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的痴了，转不动目光，就那么静静的站在窗子前，瞧着楼下桌前那悠闲喝茶的女子。
叶照清身后那层层围绕的人山人海，这一刻，都在他眼中消失了。
直到，有人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李毓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去。便看见慕容瑾正陪着笑脸站在一边。
“什么事情！你说！”
慕容瑾轻轻一笑，道：“殿下，该叶大小姐上场了。”
李毓一惊，转头一瞧，这才看见方之琳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一般从台子上走了下去。
“殿下，她一共投进了六十九根箭矢。”慕容瑾有些感叹万千的道：“这相当惊人，要知道你当时才投了八十多……”
李毓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慕容瑾知道他是在担忧叶照清，不由的叹息一口气道：“殿下，事已至此，你担再多的心也是没用。不如静下心来，看看叶大小姐的表现吧！我有一种预感，这姑娘必定会一鸣惊人！”
“你怎么知道她会一鸣惊人？”李毓转过头来问。
慕容瑾耸耸肩，笑道：“殿下，这姑娘哪一次不是出人意表？你我可曾料对了一次？”
李毓顿时不说话了。
他将目光收回，重新望向楼下。
这时候，众人已经开始起哄了，都纷纷嚷着让叶照清上场，有方之琳珠玉在前，众人都不相信叶照清能赢得了。先前将注押在叶照清身上的人全都纷纷后悔起来，只是碍于李毓在场，才没有闹起来。
而原先就将注押在方之琳身上的人，此刻却是喜形于色，仿佛已经看到大把大把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
这凤阳楼里的规定便是，只要押注的那一方赢了，那便能得回双倍的银子，反之亦然。
双倍啊！谁不眼馋呢？
当然，作为下场比赛之人，无论是方之琳还是叶照清。只要赢了，那么输的一方押注的银两都会成为她的，全场那么多人押注，银子只会多，不会少。
方之琳瞧着已经站起身朝着这边走来的叶照清冷笑一声，朗声道：“叶大小姐，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刚刚我可是已经手下留情了的，六十九只箭矢，想必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吧？行了。该你上场了。”
说着，她冲着叶照清得意洋洋的一笑，转过身去施施然然的上楼去了。
去的自然是李毓所在的包厢。
叶照清对此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而是穿越人群走到场地中央，对着投壶的器具开始打量起来。
“快看！这叶大小姐生疏的样子，她该不会是生平第一次投壶吧？”
“哎呀！那我今日可要白白的输掉好多银子呢！”
“嘻嘻！谁叫你下注的时候不动脑子！大皇子殿下输的起，难道你也输的起么？”
叶照清对这些或埋怨或幸灾乐祸的议论置若罔闻，只是数了数箭矢，然后扬声对着凤阳楼的管事道：“管事的。再去拿两百只箭矢过来吧！”
此言一出，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扑哧！”一声，正在喝茶的李毓将嘴里的茶喷了出来，一向有洁癖的他对洒在自己袖子上的茶水渍破天荒的没有理会，而是双眸死死的盯住了楼下的叶照清，眼中有着惊讶，还有一丝丝的古怪。
良久之后，他才转过头去对着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慕容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一鸣惊人？本宫果然是没有料到。”
话音刚落，一旁的方之琳便冷哼一声道：“这叶大小姐脑子坏掉了吧？她根本就不会投壶，再要两百只箭矢。难道是摆在那里好看么？这只会丢脸好不好？”
李毓阴沉着脸，没有答话。
方之琳笑的更加嚣张了：“哼！这可是她自寻死路！那些银子我也不要了，待会儿要是有一只箭矢射不进箭壶，我就让她将这些箭矢全都吞下去！”
她的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很显然，叶照清此举激怒了她。
“方之琳你听着！等下她要是输了，本宫会双倍赔给你银子，但是你休想动她一根汗毛！”听了这话，李毓脸上出现一丝怒火来，他冷冷的瞧了方之琳一眼，道：“你若是敢动她，本宫会双倍奉还给你！听清楚了么？”
李毓从未如此发怒过，也只有怒到极致的时候，才会喊方之琳的名字。
方之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微微张着嘴，愣愣的瞧着李毓，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好半天之后，她才脸色难看的点了下头。
对于李毓，她并不敢得罪。
不过没关系，想要算账。什么时候没有机会？
当李毓转过了头之后，方之琳眼神阴毒的瞧了楼下的叶照清一眼，心中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叶照清并不知道自己一言激起了千层浪，对于楼下那些围观之人的嚷嚷声她并不理会，而是瞧着凤阳楼管事命人抬上来的整整一大筐箭矢。
“叶大小姐，凤阳楼里还从未有人一次就能投这么多箭矢的，你若是投不进的话，那可就真真的闹了笑话了……”凤阳楼的刑管事好心道：“现在命我们撤走也还来得及……”
“多谢管事的提醒，不过我自有用处。”叶照清微微一笑，道。
管事的摇摇头。转身退下了。
叶照清走过去，伸手拿起一根箭矢来。
就在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人大声嚷嚷道：“叶大小姐！你怎么还不投？拖延时间有什么用？最后还是免不了一输！”说完，他便将头一缩。
叶照清回头，却并未看清楚那人是谁，就在这时，大家纷纷议论道：“叶大小姐，你赶快投吧！不要再耽搁下去了！”
叶照清点点头，命人将那筐箭矢抬到了台上，然后整个人面对着十丈开外的箭壶。
看她有所动作了。人群也就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而二楼包厢里，李毓阴沉着脸对着叫进来的侍卫道：“看清楚了么？刚刚就是那个人带头起哄的！你给本宫盯着他，待会儿务必要找着机会将他抓住！”说着，伸手朝着楼下一指。
侍卫提听了这话，伸头顺着李毓所指的地方看了一眼道：“殿下说的是那个身穿黑色长衫，脑袋上戴一顶黑色毡帽的男子么？”
“不错！就是他！”李毓点点头。
“卑职遵旨！”那侍卫点了下头，转身便退了下去。
李毓这才转头，继续瞧着楼下。
慕容瑾啧啧两声，笑的十分促狭：“跟在殿下身边这么长时间，我从来都没见过你如此的明察秋毫啊！那人如此的小心，却还是躲不过……”
“你闭嘴！”李毓冷哼一声。
慕容瑾嘿嘿一笑，没有再接着打趣下去。
而楼下，叶照清举着一只箭矢，朝着远处的箭壶静静的瞧了两眼，在众人屏息等待中，她猛的一扬手！
箭矢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朝着箭壶飞奔而去！
最后，稳稳当当的落进了箭壶之中。
“啊！投进去了！投进去了！”
人群中一片沸腾，看到叶照清投进去了，那些人简直比她还要高兴。楼上的，楼下的，所有人都紧紧的盯着她，等着她再投第二支。
“哼！侥幸而已！”包厢中，方之琳轻蔑的冷哼一声。
她瞧了李毓一眼，却见他正专心致志的瞧着楼下，连半眼都不曾打量过自己，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愤怒。
而楼下，叶照清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她再次拿起一支箭矢。
这一次，她依旧是静静的观看许久。然后才开始投掷。
不出意外的，这支箭也投进了箭壶。
众人又惊呼一声，但是比起刚刚来，明显不那么兴奋了。
而楼上，慕容瑾瞧着这一幕却是露出了笑容来：“她是许久没有投壶了，正在慢慢的熟悉，等适应了以后，动作就会快起来的。”
李毓瞧了慕容瑾一眼，却是没说什么，显然认同了他的观念。
一旁的方之琳看到这一幕，语气轻蔑道：“慕容公子倒是对她信心很大！不过你恐怕要失望了，我赌她这第三支箭一定投不进去！”
“哦？方小姐赌什么？”慕容瑾兴致勃勃道。
方之琳一时语塞，她只是为了放狠话而已，哪里想得到这慕容瑾居然真的要跟她赌？
可是输人不输阵，她咬咬牙，从手腕上摘下来一只白玉镯子来，放在桌子上道：“这只镯子是我姑母送给我的，价值一万两银子，我就拿这个赌！”
“方小姐，你没有诚意。”慕容瑾听了这话。当即笑着摇头道：“在下是男子，要你这镯子做什么？当然，它是容妃娘娘赏赐给方小姐你的，自然是珍贵之物，在下没有贬低的意思，只不过，方小姐为何不拿出在下能用得到的东西呢？”
方之琳听了这话，咬牙道：“那你想跟我赌什么？”
“听说方大公子手中有一块上等端硕，具有秀面多姿，呵气研墨。发墨不损笔毫的神奇功效，在下想见识一番，不知道方六小姐可有这个勇气跟在下赌一赌？”
“你，你想要我大哥的宝贝硕台？”方之琳听了这话不由的吃了一惊，神情里流露出一丝恐惧来。
慕容瑾仿若没有看到似的，依旧笑眯眯道：“是啊！不知道方六小姐可有胆子敢在下一赌？”
“我……”方之琳有些迟疑。
就在这时，李毓转过头来目光凉凉的瞧了她一眼。
被这目光一扫，方之琳不知道怎的，心中立刻生出一股豪气来，毫不迟疑的点了下头：“赌就赌，谁怕谁！”
“那就好。”慕容瑾笑眯眯道：“有大皇子殿下在，想必方小姐应当不会骗我才是。”
“我自然不会诳你！”方之琳冲着慕容瑾冷冷一笑，道：“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慕容公子，敢问你拿什么来跟我比？”
慕容瑾听了这话，微微一笑，瞧了方之琳一眼道：“我妹妹手上有一只容妃娘娘当年赏赐给她的玲珑宝奁，是准备等她出嫁的时候用的，那价值可不是十万八万两的银子就能买得到的，天下只此一个，可遇不可求！不知道我拿那个跟你赌，可行？”
“当真？”方之琳闻言神情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连说话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你，你没有骗我？”
第四十六章 大获全胜
“本公子一言，驷马难追！”慕容瑾啪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然后缓缓道。
一旁的林熙蓉顿时焦急起来，她有些埋怨的冲着慕容瑾道：“你是疯了不成！居然拿你家小妹的嫁妆在这里赌！你不怕回去你爹打断你的腿啊！”
“你是在关心我？”慕容瑾听了这话，冲着林熙蓉微微一笑，安抚道：“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输的。”
这一句话瞬间将方之琳气的够呛，她冷哼一声道：“比就比！难道我还能怕了你们不成？好！我就拿我哥哥手上那块梅花砚台做赌注！”
“好！方六小姐爽快！”慕容瑾笑的开怀，转头瞧了一眼一旁一直没出声的李毓一眼，道：“麻烦殿下为我们俩做个做个见证可好？”
李毓抬眸瞧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行了，表妹她不会赖账的。”
意思就是同意了。
慕容瑾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开心。
方之琳也有几分开心，因为李毓这时候难得的没有对她发火，还喊了她表妹，那句话也是向着她的。
一旁的林熙蓉瞧着方之琳得意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怜悯。
这傻姑娘，难得听不出来么？李毓说她不会赖账，就是认定了她会输！
她摇摇头，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阵叫好声。
方之琳脸色一变，立刻朝下望去，瞬间便瞧见场中央的箭壶里稳稳当当的插着三支箭，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方六小姐，你输了。”慕容瑾微微一笑，道：“你可要记得兑现诺言。”
方之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愤不已的盯着慕容瑾，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却在这时，李毓开口了。
“单凭一支箭就想让我家表妹输掉一块绝品砚台，慕容，你有些欺负人了。”
方之琳听了这话。脸上瞬间一喜：“表哥！你说的对极了！”
慕容瑾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便笑着道：“殿下，那你说应当如何？”
“赌注不变，只是这赌的方式需要改一改。”李毓沉声道：“慕容你是赌方六小姐赢的，表妹是赌她输，本宫说的可对？”
“对，是这样。”方之琳与慕容瑾都点点头。
李毓朝着楼下望了一眼，道：“叶大小姐不是命人抬来了两百只箭矢么？加上台上原本就有的一百支总共是三百支。倘若叶大小姐能够一支不落的全都投进箭壶里去，那么慕容你就赢了。”说着，回头瞧了方之琳一眼，道：“然后表妹你就输了，对此你可有异议？”
方之琳听了这话，简直差点狂笑出声！
三百支箭，全投进去，这大周朝还从未出过这样的人物！她叶照清就算是会投壶怎么了，还能全将这些投进去？开什么玩笑！就连天赋最高的李毓，也只投进了八十六支而已，她自己苦练多年，也才投了六十九支箭矢，叶照清撑死了，也就投三十支箭而已。
距离三百，那可是整整差了十倍呢！
这是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自己赢定了！
但这还不是最让方之琳高兴的事情，她最开心的，是李毓这一次站在了自己这边。
“表哥！我没异议！”好容易稳定下兴奋的心情。方之琳含情脉脉的瞧了李毓一眼。
“好。”李毓点点头，将目光转向了楼下。
这时候，叶照清已经连投四箭了，全中。
人群里欢呼声响起，已经有不少人对她改变了看法，那些押叶照清赢的人，心底里不由的生出一丝希望来。
李毓站在窗子前，嘴角也不由的露出一丝笑容来。
场上的女子，身姿挺拔如松。稳稳的抬着手腕，只轻轻一扬手，那箭矢便落进十丈开外的箭壶之中，衣袖摆动间，仿若行云流水，身姿妙曼的就算是最会跳舞的歌姬也难比万一。
而此刻，叶照清的动作已经渐渐加快，经过了最开始投掷的十几支箭矢之后，此时的她，已经渐渐流露出一个行家的水平来。
短短一刻钟，她竟然连投二十只箭矢进去！
而她还在继续。
方之琳有些目瞪口呆，眼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已经第三十六支了。”慕容瑾在一旁感叹道：“这叶大小姐还真是不负众望啊！”
谁希望她赢了！方之琳眸子暗了暗，碍于李毓在场，她没有对慕容瑾发火。
李毓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双眼紧紧的盯着楼下投壶的那个女子，不曾须臾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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