿水忍不住叫道:“军主,既要取而代之,何不……岂不干净?”说着比手做刀,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狄烈淡笑摇头——取而代之,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政治问题,就要政治解决,不是仅凭杀戮手段,来个**上消灭就能轻松搞掂的。
狄烈并不打算杀赵构,活赵构会比死赵构更有价值。杀赵构容易,但手尾难收拾,背上这个弑君名声,绝对是政治上洗不掉的污点。赵构要死,就一定得死在他自己的地盘上,绝不能死在天诛军或与天诛军有关系的人或地盘上。
帝王与战士的不同在于:战士可杀不可辱,帝王可辱不可杀。北边五国城里的那对悲摧父子,就形象地诠释了这句话。
狄烈也不是没想过借刀杀人或制造意外,但是有一个棘手难题:倘若现在赵构死了,江南怎么办?
如果天诛军打着渊圣皇后的旗号,立马提兵江南,或可趁南宋混乱之机,鲸吞蚕食——但问题是,狄烈眼下腾不出手,有心无力啊。北面的大敌还没收拾,中原还集聚着近十万金军,天诛军的主要精力与兵力都要用在这一块。现在是关键时刻,哪能分兵两线作战呢?
你干掉南方的共主,却又没有能力即时进军江南,让南宋陷入一片混乱。朝延大乱,文臣倾轧,武将异心,贼寇蜂起,届时整个江南就会成为乱军战场。好端端的一个富庶江南,就会打成一个烂摊子——这绝不符合天枢城的利益。
狄烈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不会对他构成威胁的、在熟透之后任他采摘的南宋,而不是一个军阀混战、对他充满敌意的分裂状态下的南宋。
不要说没了宋主,南宋朝臣还能团结在以孟太后为核心的领导下——这位老孟太后,不是那块料。
更不要说,南宋朝廷乱,民间安。即便是在原先的历史上,有赵构在,有岳飞、韩世忠在,江南各地的流寇反贼,也是一伙多过一伙,剿不胜剿。岳飞那流传后世的“精忠岳飞”的旗号,就是在剿灭洞庭水寇杨幺以后,由赵构亲自授予的,跟抗金没关系。
在这个时空,赵构完了,岳飞闪了、韩世忠蔫了,南宋怕只会更加动乱。那么,谁来拯救南宋朝局呢?朱皇后?恐怕不行,南宋那边已经有一个太后了,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皇子。
狄烈对此自有安排,生擒而不是杀掉赵构,正是这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二月二十一,再一次看到那熟悉的海岛,在海上漂荡了三、四天的天波战士,欢声雷动。
狄烈凭栏迎风,似有所感,回头对张荣等天波诸将道:“是了,那日不是要为这海岛取名么,为了纪念这一趟有着重要意义的行动,这座海岛的名字,就叫擒龙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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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说一句,两位大盟都很牛……)
第三百七十五章虎计划
(不得不叹服,凤栖梧桐626,乃真心太强了。拱手不足,得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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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长安。
皇城上林苑,太液池。尽管已远不是盛唐时的那般曲桥垂柳、烟波浩渺、仙岛迷漓、琼楼玉宇的入画绝景,但经过连续不断几个月的修葺清理,风物渐能入眼,不再是往昔颓败模样。
在这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的季节,凭栏倚楼,便只是远眺那连天芳草,呼吸着荷池芬芳,也别有一番情致。
朱皇后,现在正在享受着这番情致。
时近清明,暖风微薰,朱皇后斜依湖心亭彩柱,怅然遥望。从后面看去,皇后头绾高髻,玉颈纤长,上身着月白春衫,外罩同色背子,下身一袭曳地洒花淡绿襦裙。身姿丰腴而不失轻盈,池风吹拂,衣袂飞扬,飘逸若仙。
清明最宜相思,她又在思念谁呢?是塞北的苦命郎君,还是南国的命中贵人?
没有人知道,或许,连朱皇后自己,心下也是一片迷惘……
蹬蹬蹬!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搅乱了御花园的宁静,也惊动了担任守卫的女兵,火枪刚刚抬起,旋即放下:“是莫副指挥使。”
“是青莲来了吗?”朱皇后转身,秀美的鹅蛋脸笑意盈盈,“这般行色激动。定是有好消息。”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莫青莲高举着手里的军报,玉容通红,丰满的胸脯上下起伏,奔向湖心亭,“娘娘,大喜!我军大捷!”
“……正月二十三,全歼兀术五万军,片帆不得归江北;翌日,追击奴酋兀术。一破二百铁浮屠。二围兀术于乌江荡,斩之……”朱皇后双手执定军报轻念出声,声音微微颤抖,明眸蓄满喜意。末了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句。“五千歼五万。旷古未闻之大捷……他总是能创造奇迹!”
莫青莲喜孜孜地催促:“还有,后面还有,那才是更大的好消息。”
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他率水师大军回来了么?没有听到这方面的传闻啊!朱皇后急忙定神再看军报。
“……现携全师出海暂避。特授权陈规、张角、杨再兴、何元庆、凌远、杨奋、关忠勇、张立、释智和,组成九人联席小组,协调全城及全军军政事宜。接到军报即日起,启动‘虎计划’!”
“虎计划?什么是虎计划?”朱皇后满面惊讶。
莫青莲笑靥如花:“原先我也不知,直至方才,杨折冲那小子才透露说,军主出发之前,定下两个连续性计划,分别是‘龙计划’与‘虎计划’。‘龙计划’就是水战歼兀术,若能成功,则可启动‘虎计划’——反攻东京!”
此时莫说是莫青莲,便是整个天枢城高层,都无人知晓,灭兀术只是龙计划的上半部分,而下半部分,则是真正的“擒龙”。
“要打回东京了么?”朱皇后以手抚心,整个娇躯都在微微颤抖。整整三年了,又能回去了么?一定会!他要打哪里,何曾会打不下来?
莫青莲与守卫女兵及宫女们拉着手,又笑又跳,全无以往矜持肃穆之态:“我们可以回东京了!可以回家了!”
朱皇后泪珠噗簌而落:“是啊,我们可以回家了……”
愿望很美好,心情可理解,但要回家,路,还很长……
……
是夜,长安府衙,军议堂,灯火辉煌,遍布岗哨,显然,府衙内正有重要军议。
军议堂内,九人联席小组成员,除陈规(尚在太原主持政务)、关忠勇(还在代州前线)、杨奋(正从平定赶来)之外,其余六人小组成员俱在座。
当日狄烈出发南下之时,分布于永兴军路的各主力军兵力已纷纷回防长安,各占领地的兵力真空,由各乙级师旅填补。由于河东路北面战局安定,东面真定府的金军也是自保有余,出击不足,井陉关与奈何关安全无虞。故此,原驻守于太原本部,用于机动的总预备队,释智和的第五整编师,已于正月中旬南下,驻军临潼。做为永兴军路,各乙级师旅的总预备队,防御对象,自然是宋秦凤路、成都府路诸军。
而杨再兴第一整编师,何元庆第二整编师,张立的第三整编师,近四万主力大军,则驻军于长安东北的霸桥军营,随时等待军号吹响。
不过,在此之前,联席小组还需要一份出使报告,以为决策依据。
报告人:赵梃。
相国公赵梃,以副使身份,随皇叔越王赵偲,前往秦凤路、成都府路,拜会宋西军诸将,取得丰硕成果。有渊圣皇后坐镇,有皇叔皇子出马,西军诸将,又是欢喜又是惶恐。欢喜的是,赵宋血裔尤在,实乃天佑大宋;惶恐的是,这正统之争,怕是一个足以令人粉身碎骨的漩涡,谁沾边谁成渣。
故此,西军诸帅,曲端、孙渥、刘锡、赵哲对赵偲提出的收编之事,唯唯诺诺,顾左右而言他。待赵偲退而求其次,要求西军中立时,西军诸帅则满口答应,一致表示:决不向天诛军发一箭一矢,决不向永兴军路派一兵一卒。
如此,赵偲与赵梃的出使任务最低目标,完成。
二月初,赵梃先一步返回长安汇报,而赵偲则滞留于秦州(今甘肃天水),会会由蜀入陕,即将到来的建炎朝新任的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只有说服此人,才能算真正为天诛军解决长安西北的后顾之忧。
“……偲以为,西军人心已定。将心可用。曲端、刘锡、孙渥、赵哲,诸帅谨慎;刘錡、吴玠、吴璘、关师古,诸将皆有杀贼报国之心,或可收之,宜当努力说服之……”
赵梃将赵偲的奏折大声念一遍,念毕,呈交给知京兆府张角。张角验看无误,圈阅、标记、归档。然后对堂下诸将道:“郡王的龙计划,已经圆满成功,一战而歼兀术五万军。天波水师。当真了不起。在场诸君都是陆上虎贲,麾下俱是陆上精锐,武器装备更远胜天波师,万不可被比下去啊!”
说起这个。在场诸将心情那是既兴奋又郁闷。歼灭数万金军主力。这是自天诛军成立以来。战果最为辉煌的一战,的确令人振奋。遗憾的是,这一仗。偏偏是水师打的,跟陆军没什么关系。天诛军陆军近十万,从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