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微微一笑,悠然地转着左手食指上墨绿色的指环缓缓道:“上古魔物的血自然要衬得最好的载体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这孩子,或许能成为我们手中多一层胜算。再说,他若是轻易死了锦儿也不会罢休,与其多生事端,不如就让锦儿认清这妖怪的‘本来面目’,于我们也算是好事一桩。”
苍迁听完立刻恍然大悟:“还是天帝思虑周详。”那么原本定好的作为载体的妖怪,怕也是不能留了,不过事后苍迁也必会为天帝处理妥善。
“那么,这妖物该如何处置?”搁在仙宫是不可能的,日益壮大的妖气很快就会被众仙人所察觉。
“我记得,人间极北之地还有一座数千年未曾加固的锁妖塔,就先把他扔在那吧,魍魉本就由害人之物的怨气所生,那里怨气最足,再合适不过。只记得一点,待这些怨气聚足了,选一个恰当的时机,松了塔上的封印便是。”
“谨遵天帝旨意。”
与此同时,锦麟殿内,一声布幔撕扯下来的声音极度刺耳。
没了遮掩,榻上缠绵悱恻的两道声音立刻暴露在光亮之下,同样的暴露的,还有他们尴尬异常的气氛。
箜篌起身跪坐在榻上,手里攥着的碎布条被他扔在地上,怒视着脸上泛着不寻常红晕的人啊,最后竟一拳砸在墙上。
这声响虽然大了点,但床上那人却并没有因此吓到,只是固执地拽着那最后一寸薄如纱翼床单,守着最后的底线。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脸颊边上,更显诱人,只是如果那张脸上不写满抗拒的表情的话。
“上官锦!你还想怎么样?!上你你不肯,老子张开腿你又不肯上,到底中了药的是我还是你啊!我算是明白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他妈就是天生的下贱骨头,才会干出这么犯贱的事来帮你!啊?”
箜篌怒骂的时候脸色也衬得更妖艳,忽略他火爆的行为和言语,瘦长的脸蛋竟比上官锦还要媚上三分,一句换说完便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折腾这么久,他也早就有了反应,这辈子还不曾见他为谁忍过这么长时间。
箜篌会连名带姓地喊他,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但这种情况下怎么说得清谁是谁非,若是真的沉沦了,恐怕就中了小人的奸计了。他明白,箜篌只是想让他好过一些,可是箜篌可以不管这些,但他不能,无论是身份、道义还是其他,他都不能做出这种事,以免日后俩人遭非议之时让人有把柄可寻。
上官锦握住箜篌打算掀开最后一丝遮掩的手,触电一般的感觉让他浑身发烫,他缓缓开口,几乎牙齿都是酥的,冲他摇头:“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箜篌几乎要抓狂了“有什么责任我一人承担就是了,现在打住,你是想我以后都不——”
“我帮你。”上官锦脸上几乎溢出血色来,咬着唇突然说了一句。
箜篌愣了一下,要知道这可是从向来一身禁欲气息的上官锦口中说出来的,简直比陨石坠落还要来得可观罕见得多。
“你……”箜篌不是想拒绝,他向来放诞不羁,这些年玩过的人比他头发丝的数量还多,可如果对象是上官锦的话,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单从他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就发过誓,他对谁都可以乱来,除了他。
如今要破这誓言,也绝不仅仅是因为私欲,他也未尝不可知,真做到那一步,就可能再也回不去以前了,可要他置他于不顾,也跟刮着他的心一样难受。
往日里虽然一口一个锦少爷的调侃,但真遇上事了,敢直呼上官锦的也就他一个了。所以,只有他是特殊的,特殊到即使看遍了花花世界,脑子里心里却还是偷偷藏着掖着这么一个人。
上官锦的手是颤抖的,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长时间耗尽了力气,可一想到那只白暂得如同素玉一般的手为他……,箜篌就不自觉激动起来。
所有的动作都如同放慢了镜头,眼瞅着上官锦的手就要握住他的时候,箜篌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无法再进一步。
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上官锦眼中除了迷离还带着一抹不解,为什么这种时候让自己停手。
箜篌一改往日的不羁,沉着的眼眸让他看起来内敛许多:“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他声音沙哑,是按捺,是隐忍。他□□着起身,拾起情动时随意扔在地上的外衫,系好腰带,再没看上官锦一眼,他怕哪怕多一眼,自己就会冲回来,到时候真正沉沦的就不是上官锦了。
“该死!”他骂得不清不明,也不知是说上官锦还是他自己,直到最后也不知道他究竟后没后悔。
上官锦却像松了一口气,跌回床上。明明身上热得像团火在燃烧,却把自己包得更紧更紧,身体蜷缩成半圆的弧线,几乎不停地颤栗着,只是被单遮住了脸,一同表情也不想被第二个人看出什么。
明明就是他非要拒绝箜篌的啊……
对不起,箜篌——我不能让我们之间变成那种地步,我也会害怕,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变成你避之不及的人。
如果,世间的人都少几分理智,多几分率性而为,或许就都不用那么痛苦了,说来,到底还是情之一字太过磨人,太难猜透。
小妖是被热醒的,明明身处在极北的寒地,明明拴着他的铁链都已经结了冰,可他浑身的血脉就像是爆开了一样膨胀,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爆炸的时候……
他果然,爆炸了。
就像是小锦带他去人间看的烟火一般,那时,他把他打扮得和人间小孩并无二异,甚至给他戴上一顶虎头帽去遮住略显怪异的尖耳朵。
他在桥边给他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两只手一边一个,然后就靠在桥上指给他看,原来那就是烟火。
那是的烟火很漂亮,很虚无,会像一朵美丽的花儿一样绽放,可是为什么开在自己身上,却迸得血肉模糊。
新鲜血液的味道,几乎整个锁妖塔的妖怪们都闻到了,那几乎快要被忘掉的美妙滋味又重新在舌尖发酵。
然后,他们一点点朝着那个方向追逐,贪婪地想象饭饱餍足的感觉。
等小妖重新张开眼,他看见了什么,丑得像鬼一样的一群家伙们,围着他贪婪地流着口水,每一个人眼中都似乎闪着红光,带着欲望。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他想尖叫,恐惧已经溢出,却没有途径可以表达,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眼前每一个人都在笑,可又和他看到的所有的笑容都不同,他听见有人在说:你看,他居然还嫌弃我们,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呵呵……
然后,他在对方瞳孔里看到了一堆烂泥,被血水浸染的烂肉,如果不是那双白色的眼球放在其中太过显眼的话,再然后,他转动眼珠,那双突兀的眼球竟然跟着他一起动了起来。
小妖惊恐地发现,那坨烂泥一样的东西,竟然是他自己吗,可是仿佛失去了知觉一样,他竟什么也感觉不到。
一双指甲缝里全是泥垢血痂的鬼爪搭上他的,抹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塞进嘴里,末了,还贪婪地舔了舔手指。
其余的妖怪们就像得到了鼓励,也纷纷上前争相食之。
小妖疯了,他看到了什么,一大堆妖怪在吃自己?!心脏已经超出了应有的承受能力,不,连心脏什么时候也被吃掉了吧。
好可怕,好吓人,救救他,救救他啊……小锦?!
小妖发现,他这种时候想着的居然还是抛弃他的那个人,真是可笑之极,可悲之极,是他害得他变成这样啊,好丑,好难堪,好悲惨……
当最后一颗眼球被人拾起,那沾着血丝的大黄牙“咔嚓”一下,合上了小妖的世界,从此以后,那个叫做小妖的孩子,终不复存在。
小锦,我恨你……
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
作者有话要说:
☆、遥想当年(四)
某日,花子墨在自己殿内钻研一本新找到的内功心法,一只手却忽然猛地拍向他后背。
对方出乎意料的平静反应,再次让崇荆无可奈何,一声声叹气:“子墨啊,兄弟哪,祖宗哩,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也就你一个人看得下去书!”
花子墨抬头,觑了他一眼:“哦,什么情况?”
“你、你、你……”崇荆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你可知现在整个仙界因为仙帝即将易位闹得不可开交,而你又是那匹被大多数人看好的黑马,你可知这样下去,你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
花子墨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认真地看向崇荆:“我想我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些人我的想法了。”
崇荆仿佛被雷劈了个正着,要知道,花子墨表态的时候,他也是在旁看着的。他用和往日并无二般的表情,郑重地告诉那些支持拥护他的人:“花某自认才德不足以担此重任,且花某一向醉心于武学,志不在此,恐要白白浪费了众仙家的苦心了。”话一说完,不给别人反应的时间,转身就走了。
“你这样,别人根本会以为你是在谦虚的好吧。”崇荆跟他纠正。
“可是我的确是认真的。”花子墨难得有几分恼了,“莫不是我成不了仙帝,你便不与我来往了?”
“你这话说的,”崇荆噗嗤一声笑出来,伸出一只手指大胆地戳着他的肩,“我每日跟在你身边,可从来都没想过这些旁的的,你若是真如了那些老头子的愿,我倒是要恼你。”
花子墨不解,看他。
崇荆继续笑,边笑还边比着手势:“你看啊,仙帝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每日定是有很多事要处理的,到时候若是一忙起来,谁陪我比剑下棋,谁给我指点武艺?”
崇荆自从乐天地接受了技不如人的事实后,反而多数时候也学会了依赖花子墨,反正身边有这么个天才朋友,自是不可能让他白白浪费了的。
最后,崇荆清咳两声下了个总结:“我也觉你这只呆头鹅不适合那么厉害的位子,你啊,就适合没事了泡在你的书库里,与这些全是鬼画符一样的书卷醉生梦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打赢了那么多次仗的。”
崇荆说的是真的,别看花子墨平时这种样子,一上了战场就跟换了个人似得,热血而不失冷静,沉稳地判定,果断地杀罚,连对待下属都有着一股莫名的亲和力。不像现在,下了战场敢到他书房闹腾的,也就自己一个人了。
花子墨闻言轻笑,弯起的眉眼如同画一般,一时竟晃了崇荆的眼,崇荆眼神不自然地瞄向别的地方,心道花子墨到底是个美男子,看了这么久还不能习惯他笑得那么妖娆。
“知我者,莫若崇荆也。”声音静静的,好像荡在湖底的波纹,一圈一圈的,崇荆却被他说得莫名心中一暖。
“我可告诉你了啊,你先前说的话,老头子们可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倘若是真想省了这些麻烦事,你还得赶紧得过去明确的、彻底的拒绝一次,听清楚了吗?”崇荆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像个婆婆妈妈的家伙,但是花子墨对有些事确实比较迟钝,作为朋友,他也不得不再三提醒。
“而且,这事如果继续闹大,恐怕天帝也不会善罢甘休,我总觉得他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
崇荆小声犯着嘀咕,花子墨没听清,奇怪的问他:“什么?”
“没什么,可能是我的错觉吧。”崇荆摆手,笑容里却藏了几分勉强。说给花子墨听,他一时也难以接受,他是那种擅长战场上的战术的人,但是仙宫里的权益交错一口气告诉他,他不但不会相信,恐怕还会起到反作用。
再等等,等先把这事回绝了,他再把他一点点从权势的高位一点点连拖带拽地教导回来,反正花子墨也不在意这些,现在四下太平安乐,他就不会有那么重的责任感,崇荆只求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看到花子墨还犯疑糊的眼神,崇荆将他搁置在桌上的内功心法重新翻好,架在他手里:“喏,继续看吧,我还不了解你,这本没看完,你什么事都做不成。”
花子墨看了一眼被他放反了的书,笑意满满,问道:“那你呢?”
“啊啊,天帝找我还有些重要的事要交代,我可不像你,除了打仗以外无事一身轻,说起来我得赶紧走了,我可是特意绕路过来顺道看你一眼呢!”
没错,传唤他的人可是天帝身边的近侍苍迁,这让崇荆感觉很不好,特别不好。所幸他打惯了哈哈,找了个借口跟他说待会自己能过去,但对方答应得显然很勉强。这让他觉得必须得过来看花子墨一眼才能安心。
还好,还好他还在,这个书呆子!
“我走了啊!”崇荆一步三回首,跟个出嫁的小媳妇似的,磨蹭了半天才出了花子墨的仙宫。
小心地施了一个隐身符,几乎用常人三倍的速度飞奔向天宫,崇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小心,但是怎么考虑这样都是上上策,如今这种时候,他不能随意地和花子墨扯上过多干系,否则对双方来说都会成为各自的弱点。
脑海中深深印下那人的面孔,崇荆竟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我不是什么擅长权谋的家伙,但这若是你躲不过的劫数,我愿意身先士卒,为你去趟一趟这趟浑水。
接连几日,花子墨都再没受到崇荆的“骚扰”。这让被“骚扰”惯了的人,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他依崇荆说的,再次,郑重其事地向所有人说明了自己的想法,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劝阻,也同样获得了一部分人的理解。
他搞不懂为什么有些人顽固地非要他来继承那个位子,但是也许就像崇荆常说的,这关乎到他们大多数人的利益,不是他一个花子墨就能左右的。
花子墨以为自己这么做了以后,依崇荆的性子,必会耐不住跑到他殿里来继续游说半天,可事实上是人家最近天天都待在自己宫殿里做起了大姑娘,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次花子墨实在找不出自己什么地方不经意得罪了这位姑奶奶,也就只好任着他耍小性子去了。
直到,凡间突然涌起灾祸,连天宫都搅得风云变色。起初还只是无端聚起的黑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