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要小看凡人。”叶寒朝他摇头,“人要是不折手段起来,说不定连最可怕的鬼怪都比不了。”
“是么,不觉得。”白川明显不相信他的话。
叶寒叹气道:“比如,其实我就算不主动要求成为祭品,张明德也会想办法让事情变成这样。”
“你当时没看到他盯着我的那个眼神,简直像毒蛇一般。他大概是觉得我区区一个男宠,竟敢这么嚣张的反抗他,想趁祭典之机报复我。”
“哦?这个老头竟然还能有这种心机,我是不是应该夸奖他?”白川冷笑起来。
“现在可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叶寒剜了他一眼道,“别忘了他背后还有人在指使在做这件事。”
“是说那位高人?”
“嗯,对了,还没问你和墨儿。在张府调查的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收获。”白川朝他摊了摊手,“上次我闻到的血腥味,正如云烟所说,只是些腐臭的鸡鸭随意丢弃在后院里散发出的,似乎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不过……”白川在叶寒面前竖起一根手指,“那些家禽是被放干血死的,不知道这一点能不能成为线索。”
“这些血会不会是为了某项仪式而收集的材料?”叶寒猜测道。
白川反问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嗯……”叶寒揉了揉太阳穴回答他道,“当时和张明德谈话的时候我就有点在意,他……好像对‘年轻’抱有很狂热的追求。”
他记得,当时张明德一直在夸他年轻……
“长生不老么?”白川挑眉。
叶寒点头:“嗯,我怀疑他和他背后的人,为了追求这种东西,一直在暗中捣鬼。”
“但是他做了什么呢?他在江州百姓的眼里不是高风亮节的大好人么?”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你说,他或者他背后的人,会不会为了长生不老,而蛰伏此地,妄想有一天能拿到炼妖壶?”
“你是说张明德和何馗的目的一样?”白川嘴角上扬,“这下子倒是很有趣。炼妖壶这么抢手,他们完全可以串通一气,里应外合。”
“你这个假设不成立。”叶寒马上驳回他的话,“张明德遇到那位高人可是在多年之前,那时夔根本都还不是现在的何馗吧。”
“可是何馗有手下不是么?比如九夜。就算他自身无法行动,他也可以派手下替他去完成这件事。”白川又游刃有余的扳回一城。
“嗯……”叶寒只好咬唇继续拼命思考。
“这样假设怎么样……”白川决定点拨一下他。
“虽按墨鲫二哥的说法,夔早在千年前被我打的几乎元神涣散。但假如他在百年前已恢复意识,然后吩咐手下埋好张明德这根线……”
叶寒打断他道:“这和你刚才说的话一模一样。”
“不,不一样。”白川笑着摇头。“你听我把话说完。”
“夔的手下利用张明德对长生不老的向往,一直在背后对他下达各种各样的命令,让他在江州百姓的心目中地位越来越高。当然夔的本意不可能这么友善,张明德的利用价值要等到他重见天日之时才能真正显露出来,而这个利用价值就是——利用他在江州的威望,保证祭典的顺利进行。”
“而因为祭典与你息息相关,他料你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想来个请君入瓮?”
白川点头:“这样想并不奇怪,如果以他老谋深算的手段,这次江州的事说不定全是他一手操控的。”
叶寒板着指头数起来:“也就是说,旱灾、叛军、粮仓、张明德、王碧水,全部都是他的计谋。”
“嗯,可以说夔在江州自以为是的下了一盘棋,而包括我们在内,都是棋盘上的棋子。”
白川突然在他面前凭空变出一串水珠。
叶寒看到晶莹剔透的水珠们在半空中上下浮动,好不有趣。
“你看,”白川用指尖将水珠一颗一颗送到叶寒面前。
“洪水和旱灾是为了引起我们来到此地,叛军和粮仓是为了得到县令的匕首,张明德和王碧水是为了逼我们下江,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
叶寒觉得这个词都快被他们说烂了,他有气无力的答道:“拿到那个破壶。”
说完,他将小水珠们汇集在一起,拿手指戳着玩。
“就为了那种东西,竟让江州民不聊生、饿殍遍地……这种人的确该杀。”叶寒用水珠在空中写了个“杀”字。
“可我想,那种东西在夔眼里的意义应该不一般。”白川抹掉叶寒的“杀”,在他面前写了一个“妖”字。
“妖怪对强大的追求是无止境的,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
“可墨儿不就很好么?”叶寒反问。
“妖怪当然也有各种各样的,但我说的是他们的本性。别忘了,妖怪最初都是由牲畜修炼而来,不管他们的外貌再怎么接近凡人,他们的内心深处都隐藏着最原始的欲望。”
“你是想说,这就是夔如此执着炼妖壶,为它不折手段的原因吗?”
“不是。”白川很干脆的摇头。
“……”那你在这大谈什么妖怪的人生哲学?
叶寒咬牙切齿的瞪着他问道:“那你说的‘意义不一般’到底是指什么?”
“不清楚,不过应该和墨鲫二哥有关。他和夔之间的渊源绝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不过他不想多谈,我也懒得去问。”
白川耸耸肩膀道:“反正现在江州的事我们已经解决的七七八八,到时等祭典一弄完,他们的恩恩怨怨他们自己去解决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到最后空闲的反倒是我们,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叶寒摸着鼻子笑起来。
白川瞟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不好,本来就和我们没多大关系,你我完全是被牵连的。”
“可谁叫你是他的仇人,他当然要来找你!”叶寒幸灾乐祸的拍了拍他的肩。
“而且守护江域本就是你的职责,你该不会是想玩忽职守吧?”
“是是是,你读书比我多,这些大道理自然也比我懂。”白川一把把他搂进怀里,心痒的耳鬓厮磨一番。
“前些日子我们操的心难道还不过多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规划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对了,你想去哪?”
“哪里都行……”
不过叶寒还是想了想,认真回答他道:“干脆去不周山好了,我想看看你说的烛龙。”
“哦?你胆子倒是不小,不怕老烛龙到时一个不高兴吃了你?”白川一脸笑意的揶揄对方。
“死了就死了,反正孤独终老的人又不是我……”叶寒无所谓的朝他撇撇嘴。
结果白川立马二话不说的严肃回道:“那我到时一定拼死保护你。”
“哼哼……”叶寒只从鼻子里发出气音,算是勉强答应了。
“而且还有我的龙宫……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带你去。”
白川说完指尖一指,空中的水珠变成了一条食指粗细的小龙。
叶寒见状突然叹气道:“说起来,自从我落水那次,就再也没有看过你的真身。”
“很想念么?”白川笑问。
“毕竟是龙啊!我自那以后起,一直都在收集关于龙的小玩意,你当我是为什么?”叶寒不满的看着他。
“当然是因为你喜欢我。”白川回答的理直气壮。
“……”
叶寒揉着太阳穴,他有时也完全受不住对方的肉麻。
——白川真的冷过吗?即使是他青梅竹马炎烬亲口那么说,他还是无法想象。
“对了。”他换了个话题,“如果我们这次回到扬州,接着出去游学,云烟要怎么办?”
白川一下子皱起眉,朝他不高兴道:“怎么会突然提到他?”
“他从小跟着我,难道你要我抛下他吗?”
“把他抛给墨鲫那小鬼吧!”白川敷衍道——他坚决反对二人的旅行中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他也成年了,不能总想着依靠你。”
“嗯……”叶寒迟疑着点点头。“让我好好想想……”
第 42 章
“你好好想想啊!!”另一间卧房里,墨鲫气呼呼的对云烟说道。
“你的事为什么要我想啊,你总说我笨,我想不出来……”云烟坐在床边,困倦的打着哈欠。
“可是……可是……”墨鲫说不出的焦躁。
原本二哥过来他应该是最开心的,但一想到这样一来马上就要和叶寒他们分开,他心里又涌上一丝丝的不舍。明明以前自己一个人到处游历都没什么问题,可是这一次他却感受到同别人在一起的快乐和温暖——变得怎么也割舍不下。
“那……我到时候走了,难道你都不会舍不得吗?”墨鲫咬咬牙,对云烟吼道。
云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疑惑道:“走?你要走哪去?”
“……”
得,自己在这纠结半天,别人一句话愣是没听进去!墨鲫突然间有了想杀人的冲动。
眼看气氛陡然不妙的云烟赶紧转移话题道:“你不跟你哥哥一起,真的没关系吗?我看他好像挺疼你的……”
是啊,那眼神,简直宠溺的都快滴出水了!看的他一阵恶寒。
“怎么,你要赶我走!?”墨鲫这下更加火大,他走到云烟旁边一屁股坐下,然后恶狠狠的盯着他。
云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他还是下意识的缩缩脖子摇头道:“没有,你想留下来当然好,我只是怕你记挂你哥。”
“我二哥有那只死鸟陪着,我担心什么?”墨鲫撇撇嘴回道。
“啊,你说的‘死鸟’是那位长得特别好看的炎公子?”云烟回想起那副令人过目难忘的面孔。
“好看?”墨鲫突然觉得这个字眼听上去莫名刺耳起来,“喂喂,你该不是真的看上人家了吧?”
他仔细观察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
但云烟只是很老实的回答他道:“喜欢这种事又不是光靠长相就行的,我承认炎公子是我看过长得最漂亮的人,但我并不会因此喜欢他。”
“真的?”
“这种事我骗你干什么?”云烟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而且炎公子他……咳咳……喜欢的不是你哥吗?怎么听你口气,好像蛮期待我喜欢上炎公子一样?”
“呸呸呸!鬼才会期待这种事!”墨鲫像喝到难喝的药汁一样吐着舌头。
“我只是怕你被那死鸟迷了心智。”
“话说回来,炎公子真身真的是凤凰?”云烟不由好奇道。
“是啊,而且还是只又风骚又爱招摇的花凤凰!”墨鲫不屑的回答道。
“我真搞不懂他族里人都是怎么想的,竟然会选他这种德性的人当族长。”
“炎公子是凤族的族长?”虽然不知道妖怪之间是怎么划分三六九等的,但是族长应该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吧,云烟如此猜想道。
墨鲫摇头:“准确的说,应该是下一任。怎么说……虽然他是那种花花公子的性格,但在族中声望颇高,加上他是现任族长的长子,法力又了得……”
不过把凤族交给这种人真的没问题吗,死鸟不会以后都把凤族的事务推给他二哥打理吧?墨鲫自己说着说着,不禁担忧起来。
而云烟却露出钦佩的表情,连连点头道:“原来炎公子这么厉害。”
“不过我看不出他哪里花花公子啊,”他朝对方投去困惑的目光,“除了穿的显眼了一点,怎么看炎公子都对你二哥……咳咳……一往情深。”
“你咳什么,嗓子不舒服?”墨鲫奇怪的打量他。
“啊,没什么没什么。”云烟赶紧摇头。
他不禁有些汗颜:自己已经完全被墨鲫还有少爷他们荼毒了吗?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可以这么淡定的去谈论两个大男人之间的爱情了?
咳咳,咳咳……虽然谈起来还是有些难为情就是了。
墨鲫无视云烟脸上那可以称之为扭曲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你听说过么?这世上,都是一物降一物。”
“啊?”云烟茫然的抬起脸看他。
“就像白川遇到叶寒一样,死凤凰看上我家二哥以后,简直变了个人。”
“哈……”云烟似懂非懂。
墨鲫咂了咂嘴:“你能相信么?原来那样一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弟,竟然到后来只对我二哥一个人死心塌地。”
“他追求我二哥的那段时间,简直是我们整个蛟族最头疼的一段时间。我父王当时差点被那死鸟气吐血。”墨鲫扶住额叹气道。
“不会吧,这么严重?”云烟瞪大了双眼。
“怎么不会?你能忍受有人每天到你家门口顶着个破锣嗓子唱歌啊?”
“……你是说炎公子他每天跑到你家门口唱歌?”
墨鲫似回忆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般沉痛的点头道:“差不多。那死鸟不知道在凡间找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诗歌话本,天天跑我二哥寝宫门口去唱。”
“不是都说凤凰善歌舞吗?善个屁!”墨鲫头上爆出青筋,“我都不知道凤族族长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奇葩的儿子!唱歌忒难听!就没有一个音在调上!偏偏他自己浑然不觉,每天坚持不懈的骚扰我二哥!”
“……”
云烟只感叹: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以及墨鲫二哥的耳朵辛苦了……
这抱怨一出,话到嘴边就像决了堤的江水——滔滔不绝。
墨鲫继续恨恨道:“我记得有一天我父王正在运功修炼,不巧听到那死鸟嚎了一嗓子,结果一口气没憋上来,一口老血倒是吐了出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含血喷人’?”云烟不由自主的接话道。
“……”墨鲫面无表情的转头看他。
“我错了,您继续!”云烟赶紧低头认错。
墨鲫冷哼一声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他不仅唱歌,还念情诗,焚香抚琴,只要我二哥愿意多看他一眼,他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愿意做。我们族当时都快被他折腾死了……”
“没有人拦着他吗?”
“谁敢?我们蛟族再怎么说也低凤族一等,谁愿意因为这种事去与凤族结仇?”墨鲫露出无奈的神情。
“那你二哥呢?”
“我二哥原本以为放着死鸟不管,他自讨没趣过几天就会放弃。可没想他愈演愈烈,逼得我二哥最后离家远游。”
“太惨了!原来你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