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徐壮立马说道:“我闺女怕是找人代写的,她,她当是不会写这么多字的。”
那先生疑惑地说道:“哦?这信上写着,爹娘,见信平安,不知近来可好?望保重身体,女儿不能守在身旁尽孝,心中有愧,莫要担心女儿,来日若有机会,女儿定当回去看望你们!”
这寥寥数笔,已是徐越尽着最大的力气来模仿这里的字迹了,徐壮知晓自己女儿会写字,虽然他也不知道徐越是从何处学到的,所以在笔墨店的老板面前也隐藏了。
虽然笔墨店老板有几个字还是认不出徐越写的什么,但是认得的连在一起,还算是认得出是什么意思。
笔墨店老板合上信,对他们说道:“大意便是问你们近来可好,让你们保重身体,说她有时间了就回来看你们。”
徐云踮起脚趴到柜台上问道:“那二姐呢,二姐怎么样了?她在哪里?”
那先生摇摇头说道:“信上只说了要你们莫要担心她,至于她怎么样也没讲,不过,看这纸的质地,应当是不错的。”
徐壮一家最纸毫无研究,连忙问道:“这纸如何不错?”
那先生把信封好重新递给他们,笑道:“这种纸工艺颇繁,禁得住水泡,所以价格也贵些的。”
徐越就是怕途中不慎沾了水字迹看不清,所以才咬咬牙买了这种纸。
一家人看到了徐越的来信,虽然也没说她具体在哪,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安慰。
“彩凤,那送信的是谁?有没有问他是哪里来的人?”徐壮问道。
周彩凤摇摇头:“他跑的极快,急匆匆的,身上沾了鸡毛,恐怕是个外乡来这里卖鸡的。”
连着几日,徐壮去城里收鸡的地方问了个遍,因着他自己没有亲眼看到那人长什么样子,最终也没问到什么。
徐壮虽然有时候愚昧懦弱,可是他心里都清楚,徐越为了这个家,为了他牺牲了多少。他不盼着能再过多好,只希望徐越能好好的,无论是在哪儿。
周彩凤也在想着多攒些钱,不知道松子现在过的如何?徐越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她这个当娘的,每每想起这两个女儿,都觉得心痛。
那个卖鸡的人没过几天就回到了刘家村,徐越拿着做好的甜米糕,去问他信的事儿。
那人说道:“送到了,你家里还有两个妹子是不?院子里一棵大槐树?”
徐越赶紧点头,扶苏城西的那个院子里,可不是正长着棵大槐树,记得春天时,她娘还给她做了蒸槐树花儿吃呢。
想着想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那人又说道:“你别担心,你娘看上去好好的,我当时急着赶车,就把信给她就走了。”
徐越笑着递上米糕,一再道谢,方才离去。
一路从养鸡人的家里走回大院,路上的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了,玉米就这两日便可以收了,全世界都开始朝着金黄色发展,地上的干树叶踩上去便碎了。
一路走,一路沙沙的声音,秋蝉的声音也不再高亢,渐渐地开始嘶哑。
时间过的真快,徐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觉得安宁了许多。
走到大院门口,欢喜正在扫着地上的白杨树叶,都是干成了枯黄色的大树叶,塞到锅洞里,比劈材火还要旺,徐越便吩咐着欢喜和小桃每日里都把门前的树叶扫起来,堆成垛,等到冬日,万一下雪了,劈材晒不干的时候,把这树叶掏出来,便是最好的柴禾。
欢喜看见徐越回来了,便站直身子说道:“姨太太您回来啦?一路上没有不舒服吗?我说跟着您您非不让。”
说着就要去搀扶徐越,徐越笑道:“没有那么娇贵,你看陈萍月份比我还大呢,不都是自己一个人去这去那的。”
欢喜笑嘻嘻地:“反正我就是不放心。锅里熬着豇豆稀饭,晚上咱们吃的清淡,小饼子和豆腐乳。”
徐越说道:“很好,这样吃着也舒坦。”
说起陈萍,徐越想起来她自从娘家爹去世以后就很少出门了,徐越去看过她几次,她也只是掉眼泪,急的她婆婆和男人都一脸哀愁。
徐越琢磨着,虽然这里的人没有那种认知,可是,陈萍真的不会是得了产前忧郁症吧?
她想了想,决定明天再去看看陈萍。
几个人围着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盏小油灯,和和气气地吃了晚饭,徐越泡了一壶薄荷茶,就在院子中间坐着,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秋天了,星辰格外分明,就连银河都看的清清楚楚,徐越心里奇怪,刘家村是不是离太空近一些?怎么这里的星星比坝头村的亮了许多。
小桃在纳鞋底,已经纳了许多,她预备着给大院儿里的人一人一双,借着月光,徐越看着小桃灵巧的手翻来覆去。
“小桃,放着白日里再做吧,这月光看着亮,实则仍是昏暗的,别累坏了眼睛。”徐越劝道。
小桃犹豫了下,于是便停了手里的活儿,也只坐下来跟大家一起喝茶聊天。
近来,小桃觉着大家都对自己亲近了些,她也更加卖力地做活,踏踏实实的,前几日她看见一件事情,心下犯难,不知道该不该跟徐越说。
小桃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欢喜已经开口了:“姨太太,前些儿个,我看见一桩事,不知道要不要跟你说,是跟陈萍有关的。”
徐越略想一想,她平日里并未听到什么引人注意的事,是什么让欢喜吞吞吐吐的?徐越还未说话,小桃问道:“欢喜,可是跟那个郑红英有关的?”
欢喜说道:“呀,小桃,你也瞧见了?”
小桃不安地看着徐越,说道:“可不是,也被我瞧见了,村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都瞧见了。”
徐越看着她俩神神秘秘的样子,赶紧问道:“是何事?”
老刘在旁边咳了咳说道:“这是别人家里的事儿,咱们还是不管的好,那郑红英忒得泼辣,村子里被搅过好几次了。没人敢惹她。”
欢喜对徐越解释道:“就是,那郑红英之前就跟一家男的不清不楚,被人家媳妇闹了哭了差点投河,才罢休,这才消停没两年,她又想去勾搭陈萍家的男人李春,好多人都看见了,陈萍怀着孕,在家里气得整天饭都不吃,那个李春也拿郑红英没办法,整日家去给她干活。”
徐越慢慢地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想着明儿一定要去一探究竟,多多少少看能如何帮着陈萍些。
“这些事儿我竟然都不知道,你们都是从哪里听说的?”徐越问道。
小桃赶紧答道:“姨太太,我们都是路上遇见了的,可能你恰巧没看着,你不知道,那个郑红英,看眉眼就是个厉害的!”
徐越呵呵一笑:“再厉害的人,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凭她也厉害不起来!今儿早些睡,明日再说。”
说完,她站起身来,刚走了两步,忽然“哎呀”一声,摸着肚子不动了。
欢喜本来正在把凳子往屋里搬,听见她叫了一声,连忙把凳子一扔,上来说道:“姨太太,怎么了?!”
徐越面上带着惊奇之色说道:“我,我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踢了我一下。”
小桃在旁边笑着说道:“小少爷会踢人了?”
两人都轻轻把手放到徐越的肚子上,那小家伙果然在轻轻地动着,一下,两下。
欢喜笑着说道:“姨太太,您得赶紧给想个名字,我们小少爷还没有名字呢。”
徐越抿着嘴笑了笑:“你们整日的小少爷小少爷,万一是个女孩儿呢?”
“女孩也好,女孩也好!”老刘在一旁笑呵呵的。
几个人都为这生命的律动而喜悦着,徐越慢慢地走进自己的卧房,心里默默地念叨着,这孩子该叫什么呢?
第二日,吃了早饭,徐越去后院看了看茶树,又去看了看养的鸡,再去看了看园子里的菜,新种的秋白菜和萝卜都长得不错,一切都好。
她放心地沿着那小河往陈萍家走,时间已经不算早了,刘家村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吃了饭了,只是不知,陈萍家里的烟囱怎地还在冒着烟?
徐越慢慢地走近,还是那道竹篱笆,篱笆旁长着些野花,一只狗看见徐越又叫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陈萍家的人估摸着都在烧早饭,听见狗叫声,好一会,才有一个长相颇为俊秀的男人过来开门。
这人正是陈萍的男人,长相斯文,一点都不像个乡下的村夫。
徐越看看他,温和地笑了:“李春,陈萍在家么?”
李春连忙拿开那竹篱笆,喝止了家里的狗,把徐越让进去,笑吟吟说道:“萍儿在屋里躺着呢。”
走到李春家院子里,正看见李春他娘把一只小木桌子搬到院子中间,李春他爹正把做好的吃食往桌子上放。
“徐越来啦?早饭吃过没?来一起吃点!”李春娘热情地招待着。
徐越赶紧说道:“我已经吃过了,就是来看看陈萍,她在吗?”
李春在一旁说道:“她在屋里躺着,不想吃饭,我带你去瞧瞧她。”
跟着李春,去了他和陈萍的卧房,陈萍正呆呆地看着墙面,徐越一掀帘子,陈萍抬起头来看到李春的脸,赶紧就扭了头过去。
李春有些不自在地对徐越说道:“你们,先叙会儿,我出去吃个饭。萍儿你要是饿了就跟我说一声,总是不吃东西可不行的。”
陈萍仍旧扭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春沉默了会,便放下帘子走了。徐越慢慢走过去,陈萍这才慢慢转过头来,脸上已经清泪两行。
“陈萍,你这是怎么了?心里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说。”徐越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徐越,你也听说了吧?李春,被那个女人拿住了,他说他没法子,你瞧着看,过会儿他吃完饭又得去给她干活,你说,我和我这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陈萍抚着自己的肚子,声音哽咽。
她月份已经很大了,再过两个多月就要生产了。此时若是情绪激动,必是影响身体,她连忙撑起一个笑,安慰陈萍:“你问过李春么?他是怎么想的?当真被那个郑红英迷住了?先别急着哭。”
陈萍抽泣着说:“我爹刚死不久,就听到人家说李春这事儿,我看见他就觉得心里难受,已经许久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徐越还没说什么,李春他娘忽然掀了帘子走了进来,她端着一碗热腾腾嫩嫩的鸡蛋羹,上面还洒了葱花,对着陈萍说道:“萍儿,再生气也得吃饭是不?”
徐越也劝道:“陈萍,你吃些东西吧,我听李春说你都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
陈萍看着那碗鸡蛋羹,眼泪掉得汹涌:“娘,我是不会吃的!我爹死了,李春又变心,我活着还不如死了!”
李春他娘赶紧把脸一拉:“咋说的这话呢!啥叫活着还不如死了?娘不还疼你么?你肚子里还怀着个孩子,再说了,李春啥时候变心了?”
说着,她扬声叫起来:“李春!李春!你进来!”
不一时,李春搓着手进来了,他带着些拘谨:“娘,萍儿肯吃饭了么?”
李春他娘当着徐越的面骂了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说你你不听,如今当着萍儿的面,也当着姨太太的面,你就说说,你跟那个郑红英是咋回事?”
那李春登时红了面孔,他嗫喏着说:“娘,我那是……”
“你那是怎的了,你倒是说?平日里我问你一千遍你都不带吭的,你如今倒是说个清楚?”李春他娘心疼陈萍,也是很生气地在问。
李春仍旧是不说话,陈萍终于气地对着他骂了起来:“你出去!我不要看见你这个负心汉!你出去!”
徐越看着陈萍激动的样子,赶紧摁住她的手轻轻安慰她,一把冷冷地看着李春说道:“陈萍肚子里还有个孩子,那是你的孩子,你当真就如此懦弱?连个话都说不出来?”
李春像是鼓足了勇气似地说道:“那郑红英,我就是找她帮了个忙,她就威胁我,要我每日里去给她家里干活,否则否则就说……”
见着李春停顿了下来,李春他娘立刻追问:“帮什么忙?否则就怎样?”
“我问她借了些银钱,萍儿爹去世,咱家里也没钱去给他发丧,我就找郑红英借了点,暂时又还不上……”
李春他娘愣了,陈萍也愣了,徐越看着陈萍,心里只觉得可怜,钱,又是因为钱!
一屋子的人心里滋味都不好受,陈萍更是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李春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萍儿,都是我没本事,你别生气,你吃点饭吧。”
屋里人还没说什么,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狂烈的狗吠,夹杂着一个女人尖锐的叫声。
“李春!李春!你今天怎的不出来啦?!你忘记了你自己说的话了么!”
这女人正是郑红英,她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薄衫,发髻特意盘过,倒是生得清秀,那一双眼睛却四处滴溜溜地转,看着就使人生厌。
李春脸色一紧:“她,她又来了!”
李春他娘面色深沉地问道:“你借了她多少钱?”
“不多,也就五百个铜板,简单地给萍儿他爹办的丧事。”
郑红英还在外面叫道:“好哇李春你就不怕我抖出来你做的好事?!你成日家在我屋里都与我做了什么?你想让我说出来么?!”
李春他娘走到自己的屋子里,抖了一会,找了一只布包,翻了半天,勉强翻出来四百个铜板,这已经是家里省吃俭用才省出来的了。
她拿着铜板,又另外拿出一块家里唯一剩的留着给陈萍肚子里的孩子做衣裳的新布料,走到篱笆处,都扔到郑红英的脚边,恶狠狠地对着郑红英说道:“这些够还你的了!你给我滚!别再来恶心人!”
郑红英看了看地上的铜板和布料,却仍旧跳着脚骂道:“让李春出来!”
她要的可不是钱,当初想着办法主动借钱给李春,就是拿定了主意,要李春这个人,奈何这个人榆木疙瘩,每日去自己家里,却从来不肯与自己亲近。
怎的今日,连去也不去了?原来是他娘从中作梗!
郑红英想了想,干脆也不要脸了,对着李春他娘说道:“娘,你怎的不想想,我比那陈萍好了不要太多,我跟李春在一起才配得上李春的一表人才,当初你们给他娶陈萍,实在是娶错了人,难道你们要害他一辈子?”
李春他娘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气极反笑:“娘?谁是你娘?!你个臭不要脸的,再不走我就放狗咬你!”
说着,她真的要去放狗,郑红英吓得抱着铜板和布料扭着小腰就跑。
屋子里,李春一边给陈萍擦眼泪一边解释:“萍儿我再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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