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掉自己的亲生父亲可能只是一时的激情,但接下去的漫漫长夜灵魂似乎全被赤无极占据,看着帝木泽年轻的躯体,心内不知为何就想把他彻底毁灭。
直到看见那双眼睛,清澄明亮的眼睛,充满了光明和希望的眼睛。那天,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木棉花香,他就站在那个人身后,含着笑向自己走来。
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云中的那只衣袖,风缭转身,一个惘然的回眸:“从来没有爱过你,也不曾爱过。于你,我只是个乱国的妖姬。”渐行渐远的脚步,恍惚如一段清风,一段梦境。
看着风缭从云里飘然远去,帝木泽仿佛告别了一个时代,该去的,流水落花终归是会春梦无痕的远去。纵然是用双手挽留也不过是一场茫茫的大梦罢了。不该是自己的永远也留不住,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你在看什么,你在想什么?你在心里说着什么?”是宇文天骄的声音,梦一般在我身边萦绕。
“我在告别,告别过去的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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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惊天
“这么说,申屠大人都准备好了?”空暗影小心的剪去了蜡烛上那朵结成云状的烛花,火苗“蔌”的一亮,映得空暗影脸上的笑容温和而无害。
“自然都准备妥当了!”申屠不羁也在笑,但比起空暗影霜天月魄般澄净的笑容,他的笑未免有些阴沉了,“空大人,事成之后,可要记得许给我的……”
“那是自然,申屠大人是拿脑袋和身家性命交换,空某定会给大人应得的酬谢!”空暗影面容一肃,凝神听着窗外悠长的梆子声,“三更了,明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自古以来,财富和美人就是人们逐猎的对象,我帝木泽逐猎半生,如今也成为了他人逐猎的对象!”
从大床上迟缓的直起身,赤裸的上身满是红印和淤青,宇文天骄虚弱的笑笑:“现在可是你在逐猎朕!”
帝木泽的眼光扫过那些伤痕,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那是一种感动和仇恨、残虐和情欲混和的感受,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自从在伤凝绝顶告别了风缭,告别了曾经的刻骨铭心,每天的他便自虐似的做爱,自虐的同时也虐待着他,发了疯似的干他,看他在身下愈是痛苦就愈是欢喜,那是一种彻彻底底的发泄,对三年来压抑和悲愤的一种宣泄。
“此刻,你的眼中对朕有一分的怜惜!”霸气的一笑,这些天见惯了宇文天骄的曲意承欢,乍见他这种笑容不禁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其实你随时可以捻死我的,就像捻死一只蚂蚁,或者再把我丢进牢狱,让我曾经的子民强奸我,我不会反抗,无论是因为失去所有武功,还是因为我对他们无可弥补的愧疚!”
“君让臣死,臣不能不死,” 宇文天骄脸上是一片帝王的冷漠,“一将功成尚且万骨枯,更何况是我们做君王的?”突然握住帝木泽的手,声音低沉嘶哑,“为了你,哪怕血流成河,我宇文天骄也不会眨一眨眼睛!”直直的盯着帝木泽的眼睛“朕从未对发生过的事情后悔,但那件事,朕真的很后悔,如果可能,朕会用生命挽回!”
心不是早已象古井一般波澜不惊?那为何会在此时心头如闪电划过?“你走,我想睡了!”漠然下了逐客令,就像这一个月来每天晚上的情形。
“让我留下好不好?”以前这种时候,宇文天骄都会选择离开,这是第一次,他请求留下。
无语良久,帝木泽木然的说:“你愿留,我自然不能阻拦!”
深深叹了一口气,宇文天骄扬眉霸气的一笑,俯下身在帝木泽唇上印下一吻,“朕等你,等你留下朕!”
看着他用迟涩的手勉强穿上衣衫,再一步步走将出去,帝木泽心中也升起一丝不忍,但若是让自己开口把他叫住却还是心有不甘。心中怔中,宇文天骄走后许久还是睡不着,信手推开窗户,好大好圆的月亮呀,空气中是浓郁的花香,方才醒悟已是仲春时分,正该着了是红紫争春的时光。
闻着满园的花香,帝木泽无声的笑了,真是很久很久没有领略过花香了,一阵春风吹过,一只蜡烛熄灭了,随后又是一只,懒洋洋的,帝木泽没有理会,就让春风在这个夜晚沉醉吧!突然,他感到有些不对,这花香似乎是太浓郁了。
宇文天骄十年,花月,寅时,午门之前,等待早朝的臣子已经守候很久了,整整两个时辰,春寒料绡,这滋味可不是好挨的,有些人开始轻轻的跺脚,窃窃私语于是在每一个角落骚动。
痛心的表情,暧昧的笑容,吃惊,诡异,咬牙切齿、暗自高兴、不安和焦虑在那轮铜盆般的满月下弥漫着,弥漫着……
但是,午门下这些人已经无法在今天即将出现的阳光下倾诉这些感受了。
寅时三刻,申屠不羁率领三百禁卫军登上了城楼,一声令下,如雨的箭便射向了城下手无寸铁的大臣。
后来,关于这次屠杀有两个传说,一个是空暗影在屠杀之后曾命人清洗午门,但用了三天三夜也洗不掉午门前青石上的红色,另一个传说是空暗影命人焚化这些已经分不清彼此的尸体,起出了千斤之重的箭头。
“他真的是很像你,”唇边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空暗影的手指暧昧的在霜天月的胸前摸索,看着他咬着牙控制着身体的颤抖,空暗影微微一笑,“等我回来满足你,现在我要用他来吃掉宇文天骄!”仰天大笑,俯身抱起昏迷不醒的帝木泽在霜天月眼前一亮,转身离去。
脚步刚踏上大殿,就本能的感到一种强烈的危险:“空暗影,是你背叛了朕?”
好一个宇文天骄,一口就道破了我的阴谋,心中惊惶,脸上却半点也不肯带出,依旧是满面温和无害的笑容。“秦失其鹿,天下尽逐之,宇文天骄,你应该知道我图的是什么,也许过了今天我就会改称朕了!”
口中这话只盼扰乱宇文天骄的心神,但只见宇文天骄自信的一笑,那笑容中的霸气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大喇喇的走到龙椅前,跷着脚坐下,宇文天骄懒洋洋的一笑,“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为?”伸手抽出配剑,“朕一剑在手,试问天下谁人能当?”
手心捏汗,用眼睛窥着宇文天骄,他虽是那般漫不经心的一坐,竟似一个攻防俱佳的姿势,全身上下无半点破绽。
“把你的埋伏都叫出来,朕倒要看看,凭什么样的人能困住朕?”
一滴汗水从额角缓缓滑下脸庞,空暗影又笑了,“普天之下又有谁能用武力困住圣上?但我想让陛下见一个人!”
手腕一翻已擎住一把匕首,脚尖点地飘然退后一丈,从柱后拖出一个人来,毫不怜惜的扯着他漆黑的长发,向上猛得一提,露出一张脸,尽管昏迷不醒,却是绝代的姿容。
霍的站起来,左手竟然把龙椅扶手上玉质的龙头捏了个粉碎,“放了他!”
尖刀顶在帝木泽的咽喉,“如果我不放呢?”温和的笑容转为冷冽,目光竟似两把尖刀,“要不要猜猜我一刀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几乎在他刀锋般的目光下不能自持,手臂的前端微微颤抖,刀尖一颤,帝木泽的脖颈凝出一粒绯红的血珠。“震断你的奇经八脉,快把你的武功自己废掉,不然我杀了他!”突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空暗影声嘶力竭的喊道!
当琅一声,宇文天骄掷刀于地,“你赢了!”
二十、沉落
悠悠转醒,只感觉身下一片冰凉,以手支地想要起身却半点也使不出力气,心头恍然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运功震断了奇经八脉,一身的武艺是全部废了。心下一片凄然,他本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但此时此刻也不禁暗暗心悸,“难道我宇文天骄今日竟毙命于斯?”
“宇文!”黑暗中缓缓传来一声呻吟,这语声对宇文天骄再熟悉不过,正是帝木泽,压抑着心头的大喜若狂,用手指小心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摸索。黑暗中双手相握,二人都是心颤不已。
临窗小酌,窗外是月明星稀,把酒临风,杯中是暧昧倾国。华灯初上,申屠将军府水月厅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对饮的虽只有两人,服侍的却是主人申屠不羁的七位夫人。
蓝罂偷偷那眼角的余光窥视着前来饮酒的客人空暗影,也许是出自女人的本能,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人竟让她心神不宁。
“看见这个女人了吗?”在自己的惊呼中腰肢已被申屠不羁横蛮的一抱,“她的床上功夫可是一流!”放开她,又抓住三夫人的手,“这个,才十五岁!这双手最是如棉。”他的酒显然有点喝得高了,口齿不清的说道:“空大人肯把青瑶赏给我,这些女人随便空大人挑!”
空暗影不置可否的一笑,举高了酒杯,“申屠大人再喝一杯,这酒是从宫里来的,”他高深莫测的轻轻摇晃着杯中酒,“它就是暧昧倾国!”
这个血腥而神奇的名字让沉醉的人也不禁一惊,“暧昧倾国,世上还有这种酒?”有些摇晃的手抓住杯子一饮而尽。
“不错,这酒本来就不是你这种凡夫俗子配喝的,所以,喝完了你就上路去吧!”眼神一冷,全身便蒸腾出一股极浓的杀气,“嘡朗”一声长剑出鞘,在众女的惊呼声中刺入了申屠不羁的心窝。
“本来天下未定,我是不想杀你的,毕竟用你的地方还很多,”凝视着申屠不羁死不瞑目的双眼,“但是,你要的东西是我最最珍贵的,我实在不能给你!”抽出宝剑,剑尖上还凝着几滴鲜血,单手一震,剑尖一转正对着素手如棉的三夫人,“怨只怨你是他的女人吧!”一剑下去便把她杀了。
屋里的女人尖叫着、连滚带爬的向屋外逃逸,空暗影一剑一个,在临死的嘶叫声中,杀的心中却似有了几分快意,但是突然间他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对,回目一看,只见满地尸体中间站着一个女人,一个消瘦的、憔悴的女人,她的皮肤苍白仿佛易碎的白瓷,而眼角细细的不易觉察的皱纹就象白瓷上的皲裂,就这样在血泊中摇摇的站着,犹如地狱中一朵枯萎的白莲“你不能杀我,我和青瑶是最好的姐妹。”
她在说青瑶的名字,空暗影拿剑的手微微垂了下来。
那双黑色的眼睛挣扎着强烈的求生愿望,“我叫蓝罂,是和青瑶从小一起在宫中长大的!”
“我不杀你,但我要你的舌头!”他用左手用力捏住蓝罂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然后用剑割掉了她的舌头。
他歪着头看着蓝罂血肉模糊的嘴笑了一下,转身出门,提剑去杀申屠府上其他人众。
“这里真的是很黑!”在斗室中搜寻了许久,暗暗压抑着心中的失望和恐慌宇文天骄对帝木泽说。
“没用的,你我武功尽失,现在唯有等死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天骄打破了沉默:“朕饿了,你饿不饿?”
“饿了就不要说话,这样会好些!”帝木泽闭上眼睛,真是有些困了,死在这里也算是人生的一种结局。
迷迷糊糊的感到口腔中有一丝血腥,那丝血腥渐渐变得强烈,他一惊,猛得坐起来,却见对面有双发亮的蓝色双瞳。
“宇文天骄!你在作什么?”
“朕不要死在你的前面!”那话语和双眼都有些狰狞了,但眸子里却埋藏着强烈的爱意。帝木泽感觉到那双眼睛象极了以前的自己。
黑暗中双手前伸,接触到湿漉漉的一物,耳中听得宇文天骄哼了一声,似乎在忍着极大的痛苦。
“朕失去了武功,连耐疼的能为也下降了不少,这点小伤以前是不在意的!”
双手持住他的衣袖,帝木泽长叹一声:“何苦,何苦……”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所有逃生的希望已经成为了泡影,死亡的气味在这个小小的地底深处的囚室弥漫,触手所极只有无边的黑暗,突然间帝木泽想看看身边这个男人,只看一眼。
“知道吗?朕小的时候总是挨欺负,不单单朕的兄弟,甚至连得势点的太监都敢于欺负朕。”
帝木泽在黑暗中微微的笑了,真想看看宇文天骄被人欺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当时朕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朕就想,朕要变得很强很强,后来,朕长大了,真的变强了,让所有欺负过朕的人都匍匐于脚下了,可是那时候朕却没有了胜利的感觉,真的,人到底为什么才会快乐?”
是呀,到底怎样才能快乐,帝木泽默默的想,从前是为了帝王的雄心和事业,后来是为了风缭,为了爱情,那么现在自己为什么活着,为什么快乐呢?
“有一天,荃吉和母后说朕该纳妃了。于是,朕选择了她们,只是把她们作为生育的工具,直到那一天,”他的声音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激情,每一个字都像火焰在燃烧,“直到那一天,朕在伤凝绝顶看见了那个人,遗世孤立的一身白衣,似乎伤凝的千年的冰雪在他映衬下都变得显得隐隐发暗。”
他在说自己吗?帝木泽暗暗的想,记忆也转回几年前,伤凝的绝顶,那时候还没有风缭,如果当时……,不想了,但心头还是浮现出那个如一道黑色闪电、一团滚滚乌云般惊鸿绝世的人。
“那时候,朕就应该爱上了你,这个世间也只有你值得朕去爱,爱,”宇文天骄自语的又重复了一下这个字,在死神黑色的羽翼下,这个字终于说出来了,而且显得那样合情合理。
“这世间也只有你这样的绝世人物,才能站在朕的身边,”帝木泽看见他的眸子中淬出焰火般的迷乱,“朕要死了,朕一定要你爱上朕!”
死神很快就会降临,比起人的一生岁月,在这里死亡的过程不过是一瞬,除了接受宇文天骄的爱帝木泽不知道自己还能作什么,“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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