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的放开她的手，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照顾好自己，莫要我担心。”
柳寄悠想要大笑，却发现只是苦涩，眼睛里莫名的蒙上了一层雾气蚊。
深吸了一口气，压制着喉头的酸涩，大步往外走，尚未出门，就被朱祁若抱住的腿。
“姨娘你要去哪里？你不要爹爹是不是？爹爹惹你生气了是不是？我代姨娘打我爹爹，姨娘不要不生气，不要走，好不好？”
朱祁若含泪望着柳寄悠，一双手抱着柳寄悠的腿怎么都不肯松开。
柳寄悠伸手摸摸她的脸蛋，眼泪就毫无征兆的掉在了她的脸上。”姨娘，你也舍不得爹爹是不是？姨娘……“
柳寄悠伸手掰开朱祁若的小手，才掰开朱祁若就重新抱住。”祁若，听话。“
孟竹旸伸手将朱祁若抱在怀中，朱祁若不依，大声的哭喊起来。
柳寄悠不在多言，大步离开。那嫣红的身影，终究还是在孟竹旸的眼睛里，消失殆尽。
“姨娘……”
朱祁若望着柳寄悠的背影，哭喊不停，孟竹旸紧紧的抱住她，不肯松开。
“爹爹，姨娘要走了，你为什么不追，你不喜欢姨娘了是不是？是不是？”
朱祁若回头看着孟竹旸，才看见孟竹旸脸上，已经泪水滂沱。
追，他何尝不想追？可是，已经追不回了。
“爹爹……爹爹……”
朱祁若伸手抹掉孟竹旸脸上的泪，孟竹旸将朱祁若抱在怀中，默不作声。他站了起来，却又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跌在了椅子上。
口中一热，最后竟然溢出鲜血。
“爹爹，你怎么了，怎么了？”
朱祁若吓坏了，看着孟竹旸的鲜血落在了喜袍上，像是映出的一朵朵娇艳的花，孟竹旸伸手触摸着那血滴，最后，竟然笑了。
朱祁若的哭声引来了近侍，推门看见孟竹旸抱住朱祁若呆坐在椅子上，都心知大事不好，梁王府，一阵慌乱。
青阳四下看了一眼，竟然不曾发现柳寄悠，正打算派人去追，却被躺在床上的孟竹旸拦住。”莫追，莫追……“
她已经自由了，已经，自由了……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柳寄悠，柳寄悠，柳寄悠……
×
后夜，大雨滂沱，江南，鲜少如此大的雨。
一滴一滴打在脸上，柳寄悠却丝毫都察觉不到疼痛，脸上分不清楚是泪水还是雨水，这样，便无人能知道，她是哭了，还是笑了。
十多年的恩怨，忽然在这一刻明朗，该杀的，舍不得杀，那仇恨，又能做什么呢？
帝王更替，多少人都是牺牲品，爹爹是，孟竹旸又何尝不是？
都是可怜人罢了，罢了，罢了……
仰头吞下一大口女儿红，呛得想要流眼泪。
不知道奔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此刻是经年几何，柳寄悠只觉得累了，累了……
以前这个时候，尚有一个冷颜会站在她的身边，现在，只怕连冷颜也不想要回来吧？人生，真是可笑的很，那些原本以为对的，原来都是错的。
她以为，冷颜该是生生世世不离开的人，可冷颜还是离开了，她以为，孟竹旸该是她千恩万谢的人，结果，他确实她一辈子的敌人。
世事，似乎总与他想象的不同，柳寄悠，或许，这叫做刚愎自用，害人害己。”哈哈……“
柳寄悠趴在马背上，笑了起来。
喜袍已经全部湿透，几乎是黏在她的身上，厚重的衣衫，衬托着格外娇小的身姿，看着越发的可怜。
马儿缓缓的走在路上，柳寄悠不曾想过要去哪里，也不曾想过，自己还能做什么，任由马儿漫步，任由雨水下落。
反正，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
呵呵……”冷颜，我是傻子，是不是？“
柳寄悠自言自语，眼睛里含着笑，却始终未曾将眼泪掩埋。
胸口越发的疼痛，最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躺在了地上。
仰面，大笑了两下，看着雨水落在自己的身上，抬脚踹了那马儿一下。”你也走吧，去找个好主子，别跟着受罪了。“
那马儿围着柳寄悠转了两下，最后甩开蹄子，大步离开。”连它都不眷恋呢！“
无力的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若是能一觉梦醒，回到十岁的时候，那该多好。那个时候，是爹爹，熙爹爹，瞻佑哥哥，有亦轩，有锦悠，还有，那个总是在后院晒太阳的大懒猫。
那个时候，没有孟竹旸，没有冷颜，没有梦魇楼，没有现在的一切，他们就安稳的晒太阳，喝茶，偶尔还会从后院的狗洞爬出去，去买冰糖葫芦。
呵呵……
爹爹总会说她，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模样，熙爹爹却总说，孩子便是孩子，若是凡是都有分寸，那岂不是跟大人一样了。
想到那段时光，柳寄悠总会带着微笑。
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在那几年了吧！”爹爹，熙爹爹，悠儿好想你们，好想，好想……“
是不是此刻若是闭上眼睛了，那一刻就能见到他们，是不是只要死了，就什么都好了？熙爹爹会下地狱吧，那爹爹是不是也会跟着去？那正好，她这样的人，原本就是应该下地狱的。
忽而感觉头顶上的雨水停了，睁开眼，就看见一把雨伞撑在了自己头上，一双碧色的眸子望着她，柳寄悠伸手抚摸那双碧绿的眼睛。”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唯一觉得愧疚的，就是你，欠你的，我来生再换。“
那一笑，倾国倾城，男子愣住，柳寄悠却已经缓缓睡去。下辈子，若是能遇见冷颜，该多好？”王，人昏过去了。“
身后的黑衣人开口，那男子看看已经她已经分不出颜色的衣衫，皱了一下眉头。”带回去看看吧！“”是。“
×
次日，所有人都知道梁王的新妃子病重，不宜见客，梁王体恤娘子，自然不想见人，众人只当是两个人伉俪情深，谁也不曾多问，毕竟，谁都知道，梁王对新妃子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啊。
几位近侍一一送别，孟竹旸只在皇上临行之前出门相送，众人也都看见了，孟竹旸脸色苍白，似乎是身染重病。皇上叮嘱他好好休息，其他的也不便多说，
皇上成行，万民送行，孟竹旸看着銮驾远去，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准备回府，惊觉头晕，晕倒在地。”王爷……“
众人慌乱，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不是大碍，多调养就好。
恰逢陌漓和柳亦轩过府，青阳便请了陌漓看看，陌漓瞧了半天，最后却惊讶的看着孟竹旸。”心虚郁结，外加旧伤未愈，你上次得了神牛角，却也是寒气如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静养静养，怎么就不遵照医嘱呢？新婚燕尔，你心绪郁结，我看你是有病了吧？“
陌漓说话从来不客气，孟竹旸笑了笑，并未作答。”寄悠，现在可好？“
孟竹旸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愣住了。
陌漓和柳亦轩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着孟竹旸。”洞房花烛夜之后，你问我柳寄悠在哪？“”寄悠没有回去？“
三个人同时愣了一下，孟竹旸起身就要下床，陌漓赶紧拦着。”到底怎么回事？“
柳亦轩看着孟竹旸的模样，忽然有些担心。”昨日我与寄悠吵架，原想着她回去了，便没有追……“”你们真是……“
好一个梁王妃＇VIP＇
”昨日我与寄悠吵架，原想着她回去了，便没有追……“”你们真是……“柳亦轩说了这句就往外走，陌漓看了孟竹旸一眼，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多问，转身就走。新婚之后，就是人仰马翻的追逐，这两个人真是……
孟竹旸穿上衣服准备出门。想下床最后却只能靠在床沿。”青阳，快，派人去查，一寸一寸的，给我查，找不到寄悠，你们谁也别回来。茆“”是……“
孟竹旸一下子瘫在了床上，柳寄悠，你千万，别出事……
整整十五日，梁王和梦魇楼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途径，却依旧没有那人的消息，孟竹旸不敢声张，皇上赐婚，这逃婚就是欺君，总归是不好蚊。
更何况，他也并不想皇上知道这件事，说到底终归是他的私心，即便是现在，他都不想让世人知道，柳寄悠不是他的妻子。留不住她的人，至少留住她的名号，也是好的。
可笑又卑微的奢望。”王爷，该吃药了。“
梁王妃端着陌漓给的药，走了进来，孟竹旸的身子这几日一直不大好，朱祁若自从看见那日的情景之后变的很小心，对孟竹旸几乎是寸步不离。
想来这丫头是真的害怕了，那日确实是他们失态了，不该不顾及孩子的。
看见朱祁若总是略带担忧的目光，总觉得愧疚，多少次这孩子都欲言又止，想必是想问问她的事情，可总没开口，她应该是知道他现在不方便说起吧！
孟竹旸接过梁王妃递过来的药碗，一口饮下，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伸手将要碗递了过去。梁王妃赶紧接了过来，孟竹旸不曾生病，可这一下就病来如山倒，好些日子都不见好。
孟竹旸苦笑，这药苦，却比不上那日的千分之一。”妹妹有消息了吗？“
梁王妃将碗递给身边的丫鬟，随意问了一句，孟竹旸这几日几乎已经到了不能下床的地步。朱祁若坐在他的身边，孟竹旸拉着朱祁若的小手，对他笑了笑。”找不到是不是最和王妃的心意？“
孟竹旸抬头，看了一眼梁王妃，梁王妃躲开了她的视线，尴尬的笑了笑。”王爷说的是哪里话？妹妹的安危大家都很担心，臣妾又怎么会这么想着？“
孟竹旸定定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来什么，梁王妃的眸子略带胆怯。孟竹旸冷笑，逼着梁王妃与自己对视。”本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王妃心里清楚，莫要做那些让本王不高兴的事情。你下去吧！“
孟竹旸冷淡的很，话语像是一根根的针，刺进了梁王妃的心里。梁王妃行礼之后默默的退下。”爹爹……“
朱祁若担忧的看了孟竹旸一眼，孟竹旸拍拍他的头，没有再说话。望着窗外盛开的花，数着日子，十五日了啊，柳寄悠，你到底去哪了？
×”身份都查清楚了吗？”
也先望着床上仍旧昏睡的女子，她身上的嫁衣已经褪去，换上了一身瓦剌民族独有的滚球马甲。
“王，你要的。”
手下将手上的画像递过去，也先看了一眼，对照床上那人的长相，点了点头。
这人确实是梁王侧妃柳寄悠，传说中梁王笃爱的女子，因为这个女子，他已经病了许久了，上次据说来那神牛角也是为了她。
本来只觉得这人的长相好了一些，现在细细看来，此女子定是不简单，能让梁王舍命相救，对了，上次来的还有那个叛徒拓木。”蛊准备好了吗？“
从遇见她到现在也将近一个月了，也先用药物控制着她的神志，一个月都不曾清醒，这才安稳的将人带到了瓦剌，现在，养了一个月，正好是下蛊的最好时候。
柳寄悠，以后就是我瓦剌淮王的王妃了。”王，都准备好了。只要混着王的血服下，这一辈子她就是王的了。“
也先轻佻嘴角，拍了拍身边的人的肩膀，那人自然是高兴的，赶忙从袖子中拿出来一个瓶子，青白的瓷瓶一打开就是一阵恶臭。
也先拿出刀子在手掌上狠狠的花开一道口子，将鲜血滴了进去，片刻之后青白瓷瓶就变成了红色，那人赶忙将瓶子盖上。
“王，片刻之后就能入药。”
那人对着先也行礼，然后退下，也先重新看了看床上睡的安稳的柳寄悠，伸手捏着他的下巴，露出了邪魅的微笑。
“以后可要好好的替本王去伺候朱瞻垍，才不枉本王今日对你的重生之恩。”
说完，轻轻印下一个吻，这滋味，甘甜的让人难忘。
×
柳寄悠只觉得好像是一场梦，梦中她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地方奔跑，一直跑，一直跑却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很累，却停不下来。
梦中，那双绿色的眸子不断的出现，然后消失，怎么都甩不开，却也接近不了，不管他走到什么地方，不管她怎么哭怎么喊，他都不肯靠近。
那双眸子那么熟悉，那么清透……
她却想不起来他的名字，想不起来。
头，好痛……
柳寄悠刷的一下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双绿色的眸子，那双眸子里都是担忧，柳寄悠望着他，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记忆力一片空白，却唯独记得，他的眼睛是绿色。
清透的宛若一望湖水。
“醒了，这都睡了好长时候了。饿不饿？”
也先是绿色的眸子，与冷颜的眸色一样，也就是因为一样，所以冷颜不能活着。
柳寄悠想开口，喉咙却干涩难当，先也赶忙端了水，扶着柳寄悠喝了几口，柳寄悠这才正式打量这些房间，陌生的很，完全没有印象。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柳寄悠狠狠摇了摇头，却一点好转都没有。”悠儿，怎么了？“
悠儿，这名字她好像有些印象，抬起眸子望着面前的男子，总觉有几分熟悉的感觉的，可是却又不那么熟悉。”我好像，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柳寄悠此话一出，也先的脸色微变，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柳寄悠觉得有些难受，往后退了一下。也先感觉出来了，眼神更加苦楚。转身背着柳寄悠深吸了几口气，才算是稳住心神。
“没关系，只要人活着，什么都无所谓，即便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还本王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
柳寄悠轻蹙眉头，对这个称呼似乎并不怎么满意。
“你是绰罗斯氏。悠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都不记得了？”
也先略带苦楚的望着柳寄悠，好似只要柳寄悠说她不记得了，就会没有办法活下去一般。也先看他沉默不语，坐在了她的床边，伸手拉住她的手，柳寄悠想躲开，最终还是没有躲开。
“我是绰罗斯氏也先，我们成亲的时候，恰巧大明来袭，你受了伤，这一昏迷就是好些日子，本来想着你若是醒了就好了，却没想到……”
柳寄悠始终有些木然，看着也先失声痛哭，始终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成亲，成亲，莫雅儿甩甩头，好像真的记得成亲这回事，大红的嫁衣，雨，绿色的眼睛……
柳寄悠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好像有什么在吞噬她的身体一样，浑身上下都是疼的，好痛。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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