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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脚尖踢到一个袋子,露出衣角,脑子里映上满眼霓虹,静得呼吸声都听得见的寂静大厅,他猛地提上袋子快步走出去,步入无人电梯,按下绿色键,短短几分钟失重,他想到好多好多,眼睛干涩,鼻梁发酸。
“叮~”电梯开门,一样宽敞,只是明亮得刺眼,眼睛好痛,站在玻璃前,面前影像中的人眼角很红,俯瞰全城,忙碌的人们似蝼蚁,匆匆不知归处。那个女人真的很能叫他痛彻心扉,带着深深恨意,锥心刺骨,可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心脏缩紧,还有谁会一直等在那里,想要见他一面,他这个杂种,还有谁会想要,不知所措,恐惧,快意,苍凉,各种情绪交杂,他瞬间茫然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啪嗒~”一声脆响,他猛一转头,看到那扇红木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男人,深蓝西服,面目很刚毅英俊,嘴唇很红,男人见到他直接走过来渐渐靠近,眼珠下半部分沉淀着深蓝,无端神秘,左眼角一颗小小红痣,只是男人神情不知怎么的有些怪异。
多年后,他还会想起当时的自己,脑子里空白一片,就那么望着那个男人走近,走近,走进他的人生,他总是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对陈晔缘饱以老拳,没有去还那件一年也买不起的外套,没有傻傻等那个男人走过来,他的人生会不会就不一样,可是,人生本就没有如果,只有果然。
男人好像很疑惑,浓眉有些下撇,上嘴唇微嘟出来,声音很磁,就是微微有些含混,“猫猫~别哭”,猫猫?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条件反射挥开轻抚脸颊的手,转身就跑,袋子就躺在男人脚边,算是还了。
进电梯后,不经意看见男人还站在原地,侧身望着他的方向,光线在他身上投下影子,只看得见右侧,眼神迷惑还有莫名的受伤。受伤?他觉得烦躁不解,真是个怪咖。他冲回办公室,抱起箱子就走,今天真是糟透了,他想尽快回去收拾行李,订车票,还有通知许云晴。
打开门,将箱子随意扔进鞋柜,边走边脱衣服,走进浴室洗净疲惫,在浴室呆了很久,任冷水从后脑勺冲向脚底,撑在墙壁上的手指紧紧抠住瓷砖,指甲发青,心好冷。出来后,他在网上订了最近的火车票,晚上十点三十五分上车,明天中午十一点二十到站,现在是上午十点十二分,许云晴还没下班。
他掏出手机又扔到床上,拖出床底的行李箱,打开衣柜,将必须的衣物分门别类地放好,东西不是很多,很快放完了。打开床头抽屉,准备好证件,所有现金,几张卡。他坐在床头,转头盯着手机,又转回头来,双手狠狠搓动脸颊。猛然站起来,他想做点什么,不想安静下来,打开电脑,打下三个大字——辞职信。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昨天还在庆祝升职,今天就开始打辞职信,前天打电话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入院抢救了,天堂与地狱?好笑,他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会有被命运眷顾的一天,只能安慰自己现在已经比许多人好太多了,这是事实,可心里还是痛苦。
关上电脑,正好十二点整,他从冰箱拿一罐啤酒,捞起手机去了阳台,将双腿伸出阳台栏杆缝隙晃荡,他喝一口啤酒,按下电话。
接通了,“么西么西,怎么了?昨儿才见面,今天就想我了?点儿掐得这么准呐~”
他望着小区转角超市凸出来的招牌一角,“云晴,她住院了,我今晚十点火车”。
电话那边好久只听见呼吸声,他接着说,“还有,我下午就去递辞职信,看来真要你接济我一段时间了。”
许云晴不解,声音有些激动疑惑,“为什么要辞职啊~她是不是病得很重,需要钱吗?我有,你~”
他打断她,“我碰上陈晔缘了,他是销售部经理,我的新上司,我揍了他一拳,”
他觉得许云晴惊讶了,“哎呦喂~你男人呀,可是,你干嘛打人啊?”
他有些不想讲,“他记恨当年,害他被季晓晓拒绝,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许云晴的语气有些歉疚,“阿林,对不起,都是我~”他很快打断她:“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太冲动,”
也许觉得太牵强,他补充,“云晴,没事,真的。没事我挂了。”
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在兰花盆栽旁边,纤长手指轻轻抚弄青绿叶子,她最爱兰花,不开花时像野草,开花时有雅淡香气,蕙质兰心。喝完最后一口酒,将空罐子捏扁,丢入垃圾桶,他起身换衣服,拿着信封出门了。在计程车上联系维安,与她约好时间。
到公司时他发现气氛有些怪异,平时嬉笑着下楼用餐的同事此刻都是匆匆走出来,面上都有些疑惑紧张,这是怎么了?
他走过拐角,突然发现右边电梯两边各站着两名黑西装黑眼镜,面色冷酷的男人,他怔愣了一下,走入了左边的电梯。保镖?公司里来了大人物?他不想多管,电梯门开了,他直接走向维安的办公桌,维安正在打字,“抱歉,维安,占用你的休息时间。”
维安笑容艳丽,“没事,你今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经理发了好大的火。”
“维安,我想请你帮我将辞职信交给经理。”维安很惊讶,并没接他递过来的信封,“辞职?可你为什么不直接递给经理?”
他望着维安恳求,“维安,我有不得已的理由,我得罪了经理,你帮我递辞呈,他会批的,拜托你了。”
维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叹口气,接了过来,“傅林,现在工作不好找,你要保重啊~”
他感激一笑,“谢谢你,维安,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维安看着他低头走出办公室,再看一眼信封,想到经理嘴角淤青,不禁叹气。
他沉思待会儿回家,还要带什么行李,厨房里的垃圾要处理一下。“叮~”一声电梯门开了,他头也没抬,刚踏进右脚,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巨力扯进电梯,被箍在一个人的怀里。
第五章
猛然地被箍住,他蒙了一下,忽的失重感让他惊醒,他开始奋力挣扎,并大吼:“你干嘛?快放开我,放开。”
可是那人力气奇大,见他挣扎就更用力地锁紧,还将头埋进他的颈项,低低地叫:“猫猫~乖~猫猫~乖~”他觉得肺里的空气快被榨干了,费力呼吸着,听见叫声,脑子里立马浮现场景,倏忽睁大眼睛,是那个顶楼的男人。他因为惊讶停止挣动,男人以为他放弃挣扎,渐渐放松力道,还是低低的喊,叫他乖。男人好像比他高许多,弯腰埋进他脖子里,逼得他得使劲仰头搁在男人肩上。
他抬眼正好看见显示到了一楼,便猛发力将男人推倒在地,侧身窜出刚开了20厘米左右的电梯门,两边的黑西装似乎楞了一下,见他已跑出老远,电梯里传出声高喊,“猫猫~”他听见跑得更快了,那两人也急忙追了上来。
他很慌,跑出公司拦了辆计程车就上去了,高喊叫司机快开车,那两人在开动的计程车后面还跟了好远。他盯住两人渐渐退出视线,终于呼出口气,使劲扯下领带,喘息着报出地址。这叫什么事?他弄不明白,那个男人让他有种很不妙的感觉,总觉得不太正常,什么猫猫,他可是活生生的男人,真是多事之秋。
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家拿行李,直奔火车站,那两个黑西服总让他觉得那个不太正常的男人不好惹,惹不起,就得快点躲,他现下也不想再多经历波折了,呼~拖着行李箱赶到火车站时,已经下午三点四十分,离上车还有七个小时,坐在候车厅里,他再次感到疲累和无所适从。
他掏出电话跟许云晴说自己已经到了火车站,他并不准备跟她讲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所以许云晴问怎么这么早时,他只是随意敷衍过去,便挂了。翻开通讯录,他看了许久,才按下按键,响了数声,接通了,声音透出浓浓疲惫,“喂~阿林吗?”
他开口,“她得了什么病,现在怎么样了?”
“唉~你妈得的是乳腺癌晚期,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他觉得脑子里空白了一瞬,手机突然变得好沉重,手止不住的抖动,喉咙里再度出声忽然好困难,声音嘶哑,“医生说什么了?有把握治好吗?”
对方很沉重地叹气,“医生说发现的太晚,想要治好很难,只能尽量拖延,不让病情太快恶化,你快回来吧,多陪陪你妈,她一直在念你的名字,唉~”
他迟迟才能回应,“嗯”,快速挂了电话。
空气好像陡然沉重,压弯他的脊梁,他弓着背将颓丧的脸深深埋进双手,喉咙里的呻吟快要抑制不住,液体迫不及待要从手指缝中挤出来,砸向冰冷地面,粉身碎骨。维持同一个姿势好久,手肘僵硬了,他才渐渐稳住情绪。仰躺在椅子上,盯着头顶渐渐亮起冷色灯光,他听不见周围吵闹,灵混像抽离出了身体,飘到了从前。
昏暗的房间,肚子饿得睡不着觉,他不停地哭,女人将他抱入怀里,拍着他的背,轻轻哼唱,“漂亮的漂亮的~我的小宝贝~漂亮的漂亮的~我的小宝贝~我不知道何时啊~你来到妈妈身边~宝贝啊我的小宝贝~妈妈将你啊拥入怀抱~”
第二天,女人小心翼翼捧过小包,喊他过来,里面是三个绿豆饼,他欢快吃着,女人很开心,他让女人也吃,女人摇头说已经吃过,要留给林林吃,他笑,她也笑,晚上起夜却看到她在偷偷嚼草根,他也要嚼,草根很甜。
他病了,浑身像火炉,她背着他在大雨里求医生救救他,他的脑子很混沌,眼睛被雨珠砸得好疼,耳膜有尖锐的一阵阵的刺痛,骨头像要被敲断,好痛。他渐渐好了,她很高兴,脸色苍白,每日照料房间里的其他病人,好长时间。
冬天很冷,被子太薄,他总能睡得安稳,在她怀里,他的脚被紧紧捂在肚皮上。他同别人打架,回来对她喊叫,为什么自己没有爸爸,要被叫野种,她不顾厮打搂他入怀,对他说,爸爸其实很爱他,只是某些原因没有和他们一起,他有爸爸,不是野种,他委屈,在她怀里哭的好伤心,每次在外面打架都很拼命。她教他种花~她为他受伤伤心落泪~她~紧闭闭眼,用右手覆盖双眼,好干涩。
他坐起来,翻开手机通讯录,看了好半晌,才将第一个号码存起来,姓名——大伯。
看一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八点半,他怔愣时光飞梭,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又一个陌生号码,他接通,“喂~”
对方立刻回应,“傅林吗?我是陈晔缘。”
他有冲动想挂电话,捏紧手机,他忍下来,“嗯,是我,有什么事吗?”
陈晔缘有些迟疑,“傅林,我想跟你道歉,今早说了很过分的话,真的很抱歉。”
他有些松口气,“我也做了很过分的事,是我太冲动,对不起。”
陈晔缘语调抬高,“我下午收到你的辞职信了,我觉得没必要弄得那么严重,你能回来上班吗?我们还是校友上司下属的关系,也许,我们可以当朋友。”
他有些安慰,找工作并不容易,“可是我现在在回家的路上,我家有急事,可能要有一段时间不能上班。”
陈晔缘很高兴,“那没问题,你就放心回家吧,我批你带薪休假,算是赔礼怎样?”
他终于有些笑意,“嗯,谢谢。”
“不用”挂断电话后,他低头闭眼深呼吸,心里乌云微散。
这时,面前忽然有脚步声,猛然睁眼,一双锃亮黑皮鞋,缓缓抬头,面前还有几人,全是黑西服黑眼镜,瞳孔紧缩又放大,心里暗道,糟了。
他站起来,领头黑西服开口道:“你好,傅先生,我们老板想见您一面,请随我们走一趟。”
口气恭敬又公式化,他微微挣扎,“可是我有急事必须今天回去,劳烦大哥转告你家老板,改日登门拜访。”
忽的,面前人气势陡变,气氛很紧张,他觉得鼻头冒汗,周围路人都好奇观望。
领头又道:“傅先生,我们老板交代今晚必须见到你,请不要让我们为难。”他心思一动,点头答应。
被他们前三后四地围着走,转角处碰到一个旅游团,他猛然撞倒前面一人使其倒向另外两人,然后快速冲向旅游团,在人群中穿梭逃窜,以减弱他们的追赶速度。就在快要跑出候车厅时,他只觉左颈一痛,两眼发黑,便失去了知觉。
那几人抬起晕迷的他快速走向等候的轿车,塞进去开车走了,整个过程训练有素。在车上,领头对手机道:“老板,人已接到,正在回去路上。”
四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一座庄园,庄园不是特别大,从门口开个三四分钟便到达房子门口,房前有十二级阶梯,两层欧式洋房,色调很温馨。他醒来时觉得左颈很麻痛,缓缓坐起来,边揉颈子边打量四周,挺豪华的大厅,屋子好像蛮大的,感觉布置得很用心温馨,他刚才躺在大厅的印花沙发上。妈的,好痛,恐怕得青了。
他正腹诽着,突然身后冒出一把威严苍老的嗓音,“傅先生,你醒了。”
他猛转头,看到一位年轻秀丽的护士推着轮椅,轮椅里坐着一位穿着金色印文丝绸睡衣的严肃老者,两鬓银白,看起来六七十岁,眼睛却相当犀利有神。老者被推到他的对面,正细细打量他。
他有些紧张,“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老人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对胸口喊了声“进来”,便看到之前的头领与一个穿灰色条纹西服带金色细框眼镜的人走进来,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下一个厚厚的文件袋,然后俩个人恭敬站在老人身后面对他。
他很疑惑,“你们这是?”
老人严肃开口道:“傅先生,你是B城人,在A大毕业后就留在这里工作,在公司工作五年,有一个女性朋友许云晴,在XX企业当秘书,你目前没有交过女朋友,单亲家庭,母亲在夜总会工作,前天病倒了,乳腺癌晚期。”
他很吃惊也很愤怒,质问老人:“你们调查我?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我好像并没有得罪过你。”
再次被触及逆鳞使他像发怒前的狮子,恶狠狠地瞪着眼前众人。
老人见状开口道:“傅先生,请稍安勿躁。其实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