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大白天,但我实在太困了,叫小兰准备了香汤,好好泡了个澡。换好衣服,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小兰就坐在床边,笑着看着我。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道。
“小姐,你睡得那么香,就是有人把你抬出去卖了,你也不知道呢。”
“小丫头,看我撕你的嘴,”我笑骂道。
“小姐,天还早,我们出去逛吧。”小兰使劲拉我。
“死丫头,就知道玩。”我推了她一把,坐起身。叫小兰拿那身兰色长衫来穿上,又拿了一把折扇。这才施施然出了门。
傍晚时分,大街上人流涌动,不知不觉,又踱到铁中原所住的驿馆前,心里忽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去找他,抬头看向暗红的门,门上悬着两个黄灿灿的铜环,这位铁公子倒是奇怪得很,不住客栈,却喜欢住朝廷的驿馆,看他衣饰华贵,气势逼人,一定是京城的官家子弟吧。
我示意小兰上前叩响了门环,等待开门的那一刻,心忽然跳得很快,不禁咬牙暗笑,这心里真正想见的,其实是皇甫少华吧,那个一身白衣胜雪,舞着长剑,清雅俊秀的少年。
门开了,随从认识我,急忙躬身道:“孟公子请。”
我边走边问:“铁公子在吗?”
“不在。”
我脚步略停了停:“皇甫公子在吗?”
“在。”
“好。”我笑着,这个好字竟脱口而出,脸上不禁微微红了红,
走到院中,远远地便听到飒飒风声,剑气扑面而来。不觉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过去,一直走到一棵高大的水杉树下,望着那清俊飘逸的身影。剑如白练,闪闪发光。
皇甫少华忽然凌空飞跃而起,手中长剑从那玉兰花的枝头轻轻掠过,看不清他如何动作,身停风止,剑尖已递到丽君面前,正惊讶着,他却笑了:“这花是送给你的。”
凝眸看去,一朵雪白的玉兰,静静停立在剑尖上,淡淡的香气袭来,愣了好一会,才红着脸接了花,轻笑着道:“多谢皇甫公子。”
皇甫少华收剑在手,淡淡道:“孟公子气质高雅,谈吐脱俗,便似这枝头的玉兰,清芳香洁。”
丽君眼珠一转,伸手到一旁的柳树上折了嫩枝一根,笑着递给他:“皇甫公子手中的宝剑,舞起来如灵蛇出窍,刚柔并济,收发自如,就如浩宇手中这枝柳枝,令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皇甫少华看了她一眼,也把柳枝接了过去。
铁中原从远处走过来笑道:“二弟,三弟,在说什么,这么投契。”
我急忙转身道:“是大哥来了,我们方才正在以柳枝、玉兰自比。”
“哦,是吗?”铁中原缓缓踱过来,在我们脸上环视一圈,轻声道:“让我猜一猜,这柳枝比的应该是少华,这玉兰比得就是浩宇吧。”
皇甫少华停顿了一下,拱手笑道:“正是如此。”
铁中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唇带笑意:“我现在很想知道,在三弟心中,把大哥比作什么?”
这个……我扭头望到身后的水杉,急中生智,朗声道:“大哥就如这棵水杉树,高大挺拔,立于荒野,则为擎天大树,立于宗祠,则为栋梁,立于朝堂,则为中流砥柱。”
铁中原和皇甫少华互相对视了一眼,掩不住眼中的惊讶。
铁中原略略停顿了一下,带着笑意道:“浩宇所言,大哥愧不敢当啊。”
“呵呵,大哥又何须谦让呢?”看这位铁公子的气势确实异于常人,言语谨慎,行事又颇稳重,将来少不了是要当京官的,称他为栋梁,也不为过啊。
“三弟,客栈简陋,不如搬到驿馆来住,这里房舍很多,也很宽敞。”铁中原笑道。
“哦,那就多谢大哥好意了。”我笑道,转身吩咐小兰:“去客栈把我们的行李拿过来。”小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两个微笑着的男人,偷笑着跑了。这丫头,望着她的背影,我脸上不觉红了红。
其实我留下来,是另有目的的,我一个小小弱女子,孤身在外,这世道又不太平,从破庙前少华杀人可以看出来。所以说,须得学些防身之术才行。打定了主意,这天傍晚,我便找到皇甫少华,“二哥,我想和你学武。”
“就你这身架子,”皇甫少华惊讶地看着我。“学武很难学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
“我知道,不用你说,我只是想学些防身之术,最好是逃命术了。”
“这样啊,你想学什么逃命术呢。”皇甫少华托着下巴看着我。
“二哥那日舞剑的步法很巧妙,不如教给我吧。”
“三弟果然识货,那是有名的无影步,妙在步法,不需太多内功。你身材轻巧,学来应该不难。”
“那要学多久呢。”
“最少一年吧。”
“那么久啊。”我有些失望。
“不过有个速成的法子。”皇甫少华道。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我眼前一亮。
“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帮你打通任督二脉,再服以大内秘制的大还丹,便可三月速成。大哥身上一定带了大还丹。”
“好啊,二哥不就是武功高强的人。”
皇甫少华听了,脸一红,“我不算,加上大哥差不多。”
“你是说要你和大哥一同帮我打脉。”我惊道。“那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找大哥。”
看着三弟远去的背影,皇甫少华心中忽想,他要是个女子该有多好。想到这里,脸上一热。急忙打住。
大哥和二哥一起把手掌抵在我的后背,股股真气输入我的体内,让我只觉飘飘欲仙,无比畅快,却不知两位哥哥在后面满身流汗,辛苦得很。
阿罕在门外警觉得左看右看,小兰站在他身边,无聊地打个哈欠道:“你是木头做的啊,两个时辰了,一句话都不说,你不闷,我都快闷死了。”阿罕看她一眼,依然故我。“木头还会吱吱呢,你连木头都不如。”小兰怒道。
“噤声。”阿罕道。“木头开口,可真稀奇呢。”小兰冲着他扮个鬼脸。阿罕别过头去,任她再说,也不理她了。
房内正到紧要关头,我只觉丹田内汇聚了大量的真气,然后一起往上直冲,冲到气海穴处,忽然一震,只觉眼前一亮,头顶如开了天窗,一片清明世界。我侧耳倾听,能听到窗外几十步远树叶落地的声响。
“大功告成。”铁中原道,收回手,慢慢调息。皇甫少华也收回手,闭目不语。“两位哥哥,多谢了,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做。”我跳下床道。
“不必了,你刚刚通关,早些歇息,明日我再教你调息之法。”皇甫少华哑声道。
“那就多谢两位哥哥师父,小弟去了。”我冲他们笑一笑,转身出门,留下房中二人面面相觑,哑然失笑。
在驿馆里住了好几天,铁中原和皇甫少华每天白天出去,不见人影,到夜半时才回来,我也不等他们,只管自己吃饭,自己练功,练得十分刻苦,步法虽然生疏,却也似模似样,皇甫少华欣喜地道:“三弟,你如此聪慧,不用十天就可出师了。”
我洋洋得意道:“那是自然,小弟本就是聪慧之人嘛,所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得就是我这种人。”
皇甫少华呆呆地看着我,哑然片刻,笑道:“我还有事,出去了。”
“刚回来,又出去?”我大为不满,“每天都出去,都见不到你和大哥的人影。”
皇甫少华红着脸笑笑:“对不起,三弟,等忙过了这阵,我和大哥陪你好好逛逛。”
我一摆手:“不必了,我和小兰出去。”转身就走,皇甫在身后叫道:“三弟,你听我解释。”我也不理他。
到了小兰房中,却不见她的人影,这个死丫头,跑哪玩去了。我心中不快,不想再找,索性一个人出了门。
“上好的丝绸,苏州刺绣。公子要不要看一看?”老板看到我衣着光鲜,一付有钱相,一个个堆着满脸的笑,不停地推销他们店中的商品。我一家一家地逛过去,直逛到两腿发酸,方才停下来,就在街边寻了一家小小的面馆,准备来点夜宵。。
迎面碰到一个熟人,不禁笑着唤他:“苏公子,你也在这。”
苏堂从碗里收回目光,朝我淡淡一笑:“孟公子,请坐。”
我也不谦让,走到他对面坐下,抬手叫了一碗阳春面,等面的功夫,却见苏堂脸上神情肃然,双眉紧皱,紧紧地盯着远处的人流,不禁生出几分诧异,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你?”
苏堂回过头,冲我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冷冽:“贪官之首,祸国之本。”
我吐了吐舌头:“这么厉害。”忍不住也朝身后望了望,几匹健马从远处慢慢驰过,最前面那匹白马上,端坐着一人,暗红色的披风,高大挺拔的身影,腰佩宝剑,气度不凡,可惜他背朝着她,看不到他的脸。这身影怎么这么熟悉啊,我皱着眉想了一阵,还是想不起来,扭头向苏堂道:“你说的,就是他?”
“是耶非耶?”苏堂轻笑出声。
不知所谓。我耸耸肩膀,开始享用刚刚端上来的阳春面,热气腾腾的面条,浓郁的汤汁。再加上肚子也有些饿了,吃起来分外香甜。
苏堂忽然收回目光,看着我哈哈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不满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笑你们不知大祸之将至,还在这里知足常乐啊。”
“什么祸不祸的,我不明白。”我低下头,暗哼一声:书生意气。决定不理他。
苏堂不再说话,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步上大街,依旧是一街的热闹,一街的繁华,那灾年过后的饥馁,这花团锦簇的杭州城里却是看不到的,连乞丐都不曾有一个,这是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暗暗散发着奢糜的气味,高高的杭州城墙,挡住了那些携家带口,面带菜色的百姓,透过城墙,仿佛看到他们饥渴的目光,无奈的眼神,停留在每家喧闹的酒肆茶馆前,这一刻,忽然能够体会苏堂的书生意气。
救万民于水火,容易吗?就算能够居于那高位之上,万人之中,凭一己之力,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闷走着,忽觉得暗处有一双眼,冷冷地望着我,那眼里似凝着冰块,刺得我全身发寒,冷汗直流。急忙回头寻觅,却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闪烁迷离的灯火,也许只是错觉。
拐过这条暗巷,前面就是驿馆。我走到墙角,耳边忽听到一阵风声,刚想回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将我罩入其中。意识很快模糊,最后混沌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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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青楼
“好冷啊,怎么这么冷。”我把身子缩成一团,伸出手,四处摸索被子,却摸到冰冷的地板,心中猛地一惊,霍地睁开眼,眼前是一间装饰的十分俗气的卧房,明亮的阳光从卧房的窗子透进来,而自己则被四脚着地的丢在墙角。
“孟大小姐,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尖利声音响在耳边。
抬头一看,不禁惊呼出声:“二娘。”
“什么二娘,我现在是烟雨楼的二当家。”女人施满脂粉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烟雨楼,怎么听着象妓院的名字啊?”我疑惑地看着她,“二娘,你把我绑到这里来,要做什么?”
“报仇,把你加在我们母女身上的一切,要你十倍百倍的偿还。”女人的声音尖利而又刺耳。
我急忙用手捂住耳朵,想站起身,却发现脚被捆着,不禁怒声道:“你这女人好不讲道理,报仇,报什么仇?你在我的茶里下毒,我没有送你去官府,还叫爹给你五百两银子,让你做了这妓院的二当家,多大的恩情,你却恩将仇报,真是无耻之极。”
女人走到面前,狠狠地给了我一个耳光。“孟丽君,你这个贱人,我本来在孟府活得好好的,只要你死了,孟家的一切就是我和我女儿的了,如今我被赶出门,可怜的映雪也被嫁给那个死了爹爹,家产被抄,两手空空的刘文希,什么都没有了。如此深仇大恨,你说我该不该报。”
“二娘应该知道,刘靖死了,他家被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时映雪还没有嫁进刘家,我又怎会知晓此事?”我冷冷道。
“你这个贱人,少跟我装糊涂,原先刘文希风光的时候,你和他好的蜜里调油,如今他失了势,你就来个偷梁换柱,让我女儿代你出嫁,倒是我原先看错你了,你根本就是个水性杨花,趋炎附势的贱人。”
“喂,说话说清楚,谁是贱人了,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又不会掐指算,怎么知道刘靖要犯事,你自己倒霉,可不要栽到我头上,我是好心成全映雪,有情人如今终于成了眷属,说起来,妹妹该感谢我才是,至于什么家产被抄,两手空空,只要感情在,又有什么关系?”我说的振振有辞,女人涂着脂粉的脸却越来越黑。
沉默了一阵,她哈哈笑了起来:“好,好一张伶牙利嘴,从今日起,你就是我们烟雨楼的姑娘,我还指着你给我们大把大把地赚钱呢。”
“你说什么,喂,你不是当真的吧。”我倒抽一口冷气,背上登时被冷汗浸透了。急忙挣扎道:“老妖婆,你死了这份心吧,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趁了你的心愿。”
“好,好一个三贞九烈的大小姐。”女人哈哈一笑,自腰中掏出一包药粉,撬开我的嘴,用水灌了进去。我惊道:“这是什么。”
“软玉温香散,等会你便知道它的厉害。”
说完,回声喝道:“你们进来,侍候她沐浴穿衣。”门外应声进来两个丫环,给我解开脚上的绳子。我想抬身起来,身上却绵软无力。怒道:“你给我吃的什么毒药。”
女人温言细语地说:“女儿,你可是我们的摇钱树,我可舍不得拿毒药喂你。”
我恨恨地望着她道:“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是吗,老娘等着那一天,只怕你已经等不到了。”
“无耻,卑鄙,下流。”我恨声骂道。
女人任我骂她,也不生气,摇摇头笑着走了出去。我无奈地躺在水中,任她们在我身上摆弄。好不容易洗完了,丫环扶我起来,抱到床上,给我穿上一套洒金花的粉色罗裙,又将我头发梳了个云髻。一切妥当,方才退了出去。很快又进来一个老妇人,用一根银针,沾了药粉,在我胳臂上轻轻扎了一针,一滴血涌出来,很快被药粉凝住,留下一个鲜艳欲滴的红痣。
难道是守宫砂,我额上登时泌出一层冷汗。
这时女人那张笑脸探了进来道:“女儿大喜,外面来了一位京城的富家公子,等我带了你出去,你要好生表现才是。讨了公子的欢心,纳了你为妾,便可尽享荣华富贵了。”言外意,孟丽君毕竟是良家女子,逼良为娼,按律法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