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终是没了……
一个柔软的小生命就这样悄然逝去了,三个月的孩子原本已经成形了,却不复存在了,苏如墨咬着唇,拼命地呼吸,双手狠狠揪紧身下的床单,泪水,如堤般崩涌而下……
思绪再度陷入昏迷中,悠悠转醒的时候,苏如墨听到了南宫临风同陌羽的谈话声音。
“少爷,小姐会不会有事?”
“孩子已经打掉了,只要把她体内的毒针取出来就可以了。”
苏如墨虚弱地睁开眼睛,望见的是帐顶上娇媚的芍药,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帐顶上的芍药可真好看,一场噩梦,毁了她所有的寄托与希望,孩子已经没有了。
“小姐,您醒了。”陌羽率先发现苏如墨醒了过来,下意识就要走过去。
苏如墨双眼充满血丝,她坐起身,猛地抄起一旁的枕头,砸向南宫临风,“走开!走开!你们都走开!”
“小姐……”
“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的!你们凭什么打掉我的孩子!”头发胡乱地披散下来,苏如墨嘶声尖叫,双手乱挥乱舞,像个发疯的泼妇。
陌羽担忧地看着她,“小姐,你不要怪少爷,少爷他也是没有办法啊,你身中毒针,若不及时打掉孩子,你就会没命的!”
“你说什么……”
“小姐,你仔细想想是谁在你体内植入了毒针,大夫说了,你被人打伤,动了胎气,这原本是不要紧的,甚至还有办法可以挽救,但是你的体内的毒针在作怪,若不打掉孩子,否则就一尸两命,小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苏如墨低声自喃,双手狠狠地揪住头发,是水纯,是水纯……
原本以为,她在这个世上终于又多了一个亲人,却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都怪她,都怪她,是她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是她太过懦弱,是她太心软了,是她一直处处容忍,却害了自己的孩子。她曾给了这个孩子降生的希望,却又无法护她周全,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如墨……”南宫临风从未看见过她如此痛苦脆弱的模样,缓缓踱步过去,将她柔柔地纳入怀中,“想哭,就哭出来吧……”
苏如墨双手揪住他的袖子,狠狠地咬住唇,埋首在他的怀中失声痛哭。
她好恨……她好恨……
凌邪爵领着一群人策马出城,马蹄声紊乱急促,一路冲进偌大的楚府,祭盟培训的杀手见形势不对,忙抄起家伙干架,双方陷入血拼,但凌邪爵是有备而来,带的人全是武功高强的一等一高手,祭盟的那群乌合之众,显然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风似刀,厮杀声愈烈,刀刃划出,血肉横飞。
凌邪爵浴血而战,置身于怒涛的中央,血腥风雨的搏杀,祭盟只余了十名不到的死士。
见大势已去,祭盟的十名死士拿着手中的刀向后退去,前方的敌人也在不断地逼近,为首的男子扭头对旁边的人吩咐了一句:“快去找如墨姑娘,让她从地下室逃走。”
“是。”男子领了命令,刚要走,后方一支冷箭射来,一箭命中他的心脉,男子猝然倒地而死。
凌邪爵冷笑,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脚踩过成堆的尸体,双眸间满是睥睨天下的霸气,一手持剑,神色邪魅张狂,“谁敢放苏如墨走,我便要了谁的性命!”
寝室内,苏如墨兀自一人坐在床榻上,垂着头,柔顺的墨发垂泻下来,遮挡住她的面容,南宫临风去煎药了,陌羽动作慌乱地推开门进来,“小姐,爵主来了……”
苏如墨惊愕不已,“你说什么?”
“小姐,奴婢刚刚出去看过了,爵主带着人冲进了楚府,楚府的人快要抗不住了,小姐,我们怎么办?”
正谈着话,门蓦地被再度撞开,凌邪爵伫立在门口,满身血气,一双狭长幽邃的凤眸紧紧盯着床榻上的苏如墨,薄唇扬起不知名的笑意,眼神却冷佞狠戾。
“如墨,我找你找得好苦。”
、第六十章 许诺来世
苏如墨被带回了冥凤九天,刚进门,金裳就迎了上来,看见凌邪爵抱着苏如墨,微微愣了愣,遂而笑着凝向凌邪爵,“主人,您回来了,裳儿已经备好饭菜,您要用膳吗?”
“不用。”凌邪爵冷冷地回答,看了一眼怀中的苏如墨,薄唇轻勾起,“今晚,我要好好疼她,你们谁也不许打扰,明白吗?”
金裳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苏如墨,恭谨回道:“是。”
凌邪爵抱着苏如墨径直回到寝殿,一脚踹开殿门,他将她扔在床榻上,欺身上前,一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毫无半分怜惜之意,“告诉我,你和楚曜那小子在一起的时候,他碰过你哪些地方,还是,要我亲自来检查?”
苏如墨羞愤地拍开他的手,“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没有背叛我,没有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凌邪爵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有些失控,“我之前倒还真是小觑了你,就算把你锁在我身边,你还是有办法逃走,对吗?你给我记着,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别的男人碰你!”
苏如墨只觉得心很累,不想再去争辩些什么,“你要惩罚的话,就快点动手吧。”
“迫不及待了?”凌邪爵扬唇冷笑,他附在她耳畔低语,“放心,在你怀孕的这段期间,我绝对不会碰你,至少,也得等你把孩子生下,我们再好好地算这笔账。”
苏如墨愕然,“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若不是陌馨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多久?”
苏如墨苦笑,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孩子已经没了……”
“孩子为什么会没了?”凌邪爵面带愠怒,咆哮出声,“是谁做的?是谁?是谁?!”
苏如墨垂眸不语。
“是楚曜,还是南宫临风?”凌邪爵的眸中溢满愤懑,双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愈收愈紧,“说!到底是谁?”
苏如墨想起了南宫临风,虽然那碗落胎药葬送了她腹中的孩子,但是,这也并不完全是他的错,她了解凌邪爵的性子,若是让他知道了是南宫临风给她喝了落胎药,凌邪爵定然不会放过南宫临风,她不想再牵扯多一个人进来……
“是我自己。”
周遭,蓦地静默了,凌邪爵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心狠狠地抽痛着,凤眸中湮生出伤痛及愤怒,声音低哑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竟为了南宫临风,甘愿舍弃我们的孩子……”
苏如墨泪中含笑,“没有为什么,这个孩子原本就是不该出现的,不是吗?不然你为什么会让金裳来刺杀我。”
“不!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不要我们的孩子!”凌邪爵沉痛地大喊,双手握成拳,眼神变得残佞阴狠,“是金裳,对吗?”
凌邪爵猛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床塌上,苏如墨独自一人坐着,她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泪流满面,却嘴角扬笑,她如愿了,她终于为自己的孩儿报仇了,以凌邪爵的手段,若想要深入调查的话,一定能揪出幕后指使人,可是,她的孩子却沦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再也要不回来了。
纵然她万般不舍及心痛,也未能挽救那未出世的孩子。
那个孩子还那么小,还只有三个月大,还未出世,便逝去了……
金裳看到凌邪爵从寝殿中满脸怒意地走出来,而且是向自己走来,她慌慌张张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凌邪爵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刚要开口说话,却未曾想率先迎来了凌邪爵的一巴掌,“啪——”
一记耳光,又狠又重,掴得她面容红肿,她吓呆了,一手紧紧捂住自己被掴的半边脸,不明所以地睨向凌邪爵,她从未看见过主人动过这么大的怒火,“主人,你怎么……”
凌邪爵暴怒出声:“谁借你的胆子,让你去行刺夫人的?”
“是因为夫人怀了另一个男人的野种,裳儿气不过,才去行刺夫人的。”
凌邪爵的太阳穴青筋怒爆,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吗?那么,又是谁告诉你,夫人腹中的孩子是另一个男人的野种?”
金裳见凌邪爵脸色阴郁铁青,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是,是姐姐……”
“原来如此,好一招借刀杀人。”凌邪爵咬牙启音,一掌重击于桌面,震得茶壶倾翻倒地而碎。
金裳愣住了,哆嗦着嘴唇问道:“难道夫人腹中的孩子是主人的?”
她这才发现自己做了多蠢的一件事,她不该那么相信姐姐,她又被姐姐利用了,她又一次伤了主人的心。
凌邪爵缓缓在案桌前坐下,他不缓不急地斟了杯茶,浅浅地抿了一口,动作分外优雅,面容上的愠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阴霾及森冷,“裳儿,我给你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把你姐姐找来,你犯的错,我可以不再计较。”
金裳双膝跪地,哀求,“主人,求你放过姐姐吧,她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出于爱你啊,裳儿愿代替姐姐承受所有的过错,今日裳儿已犯下滔天罪过,恳求主人重罚。”
“你敢违抗我的话?”凌邪爵抿唇冷笑,“裳儿,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的容忍是有底线的。我偶尔的纵容,并不代表你可以就此放任下去。当然,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等我找到你姐姐,我定要她血债血偿。”
最后的四个字,他咬得特别重,语气残佞阴狠,让跪在地上的金裳禁不住颤抖。
凌邪爵站起身,绕过金裳,径直离去,金裳望向男子冷魅残忍的背影,大喊道:“主人,裳儿求你了,求你放过姐姐吧,裳儿愿意用自己的一条贱命换取姐姐生存的机会,裳儿就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回到寝殿内,凌邪爵推门而入,守在门口的陌羽刚要开口,便被凌邪爵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苏如墨双臂环起自己的肩膀,把脸深深地埋入膝中,只留一个孤寂的背影。
身后,脚步声愈走愈近。
一双手臂从身后将她揽入怀中,苏如墨怔了怔,继而睁开双眸。
“如墨,没事了,很快我就能为我们的孩儿报仇了。”凌邪爵低喃出声。
苏如墨微微愣住,“凌邪爵,你也在乎这个孩子吗?”
“当然在乎。”
苏如墨苦笑,“可孩子已经没了……”
凌邪爵未再言语,双臂将她抱得更紧。
苏如墨缓缓垂下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的手微微颤了颤,继而以怜惜的动作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迹。
红烛熄灭,他抱着她上塌,芙蓉帐幔挥下,他一手拔掉她头上的发簪,随后掷于一旁,梅簪落地的清脆声音传来,他将一旁的棉被轻轻拉过盖在她的身上,动作轻柔地为她掖好被角,她真的有些累了,闭阖上眼眸后,沉沉地睡去……
苏如墨感觉自己依偎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梦中没有焦虑与不安,被他紧紧抱着入睡,这样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一连番的折腾,苏如墨病了,这场病来得凶猛,她终日无法下榻,病魇缠身。
也许是怕她再次跑掉,凌邪爵把她软禁在了西苑内,派了三个武功高强的婢女每日守候在苏如墨的身边,不管她到哪里,不管她做什么,三个婢女总是紧紧跟随在身后,他却不知,她的心早已经累了,疲惫了,她本来就没有打算再逃跑。
就好比一朵花,尚未真正地盛开过,就已经提前凋谢了。
每日呆在西苑内,苏如墨看着自己的那一片小天地,小鸢也曾来看过她几次,但被凌邪爵撞见后,就很少再来了,她抱来一把古筝,席地而坐,十指轻拂过琴弦,她轻轻吟唱起南宫临风那日唱过的歌。
“溪山如画,对新晴,云融融,风淡淡,水盈盈。最喜春来百卉荣,好花弄影,细柳摇青。最怕春归百卉零,风风雨雨劫残英。君记取,青春易逝,莫负良辰美景,缘深幽情。”
声音清雅动听,本该是一首美好的歌,却被她唱得哀婉悲恸。
凌邪爵每次止步于西苑门口,静静地凝视着她娇小的背影,他每次都只是听她唱完歌之后,才会默默离开。
苏如墨不知道凌邪爵最近在忙什么,总之他每天总是早出晚归,也许是在忙冥凤九天生意上的事情,她不懂,亦无心想懂,他每次都是在她深夜入睡的时候,才悄悄地进她的房间,睡梦中,总有一只温柔冰冷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她缓缓睁开双眸,望入的是一双溢满柔情的双目中。
被他每夜抱着入睡,苏如墨渐渐习惯了有他在身旁守候着。
苏如墨没有想到向来冷戾无情的凌邪爵竟也有如此温柔多情的一面,他对她很好,病魇缠身的这段日子,他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他抱着她入睡,他喂她吃饭,他替她穿衣,他甚至细心到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但凡是她喜欢的,他时时刻刻都会备着,这样的他,像极了一个合格的丈夫。
外面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了,她沉浸在他每日给予的温柔中,无法自拔。
苏如墨端坐在铜镜前,身后凌邪爵手拿一把梳子,缓缓梳过那三千青丝,动作十分轻柔,他抬眸,凝向铜镜中怔怔出神的她,口中吟道:
“垂带覆纤腰,安钿当妩眉。”
苏如墨轻笑,吟出下几句:“翘袖中繁鼓,倾眸溯华榱。”
凌邪爵也跟着笑了,一手执过画笔,为她细细描绘那远山黛眉。
铜镜中,渐渐显出一个女子的娇美容颜,素雅清淡,眉目如画,最是那眉梢间无法散去的一抹哀愁,现出别样的风情,樱唇轻点,苏如墨从铜镜中凝向身后的凌邪爵,一双烟眸顾盼生怜。
“我曾期盼着自己的夫君,有朝一日,也能为我上妆画眉,点我出最美最娇的一面,但我深知,在这个时代,女子终归还是男子的附属品,只希望这不是我个人的夙愿。”苏如墨凝视着铜镜中的凌邪爵,轻声问道:“凌邪爵,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她的眼中,有着期盼。
凌邪爵将她柔柔地揽入怀中,低喃:“一辈子怎么够,我还要下辈子,下下辈子。”
苏如墨莞尔一笑,“凌邪爵,我们还有来世吗?”
“会的,一定会有来世的。”
凌邪爵缓缓松开了她,二人相携手向殿外走去,仿若平常夫妻般,这样的时刻,苏如墨知道自己是极其幸福的。
偶尔也会有一丝惶恐漫出,因为不知道这样来之不易的幸福,会不会戛然而止。
、第六十一章 愿得一心人
苏如墨终日呆在西苑里,天气入了深秋,桌上只有几盘清淡的小菜,听到外面热闹的敲锣打鼓的声音,苏如墨不由向旁边的陌羽问道:“馨儿,外面出了什么事,竟这般热闹?”
虽然陌羽早已亮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苏如墨还是习惯唤她馨儿。
“回小姐的话,奴婢听府上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