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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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记- 第1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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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推一个道士。

那个道士砸巴了两下嘴巴,似乎在品尝着什么好吃的东西,却依然没有醒来。只是他头上地头发与枕角一扯,落了下来。

易天行瞳孔微缩,这道士的头发是假的,他其实是个光头。上面还有戒斑。

太平观里一大堆睡觉的假道士,真和尚。

这梅岭果然有些好玩。

……

……

往道观后面走去,一路尽是荒草乱石,颇为破败,推草而行,易天行慢慢地走到树下,那棵千年银杏之下。

“我们能聊聊吗?”

易天行站在高高地银杏树下,仰着头往上看,脑袋都快往后掉了下来,才勉强在树干上找到那个小洞。

他说的很有礼貌。却很莫名其妙。

梅岭大战一触即发,他却跑到人家的大树下面来唠家常。

这是失心疯。这是痴线,这是脑袋里塞满了茅草……“上来吧。”

树干小洞里的那位神秘马生和尚更疯,居然答应了他。

易天行不是真傻,虽然不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多少了解,但既然别人喊上来,那他仍然是老老实实地手脚并用,姿式很难看地扭着屁股往银杏树上爬去。

爬树在易天行的人生经历中没有存在过。小孩子的时候,别的小伙伴可能会有爬树的乐趣,但他一直是在爬垃圾山。

不过这并不阻碍他的动作俐落无比,毕竟如今的他地肉体,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凡人”了。

爬到银杏树地一半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灵台隐隐有所感觉,由微微一笑,抬头问道:“只能坐在这里?”

银杏树洞里的马生和尚说道:“是。”这位活了几百年的老妖僧的声音和陈叔平有些接近,显得非常的没有感情。

易天行手指像插豆腐一样插进银杏树干里。身体吊在树干上,手搭凉蓬向上望去,赞叹道:“这千年银杏一定是变种。怎么可能这般粗大。”接着脑袋微微一偏请示道:“血大大,我能能再往高坐一点聆听您的教诲?”

马生和尚是血族地大大大人物……但他这几百年的潜修一定没听过这个称呼,于是他保持着沉默。

“再爬几步吧?”易天行作势欲上。

银杏树洞里的老僧仍然沉默。

沉默不是永远都代表默认,易天行明白此时的沉默就代表着反对。

他皱皱眉,掌拍树干,整个人轻飘飘地飘到旁边的一根粗枝上轻轻坐下。

……

……

对于所坐位置的争执,上一步或是退一步,其间自有深意。两人间距离近了,易天行的蛮力更好发挥作用,距离远了,梅岭老僧应该比较欢喜。

所以二人对话时所坐的位置恰恰在五十米左右,恰好是双方都感觉勉强安全的地方。

易天行早已作好了充足地准备,时刻准备遮蔽五识。

易天行还是觉得这棵千年银杏大的有些古怪,不像是地球上能够长出的植物,往年在书上看见地银杏树也没有这般茁壮如猪的。

“太平观里的人怎么都在睡觉?”

易天行坐在树干上,屁股和粗糙的树皮摩擦着,将自己的双腿收到臀下,结了一个散莲花座,身子微微后仰,半躺在枝干上。

极高处那树洞里的老僧说话了:“你们既然要来,这些孩子们还是睡觉的好……相信你们也不会对熟睡中的人们下毒手。”

易天行笑着问道:“不是您想杀了我们咩?”

高树洞中传出一阵极轻蔑的笑声,长声不歇。

易天行微微一笑,却恼怒,反自问道:“怎么称呼您?”

“马生。”

“您是血族里的长老,怎么当起和尚来了?”

这问的都是废话,但易天行不得废,此时的山脚下,陈三星梁四牛与莫杀,正在拦截约伯亲王,隐隐感觉中,那位约伯亲王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强大,不知道那三位能不能将他拦下来。

自然,他不能给梅岭老僧出手相助的机会。唯一能做地,就是先在言语上拖住对方。

山下传来道元震动的气息。

……

……

“回忆的时间还有很多,不急在这一时。”

高处,银杏树略有些微腐的洞口隐隐泛着某种说不出颜色来地光泽。一股纯正的佛家气息从洞中渗了出来,如水沁石,如云穿空,以最自然的行进方式缓缓透出了银杏树,看势欲往山下去。

易天行牙齿轻轻咬了咬下唇。

他右手一招,银杏树干上金光一闪,一根金闪闪亮晃晃似有千钧重,材质密沉的金棍出现在他手中。

金棍上隐含着十分恐怖的力量。

他微微咪眼,盯着那个山洞。

梅岭老僧肯定没有料到易天行的手里竟然是这样凶悍的一个兵器。

易天行没有出棒,这是一种姿态。

“阿弥陀佛。”

树洞中的老僧微一合什。那道纯正的佛家气息倏然收回洞中。

……

……

两个人在瞬间达成了默契,谁也没有把握将对方一击致死。所以干脆看着山下的战局,看佛指舍利究竟会落在哪方地手里。

“你夺舍利,诱我来梅岭,为什么不试着来杀死我?”

易天行咪着眼望树上望去,眼中寒光微闪。

第五部焚城 第十五章 老子也能成佛1/4(朱雀记)

一轮明月照在梅岭道观中的千年银杏树上,树叶如佛掌,温柔轻拂尘世间的气息,树梢如利剑,肃然直刺黑夜中的苍穹。

银杏树上对话的二人沉默了许久,易天行缓缓抬起头来,他决定尝试一下,面容坚毅:“于光乃大势至,须弥山与西天净土之争,你我并不清楚,但他身为阿弥陀佛身旁胁侍,既然诱你吞噬须弥山诸天罗汉的佛性,一定另有想法,马生大师何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诱惑是什么?”梅岭老僧的声音从树洞里缓缓地飘了出来,带着几丝宁静的气息,“我们所作的每一个选择,其实只是你我内心的欲望种子,诱惑只是旁人浇的一掬水罢了。”

不待易天行反驳,他又接着说道:“我未至通明彻悟之境,总有些放不下抛不低之事,所以残留在这银杏树上,吸噬诸天佛性,妄图成佛,以佑世间……而你,也有放不下之事,所以才会来到梅岭。菩萨心中有菩萨的种子,你我有你我的种子,我们自行浇灌便好,何须理他人之事,何须怨在他人?”

“执念很害人的。”易天行一直笃信着这一点,他望着树洞皱眉道:“你要保佑世间,就必须有意想中的敌人,那你的敌人是谁?”

梅岭老僧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应道:“我祈苍生得所愿,我愿世间复平和。”

易天行微微合什道:“愿力佳美。行之无方,佛祖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又如何能做到?人类是欲望支配地存在,而且我也不认为这种支配有什么不好。”他皱眉问道:“你要佛指舍利作甚?”

梅岭老僧沉静的声音响起:“罗汉念力坚毅。我夺他们佛性,灭其识记,未竞全功,所以需要佛指舍利助我一力。”

“如果被你全部吞噬消化了,你就能成佛?!”易天行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有些寒冷,痛斥道。

梅岭老僧似乎在述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敛佛见佛,自然如此。”

……

……

易天行沉默许久,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尽是虚无缥渺之念,你要打救世人。用的法子却是在害人,这又是如何说法?”

“苦了少许人。大众享安宁。”

“错!且不说你肉身成佛后能否与西天净土达成均势,单说……”易天行静静道:“用非正确手段达到可能正确目地,始终会有所偏差。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打救世人……那些被贬下凡尘的诸天罗汉难道不是众生之一?”

“舍身而见佛,这是侍奉佛祖的罗汉们应行的事情。”

易天行面色越来越平静:“说过想法一样,世间不是一个空虚的概念,他是由众生组合而成。一草一木,一鸟一兽,一人一仙,菩萨罗汉,世间不是一个集体意识,是一个个具体的存在。众生平等,罗汉也是其间一属。”

他盯着银杏树洞冷冷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人不救,何以救众生?纵使万亿人求一罗汉死。他不愿死,他便能死。”

“佛祖舍身饲鹰,罗汉何惜此身。”梅岭老僧冷笑道:“若换作我。定当欢喜承担。”

易天行静静看着那个树洞,看着树洞口那张苍老枯瘦却万分执着的老僧脸颊,沉默半晌后说道:“你要成佛,我要寻佛,大家南辕北辙,我对你的做法有所理解,却决不接受。”

“佛祖已经不在了。”梅岭老僧叹息道,话语里的信息传达却是无比坚定。

易天行皱皱眉,他没理由不相信这位大神通之人地感觉。

如果佛祖真的再也找到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或者……真地再塑一个佛祖?

梅岭老僧数百年前是吸血鬼,却已然感悟到了众生平等之念,入山门之后,数百年来身体力行,着实是一位有大佛缘,有根骨的佛子。

纵使易天行此行前来灭他,也自有些敬佩之念。

只是……

一个血族和尚立地成佛?

……

……

夜风袭来,从惧冷的易天行打了个寒噤,由心底深处升起的恶寒占据了全身。

他不是认为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过背祖离德,也不是认为血族就是天生秽恶之物,不能继承佛统,只是他的手中金棒骤然一震,让他灵台闪过一念——这对话继续下去,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战意,竟慢慢地弱了下去。

他全神防备,却依然被梅岭老僧地精神力量渐渐侵噬着!

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位德行仁厚的罗汉佛性,如今还被树洞中的这位生生禁锢吞噬受苦,又一想对方既然已经动手,那定是说服不了,易天行咬咬牙,双眼金瞳一闪,喝道:“人人皆是佛!成佛之路万千条,你却选了歧路!”

银杏树洞里的梅岭老僧吃吃笑道:“成佛之路何止千万,我走我的,你走你的,若两条路交织一处,就看那青灰黑砖覆在谁身!”

随着这声喝,一股磅礴无比的精神力量从那株千年银杏树上猛然释放出来!

……

……

“行者系心身内虚空,所谓口鼻咽喉眼胸腹等,既知色为众恼,空为无患,是故心乐虚空。若心在色,摄令在空,心转柔软。令身内虚空渐渐广大,自见色身如藕根孔。习之转利,见身尽空,无得有色。外色亦尔,内外虚空同为一空。是时心缘虚空。无量无力,便离色想,安隐快乐;如鸟在瓶,瓶破得出; 翱翔虚空,无所触碍。是名初无色定……”;当 

两年前,在归元寺后圆天袈裟大阵发动的时候,曾经幻出无数苦处。

当时老祖宗口传经文,易天行微笑得悟,以此得遮蔽五识,逃了厉害。

今日要来梅岭,惧梅岭老僧精神攻击厉害,易天行早有所备。

轻轻将金棍横在膝上,他左手轻散尾三指。右手单掌合什于前,眼观鼻。鼻观心,经文轻诵,淡淡然守住灵台。

老僧庞大地精神力量,如同暴雨一般,似有圆融之形,似有厉杀之意,喷涌向于银杏树外安坐地易天行。

易天行安坐于树丫之上。金棍横于前,宛如入定,将自己的神识全数收入灵台,便像一叶扁舟似的,在狂风暴雨地海浪上一上一下,似乎随时随地都将覆灭。

但他不动,身不动心亦不动,就如微烛受风,虽黯淡却无熄灭之兆。

他在支持。在等待。

……

……

山下骤然燃起一片凄艳的红光,莫杀动手了,易天行却毫无所知。他更加不知道,约伯亲王临死之前,将随身携带的佛指舍利抛向了高空之上。

便是一弹指,易天行微感神识压力一松,身周顿感轻快,他皱眉向上望去,便见打山脚下一道黄铜光芒的事物往沉沉的夜空上疾射而去!

他虽然不知这铜指中装着的是佛指舍利,但灵台隐有感应,眉尖一皱,尖啸一声,身形便破空而起,要去抓那枚往夜空飞去的佛指。

佛指是众人抢夺的焦点。

易天行沿着银杏树疾速上掠,眼前的景色变形往地下疾堕,弹指间,他的身形已经飘过梅岭老僧居住地树洞。

眼前飘过一张满是皱纹,枯瘦,寂寞,慈悲,坚毅,诸般情绪交杂的脸。

梅岭老僧地脸。

……

……

梅岭老僧枯唇微启,有经文缓缓颂出。

梅岭老僧一合什,双眼目波柔润,望着易天行轻声道:“一禅一月,一动一定一如来。”他右掌食指轻轻指天,直对那轮明月,一手微微向里,食指轻轻指向自己。

经文一出,易天行忽感身形一顿,铺洒下来的月光似乎蕴含着某种法力,竟密密粘住了自己的去势!他眼前下堕的景色骤然一停,自己就这么飘在了树洞前方,再难往天上飞去。

他闷哼一声,天火自脚底无色无形喷涌而出,嗤嗤出响,以强大的冲力对抗着梅岭老僧精神的束缚力!

夜空中传来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似乎两道极霸道地力量正在撕扯着。

易天行的天火冲力,与梅岭老僧的禅定精神力此时正好平衡,于是他正飘在那个树洞的正前方的夜空中,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老僧的模样。

老旧的袈裟,满脸的皱纹,与老祖宗在后圆里的打扮有些相似,但两个人地气息却完全不同,老祖宗身上是一股睥天睨地的嚣张劲儿,梅岭老僧身上却是一股圆融纯正的佛家气息。

梅岭老僧一动禅念,月光如水,便困住了易天行。

……

……

须弥山罗汉们地佛性还没有被这个血族和尚消化,那他去抢佛指舍利一定是和此事有关。

易天行想到那些罗汉们的悲惨命运,狠心下来,把牙一咬,暴喝一声,手中金棍倏然变长变粗,他右手一翻,举棒竖打,直直向那个树洞里的梅岭老僧头上劈去!

金棍一举,明月失色,天地间的力量似乎都被凝聚到了棍尖处。

“一条直气,海内无双。”

梅岭老僧双目湛湛有光,直视着迎面而来的金棍,口念贯休大师诗句,赞叹不已。他右手轻轻一翻,一只肉掌轻轻覆在自己的面前。

肉掌一推,便有若佛掌迎面而来!

易天行只觉一道罡风疾吹面门,竟吹的自己生生作痛。怪叫一声,头上脚下地便沿着银杏树摔了下去!

……

……

摔了数十米,他腰身一拧,金棍在他地手中沿着他的腰转了一圈。金光闪闪,狠狠地斩进了银杏树中!

嗤啦一声极光滑极清脆的响声。

无比粗大的银杏树从中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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