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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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错-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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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你不是一再让我放了你吗?现在我放了,你怎么又不肯离开了呢。”门那边声音异常寒冷地道。
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的决定如此突然,难道是经过坠湖一事后,他逼我做最后的选择?他明知道这样的选择我不能做,我不可能丢下锦愁怎么能还这样咄咄相逼呢?甚至用石头做要挟?
我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突觉其中散发的寒冷与残酷,忿然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恨恨道:“陛下要我离开,凤梧定然遵命,但只求陛下给我个可信服的理由。”
“没有理由。”
没有!那就是你烈山韬最后的孤注一掷了。依他的性子其实早会做这个要么全部得到,要么全部放弃的决定。只是这次坠湖终于令他下了决心罢了,但是烈山你可知道,既然你能全部放弃,我怎么会不能。
我扶着门站起身,深吸了口气对着里面的人一字一字道:“既然陛下决心已定,那凤梧从今日起永世不在出天心居一步,再不南望天阙一眼,若违此誓必死于……”
“不许她说,朕不要在听她说任何话,立刻送她回天心居去。”烈山韬吼着打断了我,不让我再说下去。
外面的内侍依言便要过来用强,我退后了一步,等着那些人怒道:“不用你们,别碰我,我自己走。”
我忍着眼底就要决堤的泪,昂首向门口大步走去,可是距门口越近,我的心越发痛,撕扯心肺的痛蔓延到周身。但忍着这痛,我可以走回天心居,也可以依誓言在不见他一面,但我不甘,不甘这九年从和他偶遇、相识、到为敌、为仇,再到今时今日把所有情愁都熬成了惺惺相惜,怎么会在一夜间都猝然而逝了呢?
强撑着一口气我走到门口,可却感觉腿似乎有千斤之重般,怎么也迈不出那最后的步子。只好扶着门边喘口气,从窗格子里望出去,才发现经过这几日枯枝残雪依旧,不知为什么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蒲美人那首《婆罗门令》中的几句,何事还惊起。霜天冷,风细细……彼此空有相怜意。未有相怜计。
未有相怜计!好一句未有相怜计啊。我忍不住冷冷笑了出来。
分开也好,我同他,到头来也只落得如此,反不如早些分开。至少不必在相逼,相残,之后几十年只要学会相忘就好了。
思及此我未回头,只看着窗外淡淡道:“烈山,这一世总不过还有几十年,我还熬得住。”说完便毅然迈过了那道坎……
第二十九章 痛定思痛(中)
“姨姨……我要姨姨……姨姨……”从窗外传来石头一阵阵撕心裂肺地哭喊。
翠缕焦急地在房里踱来踱去,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想要推窗再看他一眼。
“不许看,你看他,他就更走不了了。”我用力狠狠捣着药,一下重似一下。
“走不了,就不要走。他这么小,出了这个岛谁照顾他,谁会真心待他。”翠缕说着声音就哽咽了。
“他非走不可,那是他父皇的旨意。”我怀里的药早已成为齑粉,一双手也早麻了,但心还是忍不住因为石头的哭喊抽疼着。
“什么旨意?他过去的旨意也多了,过去我们就都从了吗?”我知道她话中有话不由抬眼看向她,但见她一双哭了一夜的眼睛也就低下了头。
“你们如何我们管不了,可石头还只是个孩子,纵有再多恩怨是非也不该牵连到他。”翠缕说着推开了窗,石头的哭声越发响了,传进我耳朵里简直像他那双小手,一把一把揪着我的心。
我的泪不由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好不容易把眼一闭,压下了冲出去把石头夺回来的冲动。可见我如此绝然,翠缕反而横下一颗心冲了出去把石头抱回了房。
石头紧紧抱着她,一张哭花的小脸不住抽搭着,惊魂未定的眼睛看着我。我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地落下来,石头见状立刻挣开了翠缕的怀抱,扎进了我怀里,这次我便怎么也放不开他了。
来带他走的李内侍在门口立了会儿后,还是忍不住催道:“凤姑娘,您莫要叫老奴难做啊。”
我紧紧抱着石头,心如刀绞,竟不知该怎么回他,想了半晌才道:“烦您给陛下带句话,就说要凤梧交出八皇子可以,但需找到一个我信得过之人抚养他,否则凤梧愧对已过世的李娘娘。”
李内侍听罢唏嘘一声,无奈带着人走了。
我和翠缕抱着石头都哭成了泪人,连心情复杂的锦泞倚在门旁也闪起了泪光,可不知为什么锦愁却不见踪影。
我满以为烈山韬会因一时找不到抚养石头的合适人选,让石头多留几日。万没想到一个时辰后,李内侍带着一个老尼和一干内侍又返了回来。
当我看见那来的老尼正是魏周皇族颇为推崇的净月大师时,真的开始恨起烈山韬来,为了让我和孩子分开,他竟让一个出家之人抚养石头,他就这么急于和我不再有牵连吗?
石头似乎也感到了这次真的要离开我们了,死死扒着我不肯松手,无奈我只好边哄边往栈桥方向走。直到了桥头再送无可送时,李内侍才要接过他,他那让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又再次响了起来,翠缕,锦泞在旁看了都默默抹泪。
但无论石头怎样挣扎不肯,始终抵不过大人的力气,最后李内侍还是把他从我怀里扯走了,他稚嫩的小手一点点儿从我手心抽离开,哭声一声比一声让人心碎,船还没完全离岸嗓子便喊哑了。
“姨姨……姨姨不要不要石头……姨姨,石头要姨姨,姨姨……”不管内侍们怎么哄他,石头的手始终向我伸着,溢满泪水的眼眸乞求着我去保护他。
我不敢在看,不敢在听,只能捂着耳朵拼命向岛另一头跑去,但似乎不管我跑多快,跑多远,那哭声都会钻进我的耳膜,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石头让人心碎的哭声和小脸,但还不等我跑到岛那头,那哭声突然停止了,随之而来地却是翠缕的失声尖叫。
石头怎么了?怎么会不哭了?
我带着惊恐又疯了般的向栈桥跑,到了桥头只看见石头似乎已经没了知觉,而李内侍几人把他放在甲板上急救。
“石头,石头……”我一急纵身跳下栈桥,沿着冰面上向船跑。待要靠近船时,已顾不得脚下是冰是水,边走边游终于扒住了船舷。
等上了船,发现石头是哭闭了气,已经经净月大师救了过来,一颗心才放下了,可却再也忍不住地紧紧抱着石头失声痛哭起来。
因为我浑身湿透,石头又差点出事,李内侍不得已又把船驶回了天心居。回到天心居我换上了干净暖和的衣服,净月大师分别给我和石头把了脉。
“施主大病初愈,又太过动情,刚刚更再次受寒。实在该平心静养为宜。”净月大师说完,又看了眼我身侧躺着的石头,眉头不由拢紧低叹了句,“陛下,如此是行一善,为一恶呀。阿弥陀佛。”
行一善!
我听了这话不由冷笑,低声道:“他怎么会行善。”
净月大师听了摇头道:“前几日,施主病势沉重陛下焦急异常,曾在佛前立下一则重誓,以求施主平安。”
“重誓?什么重誓?”我看着老尼波澜不兴的脸不解地道。
她低眉略微思索了下道:“陛下的重誓老尼不知。但那日,陛下问老尼如何可以让施主无伤无痛无忧无愁无苦无泪?”
“大师是怎么回答的?”我扯着老尼的宽袖急切道。
“老尼只是告诉陛下为人在世伤痛、忧愁、苦泪、彷徨皆因贪嗔痴所得的苦果,有果,必有因,因果往复。”
“贪嗔痴所得的苦果,有果,必有因,因果往复,因果往复……”我细细咀嚼着这句话,回想起他那日问我,“凤梧,你在笑吧?”
“嗯。”
“你第一次救我那夜最后也是笑着的,现在你也是笑着的。”
所以你就以为我可以笑着离开了? 我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涩涩的笑意,烈山,啊,你这个傻瓜,你以为你了解我们的因果,我就真的能无伤无痛无忧无愁无苦无泪了吗?
你放下了,你可问过我,我是否要放下?
我们是否真能放下?
第二十九章 痛定思痛(下)
“凤姑娘,您不能硬闯啊!”
我全当听不见侍卫的阻拦般,径自朝天阙顶层一步步上着。
“凤姑娘,您不要让小的难做。陛下早下过旨意,说在不让您进天阙,也不在见您了。”李清高大的身子挡在我面前,虽然让我五路可走,但相劝的声音却似在哀求。
我扶着楼梯边喘着气,边抬眼看向李清。他如此低声求我一定是怕里面那人听见了,他是怕那人动怒,还怕那人伤心?
“他的肺伤好些了吗?”
“啊……”我如此一问让李清不由愣了下,随即轻叹口气道:“御医说陛下伤了肺阴,最是宜湿忌燥,但前几日姑娘需发汗驱寒,房里几个炭盆烤着,陛下又寸步不离,所以肺伤更重了。昨日赶姑娘走后,又咳出了血。”
我听了李清的话,鼻子又有些酸,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不语。
李清见我如此,继续道:“姑娘,若真为陛下考虑就回去吧。待陛下好些了,也许还有回旋余地。”
回旋?他怎么知道,如果现在我回去,那我就再也没有勇气回来了。虽然我明知道就此分开也许于我们两人未必不是上选,但却还是不顾一切地回来了。
“你让我上去吧。我只有一句话问他,问明白了,就在不来这里了。”我说着便一步步缓缓上着楼梯。
“姑娘向来善解人意,今日就不要为难李某了。”李清一步步被我逼着向上倒退,想出手阻拦,却碍于各自身份不敢出手,不拦更怕烈山韬降罪,就这样对持着李清竟被我逼上了天阙五层。
他见身后已退无可退,最后竟扑通一下跪在了我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地道:“姑娘,您就念在与陛下往日的情分,不要再逼李某。回去好好养病,也让陛下能安心静养。”他说到最后声音竟有些哽咽。
我扶着楼梯喘着看着他,心道:我往日总觉得他冷酷无情,可为什么总有人真心为他呢?过去有他的养母姚娘娘,有李妃,还有诺,现在竟连李清也会全心全意为他,难道他不似我想的那般无情吗?
是啊,如果他真那么无情无义,我今日又怎么会执意不肯离开他呢?
我想着不由浅浅笑了出来,低头凝着李清的眸子道:“李清,我问你,这些年你觉得陛下与我,谁对谁更好些?”
李清不明所以地看着我,缓了下道:“李某说了姑娘别见怪,姑娘平日对旁人都是平易亲切得很,但……但偏偏对陛下有时很无情。”
无情?我吗?
也许吧。我绕过他径自朝前走去。
李清本以为我听了他的话会离开,没想到却还是一意要见烈山韬。李清一急跪爬着再次挡在了我面前,“凤姑娘,您回去吧。”
“我只和陛下说一句话,若他还赶我走,我一定离开。”
还不待李清再说话,天阙里的烈山韬便出了声,“谁在外面?”
李清顿时颜色一变,正要回话,我便抢先道:“是我,凤梧。”
里面骤然沉默了,整个天阙也安静地让人窒息,但我却好像听见了烈山韬剧烈的心跳声。
好半天后,他越来越重的咳嗽声打破了寂静,他努力忍住咳嗽道:“朕早说过不会再见你,你来干什么?”
“陛下确实说过,但凤梧担心日后有变,想请陛下以凤梧对天盟誓。”
“你……”
“陛下犹豫了吗?陛下既然已决心不在见我,拿我起誓又有何妨。”
缓了好一会儿后,烈山韬才道:“好。朕若再见凤梧,凤梧便……便……”
“凤梧余生便伤痛不绝,忧愁不断……”我打断他接道,李清惊讶地看着我,想不到我竟起誓诅咒自己。
我也不看他,只是一步步向那扇门走,李清无措地回头看向安静异常的内室,心知烈山韬正在为难,而我则在步步逼近。
我说着已经走到门前,推着门道:“日日以泪洗面,时时如入苦海……”
看着他侧过去的脸,我反手关上门道:“陛下为什么不说啊?说若再见我,我便余生如堕阿鼻地狱……”
我终于走到了他身边,让他不得不看到我,握住了他的手,“说我会不得善终,永世不得超生。”
他扭过头看向我,霎那间似乎全身力量都被抽光了,连望着我的眼神都满是颓然和疲惫。最后,他重重一声叹息抚着我的脸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啊?抓又抓不紧,赶又赶不走。”
我把脸贴在他胸口,轻轻对着他的心道:“烈山,我不走了。”
因为不该再走了。
我让烈山韬违背了他在佛前发下的誓言,他一直未曾告诉我,那是怎样一个誓言,但那却在我、锦愁和他之间再次埋下了祸根。
直到多年后,我了解了烈山韬许下了何等的重誓时,有人问我可曾后悔今日的决定,我仍无怨无悔……
第三十章 花房梦语(上)
“又是这药!”烈山韬低头嗅了下我端着的药,不由皱着鼻子向后闪。
“这药清火润肺。”
“可是很苦啊。”
“你怎么能怕苦?”我有丝讶异地看着他,总觉的他该什么也不怕才对。
“我为什么不能怕苦,我小时候就最怕苦药。”烈山韬带着些抱怨道,那口气似乎几十年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倾诉此事的人。
我听了也没勉强,把药放在了小几上,径自躺回了烈山韬躺椅旁自己的躺椅上,侧着身看着他道:“那你小时候不想吃药,有什么理由搪塞?”
看他现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想必小时候也是很爱面子,不肯当众说自己怕苦的。
烈山韬回想了下,笑道:“那时看内侍拿药来,就赶快装作看书,他们不敢打扰就放下,然后我在偷偷倒掉。”
倒掉?
真是孩子的办法,日后决不能让石头这么做。我听着心里暗暗想着,手中则抚身旁的山茶花,感受花瓣细腻的触感。
烈山韬的肺伤因我又折腾了几日越加严重,需找一个空气湿润清新的地方调养,但时值冬春相交天气干燥,内侍们寻遍了魏周皇宫才想到宫内花匠有处育种的花房,温暖如春又湿度适宜只是简陋些,但我执意要搬去,烈山韬也就没反对。
内侍们收拾了半日又添了必要物品,我们就搬进了花房养病。
“在想什么?”烈山韬放下手里的奏章瞧着我。
“我家乡就有很多这种花。”想起来我离开凤家寨都已十几年了,恍若隔世啊。
“苗疆是怎样的?”他彻底将奏章放下,歪过身子,一脸探究地道。
“风光秀丽,奇花异草繁多,还有很多高大翠绿的竹子,在那儿过日子很安静。”我说着仿佛感觉自己真的回到了凤家寨,又行走在了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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