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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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缠-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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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衣和灰衣听得一清二楚,但明月是明月,两妖无意也不可能对它用魅术。明月只是一只猫,就让它过自然的没有干涉的不被控制的生活。
  第二次的时候,季程实在不忍心看明月这样消瘦下去,于是星策出去抱了一只猫回来。只来得及看清那是只头顶有一点黑的白猫,它就和明月跑进花丛里去了。一问之下,这是太守府上的,名叫落雪,还是那只雪儿的孩子;而雪儿,则在两年前死了。
  星策说得轻描淡写,扶钱听得心惊。原来已经到了雪儿都老死魂归大地的时候,明月非妖,也终将会迎来这么一天,到时少爷会如何,道长又会如何。不知为什么扶钱心情复杂之余并没有想要看好戏的念头,但是明月才几岁呢,还不到去担忧那些的时候。扶钱不动声色地与简招悄然走开。
  落雪产崽时,星策还带明月去看,季程出于与太守府保持良好关系也在头一次的时候上门拜访过,迟钝如他看到已为少妇的秦梓语和她的女儿,回去看到年龄相仿还貌如少女的扶钱,竟也没有任何反应。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明月和落雪的孩子季程一个都没要,只是帮着寻找收养猫崽的人家,问之答曰:“我有明月就够了,还有玄衣和灰衣。”除了景其,其余人无不怔然。
  有明月的日子是快乐的,拥有玄衣毛色和灰衣眼睛的它极大地弥补了季程追两猫多年不得的怨念和遗憾,有它在,玄衣和灰衣甚至能放心安然地在一旁眯眼打盹晒太阳。对季程而言,抱着明月看玄衣和灰衣腻在一处睡觉最是惬意不过。对景其而言,看着季程满足的笑就觉得只要能一直一直这样下去足矣。
  直到有一天,明月在季程怀里合上眼后再也没有睁开。发现的时候,季程瞬间如坠冰窖,全身发冷,下意识地不愿接受,难以置信地抱着明月,抱到它的身子冰凉,要不是景其拉着他,都还不知道松手。
  在花园的僻静处,一棵桃树下,季程挖了个坑,当初给玄衣和灰衣睡的那个木盒被拿出来垫上干净新鲜的棉花和稻草,把明月放在里边,再把木盒放在坑中。季程看了许久,才一捧土一捧土地覆上,最后桃树下仅余一个小土堆。没有墓碑,他从自己房中的盆景里取出一块大鹅卵石放上。
  景其领走众人,只留玄衣和灰衣陪在季程身边。太阳落山后,冬夜里寒气侵人,季程浑然不觉冷饿,就只是站在小土堆前。
  当景其提着灯笼过来,发现他们走时这一人二猫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小程。”见季程茫然回头,眼神空而凄凉,景其倒宁愿他放声大哭,这样子真是看得人心疼不已,“小程,回去了。”
  木头人一样地被景其牵回房,叫吃东西就吃东西,食之无味地吃完一大碗粥;叫洗漱就洗漱,平常都是飞快地脱去衣物钻进热水中,此时却是景其推一下动一步;叫上床就上床,待到景其靠过来,季程终于有了反应。他一下子抱住景其,用尽全力地紧紧抱着,脸埋进他温暖的胸膛,颤然哑声道:“明月,不在了。”
  景其抚着季程的后背,一下又一下,“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忍着,不要憋在心里。”季程只摇头,双手握成拳。最后怀里的人累极而眠,景其却心乱如麻,抱着季程一夜未睡。
  日子太过安逸,竟是忘了只是平常的猫的明月会有生老病死。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季程消沉多日,季府上下也是阴云密布一般的气氛,没人敢在他面前提明月,景其就暂时接管了买卖上的事。一天景其在书斋,百言和星策亦然,忽听急促的脚步声近前,“景其,为何明月都已寿尽,玄衣和灰衣还健在?为何我们几人身上看不到年岁的增长?”季程撑着两边太阳穴,脑子里混乱非常,“为何我……我连自己的岁数都……我是哪一年……”
  百言和星策皆是吃惊,星策很快反应过来,拉着百言就走,离开了书斋。
  景其手中狼毫一抖,一个正要收尾的字就写坏了,他愣了愣,慢慢抬起头,眸光黯沉下来。

  第 70 章

  “小程,你先坐下来。”景其按住季程的双肩,给他倒了一盏茶,“你能听我说完吗?”
  看景其问得郑重其事,季程迟疑地点了一下头——他必然是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事,对于他的隐瞒之后再算账,眼下还是先弄明白他们几个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让你们拥有了和我一样长的寿命,除非我死了,你们才会消散,简言之即长生不老。”
  “你——我们会怎样?”听闻长生不老,季程却没有一点欣喜之情,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异样之感,觉得并非这么简单的事情。
  “什么会怎样。”
  “和你一样长的寿命是、是多长?”
  “若我说永生,你可相信?”景其不答反问,双眸黑沉,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好像在说什么平常事那样。
  季程脑子里更乱了。这个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竟能逆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则而为之,永生是何?以现在这个模样一直一直活下去?现在想来,丰城这地南来北往的人很多,却从没听说过景家村,这是哪朝哪代的地方,景其究竟活了多少岁,自己是一无所知。再一想,景其真的只是个临清道士而已么——季程有些害怕,这是朝夕相处十多年的人啊。
  “你让我怎么信你……我怎么信你,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你……”季程不断摇头,信或不信,他们几个人加上玄衣和灰衣的情况是看得见的,还有景其本人,他死死地盯着他,使劲回想他过去的模样,记忆却模糊不甚清晰。“这样子,你想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岂不是怪——”
  “小程大可放心,整个季府有迷魂阵,要能察觉到,早就有人发现了。”
  季程一惊,下意识地想站起身,却发现无法动弹,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制着自己。“我一开始说了,你要听我说完。”景其淡淡解释道,季程惊惧不定地瞪着他,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他,陌生得令人不安令人想逃,好像以前那个温柔和气的人全是自己的一场梦。
  “凡人命短,一世不过几十年,你曾说要我不能离开,我又怎会允许你离开——不论何种方式,只好让你活得跟我一样久。”景其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季程无处可逃,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身边抓住自己的手,他颤了一颤,并没缩回去。“小程,对不住,可不管是否事先告诉你,我都会这么做。”景其眉头紧皱,眼中有着浓重的痛苦,也有深沉的爱恋,一脸凄然。
  “……不……不……你,你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我要好好想想,我……”季程只是摇头,景其慢慢放开他,他收回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抓着,微微颤抖着,还留有景其的温暖,一凉一暖感受分明。压制着自己的力量消失,季程夺路而出。
  晚膳时分,季程仍然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扶钱跟着他的贴身丫环一起把饭菜送过去,也只见门缝不见人。桌上气氛诡异而压抑,景其阴着脸不发一言,没吃多少就放筷离开,其余四人才像松了口气般随意起来。相互望了望,发现都没有想象中的舒坦和笑容。
  “你不是说,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好戏当前,你却没了看戏的心情?”遣走厅中其余人等,星策转过来对百言说。
  百言抿唇不语,夹了块猪手放在碗中又没动,星策又道:“简招和扶钱感觉如何?”
  扶钱拧眉摇头:“说不上来,从那时起我就在想,道长待我的好与这个事相比,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想了这么久,还是……”
  “怎能一笔勾销,然不能改变惟有接受,才会好过一些,既然死不了,不妨痛快地活下去。”
  入夜,景其被季程拒之门外,一声叹息之下,毫无恼色,转身回到自己房间,那张闲置多年的床才又有了用处。百言等人听了小丫环的汇报,决定明日找季程说清楚。
  次日,不待他们几个上门,季程倒是先将人一一请进自己房中。入了座,季程又沉默,眼睛略红,样子很憔悴,百言先开了口:“季程,若是要说关于长生不老,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成了没有轮回没有来生,不老不死不生不灭的……人,这些早就知道了。”季程愕然,抬起头来望着百言。
  “不与你说,是因为景道长说这个事情要由他亲自告诉你,并非我们有意隐瞒。先不要考虑我们会如何,你该是想清楚你们之间今后会如何,无论怎样,莫要让自己难过,莫要违背自己的心意。”
  “你们……怎能……这样冷静,再往后,身边很多很多人寿尽归天,只有我们被留下来看着,就好像看着明月那样,”说到明月,季程顿了顿,沙哑的声音有些尖锐起来,“这怎能……怎能忍受得了?!”
  “都这么多年,没什么想不通的。言尽于此,你记着我方才的话。”百言站起来,向其他人使个眼色,然后拍拍季程的肩直直对上他仲怔的眼:“慢慢想,有的是时间。”
  出去后,星策挑眉,用玩味的眼神看百言:“想不到你如此深明大义……我还以为——”百言冷冷地看他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再说凡事有度,一旦过了,毫无快意可言。”
  听完百言那一番话后,季程还是不给景其进房,不理会他,并开始回避着他,躲着他。难过的日子总是有如度日如年,对季程,也对景其。

  第 71 章

  季程比之前更消沉了,动辄一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模样,犯了几次错误后,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也被百言训斥:“在你理清头绪前什么都不要管,我和星策可代劳一阵。”看他沉默地站在自己面前,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百言又道:“还有景道长可以用,他倒是没出过任何差错。”季程头更低了,“……是。”
  想了这些天,他脑袋里始终乱成一团,还是很生气,但是已经分不清到底是为了景其做了这样的事,还是为了明月没有获得与玄衣灰衣同样的待遇,抑或是为了景其对自己的隐瞒;更气的是自己的不争气,一个走神就把契约拿错了,近年关有很多事情要忙碌自己却跟个没用的人似的,明明看到景其会下意识地不自然地避开却还是会在深冬清寒的夜里抱着暖手炉想念他的怀抱他的体温,明明不想看到他的脸对上他带了哀求的目光却有种再多看几眼就想心软的感觉,诸如此类。
  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之下,季程白日里不是盯着玄衣和灰衣发呆,就是待在做女红的扶钱附近一看就是大半天,入夜爬上床后习惯性地空出一半床和一半被子,辗转反侧良久,手脚不小心伸过去一些,所触一片冰凉。眼见他迅速消瘦,扶钱担心得去找景其,后者只苦笑:“扶钱莫担心,小程已不会生病,顶多气色看上去不太好。”
  “可是道长,你忍心看少爷那样——”
  “不到不得已,我并不想对他用迷魂,想必你们也不愿看到。”
  “……道长可有后悔?”扶钱是真的好奇了,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存心要问。
  景其垂着眼,睫羽轻轻一颤,转过头去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从不。”
  说是说得轻巧,强硬之姿背后,景其也是矛盾不已。过去与久映在一起,他对他是任由来去,一切都让他自行决定,不插手不强求,落了个凡仙相离;眼下与季程在一起,他对他可以说是掌控了大半数,小到他的平日起居,大到他的命运,不容抗拒不容自择。景其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也不想去想,他只知道不管怎样最终季程以及季程的一切都是他的。
  当年放开了久映,如今不能放开季程。
  看到季程有气无力的阴沉模样,说不心疼是骗人的,然而每每略有靠近——
  “你走开,我还不想见到你。”
  “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我不想听你说。”
  ……
  玄衣和灰衣一直陪在季程身边。第一次他想摸摸它们,被躲开后,什么都没说,不再有任何亲近举动,到现在,两只猫趴在他脚边都没事。一遇上季程和景其的尴尬场面,玄衣和灰衣只有装睡,但都还是听到了。
  “道长对公子好耐性。”私下里灰衣感叹道。
  “他也只对公子一个人如此,换做别人,早就——”
  “什么?”
  “没……倒是你,扶钱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不该说的别说。”
  一转眼便是过年了。百言几个人吃了有生以来气氛最沉闷压抑的一顿年夜饭,毫无喜庆可言,季程和景其相对而坐,季程只低头垂眼看桌上的饭菜,景其神色如常却也是沉默不语。
  饭后季程抱起一大坛子桂花酿就想走,被扶钱和星策拦了下来,百言皱眉,走到他面前,“季程。”季程抱紧了怀里有一枝雪梅图案的酒坛,静静地望着地上的石板。
  “季程,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算什么,借酒消愁?”
  季程摇摇头,好半天才小声道:“有好几次守岁,最后明月都是在这个酒坛旁边睡着的,我……我只是去陪陪明月。”
  几个人相互看看,让开了道。当季程背影和随后跟上的玄衣灰衣身影消失,百言回头对景其冷笑道:“景道长,尝到报应的滋味感觉如何?”不料景其竟也冷然一笑:“只要得到我想要的,这点报应又何妨。”言毕拂袖而去,厅中默了片刻,星策嚷嚷道:“上酒上小吃,我们正好一桌骨牌。”
  小土堆附近显得很安静,远离了欢闹远离了喧嚣,季程放下酒坛,看到玄衣灰衣走上来站在一旁,他突然苦笑道:“玄衣,我要是哭了你会不会像那回一样给我丝帕?”玄衣转头望他,一双眸子在暗光中特别明亮,叫了一声然后几步跳开,过了一会回来,嘴里还真咬着一块丝帕。季程一愣,随即接过来抓在手里一团,“你们或许不知道……已经被景其变成……”他闭上眼,没有说下去。
  站了好一会,季程轻声开口:“走吧,天冷,别给冻坏了。”
  大年初一起来,季程吃过东西填肚子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坛酒埋在了小土堆旁边,并对百言说这笔浪费算他的。大年初二、大年初三、大年初四……沉闷压抑仍旧,但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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