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看都没看一眼杨帆的他，说完就走到石冰身边，把药水递给石冰，丢下一句这是治内伤的药就转身往木屋走。
杨帆看了眼一直盯着走动中的林飞，却一直不肯出声的无痕，又看了看从出现到这一刻为止，连看无痕一眼都不敢看的林飞，无奈的叹了口气，把药水递给无痕：“有什么事喝完再说吧。”
无痕回头看他一眼，拿过药水扔到林飞面前。跟着站起身，淡漠的说了句：“回家吧。”
“痕，”看他站都站不稳，还要挣扎着往外走，杨帆急忙上前扶住他：“你不要这样。”
这样的无痕，杨帆是第二次看到。第一次是还在他家，他半夜偷偷溜出去那晚。有时候，他真有点理不清无痕的想法。他对林飞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态度？恨吗？那他现在应该是恨不得一刀杀了林飞。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那他对林飞的怒到底是什么？刚才林飞没有立即逃跑，他看得很真确，他的双眼盯着林飞满满的全是担心，这种又怨又恨又担心的情绪，他真是搞不懂。
“回去吧。”无痕没有解释，哑着声音又说：“我不想留在这里。”
“不行。”杨帆很不想这样说，但眼下他却只能如此：“痕，我治不好你的伤。”
“我不需要治伤。”前所未有的，无痕生气了。甩开杨帆的手，他抚着胸口，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回。
“无痕，你现在受了伤，别勉强自己。”石冰不明所以，但看杨帆一脸的担忧，连身都没有转过来林飞，仿似僵着般一动不动，只好出声相劝：“简海说不定已经追过来，你这样出去肯定是送死的份。”
无痕没有说话，看他一眼继续蹒跚着往前走。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摔到了地上。杨帆看着心一阵一阵的疼，忙跑过去把他扶回到
桌边坐下。
坐着好一会都不见他出声，杨帆摇摇头，回身捡起地上的药水走到林飞面前：“我先跟他回家好了，有什么事电话……”
杨帆话还没说完，林飞就伸手拿过了他手中的药水。无力的朝杨帆笑笑，他走到无痕面前。跟无痕相对无语的对视着好久，他才轻轻的喊了声：“师傅。”
如果说这句话吓到了石冰，那无疑的，肯定会吓到杨帆。他猜测过很多次两人的关系，唯独没有想过，他们会是师徒。
寂谧的山中，突然间更静了，缓缓的只有风声时不时飘过。
沉默无语的站着很久，杨帆才轻笑一笑，走到石冰身边：“出去走走？”
“好。”回过神的石冰，明白的点点头。
两人离开许久，无痕依旧不语。林飞站得脚都快麻了，他还是保持刚才的坐姿，连动都没有动过。
无奈一叹，林飞弯膝蹲到他的面前，把药水拧开递给他：“师傅生气就骂我打我好了，不要总是这样耍小孩子脾气。杨帆看到你如此不顾自己，会很担心，很心疼的。”
无痕终于动了，愣了一下，然后瞥他一眼，一把抓过他手中的药水。
“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傅？”仰头喝完，无痕嘲他冷冷一笑：“我还以为，我只是你的仇人。”
“林飞没有这种想法。”
“没有？没有都给我下第一邪咒，要是有，我不是早已经死了？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手下留情？”
林飞不说话了，抬头看了眼无痕，就把头低了下去。他当初下咒，真的只是一心想让他逃过追杀，他没想过会演变成现在这种不可回头的局面。
眼前人的沉默，让无痕也间接陷入了沉默，眼中还淡淡的浮过一抹忧伤。听完庞文简海的话，再联想到上次跟杨帆说起林飞时，杨帆的闪烁，加上林飞刚才的突然出现，他已经明白林飞下咒的原因。
他不想留在这里，不想面对这个人，只是很生气，真的很生气。他竟然丢下自己，独自去面对简海。他们不仅仅是师徒，还是同生共死的朋友，他怎么能就把他安置到一边？更让他气愤的，再次相逢，他竟连自己都不认了！
他真的快要气晕了，可坐下来仔细一想，他又有点气不起来。他很清楚这人的脾气，从小他就是这个样子，不想说的事谁也没有办法让他说出来。就
算自己不谅解他，这辈子都恨他，他也不会说出前因后果。
无奈的摇摇头，无痕伸手摸了摸还倔强着不肯把头抬起来的林飞：“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无痕的转变让林飞如料不及，很明显的愣住了。片刻后他才抬起头，拉下头顶上的大手：“还好。”
“下次别这样了，这些年我好担心你。”
准备起身的林飞听到这句话，莫明的又是一顿。站着一会，他走到桌边坐下。点烟抽着几口，他才淡淡一问：“师傅……不恨我？”
“怎么可能不恨？”无痕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事实上他真的好恨。
是啊，怎么能不恨？林飞哑笑。六十年人不人，兽不兽的生活已是一种折磨。心底深处还时刻烙记着被最信任的人出卖，如何能不恨？换作是他，只怕早已承不住，已经崩溃。
“但再怎么恨，还是会担心。”无痕看到他那让人心疼的笑容，又是一声叹息，真的很担心，有多恨就有多担心：“你是我一手养大的人，我这辈子只有你这一个徒弟，只有你这一个亲人，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
“不管亲情还是友情，还是师徒之情，你都是那一个唯一，我又怎能不担心？”
随着林飞的沉默，山中再一次迎来了寂静。
“师傅的温柔，我这辈子都适应不了。”过着很久，林飞淡淡的，带着让人疼痛的声音才再一次响起。
“小飞。”这话无痕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不管听多少次，他都会有种形容不出来的难受：“你不必要为我……”
“师傅先坐一会，我进去准备早餐。”林飞不等他说完，就扔掉手中的烟走向了木屋。
他的身后，无痕看着他的背影，再次落下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进到木屋，林飞转身走向最里间的厨房。拿起竹篮上的木桶走往灶台时，他的笑容跟着就卸了下来。把木桶放到脚边，他靠到灶台的边缘仰头看向木屋的房顶。不必要吗？那师傅，你又何必那么温柔，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
难道，你就不怕你的推想是错的？你就这么的信任林飞？信任这个曾经给你下过天下第一邪咒的林飞？
“你好像跟林飞很好？”另一边，跟杨帆一起离开的石冰，走着好久都等不到杨帆说话，忍不住出声问出了
心中的疑惑：“可无痕的态度告诉我，他似乎不知道你跟林飞的关系，你们三个人是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话长。”沉思中的杨帆，听到声响才回过神。抬头看到山道已快要走完，他停下脚步倚靠到山边：“有机会我再慢慢跟你解释。先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吧，你怎么认识的林飞？怎么认识的简海？”
“我的事说来比较简单。”石冰跟着靠到他对面的山壁：“林飞，我是在妖山脚下遇到的。而简海，很多年前我看到他追杀一个好妖，就忍不住出手跟他打了一架，后来就这样认识了。”
“你打得过简海？”
“你觉得有这可能？”
“没有。”
“所以啊，最后妖没救成，自己倒受了重伤。”
“他没杀你？”
“他到是很想杀我，不过，我逃走了。”
“又是一个见到简海只能逃的人。”杨帆觉得很是悲哀：“两个妖师，一个上古契师都打不过一个简海，我真想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厉害，就因为他是第一个妖师？”
“是啊，就因为他是第一个妖师。”
“为什么？”无痕跟林飞怎么看都比简海小，很明显的他们应该都比简海聪明。可为何，这两个人还是打不过简海？
石冰沉思几秒，才说：“你有没有听过术士是上古之神传人一说？”
“听过是听过，但这能有什么关联？”上古时代至今已有多少年数都数不清，而术士不过是三百多年前才兴起，这种传说的可信度能有几成？
“其实有关联的。”所谓空穴来风，如果真不曾有半点关系，又何来如此说法：“因为术士中的妖师确实是上古之神的传人。”
“怎么说？”杨帆有点不解。先不说上古之神这会还在不在人间，就说妖师好了，他们不也是术士？怎么还有这种区分？
“这关系很复杂，得从修成妖师说起。”石冰瞄了眼山坳的方向：“术士修妖师，都要经过一个天劫。这个天劫跟妖的天劫不同，他不能躲也不能靠人庇佑，必须要亲身受劫。”
“这个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应这个劫其实是非死不可的？”
“非死不可？”杨帆迷糊了：“那还怎么修成妖师？”
“这跟
妖师的最后一劫有关。修成妖师的首要条件是应劫，一共要应二十一种层次高低各不相同的自然天劫。而这个天劫的最后一劫，就是要让天神山的天神剑万剑穿心死去才算完成。”
“天神剑有玄机？”
“可以这么说。”石冰许他一个赞赏的笑容：“上古之神归位回天前，留下了大半部份的神灵在他的剑里，他把剑放于天神山，是想有跟他一样的修术之人，可以得到他的神灵相助修成妖师，继续为民除害。”
“剑拥有神灵，就会有意识……难道，剑会赐与应劫的人神灵？”
“对，妖师应完二十劫，就会被引领到天山神的神剑前仙渡，得到神灵他们就可以安然无漾的应完最后一劫。”
“不会是神剑出了什么差错吧？”杨帆不安起来。
“是的。”石冰轻叹：“神剑等了很多年，都没有等到来应这一劫的人，慢慢的它就长眠了。”
“喂，喂，”杨帆有点哭笑不得：“你别告诉我，神剑长眠时间太久，遇到简海后就兴奋得一骨脑的全往他身上跑了！”
“差不多是这样。”提起这件事，石冰也觉得很是无力：“上古之神是自然之神，它的灵自当属于自然之灵。神剑还没有完全清醒，神灵不受控制之下碰到应完二十劫，就会同样拥有自然灵根的人，本能的就会攀附过去。等神剑醒来发现到时，大部份的神灵都已被简海吸收。”
“灵相当于古代的内力修为，根本不是一朝一夕就可增进，简海却意外得到这……”杨帆说不下去了，他是彻底的无语了。
他就觉得奇怪，简海怎么会这么难对付，他为什么还可以捉到九羽战神作为召唤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上古之神也真是有够害人的，留下灵就留下灵好了，为什么还把灵放到剑中呢？
更离谱的是养在剑中就算了，竟还让剑长眠！现在好了，他们要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对付简海那个家伙？真是有够不负责任的！
伤脑筋的叹了口气，杨帆看回对面的石冰：“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事，那你有没有对付简海的办法？”
“没有。”如果有办法，他又何必要逃。
“你如此清楚简海的事都没有办法，看来我们只有等死……”转头一想，杨帆又不明白了：“不对啊，这些事一般人不可能会知道的吧？石冰，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054章
石冰没有回答杨帆，只是一味的微笑。也可以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该守护的东西消失了，该守护的人也不在了，他现在算是什么人？普通人？可有他这样的普通人吗？
“他是仆人。”石冰正沉默之际，林飞出现了。看了眼听完他的话，眉头就瞬间皱起来的石冰，他笑着看回已站直子的杨帆：“契师一族，跟五行族一样，都是上古之神的仆人。”
“什么？”杨帆愣住了。据他所知，上古之神的仆人除了五行族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族类了，这会怎么又忽然冒出个契师族来？
“你没听错，他们确实是上古之神的仆人。”林飞见他一脸的惊讶，再次说道：“五行族一族是守护五行族，而契师族，则是专门为五行族，还有上古之神铸造兵器，所以很少人知道他们的事。”
“他们是铸剑师？”
“嗯，上古之神的剑，就是他们所铸。”
“我迷糊了。”杨帆瞄了眼还是一声不吭的石冰：“他们不是契师？”
“怎么说呢。”林飞跟着瞟了眼石冰：“我长话短说吧，契师一族原本只是凡人，他们的铸剑能力很高。上古之神不想他们浪费这种天生的才能，就赐予他们特殊能力好让他们可以穿梭异界，取得更好的精石铸剑。”
异界精石？杨帆想了想，笑了：“但精石乃妖之泪精所结，并不是取之不尽。上古之神为达两界不生事端，就赐予契师一族死亡印契，让他们可以帮助异界之妖，达到互取互用之效？”
“你觉得呢？”林飞反问。
“大致是这样吧。”杨帆看回脸色微变的石冰：“就是说，你们真正的真份并不是契师，而是铸剑师，守剑跟铸剑才是你们的工作。外界之所以会称你们为契师，是因为他们只知道可以通过你，跟妖或者人达成某项交易，并不知道你从中索要的东西有何作用？”
石冰依旧未语，但他点了点头，算是给了杨帆一个肯定的回答。
“怪不得你会知道简海这么多事。”杨帆总算明白事情的始末：“原来简海仙渡时，你根本就在一旁。你会看到简海杀妖，并不是偶然遇到，而是你一直在追查简海。你进妖村也不是对那个村的妖觉得好奇，你根本就是在监视，你想知道简海集聚这么多妖在这里，有何目的。”
“差不多吧。”沉默着好一会的石冰，终于出
声了：“除了简海仙渡时，我不在一旁外，别的你都说对了。”
“那时你在哪……”杨帆突然想起契师一族并不止石冰一个人：“当时不是你守剑？”
“当时没有人守剑。”看到石冰的脸色趋然间变得有些苍白，林飞叹气道：“五行族跟戾妖一族开战时，他们怎可能袖手旁观，多半是参与了，后来还一直被追杀着吧。”
“……”
“你知道的比我还清楚。”石冰苦笑一声：“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个妖师，我真的以为，你其实就是五行族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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