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的该找点事情来做做,否则她会度日如年。想来是曾经忙碌惯了,她已经适应不了太过平静的生活。
辞别了小麦勒雅迪,太平骑着她的那匹老马,一路往南。她打听到了慕云飞任职的地方叫邺县,虽同处北边,离沙枣镇却很远,她南下中原,邺县反而近些,所以决定先去那里看看。
甘三娘给了她一份详细的地图,人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太平从她身上却没看到这个特质,按理说太平与她初识,向来也没什么交情,可甘三娘对她却有些过于推心置腹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大家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太平有些不信,但是她从甘三娘身上没感到敌意,遂也不去深究。
为什么她会知道甘三娘没有恶意呢?自然归功于额间的印记,它让太平预告的能力渐渐有了提高,不光能够提前感知危险,还能够分辨人心善恶。
不知道是不是一年多来不曾断过杀戮,额心的印记每经历一次危机就会变化一回,到如今,已经像一朵花一般盛开了,正如她所猜想的,和她见过的妖花一模一样,只不过颜色转成了金色,所幸位置在额头上方紧挨着发际,平日里戴了帽子可遮挡住。
南下的路并不太平,草原牧民本就是骁勇善战的民族,部落与部落之间争斗不断,不时会遇见些杀戮的场面,太平自然小心避开。
她是个孤身女子,北人贵族性子粗蛮,掠夺粮食与女子是家常便饭,她不会傻到以为凭一己之力就能够与众人抗争,该躲的还是得躲。
甘三娘倒是建议过她改扮成男装,不过太平没有听她的,一来她自信路上能够躲过一切危险,二来北地女子的装束并不束缚人的行动自由,她已经习惯了,并不想过多地麻烦,她发现自己似乎变得越来越懒了。
有心躲的是军队,其他事情却没有必要躲。太平腰间佩了一把古朴的刀,别看那刀不起眼,却是西蓝人所铸,西蓝人有着其他国家没有的精铁,他们所铸的兵器也是天下最锋利的兵器。
这把刀是太平从一位马贼头子手中所得,真正的利器,砍人脑袋就跟切西瓜似的,要不是刀沾过血,她倒真想用它来切西瓜。
有这把利器在手,遇到马贼或是落单的野兽,太平都会拿它出来磨一磨,只要出手,就没有落空的,这一路下来,杀过不少人,也救过不少人。
因她救人不留名,被她救过的人又常见她吹着一只玉笛,便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做玉笛仙子,她人还未到邺城,这名儿就传了开去。
太平到达邺城,看到了这个县城的荒凉,不禁有些愕然。说是县城,却还不如沙枣镇,那破败的城墙,让人怀疑来个孟姜女似的人物就能把它哭倒了。
最关键的是她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晋人与北地新近壮大的突忽部落关系紧张起来,战争有一触即发之势。她还道皇帝老儿对慕云飞还算照顾的,没直接充军,看来人家早想到了,来这儿当县令,只怕比充军也好不了多少,一不小心两边开战,邺城守得住才怪!到时候慕云飞这个县令只怕连逃都没地儿逃。
太平站在城墙下,看着破败的城墙发了半天呆,这才打马入城。城门口的盘查比较严,虽然她是女子,但因为身佩兵器,那些兵大哥可没打算轻易放她进入。
“这女子,你是何方人仕?因何入城?”黑瘦的老兵目光警惕地看着太平。
太平戴着帏帽,面纱挡住了容颜,听着老兵的话,虽然一口的北地方言,却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了亲切。
“军爷,我是京城人,此番乃是还乡。”太平答道,将随身带的路引递上。
老兵看了一眼路引上盖着的大红戳印,岳太平三个大字印入眼帘,验证无误,挥手正准备放行,城门后却转出一骑,一个青袍小将翻身下马,冷眼瞥了瞥太平挂在马腹的行李,喝斥老兵道:“按我朝律法,民间是不可携带兵器的,此女随身带有武器,你难道就这样放行了?”
老兵愣了一下,他身边年纪轻点的大头兵忙上前解围,抱拳道:“校尉大人训诫的是,请恕小的们眼拙,这就重新盘查过。”
他来到太平身边,不等他说话,太平就把包袱中的佩刀抽了出来。这把刀甚是锋利,她本想蒙混着带回去,送给惯使刀的楼斩用,谁曾想这都要蒙混过关了,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小将来,坏了她的好事,那小子的眼倒是尖。
“哦!”太平仿佛刚想起来有这么一说似的,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这位军爷,我也是一时忘了,北地蛮人贼子甚多,人人都有武器防身,所以购置了这把刀,带着防身的,倒忘了我朝有这么个规定,既然不能带刀入城,那就请军爷收了吧。”
她有些留恋地摸了摸刀鞘,将它递给了大头兵。
大头兵接过,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校尉大人,那校尉别看年纪不大,身上却带着杀气,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经历过杀戳的,他腰间佩的也是刀,自然懂得刀的好坏,接过太平的刀放在手中掂了两下,猛地一把抽出,阳光下刀身发出凌厉的寒芒,在城墙的上方投射出一片光影,他挥动了两下,赞道:“好刀!”
太平见他目光看向自己,不待他问,便出言道:“是西蓝人制的,我花了重金购得。”
“没想到你一戒女流,竟然也使刀!”校尉大人不由得多看了太平两眼,奈何太平蒙着面纱,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对方是个年轻女子,至于长的啥模样却不知道。
太平看到校尉眼中尽是对刀的欣赏,藏在面纱下的面容浮起一丝浅笑,轻声道:“可没有规定女子不能用刀!在北地尽是凶险,要杀人,刀比剑使着称手!”
校尉大人闻她此言,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点头道:“看来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应是位江湖侠女,在下对江湖各派亦有所了解,亦有女子习武,但有使剑、用鞭的居多,刀甚为笨重,没有哪家女子使刀,不知姑娘可否告知是哪一门派的?”
这个年轻的校尉大人一出场时对老兵的冷眼让太平以为他是个骄横的人,谁知却不是,原来人家只是治下严谨,并非无礼之人,她对他顿时多了一分好感。
太平道:“大人谬赞了,小女子无门无派,父亲原也是军中之人,使的刀,遂从小跟着学了几式,不过是自个儿胡乱摸索罢了,谈不上什么招式。”
太平听说岳狄手中倒是有一本岳家刀谱,她继承了岳太平这个身份,却没有继承岳狄的一身功夫,毕竟岳狄死得早,他死得不光彩,东西都给抄了充公了,岳太平要不是遇到拉达耶,活命都难,更别提什么继承父亲的遗产了。
太平手中倒是有刀谱,是从辛无殇那儿得到的,但她给了楼斩,自己没留下,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使上大刀,她只爱柳叶飞刀这一类的小兵器。
还真不是太平吹牛,这一路上与人战斗的一招一式,都是她自己随意摸索的,反正能杀敌就好,她凭着本能反应而为,没什么固定的招式,经这位校尉大人这么一说,倒给她提了个醒儿,等有空了她试试看能不能把招式记下来,以后与楼斩切磋切磋,没准儿自己也能够写出一本刀谱来。
校尉大人对太平的说法很是感兴趣,扬起声调道:“哦?原来姑娘竟是军人之后,不知姑娘的父亲是在哪个将军麾下,姓甚名谁?说出来听听,说不定认识。”
没想到这位校尉大人这么八卦,太平偷偷白了他一眼,路引还在老兵手中呢,方才她明明看到他斜眼看了路引,至少知道她是姓岳的了,这么一问,是不是怀疑她来着?是了,路引上写着外貌特征,他是一名军官,目前又是紧张时期,自然怕城中混进奸细,接下来怕是要她脱帽了!
95、将军
更新时间:2013216 8:39:38 本章字数:3547
果不其然,校尉大人真的让太平脱帽察看,不过态度甚是和气,并不嚣张,太平知道他是职责所在,也不恼他,将帏帽取下,露出脸来。爱残颚疈
喧嚣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有那不知情的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可是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待得自己东张西望搜寻出现异常的根源在哪里时,才发现了大家的目光都聚在了一个绿衫女子身上。
年轻的校尉大人愣住了,耳根没来由地浮现出红晕,直到老兵轻咳两声,他才醒过神来,忙将视线调回到路引上,果然眼前人与路引上描写的相貌特征一致,心中想的是那简单的两个词“肤白”、“貌美”其实不足以勾勒出此女形神的十之一二。
“大人,可以了吗?”太平察觉到身边的异常,低敛了眉眼,避开了那一道道略微放肆的目光。
“哦!可以了!姑娘这帏帽还是戴着的好,按规定在城内不能佩戴武器……”年轻的校尉大人停顿了一下,思虑片刻竟不由自主地说道,“姑娘的刀暂且由本校替你收着,在我大晋的地面上自是不能用了,若是他日姑娘还要出关,可来将军府寻我,我叫岳青。”
原来他也姓岳?难不成是看在同姓的份上,对她格外惠顾了些?不管怎么说,刀能够不被充公,这是好事。看得出这位岳校尉对刀的喜爱,能说出这话来,显然此人并不是个贪婪的主儿,太平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她重又戴上了帏帽,轻轻捻着腕间的串珠笑道:“如此真要多谢大人了,此刀原是我买来赠送一位兄长的,我那兄长惯使刀,难得找到一件称手的兵器,若是就这么被收了,我这心里还真是舍不得,既然大人如此说,就请大人暂为保管,来日我再派人取回。”
“莫非岳姑娘的兄长是军中将领?”岳青沉声问道。
太平微一颔首道:“正是!若非他是军人,我也不会买了如此兵器赠他。”
岳青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若是岳姑娘知道他在何地任何职,可将姓名告之,我帮你将刀带去给他。”
太平一想,这也是个好办法,看来岳青此人颇有几分古道热肠,她点了点头,再次表示了感谢,跟着岳青进了城门,寻了个算命的摊子,把楼斩的姓名职务等写给了岳青,并附带问候了楼斩几句,因为她猜测岳青会给她走军机件,这样的话东西应该会比她人更早到达沙枣镇,而且刀带到的话,她就不一定露面了。
太平写字的时候,感觉到岳青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能够察觉得出那目光带着几许复杂的情绪,但并无恶意。
“岳姑娘祖籍京城?”他接过太平写下的信揣入怀中,随口问道。
这些路引上都写着,太平自然没必要隐瞒,她应道:“对啊,不过我从小在幽州长大,对京城并不熟悉。”
“姑娘的官话说得很好。”岳青笑道。
京城的语言是官方语言,官员进京述职都得讲,否则南腔北调的,皇帝老爷子可不是方言通,什么都懂,于是约定俗成,就把京话称作官话,官话便成了通用语,正如在北地这么多语言中太平选择了鞑坦话来说一样,入晋后她选择了说官话。
太平沉默片刻,轻声道:“我的养父是个好人,他告诉我,我是京城人,应该学会说官话。”
岳青看到路引上写着她生父养父皆亡故的,觉得是自己引得太平伤心了,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只得红着脸“嗯”了一声。
太平见他不再追问,心头一松。岳青也姓岳,虽然说机率不大,可是也由不得她联想到岳狄,万一两者真的有关系,她不是真的岳太平,对岳家的事知晓不多,可别说露了馅。不过想了想岳狄死的时候岳太平还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心了,就算岳青真的与岳狄有关,她也可以来个一问三不知。
岳青却没再提,两人在岔路口道别时,岳青犹豫着问她居住在何处,太平说了沙枣镇的住址,但是她知道如果小小和夜融的事没有解决的话,自己是不会回去那里的,就算有人要去那里寻她,亦是枉然。
岳太平是沙枣镇人,当初岳狄的事又闹得挺大,只要稍微打听,那些过往瞒不住人,太平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总觉得和岳青还会见面,这是一种直觉,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她的直觉从来没有骗过她,只是她预料不到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岳狄到底还有没有亲人在世,当年的事他有没有连累自己的家人,都是个未知数,如果有的话,十多年过去,要寻亲也早该找来了,不至于让岳家姑娘成了麦勒雅迪,无处可依。
目送太平离开,岳青匆匆打马去了将军府,门房见到他,笑容可掬地前来帮着牵马,问候道:“六爷回来了!”
岳青翻身下马,对门房点了个头,径直入了将军府,校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能称得上校尉的,最高也不过一个六品官,却能在游击将军府中出入自由,还是有些不同寻常。
“大伯!”岳青熟门熟路,一路直入练武厅,冲屋内一袭鸭蛋青色便装,手提金刀细细擦拭的长髯男子喊了一声。
长髯男子正是此间主人,邺城守将,皇封的游击将军岳谦。他抬头看岳青一眼,神色微带不悦道:“何事如此急躁?你不是才出去巡查么,怎的才片刻功夫就回来了?”
岳谦自己没有儿子,对这个侄儿视如己出,所以要求难免严格些。还好岳青也不是骄纵的孩子,自打跟了他入职军中,是从最底层的小兵干起,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到今天,他封校尉之前,并无人知晓他是岳谦的侄儿。
“大伯,今天我看到个姑娘!”岳青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家大伯,语带急切。
“哦?”岳谦放下金刀,脸上神情放缓,多了一丝兴趣,“什么姑娘,说来听听。”
岳家到了岳青这一代,只有岳青一个男儿,他的婚事可是全家人的心病,奈何这小子挺浑的,别看外表谦恭,若是不称他的心,根本没法拿捏他,不管家中长辈如何催,他就是不同意成亲。
岳老爷子就这么一个独孙儿,被他吓过一次后,再不敢逼他,只让两个儿子和儿媳妇多注意着点。如果侄儿有看得上眼的姑娘,岳谦无论如何都会设法帮他达成心愿,这也算是帮家里办了一件大事,京中的老爷子定然会高兴万分。
岳青见伯父一脸兴味,心知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摆手道:“大伯,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姑娘,她姓岳!”
“姓岳?”岳谦看岳青一眼,说道,“怕什么?咱们家不讲究那些,天下姓岳的多了去了,不见得全是一个祖宗,就算是同姓,只要不是咱们家五服内的亲戚,你爷爷不会反对的。”
想到太平那尤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