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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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错-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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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惊地看着那老尼,因为手里抱着孩子,只能点了点头以示敬意。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后,祭奠结束了,所有人都应快快离开绾丝宫,以免逝者亡魂留恋故人不去,我抱着孩子才要迈步出去,就被人叫住了。
回头一瞧,叫我的人竟还是那个老尼,她依旧那样慈眉善目唇角带着一丝浅笑,望着我怀里的孩子道:“这位小皇子日后能化干戈为玉帛,为万万人之福源,还望姑娘好好教养。”
我听了这话,刚刚对老尼的敬意反到弱了,我一贯不相信什么帝王谶语,她言下之意不过是说孩子日后是帝王人物,他身在皇家会成为帝王人选是正常,老尼不过是顺水推舟吧了。
我依旧颔首,尽力不表现出不敬,但还是被老尼看见了心里,她见我不信也不恼,反而看看我道:“姑娘,你代养小皇子真是为日后积下了福气,但还望姑娘眼界看开,辨清驳杂尘世,”
“师太?”我不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才要深问,她竟拂尘一摆微摇着头道:“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还望姑娘珍之惜之啊!”说完就便随一众女尼去了。
我怔在原地想着她最后的一句话,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可想了半夜还是记不起来。
因为头七仪式熬到半夜,湖上起了寒气,烈山韬命人给我在找了处干净温暖的地方过了一夜。早晨我才抱着孩子回天心居,可还没走到湖边就和太皇太后游园的队伍碰上了。
既然避不开我只好前去行礼问安,而这次太皇太后见我竟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她对我招招手道:“来,上前来,让哀家看看我这小曾孙。”
我不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又恐她对孩子不利,人走到了她的銮驾前,可孩子还是紧紧抱在自己怀中不让她人染指。
太皇太后看出了我的戒备之态,只是淡淡一笑,她撩开襁褓一双凤目细细瞧着孩子的蒙昧睡态笑意不由更深了,轻轻抚了下孩子的脸蛋道:“真是个讨戏的娃儿,眉眼的英气分明和咱们皇上是一个模样,连这睡态也一样呢。要说不同只是这鼻子随了他娘李妃。你说是不是啊丫头?”
我垂眼点了点头,就在思虑的瞬间太皇太后突然探身靠近了,声音低低地在我耳边道:“哀家当真是看错了你,哀家只是要李妃无嗣,不想我烈山血统混杂,可没想到你的心更恨,更硬。杀其母,夺其子。哀家真是佩服了。”她说完就隔着孩子的襁褓狠拧了下,孩子瞬时大哭起来。
太皇太后手一招銮驾继续前行而去,只留下我木然地站在小径上,胸中激荡着那六个字。
杀其母,夺其子。
难道这就是我做的吗?这就是世人看法?
孤弱不依的孩子在我怀中不停哭泣着,那听了就让人莫名伤怀的哭声,犹若一只无形的手一下下揪紧了我的心……
第十章 出征柔然
一年半后。
自李妃头七我碰到了太皇太后后,我一直深居简出,每日只是上午去御医院和李御医学习,下午则多是自己研究医书和两不遗的毒,有空暇就和锦愁孩子在一起。
随着孩子的一天天长大,每日不同的变化,有时候真的不由感叹时光如水,常常想到李妃若还在看到孩子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心中纵有再多恨意,大概也消失殆尽了吧?可每思及此,我都不由想到太皇太后嘲我的那六个字,心中便忍不住抽痛。
再回头想想,自我抱过孩子接受他时,不是已料到有今日了吗?李妃在天有灵也该笑了。
孩子周岁时,翠缕锦泞执意要给孩子抓周,说这孩子虽生在帝王家,但满周岁不要说连个贺喜的人都没有,就连他的亲爹都不来看,若连抓周之礼都不办实在太委屈孩子了。我看翠缕锦泞都把孩子疼到了心里,锦愁更是不怕热闹,就和她们找起了东西给孩子抓。
我们四人把天心居搜刮了一遍,除了按习俗要摆的书籍,笔、墨、纸、砚、钱币、帐册、首饰、吃食、玩具等又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凑了一大桌子,最后锦愁还起哄抓下了自己腰间的玉印章。
把孩子放在桌中间后,孩子左看看也新奇,右瞧瞧也古怪,摸摸这个又拿拿那个,最后就抓住了锦愁的玉章和一个泥塑的刀马人不肯放了。
这不由惹得翠缕嬉笑说这孩子真不愧自己的烈山血统,小小年纪就喜好刀枪。
我见她这话说完锦泞脸色有异,知道她又想起了万俟和烈山的国仇家恨,便赶快换了个话题道:“你们瞧他还抓着锦愁的玉章呢。将来一定会长成个斯文公子,引得无数窈窕淑女魂牵梦绕。”
我话说完,他们三人都不由笑了起来,但我却因自己的话呆住了。此刻,这孩子一手持着干戈,一手拿着玉章,岂不应了那老尼的话。难道日后这孩子真会化干戈为玉帛?
那日,我便给一直没起名字的孩子,正式以“珏”字为名,希望他长大后能让彼此仇恨的魏周和乐朝两国人真的融为一家,也望他长大后能有玉仁、义、礼、知、信、忠之德,并由珏字也给他取了个稍显卑贱的小名,石头,希望他能无病无灾的长大。
又到了春末我一下船没了湖面的凉气便觉得燥热,疾步朝天心居一心想着翠缕给我备的酸梅汤。才进门就看见翠缕和锦泞愁眉不展地对坐在廊下。
“你们这是怎么了?大好天气,怎么没带着石头玩?”孩子已经走得很好,话也说得利索了,她俩这些日子总是喜欢牵着孩子走路,听孩子叫她们姨姨为乐。
翠缕见我回来了,立刻站了起来拉住我道:“姐姐你可回来了!小石头被陛下带走了。”
“嗯?”这一年半来,烈山韬从来没把玉儿接出过天心居,今日他这是何用意?我不由警觉起来,担心是太皇太后那边的动作,看着翠缕锦泞二人急道:“是陛下亲自带走的小石头?”
“是,他说要带石头去学骑马。”锦泞蹙着秀眉担忧道。
“什么?学骑马?”小石头才大的孩子,连跑两步都会跌倒。何况娇弱的脊柱也未长成,怎么能学骑马?
我一下火了把包袱塞给翠缕道:“你们别担心,我去把孩子找回来。”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他兴起胡来。
他这个孩子往日见都见不到的亲爹,平时就把孩子抛在脑后,高兴了就过来哄哄抱抱,搞搞亲子联谊,竟还异想天开地要教还不满两岁的孩子骑马?
幸好,撑船的老内侍还没走远,又折回来接了我,并告诉了我平日烈山韬骑马的地方。
我直奔了老内侍指点的地方,远远就看见一干内侍便确定烈山韬就在不远处。这些内侍一见是我,便笑着说陛下正在等我,不必禀报。
等我?那就是他知道我会担心玉儿了!也知道我会火急火燎傻呼呼追来了!既然知道他还执意带孩子来学骑马?那岂不是既不顾孩子安危,又罔顾别人养育孩子的一番心血。
我更恼了,步子也更快,跑过一个小坡后,就在湖边一片草地上看瞧见了他们父子俩。
随烈山韬征战南北的座骑,此时已卸了马鞍温驯的在湖边草地上缓缓而行,黝黑柔顺的鬃毛映着湖光闪闪发亮。
小石头坐高高的马背上,小手拿着缰绳,烈山韬则护在马下大手把孩子的两只小手紧紧握在自己掌中,另一只手则托着孩子的背。
石头坐的高率先看见了,一见我跑了过来不由从父亲手中抽出小手向我扬着,“姨姨……姨姨……”小脸也绽开了笑容。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烈山韬面前,也不同他说话,一把抱下了马上的孩子,小家伙几个时辰没见到我,一瞧见就撒娇地牢牢扒住了我的身子不肯下来。我抱稳了他转头就走。
“站住。”烈山韬喝着就扯住了我的袖子,“你要带朕的儿子去哪儿?”
我回首瞧他,努力压着的火气一碰到他眼中戏谑不羁的笑意,骤然窜了起来,怒道:“你知不知道孩子的脊柱还未长成,这么小就学骑马,坠了马怎么办?”
“太宗皇帝就是在朕这么大时教朕骑术的。”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冷冷一笑道:“陛下乃真命天子,石头怎么能和陛下相比。”你还杀人如麻呢,谁都要学你吗?懒得和他再说,我弯身行礼,就抱着孩子向回走。
只听烈山韬在我背后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地道:“慈母多败儿。”
什么?
我骤然停下,转身瞪视着他道:“你说什么?慈母?谁是他的慈母?”
烈山韬似乎也觉失言,目光一弱。
我深吸口气,一把把怀里的小石头扯了起来,放在了地上,转身而去。
孩子感到了我的疏离,立在原地哇哇大哭起来。
————
孩子的哭声立时让我心软了,怪自己太敏感。自太皇太后在李妃头七嘲过我后,夺人之子的嫌疑便有如芒刺时时刺着我,而烈山韬这句话就好似把我的嫌疑做了实,锐利的芒刺直刺进了我的心尖。
听着石头的哭声,我心中五味杂陈步子渐渐缓慢下来。直走到山坡顶上时,石头的哭声竟突然消失了。难道他跌倒了?还是被烈山韬强行止住了哭声?
我越朝前走,心里越是打鼓,怕石头被烈山韬给虐待了。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这一回头反而更气,小石头不哭了原来是因为烈山韬手拿着一节梢头攀着只可怜的小虫柳枝在牵引他,石头见了小虫新奇支愣着小手要抓,就这么一路颤巍巍跟在我身后。
他这哪儿是陪孩子玩,分明是拿孩子玩嘛!我一火便蹲下敞开了双臂,“石头。”
小石头见我要抱他,立刻不再理那小虫笑嘻嘻地冲我跑过来,一个熊抱攀住了我。
烈山韬见我不在气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把柳枝上的小虫放在自己掌心,逗弄把头枕在我肩上的小石头。
我平生最怕蠕动的小虫,一见他拿着要给石头玩立刻吓得后退了几步,看着他道:“你……你……你别过来啊!”话出口时,声音都是颤的。
烈山韬好笑地看着我,“连朕你都不怕,竟怕这个?”说着手又向前伸了伸吓我。
“你别过来啊。不然,不然……”我说着把石头举到了身前。
石头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睁着纯真的眸子回头看向父亲。
“姨姨怕虫儿。”烈山韬逗着石头就走到了我们面前,我见他还拿着小虫,退着就闭上了眼睛。
可没退几步就被烈山韬揽住了,随即感觉他的手指轻轻碰到了我的脸,我的碎发痒痒地骚着面颊两侧。
这个混蛋他居然要把虫子放在我头上,我紧紧闭着眼恐吓烈山韬道:“你如果敢把虫子放在我身上,我吓死了你也没好处。”
就在我吓得快要哭出来时,就听见小石头咯咯笑起来了。
“姨姨,姨姨……”
“小混蛋,你为虎作伥,在笑姨姨不要你了。”我恐吓完大的,开始恐吓小的。
“姨姨,花花……”
花什么花?我正又气又怕,没想到更过分的是烈山韬居然拿起我的手向我的鬓间拂去,我拼命想抽回来,可抵不过他的力气最后还是摸到了。
嗯?不是肉肉蠕动的?而是薄薄柔柔的?我睁开眼把鬓角的东西拿下来一瞧,原来是一朵浅黄色的野花,见我脸色又是一变,烈山父子俩都不由哈哈笑了起来。
两个混蛋,合起来耍我,我恼火着正要把花扔在脚下,就被烈山韬拦住了,他拿过花又别在了我发间。
小石头也看出我气了,捧着我的脸叫着:“姨姨……”还努起小嘴在我脸上柔柔甜甜地亲了一下,他湿润的小唇瓣一碰到我,我便气不起来,最后还是被他逗笑了。
过了晌午,小石头本该回去午睡,可孩子执意要看马儿,我无奈只好等着他。可他不一会儿便抵不住睡神,窝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怕石头受凉生病要回去,却被烈山韬拦下道:“烈山家的子孙怎能那么娇贵?”说完也不召唤远处的内侍,而是脱下了自己的黑色骑装铺在草地上,把石头抱在了上面,又脱了白色的内袍给石头枕着。
安顿好小石头,他便赤裸着上身把马牵到了湖中浅滩,开始刷洗马身。
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我抱膝坐在岸边看着专注刷马的烈山韬,灿烂的阳光照在湖面上,粼粼波光折射在他矫健的肌肉和古铜色的肌肤上,此时的烈山韬俨然一个英挺强壮的马夫。
若他真是个马夫,我们的关系会不会简单些,我会不会舍弃锦愁,爱上他,这些年的往事一幕幕涌上了心头。
在我失神的空档不知何时烈山韬已把马牵上了岸,马儿上岸一抖,浑身的水珠四处飞溅。我被甩了满脸水,怒瞪向烈山韬,他却笑看着我,招手要我过去。
我无奈走到他面前,他把一柄木梳塞进我手中,要我和他一起梳理长长的马鬃。
我们两人默默梳着,他突然走到了我这一侧声音不大地道:“今日回去后,你列张天心居半年用度的单子,我回头让人送上岛。”
我不解地抬头看着他,他却把头撇向了别处,继续梳理他的爱马。
太阳快下山时,我们三人一骑朝天心居走,石头窝在我怀里,我则坐在马前,烈山韬拿着缰绳坐在最后。
马儿行到一个僻静处时,他头微垂着贴近我耳侧道:“以后每日都要多多小心,若太皇太后要为难你,就用这个。”他说着把一个卷轴塞进了我抱着石头的怀中。
“你要去哪儿?”我偏头看着他。
他却什么也不答,只是抚了抚我耳边的野花。
一个月后,烈山韬出征柔然。
第十一章 急至军前
“凤姑娘,我们在此处休息一下,吃些东西在赶路吧。”烈山韬的亲卫李青撩开车帘和我道,我点点头将车里的食物和水递给他,自己也跳下了车,两人便看着远处荒凉的景物默默吃了起来。
李青很快吃完了,往日吃完他总是边等我边检查车况,今日吃完却站在原地不动。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见我看他忙垂下了头,但随即又把头抬起来怔怔地道:“凤姑娘,十几日了,你为什么不问陛下急召姑娘何事?”
我瞧着自己手里干巴巴的食物道:“他伤得重吗?”
“你怎么知道陛下受了伤?”李青惊讶地看着我。
我没有答他,兀自看着道旁萎黄的野草淡然一笑。
烈山韬率兵出征柔然的两个月后,也就是半个月前的深夜,烈山韬的随身亲卫李青到天心居向我宣了一道他的密旨。一个时辰后,我已坐在了皇宫北门的一辆马车上。
我们的车一路北行,整整行了半个月,而越是靠近北方窗外的景物便越见萧瑟凄冷。我表面虽沉静对烈山韬的事只字不问,可一想到距他越来越近,心还是不由被搅乱。
而李青的话落到我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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