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就是狙击枪,枪方面没有问题,主要问题在瞄准镜。这瞄准镜的磨制难度比望远镜还大,尤其镜片来源是昂贵而稀少的无色水晶,每制成成一具瞄准镜,往往都伴随着三、四具失败品的损毁,废品率极高。制镜匠们曾对狄烈表示,照这么样下去,库存的无色水晶,不足以造百具瞄准镜。这也就是说,就算将所有本应用来制造望远镜的水晶材料全用上,也不够配备百条枪。
再一个,也是水晶的问题,就是护目镜。前面提到,燧发枪的一个大问题,就是药室的引药被点燃后,发出的火光与硝烟,对近距离接触的火枪兵眼睛会造成伤害。即时影响,是两眼发花,视物重影,影响下一次装填弹药及瞄准射击;长期损害,则会影响视力,甚至致盲。所以天诛军火枪射击准则中规定,瞄准完毕后,扣板机时必须闭眼或眯眼成缝。然后凭手感震动与否,来确认子弹是已发射还是哑火。
狙击队员狙杀单个目标,与排枪射击是两码事,必须尽最大努力保证狙击的精准度,所以闭眼或眯眼都是不可取的。必须死死瞄准目标,睁眼扣动板机,看着旋翼弹击中目标身体……
狄烈的解决方法就是做护目镜,外形类似现代的防风镜,用皮革代替橡胶。这玩意制造起来更没难度,比瞄准镜、望远镜什么的简单多了,只要原材料足够,要多少有多少。可惜,制造护目镜的材料,也只有水晶,而且是淡色水晶,以茶色及灰色为佳,可以用效降低光损害,同时也隔绝了硝烟刺激。
而狄烈的水晶库存本就不多,顶多只够制造百余副合格的护目镜。
这方方面面的限制,决定了狙击队成员,只能挑选一小撮精英,进行战场或战场以外的非常规打击。所以三十一人是少了点,但用得好的话,或许还真可收奇兵之效。
砰砰砰砰!又是一连串密集的枪响。射击结束后,队员们纷纷上前察看结果,然后交叉报数,最后将各自成绩汇总报到狄烈手上。以最常见的固定靶为例,八十步靶位的命中率为八成,百步靶位的命中率为五成。不过,这里所说的命中率与后世的靶环计数法不同。只要击中人形靶的任何一个部位,即算命中,换而言之,只要不脱靶,就是命中,这与靶环计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采用这样的命中率计算也是没法子的事,毕竟滑膛枪不可能与线膛枪相比,滑膛枪的子弹散布范围非常大,无论是怎样的神枪手,都不可能打出理想的环数。所以,只能是上靶就算击中。好在铅弹这东西比后世的步枪弹杀伤力更可怕,只要击中身体任何一个部位,非死即残,绝不会象铜壳弹一样,取出弹头后,人还可以活蹦乱跳。从这一点上说,计算命中率也是可行的。
一流的射手、改进的枪械、特制的子弹、新增各种护具,最后取得这样的射击成果。狄烈还算比较满意,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在远程射击上,每取得一步进步,都是何等的艰难。
“梁兴!”
“到!”
“这支狙击队,就交给你来带,由你兼任队正。”
“明白!梁兴一定不负军主所望,将狙击队打造成一支真正的奇兵!”
建炎二年六月,天诛军狙击队正式成立。但这时无论是狙击队的缔造者狄烈,还是首任队正梁兴,都不曾料到,不久之后,这支狙击队会立下一个震动天诛军,甚至震惊了天下的盖世奇功!
第二百七十六章宗泽的决定
就在狄烈专心训练军队,整训太原军校,偶尔指点狙击队,抽空批复各种批文,忙得不可开交时。千里之外的东京城,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一骑快马,飞快驰过滑州以北的黄河浮桥,往南疾奔而去,卷起的一股长长尾尘,经久不散。
滑州左翼的天台山防线,宋军营寨望楼上,多日不见的吉倩,正手搭凉棚,边眺望边对身旁一名神色沉毅,下巴留了一圈短髭的军将道:“背插三色旗、似乎还背着漆封简轴,多半是有紧急军情呐……这金人不是才退兵不久吗?哪里又出乱子了……岳大哥?岳大哥!发什么愣呐?”
那军将长吐一口气,一直茫然凝固的眼珠微微一动,脸上顿时多了几分凌厉神采,此时正长叹道:“不知何方又有紧急军情,看情形,这是要呈报东京留守府。宗相公已卧病不起,此时若又有战事,只怕……”
吉倩愤愤道:“还不是那郭荀把相公气的……”
“慎言!”军将怒目喝止,“副留守之名讳,又岂是你这小小统领能呼喝的?”
“是。”吉倩垂首不敢再言。
军将再度昂首远眺,目光仿佛要追随那远去的快马,奔向东京、奔入留守司……
东京开封,留守司,时值入夜。
偏院右厢房内,一灯如豆。一位白发萧然、面目刚毅的老者,正侧卧于床榻。右手执管,奋笔疾书,长长的卷轴右侧,可以清楚看到,题跋为“乞回銮疏”。
这卧病在床的老者,正是东京城的顶梁柱,建炎朝的柱石:大宋延康殿学士、东京留守兼开封府尹,宗泽。
此时的宗泽,由于年纪老迈,加之长期辛劳。又刚刚打退金军对东京城的攻势。可谓心力交猝。偏在此时,因屡屡上疏,请求建炎天子还銮回京,以向天下展示抗金决心。这一下。相当于捅了赵九的肺管子。使得这对曾经患难与共的君臣。嫌隙频生。五月间,巡幸扬州的天子派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郭荀,持圣旨前来开封府。担任东京副留守,名为辅佐,实为监视。
天子的这一手,令宗泽悲愤莫名,终致背疽发作,卧床不起。
人老了就越发固执,虽然沉疴难愈,但老宗泽依旧继续上疏,甚至标题内容什么的都不变……唔,这已经是第二十四道奏疏了。
写了不到一半,宗泽不断咳嗽,甚剧,痰中还隐带血丝。一旁的侍者急忙托着盂盆接痰,又有仆妇抚背。虽心疼,却不敢言劝。年已七旬的宗泽,前些年老妻身故,早年长子病逝。所谓中年丧子,老年丧妻,这些人生悲苦全赶上了。所以现在府中,能劝说他的人几乎没有。实在要算的话,只有一个——
“阿翁,打扰了,孩儿有要事禀报。”门外传来一个沉稳平和的声音。
“是二郎吗?进来吧。”宗泽待仆妇用布巾抹去嘴边痰渍,挥手让仆役退下,这才开声招呼。
仆役打开房门,施礼退下。然后一名身着圆领皂袍、头戴东坡巾的中年人进入厢房内,深深鞠躬:“孩儿叩见阿翁。”
宗泽虚抬手:“这几日你也颇多劳苦,不必拘礼,坐下说话吧。”
中年人道谢抬头——这是一张与宗泽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一样的刚毅肃然,只是要年轻得多。此人正是宗泽次子,现任开封府推官的宗颖。
宗颖一眼就看到床榻边的短案上,那道未完成的奏疏,不由得沉痛道:“阿翁,这已经是第二十四道奏疏了……”
宗泽轻轻闭了闭眼,淡淡道:“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就还会写第二十五道、二十六道……”
宗颖垂首无言。
宗泽倏地张目:“你不是有要事吗?是不是金军又有异动?是濮州的斜卯阿里?还是洺州的完颜昌?抑或是西京的完颜赛里?”宗泽边说边将目光投注到宗颖手中的一卷火漆封口的卷轴上。
宗颖恭恭敬敬将卷轴呈上:“派往太行联络的呼延参军已经返程,并派人送来这卷急报。”
宗泽灰眉一轩,哦了一声:“怎么不见呼延参军一同前来禀报啊?”
“信使言道,呼延参军行至相州时,听闻马都管正在济南府,与守将关胜屡屡击败金军,并挫败前知府刘豫投敌逆行。而且打出的是此次出使太行,欲联络的那支传闻中的‘天诛军’的旗号,所以半途折向去往济南府了。”
“马都管?哦,是马子充(扩),记得年初时,子充与我及王子才(彦)三人曾合议,制定渡河作战的计划:王子才自滑州渡河直取怀、卫、浚、相等州;马子充则率军由大名府攻打洺州、庆源府、真定府;我留守司则派杨进、李贵、王善、丁进等部都分头并进,更有两河义军,里应外合。可惜啊,此议未得官家应允,而马子充一去亦不见返,胡尘却铺天盖地而来……”
宗泽上了年纪,又在病中,多少有点话唠,不过记性还真不错。此时混浊的眼睛一亮,脱口道:“马子充在济南,这很好啊!如此一来,我留守司又多一臂助。只是他不是信王麾下吗?如何又与那天诛军扯上关系了?”
宗颖思索了一会,也不得要领,只是道:“此事待呼延参军回返,自有分晓,还是先看看他着人送回的军报吧。”
宗泽点头,将卷轴交还给儿子。宗颖自知其意,双手接过,先将火漆封口处凑到火烛上烘烤,待火漆软化后,以小刀子裁切开。然后将卷轴放到短案上展开,垂手退后。
宗泽支着身体,低头看了开头几句。轻轻摇头道:“原来呼延长义并未到达太行,在行至磁州固镇时,为金骑所阻,难以前行……”
又看了数行,宗泽失笑道:“这呼延长义运气倒好,正进退两难之时,却抓到了几名从辽州逃跑的溃兵……然后,从这些溃兵口中,了解到一个惊人消息……”
宗泽突然停止说话,眼睛却是越睁越大。颌下白须微微颤抖。倏地身躯向前一挺,手掌朝短案重重一拍:“奇哉!”
宗颖慌忙上前扶住父亲,按捺不住好奇,向奏报瞄了一眼——就这一眼。正好让他看到一行令人难以置信的文字“据闻。太行义军中最勇悍之天诛军。正合围太原……”
“合围太原?!怎么可能!”宗颖脱口惊呼。
宗泽也是连连点头,满眼困惑道:“这可不是翟家兄弟攻打的残破西京,可轻易取之。这是太原啊!金西路军粮秣辎重重地。更有金军万余虎狼之师镇守,守将亦是有‘龙虎大王’之称的西路军悍将完颜突合速……实力如此雄厚,城池更是号称天下雄城的太原,岂是那般好打的?这天诛军吃了熊心豹胆不成?他们有多少人马,敢合围太原?”
宗颖近两年来,一直随父亲东征西战,年初时又协助父亲防御东京,长期的军旅生涯及军策谋划,已使他磨练出一副敏锐的头脑,迅速接口道:“要合围太原,还需大量分兵守住周边关口要隘,再集中主力攻击太原三大关城……如此,非二十万兵马不可。而且辅、役还不能太多,不可超过十万……年初见到马子充时,据其所言,五马山上有接近此数的兵力,若联合天枢城,或能凑足此数。”
“二十万众,老夫相信太行有这般众多之义士,只是……”宗泽摇头叹道,“老夫不相信他们有如此之多的粮秣啊!无粮岂可成军?无粟岂能围城?唔,或许,他们正是因为缺粮,所以才豁出这泼天的胆子,蚁附攻城。”
父子俩很快就给天诛军找到了一个貌似合理的围城理由。确实,如果对天诛军的实力一无所知,打死也想不出这支军队会是在什么情况下,攻打太原的。
如果父子俩对天诛军攻太原这种明显的找死行为,还能用缺粮与天诛军主缺乏谋略来解释,并半信半疑的话,那么,奏报上后半段那句“辽州溃兵有言,风闻太原已易主”,父子俩是打死也不信的了。
天诛军或许能攻取西京洛阳、关中重镇长安、京东的大名,甚或是真定……唯独不可能攻取太原——那是一个连金军统帅都望而生畏的天下雄城啊!
但是,呼延次升(字长义)在奏报末尾的一句话,却引起父子二人的深思。
“属下闻此惊天之语,亦难置信,料想相公亦当如此。然空穴来风,事出有因。属下决意先至济南一探究竟,然后再度北上,必将此事澄清!”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长义此言有理啊!”宗泽张目瞠视其子,突然道:“二郎,你可敢往乘舟而上,往太原一探究竟?”
宗颖讶然道:“阿翁,莫非当真信此流言?”
“老夫不信太原易主,但太行义军大举围攻太原,或有其事。无论战况如何,我们都要了解结果。之前由陆路北上河北,欲与太行联络,但屡屡受阻,如今却可以沿水路走河东,直达太原城下,以辨明流言真伪……”宗泽瞪眼视之,“我儿可敢一行?”
宗颖长躬一礼,朗声道:“固不敢辞。”
这时门外有侍卫急促的声音传来:“启禀相公,呼延参军刚刚来到南熏门下,声称乘坐济南水军之战船,溯河而返。请求补充清水米粮,并准许于城外暂歇一晚,明日入城讨取手诏后,即时奔赴太原。”
宗泽父子互望一眼,相视而笑。
宗泽抚掌大笑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夫立即手书诏告一封,明日我儿可持之,与呼延参军一同前往太原……呵呵,看来,老夫这第二十四道奏疏,可以暂且压下,待你二人回归之后,再重新书写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三国来使
六月十六,与往常一样,狄烈正在给军校生们讲解军队之于国家的意义,以及军队与百姓之间的关系。对于同样是后世军校生的狄烈而言,这些东西都是烂熟于胸的,都不用打草稿,张口就来。
身为军校校长,狄烈并不需要直接上大课讲解战略战术,也不需要亲临现场指导训练军演。他要做的,就是提纲挈领,抓意识形态,指出大方向。那些具体工作,自有原教导营教官,现在的太原军校教官;原夜校讲师,现在正式的军校教员;以及不时从前线抽调轮训的、有丰富战斗经验与车战经验的中、高级指挥官负责。
对于军校这种新生事物,以及从上课、作息、训练等各方面都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院学的形式,在起始阶段,的确需要狄烈来引导与把握方向。而狄烈对于这个未来军官与班底的摇篮,自然也投入了巨大热情与精力。
悬挂在操练场边缘、那棵盘根错结的古树下的大钟当当敲响,上午的理论课程完毕。狄烈一边走出临时教室,一边满面微笑对围拢在身边的学员们答疑解惑。这时一名卫兵远远跑过来,挺身并腿行了个军礼,大声报告:“陈知府派来信使,有急事请军主速还太原商议。”
狄烈摇头对学员们道:“本想与你们一道去食堂就餐,现在看来只能改天了。”
军校距离太原城三十余里,快马一个时辰可到。三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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