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若映竹分神应了一句,故作平静的声音依然夹杂着些许的紧张,〃我得确定一下哪边是油门,哪边是刹车,对了,还有离合器。〃
看着眼前的人,神色认真,说出的话听起来似乎也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明明胃部的抽痛已经难以忍受,裴澈竟然转头轻轻笑了出来,只觉得心情无由来地一片大好。
虽然速度有点慢,但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医院。由于事先打电话通知过,两人刚一进门,就有医生和护士迎了上来。
若映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觉得双腿有点发软,摸了摸头,手心一阵湿润,刚刚真的好险啊,要不是她及时刹车,恐怕就……
真不知道他对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几乎把命都交给了她,其实真的不怪她,记得最后一次摸操作杆,好像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VIP病房里。主治医生知道眼前的人身份高贵,不禁把腰背挺得更直了些,拿着病历言简意赅地分析起来。
若映竹进洗手间洗了冷水脸,心里总算平静了些,刚走进去,就听到医生问,〃胃粘膜炎症很严重啊,最近的饮食正常吗?有没有吃什么刺激性的食物?〃
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他轻皱着眉,拿着筷子,动作优雅地吃酸辣牛肉面的情景,若映竹心里顿时无比自责,他会变成这样,她多多少少也要负点责任吧?
原本正低下头的男人,无意中瞥见门口那一抹娇俏的身影,低低唤了一声,〃过来。〃
、甜吗甜吗
*
原本正低下头的男人,无意中瞥见门口那一抹娇俏的身影,低低唤了一声,〃过来。〃
若映竹犹豫着慢慢走过去,在离他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被突然打断的医生尴尬地笑笑,〃我不打扰了。〃
门被轻轻关上,偌大的VIP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映竹低着头,看着浅色的灯光在地板上摇曳,余悸未消,心神飘忽,加上她本来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此刻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把车钥匙给我。〃不一会儿,男人低沉冷静的声音响起,若映竹愣了一下,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发现指缝间露出一丝银色的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从一开始她就紧紧把他的钥匙握在手里。
他略显温凉的指尖无意中划过她的手背,像浸过冰水的初羽轻轻划过肌肤,若映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里倏然一震,很快把手收回来。
她的躲闪裴澈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依然目光淡淡地看她,心底暗暗想,以后绝对不能让她再开车!纵然冷静自持如他,今晚在那种近乎不要命的狂奔乱撞中,也忍不住脊背生出凉意。
裴澈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又重新回过头看她,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现在太晚了,你要怎么办?〃
听他这么一提,若映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刚想开口,就被男人低沉的声音打断,〃不如留下来吧。〃
若映竹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到不远处的浅色长沙发上,点了点头,〃好。〃
眼前男人的心思叵测都深深掩藏在淡漠的神色中,若映竹自然看不到灯光朦胧下他眼中的炙热,而且,她也是真的累了。
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躺下,若映竹轻轻闭上眼睛,心里颇为感慨地想,VIP病房果然待遇就是不一样。还记得以前外婆生病住了院,即使是单人病房,医院也只为陪房的家属准备了一把硬椅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几乎全身酸疼。
窗外月光清染,夜越深越静,她浅浅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娴静清丽的小脸上似乎带着笑,裴澈终于收回久久凝视的目光,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
裴澈向来浅眠,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睡得格外久,看了看时间,早上九点,于是迅速翻身下床洗漱。
刚翻开报纸,听到开门的声音,裴澈回过头,入目是一张带着嫣然笑意的小脸,脸颊红扑扑的,手里还提着一个浅蓝色的保温盒。
〃这是什么?〃裴澈看了一眼桌上依然冒着热气的粥,淡然挑了挑眉,故作平静地问道。
或许是下了车一路小跑过来的缘故,若映竹还有点喘,轻轻呼了一口气,〃哦,这是山楂粥,医生昨晚说你只能吃流食……〃
因为心怀歉疚,所以她一大早就起床,回到家里,特地煮了适合他吃的早餐,然后匆匆赶回医院。
裴澈开始拿起白瓷勺子喝起粥来,米粥熬得很烂,入口即化,淡淡的山楂香缠在舌尖,曼妙萦绕,胃部也开始升起一股暖意。
若映竹看他吃得很慢,犹豫着问出口,〃不好吃吗?〃
裴澈抬起头,心里了然她为什么这么问,嘴上却不点破,反而淡笑着问了一句,〃你的厨艺好吗?〃
〃还可以吧。〃很少看到他这样轻松的样子,若映竹心里流过一阵奇异的感受,耸耸肩,双颊染上绯红,极为谦虚地说,〃几道家常菜还是拿得出手的。〃
〃哦,那就好。〃裴澈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又低下头喝了一口粥。一个厨艺〃还可以〃的人,竟然会忘记在一道简单的粥上放盐,很好,看来她的情绪已经开始受他影响。想着想着,嘴角微微弯起。
他低着头,若映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更是不懂他话里隐藏的深意,在离他较远的沙发上坐下,也开始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裴澈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而若映竹依然忙得不可开交,国际时装创意大赛作品的截止日期越来越近,而她手上还有另外一份设计稿没完成,真恨不得把一秒掰开来用。
记不清是第多少次被否定,若映竹瞪了那个重新低头认真工作的人一眼,干脆在办公室另一边的小沙发上坐下,继续修改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夜越来越深。
裴澈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角落里的清影,竟然难得地愣了一下,嘴角开始勾起一个弧度。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办公室,如今突然多了一个人,居然没有任何的不适和违和,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
若映竹看了看最后修好的作品,站起身,走了过去。
裴澈伸手接过,便低头细细看了起来,若映竹在身后揉了揉酸酸的腰,打了个小呵欠,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句,〃走近一点。〃
若映竹其实并没有听清他的话,只是下意识走上前,想听得更清楚。他突然放下手中的笔,看了她一眼,气定神闲地问,〃你真的确定,站那么远,能看得清?〃
若映竹画了那么久的稿,的确视线有点模糊,于是又向前走了几步,裴澈看她一副迷茫的样子,不禁失笑,〃到我后面来。〃
若映竹已经困得无法思考,走到他身后,依然跟他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低下头,勉强睁大眼睛看被他的手压着的设计稿。
听了好一会儿,尽管若映竹已经在心里提醒了自己几千次,可是他的声音,似乎带着往日从来没有过的低柔,她的意识开始涣散……
身后的人许久没有动静,突然,肩上一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压了下来,裴澈微微侧过头,看到自己雪白的衬衫上几缕幽黑的发丝,眼神渐渐加深,鼻间闻到一股淡淡的发香,她的呼吸很轻,吐气如深谷幽兰。
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色,裴澈心里划过一丝名为心疼的情绪,看来真的是累到极点了吧,竟然站着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不过想想也是,设计师的工作本来就没有规律,为了一份设计稿熬个几天也是常有的事,加上前两天他住院,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担心所以就没通知,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可是,他的心里也清楚,她这么做,并不是出于他想象中希望的那个原因,她只是,想弥补她的愧欠。
推开休息室的门,把怀里熟睡的人轻轻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腰间,裴澈也拉了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床上的人儿,睡颜柔美,线条细腻柔和,卸下了平时的冷静,竟然多了几分孩子气,裴澈伸手把床头的台灯调暗,静静地坐在一边,慢慢看,细致地看,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身为设计总监,站在时尚前端,裴澈见过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女人,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的目光不自觉停驻,然后再也离不开。
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却很耐看,独有自己的一番韵味,清秀的眉眼看起来极舒服,从来都是淡淡地笑,即使被他逼到极限,也只是默默忍受,然后又自信地把重新修改好的作品放到他面前,从容淡定,不卑不亢。
其实,对于一个新人而言,她已经足够优秀,只是,不知何时,当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总是落在她所在的方向,当他隐隐察觉到自己失常的原因,他却只想对她更严厉。因为如果要和他站在一起,现在的她,还不够。
裴澈伸出手,在她白皙柔嫩的脸颊划过,轻轻叹了一口气,顺从自己的心,低头在她的发间,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他相信感觉的双向性,也知道她不可能对自己无动于衷。只是,要多长时间,这个故作冷静的傻瓜,才能看透他的心,顺便看懂自己的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甜吗,甜吗?这只是一个开始哦,收藏、撒花留言好不好嘛!下一章结束回忆,以后准时十点更哦!
、确定关系
*
夏末,花开正浓,香满绿意的枝桠,时光欢快地在树阴下穿梭。
裴澈似乎很忙,若映竹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加上自己也很忙,渐渐地,就淡忘了那天早上在他的私人休息室醒来的事。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每次无意中看向他的办公室,若映竹总是感觉心里怪怪的,说不出来的感受,是失望,是怅然若失,是……她不敢再想下去。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那么快见到他,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看着明姐手中两份几乎完全一样的设计定稿,若映竹几乎呼吸不过来,听着欧阳语宁言之凿凿,白皙的食指近在眼前,一口咬定,〃你抄袭我!〃
欧阳语宁的话声一落,明姐的目光也随之冷冷地落在她身上,若映竹从来不知道,当自己再一次,这般近距离地看着,那个人的女儿的时候,可以这样心如止水,声音平静,〃你在心虚,欧阳小姐。〃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在一开始就气急败坏地先跳出来。
有两个字若映竹说得特别重,那是早已被她掩埋在时光里的伤痛,现在提起来,只有淡淡的余味。她一直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从知道自己只有外婆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伤到她。
〃心虚?〃欧阳语宁精致的脸上带着冷笑,〃我为什么要心虚,明明抄袭的人是你……〃见若映竹没有反应,不由得心生愤怒,说出的话更是难听。
若映竹只是淡笑着,看着她修养尽失,气急败坏的模样,哪里还有上流千金的样子,心里默念着,〃妈妈,或许你可以宽慰些了,那个人教出来的女儿,比不上您生的女儿。〃
明姐把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一个纯粹性的撒泼,一个眼神中只有坦然,心中很快有数。
〃身正不怕影斜,你们两人中必然有一个是见不得光的抄袭者,至于做没做过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明姐突然冷冷开口,看了她们一眼,继续说,〃鉴于抄袭事件性质恶劣,一切都得等总监回来才能定夺。〃
总监办公室。
裴澈目光深深地看着桌上相似度几乎接近百分之九十的设计稿,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抬头看了一眼,〃你没有什么话想说吗?〃
若映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淡然,〃事实就如你所看到的那样,我无话可说。〃
事情不是她做的,她自然无愧于心,虽然涉世未深,却不代表一无所知,即使本身清白无暇,一旦被推到风口浪尖,尘世的浓墨还是会重重地泼上,而且,避无可避。
裴澈抬起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着,深深望进她纯净的眼底,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却发现只有一片坦然,于是久久地沉默了。
对于一个设计师而言,抄袭几乎可以说是一生中永远抹不去的污点,一旦被确认,必然在圈子里混不下去。若映竹心里清楚这一点,只是……
眼前男人的沉默,让她不确定了。她很清楚,只要他的一句话,几乎就可以判定她的生死,因为,没有人会去怀疑Van的权威。
若映竹的心直到此刻才微微慌乱,脑中浮现不久前,在明姐离开后,欧阳语宁双手环胸,冷冷的目光在她身上一瞥,很快下了结论:若映竹,你输定了!
是的了,谁抄谁,她们两个心知肚明。或许,她若映竹真的输定了,而且,就输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若映竹还记得,第一次在那家西餐厅见到他的时候,和他相对而坐的那个身穿浅蓝色雪纺纱裙、有着栗色卷发的女人,其实就是欧阳语宁。
若映竹越想心越冷,嘴角的笑却越来越苍白,或许,她若映竹可以无视明姐质疑的目光,可以坦然面对泼过来的脏水,她之前的所有努力,所有心血,终究抵不过欧阳语宁口中〃和他二十几年的交情吧〃?
可是,如果连Van工作室都无法还她一个清白,那么,即使再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若映竹低下头,眼底染上了淡漠疏离,声音平静得像深底的湖水,〃如果你因为欧阳小姐而感到为难的话,我能理解……〃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到一阵巨大的声响,若映竹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桌上扔了断成两截的画笔,然后看到他站了起来,浑身散着冷冽,幽沉的眸底夹杂着不加掩饰的危险气息,几乎咬牙切齿的,〃若映竹,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她为难?〃
若映竹只知道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总是清清冷冷的,从来不知道他生起气来是这么可怕,脚步就不自觉往后退。
裴澈看她受惊的模样,心里一紧,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只是,她刚刚说的话,实在伤人。从知道出事的那一刻,他心里唯一想到的,只有她。他怕她,会伤心。只是,没有想到……
拿起那两份设计图,裴澈冷冷地扔下一句,〃直到此刻,我才开始对你失望。你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
若映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门很大声地关上,声音刺得她的心发疼。
看着裴澈黑着脸从办公室出来,大家纷纷面面相觑,然后,就看到他拉着欧阳语宁,急急地就往外面走。
他的力气很大,欧阳语宁痛得几乎快哭出来了,〃你干什么呀?〃
裴澈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平静自己的心情,一字一句,没有一丝温度,〃从明天起,你可以不用再来了。〃
〃为、为什么啊?〃欧阳语宁被他冰冷的语气吓到了,问得哆哆嗦嗦。
〃语宁,这一次,我真的对你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